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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雄-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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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斗篷男子半遮着脸,刑房灰暗,一时看不见面容,刑部尚书张裕方那张大饼脸倒是格外吸光,看得甚是清楚。

    张裕方亲自搬了把椅子恭请那斗篷男子坐下,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不是太子,就是某位皇子。

    斗篷男望了柱子上绑着的人,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除了一个年轻的小子不认识,倒都是老熟人。他心里暗恨胡东宝和刘言不会办事,别人抓了也就罢了,楚唐那可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居然连他也敢抓了来。

    本来这审讯的事也轮不到他,只是太子和二哥这个时候都闪人了,倒把得罪人的事都推到他身上。这是打算叫他一个人,直接面对老四的雷霆之怒吗?

    虽是心中极度不悦,却还是对着张裕方点了点头,“有劳尚书大人审问了。”

    张裕方躬身一礼,随后瞪着眼,喝道:“谁是郭文英?”

    郭文莺心知逃不过,倒是坦然一笑,“郭文英见过尚书大人。”

    张裕方一怔,似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年轻,“你就是郭文英?”

    “是,如假包换。”

    “多大了?”

    “十三天前刚满十八岁。”

    张裕方皱皱眉,“十八岁你就敢欺君了?”

    郭文莺:“……”欺君跟年龄没关系吧

    张裕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忙大喝,“你可知罪?”

    郭文莺立刻一副狗腿样,“是,大人,犯官知罪,大人给定什么罪,犯官就认什么罪。”

    张裕方愈发愣了下,但凡进了刑房的哪个不是嘴硬的很,再是胆小怕事的,也要吓唬几句才跟乖乖认罪,这么痛快的倒是第一个。

    那斗篷男倒是颇感兴趣地扬扬眉,“郭文英,你想认什么罪?”

    郭文莺笑,“罔顾圣谕,私自调兵,图谋不轨,这些罪名犯官都认下了。就算大人想诬陷个人什么的,犯官也一应配合,没有罪名,没有动机,现编都行。”

    斗篷男几乎“噗嗤”笑出来,“你这人倒有点意思,回头倒要好好聊聊。”

    张裕方见这位爷居然说跑题了,心里暗恼,主子找什么人来审讯不好,怎么单把这位爷给拎来了。京里谁不知道这位爷是个四六不着的,让他能问出什么好来?

    他忙道:“郭文英,你既认罪,可知谁是主使?”

    郭文莺点头,一副咬牙切齿样,“知道,是端郡王,一切都是他指使的,这人坏透了,出了事就把手下抛一边,真真是小人一个。”最后一句“小人”绝对道出了她的真心话,显得格外的挚诚。

    邢室外,一个本来要迈进的人影,忽然缩了脚,一张英俊的脸上明显黑了几分。

    张裕方一喜,“这么说一切都是端郡王指使的?你可敢画押吗?”

    “当然敢。”

    “好,你说说端郡王是如何指使你的?又是如何想要谋反的?”

    郭文莺都一一说了,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她编的,最后还弄出了一封密信,说是瓦剌王子写给端郡王的,说要打进中原,和他平分江山,后来不知道怎么给闹僵了,大约是分配不均吧。

    张裕方大喜,这些话正是他想诱导他们说的,最好能有个证物啥的,便问:“那封信在哪儿?”

    郭文莺道:“是在军师陆启方手里。”随后又补一句,“就是昨天进京时坐后面马车里那老头,那老头也坏透了,咒咱们死,棺材都订了。”

    真有这封信吗?当然没有,封敬亭根本就没和阿古拉接触过,哪里会有信件往来?

    不过就算没有,陆先生也能给造出一封有的来,当然是假的,到时候只要他们拿了当证据亮出来,再证明是假的,污蔑四皇子的罪名便成立了。

    尤其是现在阿古拉就在京都,而他绝对不会承认和封敬亭有书信往来的,要知道私下和敌军密谋,若是传回瓦剌去,他这个本就有一半汉族血统的王子,绝对惹人怀疑,所以就算真有其事,他也不可能认。何况这么没影的事呢,到时候没准他还能拉拔封敬亭一把。

    她说得如此有板有眼,前因、后果俱合,张裕方还真信了,登时琢磨着怎么把信弄到手,到时太子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不一会儿就给封敬亭定了个谋反的死罪。

    路怀东看不过眼了,大喝道:“郭文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王爷平日待你不薄,你怎可诬陷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招供

  
    郭文莺笑的灿烂如画,“哪里是诬陷,分明句句是实情,虎符是他给的,没有他的首肯谁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何况,封敬亭说过,出了事就往他身上推,她可是从来都很听王爷话的。

    路怀东大恼,“郭文英,你个胆小鬼,势力小人。老子绝不认罪,王爷也没错,有种你们杀了老子。”

    郭文莺暗骂一声,“你个笨蛋。”这时候给封敬亭定的罪名越多,越大,才是真的对他好。老皇上是什么人,她看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个简单的,否则病了这么多年,早让人架空了,不可能想撤谁的职就撤谁的职,三部尚书全换了个遍。可见绝不是个糊涂的。

    他不糊涂,自然也不会杀自己有功的儿子而失了民心,这个时候,真正把四皇子往死里整的才是真的拎不清的,皇上一个劲儿的纵容,想必就是在等,等着那些背后之人做得过了分,过了火,捅出乱子,才好发落。否则对自己儿子下手,也得找个像样的罪名不是?

    她猜测今天来监审的这位爷,绝不是太子和二皇子,两人都不是笨人,这个时候自然要避嫌的,而这位爷从进来开始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洒脱样,最有可能的不是五皇子,就是六皇子。

    上面几个哥哥斗得跟乌眼鸡似得,两个小点的弟弟倒还算老实,至少表面上没参与争斗。三皇子她虽不清楚,可那么聪明的人,能和两个哥哥分庭抗礼,又岂会任人摆布呢?六皇子她见过,年纪要小,说话声音也不这样,而这位多半是五皇子了。

    这还真叫她猜对了,那斗篷男就是五皇子封敬卿,京里有名的四大纨绔之一。

    四大纨绔,钟怀算一号,排在首位的就是这个五殿下。不仅因为他地位最高,还因为他最不着调。天天闲着没事带着条狗上街,看谁不顺眼就咬一口,尤其喜欢咬穿官服的,逮着下襟就一口,打死不撒嘴,京里大小官员看见他……和他的狗,就觉得屁股疼。

    郭文莺正走神瞎捉摸的时候,路怀东那儿已经打上了,张裕方似乎真打算给端郡王定个谋反罪名,让郭文莺认供画押了还不算,又避着另外几个将官在供词上画押。

    那供词郭文莺只简单扫了一眼,真是句句诛心,生生把封敬亭拗成了一个奸恶之徒,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不孝之子。

    那句“奸恶之徒”郭文莺很认同,至于后面,认不认可不是谁都能说了算的。

    路怀东死咬着坚决不招,被抽了五十鞭子,打得浑身是血。徐海和徐横倒也硬气,两人也不肯招供,都被打了鞭子。后来狱卒还搬出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里面放着个带长柄的烙铁,看着就挺渗人。

    郭文莺抖了一下,心说,幸亏老子机灵,否则上了烙铁,还不把肉都烫烂了。

    她扭脸看看楚唐,这位楚将军正闭目养神呢,他也是痛快招了的,就算不招,别人顾忌他的身份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他亲娘是长平大长公主,老太太是皇上亲姑姑,目前活得还挺康健的。

    烧红的烙铁烫到身上,发出兹兹的声响,一股焦糊味儿熏得人欲呕,不过迅速被浓重的血腥气掩盖。路怀东、徐横几个真不愧是条汉子,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疼得昏死过去,便被拖到一边,几桶凉水浇下去,大冬天的冷得浑身直颤抖。

    过了一会儿,又拖进几个人来,都是品级略低的,路唯新也在其中,看见自己亲爹被打成这样,气得破口大骂,狱卒一鞭子抽过去,下巴沿着脖颈往下顿时一道血印。

    郭文莺心里难受,喝道:“路唯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撒野的地儿吗?”

    路唯新顿住,虽不再骂了,脸色铁青的甚是难看。

    郭文莺很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军中之人都是硬骨头,这通打白挨还起不到多大作用,有什么意思?

    她高声道:“诸位大哥,文英年纪小,不敢乱说话。不过还是要在这里求各位大哥,能招就招吧,要相信朝廷,相信皇上,若是有冤,皇上一定会给咱们昭雪的。”说着顿了一下,“何况王爷也不希望看见兄弟们这样,王爷若知道兄弟们受这么多苦,一定会心疼的。请各位大哥看在王爷一片赤子之心,就不要让王爷难做了。”

    她本来只想说前半句,一抬眼忽然看见邢室外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便把后半句秃噜出来,心里暗骂那人不地道,明明来了也不敢进来救人,非得落实了屈打成招,才甘心吗?

    她这话一说,刑房里一些将官,有的破口大骂,有的低头凝思,还有的干脆举着手说,“我招,老子招了。”

    路唯新看了郭文莺一眼,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半句话。

    路怀东对着自己儿子,双眼怒视着,似是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利的话。

    郭文莺忍不住暗叹,罢了,真正忠心的还就是她这个义兄了,怪不得封敬亭如此信任他,把他从一个五品都尉一路提到镇军将军,这等知遇之恩,也不枉他誓死效命了。

    其实她劝人都招,也是她了解内情,她与封敬亭在王府住了一个月,许多事都多少知道些。倒是这些西北将官,极少进京,也不知道京里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恩怨。他们只一心尽忠,也难怪都是一身硬骨头了。

    算了,左右她也管不了了,该当如何,看他们自己了。

    斗篷男看了一会儿,似颇不耐这般审问,冷声道:“你们是否招供,对咱们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不论你们说不说,或者说什么,都完全没有意义。”

    他转头看向张裕方,说:“呈上供词。”

    张裕方应了声是,将一份早就拟好的供词呈了上来。

    斗篷男说:“随便让他们谁画押。”

    张裕方盯着几个人,沉声说:“谁愿画押,可免一死。”

    “呸!”一个将官吐了他一脸带血的唾沫。

    
  
  
  
第一百二十八章 趴地

  
    斗篷男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个锦衣卫走出来,走到那个将官面前,突然手轻轻一挥,那将官便昏了过去,锦衣卫抓起他的手沾上印泥,飞快地在供词上按下了手印。动作干练,果然比普通狱卒下手要狠。

    斗篷男接过那纸供状,笑起来,“现在不就有了吗?还有谁不想招的尽管说,下一次干脆剁下手来,直接按上去就是了。”

    被他这样粗暴血腥的一个个走一遍,哪还有不画供的。不招的都躺地上昏死过去了,那锦衣卫是个外家高手,分筋错骨手使得极妙,被他敲一下怕是骨头都断了。

    惨呼声此起彼伏,刑房里众人都惊惧地看着斗篷男,没想到他下手这般狠辣。

    张裕方则欣喜的拿着供词,心里都乐开了花,一切都按照预定的进行着,这次太子肯定能扳倒端郡王了。

    眼看着挨个都画了供,斗篷男这才施施然站起来,对张裕方道:“这若是审完了,爷就走了,爷有的是事,可没闲工夫跟这儿磨叽。”

    他要走,张裕方也不敢拦,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这边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主子的意思了。

    斗篷男大步走出刑房,临出门时深深的望了郭文莺一眼,眼神颇有些意思,倒好像看透人心思一般。

    郭文莺回了他一笑,笑容天真又无辜。倒惹得这位爷挑了挑眉,居然破天荒的对她说了句,“爷的虎威将军长得很壮实,改日带给怀远将军认识认识。”

    郭文莺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直到几天后才深切体会到,娘的,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狗了。

    封敬亭在外面站了许久,久到齐进觉得两条腿都有些发麻了,他偷偷揉了几下腿,小声道:“爷不说来救人的吗?怎么不进去?”

    封敬亭哼一声,救人?他都让人给定了谋反了,救别人,还是先救自己吧。

    郭文莺这小丫头心眼还真是多,自己怕她受罪,巴巴的过来看她,没想到转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眯着眼看着里面那个惊得小脸煞白的丫头,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但更多生出许多想要狠狠蹂躏的念头,没想到她受惊之后的样子,这么美丽,楚楚可怜的,都让爷不忍对她下手了。

    可不忍下手也得下,谁让爷早就惦念你了,早就跟这丫头说了,爷记仇,非常记仇,可这丫头还是屡次招惹自己,真是学不乖啊!

    齐进站在他左侧,一转头看见他脸上挂的诡异笑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他跟王爷多年,自然了解他的脾气,这代表着某人要倒霉了。而通常情况下,他越不动声色,压抑越久之后的报复,也越加强烈。

    这会儿审完了,也没什么再留下去的必要,封敬亭便转身从密室出来。

    这个密室刑部为一些达官贵人观审准备的,轻易进来不得,他也是买通了刑部左侍郎陈翼才进来的,倒是看了一出上好的属下背叛的好戏。

    出了刑部大门,上了马车,一路心里琢磨着今天这事怎么大做文章。他思索片刻,对齐进道:“一会儿你回府,叫陆先生造一份密谋信,然后再不经意的让太子的人得了去。”

    齐进大惊,“王爷,你怎么能自己给自己使绊子?这是郭文莺故意诬陷王爷的。”

    封敬亭眼色微眯,就是因为诬陷才能大做文章,这回定要叫太子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并没直接回府,而是马车拐道向锦荣街而去,齐进心里纳闷,瞧爷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去醇亲王府?爷跟那位可是老对头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对头,只有永远的利益。

    郭文莺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是两天以后了,案子一时还没定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放出来?

    从刑部大牢走出来时,她还有些不可置信,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同时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楚唐,至于别的被抓的西北军官,却还在牢中关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楚唐看见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就上了公主府来接的马车走了。

    她随后出了门,刑部大门外,云墨正站在马车前等着她,见她出来,欢快地摆了摆手,随后拿了块生豆腐叫她吃两口去去晦气。

    郭文莺一脸嫌恶,不过在他的催促下,还是咬了两口。这他娘的刑部大牢,她这辈子都不想进了。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大片的雪花飘落,不一刻便是满地雪白。

    他们上了马车,往郡王府走,雪越下越大,马车走过,留下深深一道车辙的印痕。

    马车走到京城最有名的明月楼门口,里面飘出饭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郭文莺伸手摸摸肚子,蹲了几天大牢,每日清汤馊水的,这会儿倒把馋虫给勾出来了。她想叫云墨停车,去买点吃食,还没等开口,突然一群狗从明月楼里冲出来,撕开四爪,带起满地的雪泥,呼啸着对着马车冲了过来。

    只听“吱嗷”的一声狗叫,前面拉车的马打滑,顿时卧倒在地,马车发出“咣当”数声响动,向一侧倾倒。车夫措手不及,慌乱中被摔下了马车,滚落到了雪地上。车厢里坐着的两人也被巨大的冲力一带,从马车中冲出来,一个摔在车辕上,另一个倒霉点的直冲到雪地中,跌了满嘴的泥。

    变故发生不过瞬间,街上一直注意这辆马车的行人,都不由发出唏嘘声。

    楼外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楼里的人,明月楼里的掌柜和小伙计都匆忙跑了出来。

    “哎呦,坏了,这可是五殿下的狗,有一只被轧死了!”打头的一个小伙计惊骇地道。

    “这可怎么了得?快去告诉五殿下!”掌柜的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情形,脸刷地一白。京里谁不知道五殿下看自己的狗,比对人还亲。

    “那是殿下新养的怀远将军,最喜欢不过了,今日死在咱们这儿,这回咱们可要遭殃了。”又一个小伙计哆嗦地道。一时间,门口聚了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的全是五殿下的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狗咬

  
    郭文莺就是那个更倒霉的摔下车的,此刻她趴在地上待了半响,也没人上前过问她一句,心中不由恼恨。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怎么就没人看到上来问一声她死没死?

    感情这年节狗比人金贵!

    报信的很快去了,不多时,从明月楼里走出几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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