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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意就好啊！太子没有子嗣的确有点不利于国本，可他这个皇帝还身康体健着，急着要一个万事俱备只欠登基的太子做什么呢？
　　　　在这一点上，皇帝承认他现在的心态跟年轻时相比已经不大一样了。老了，疑心有点重。但任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想自己还老当益壮就被儿孙们惦记着那把龙椅不是么？
　　　　想着太子刚刚那熟悉的表现，皇帝莫名觉得有一份别样的心安。平日里看着是有点比他这个皇帝还能干了。可是软肋还是那个软肋啊。
　　　　堂堂太子，却容易痴情于一个女人，嗤！幸好这回他看上的是自己的太子妃，不是什么前朝余孽了，要不然还真不能让他长久地待在东宫的位置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落回了胸腔里。
　　　　如今这样，极好。
　　　　皇帝万寿将至，京城里贵胄云集，皇宫宴席上发生的事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当然，其中不乏有心人故意的推波助澜。
　　　　然而让背后的人大惊失色的是，这一套筹谋许久的推波助澜刚刚开始疯狂运转，还没等到他们集合文武百官奏议发难，就突然天降一颗大大的陨石砸在了暗潮汹涌的湖面上！
　　　　六月初九日的早朝，太子旧臣、云州旧将穆铁锤突然义愤填膺地赤膊绑着荆条，入宫请罪去了！
　　　　这个有名的忠臣武夫昂首跪在金銮殿上，掷地有声地宣布：“太子有后！十五年前太子幽禁，太子身边教导人事的宫女皆被送回原籍。弃料避子汤失效，云州范氏意外有孕，求助于微臣。是微臣当年信不过皇上，唯恐太子子嗣有失，帮着范氏把孩子藏了起来！”
　　　　满朝哗然！
　　　　我操！太子有后！真的假的！
　　　　太子也一脸震惊地瞪着穆铁锤，仿佛完全不敢置信还有如今这一段：“铁锤你……你说什么？”
　　　　穆铁锤虎目含泪，双眼发红：“太子，您有后的！是个儿子，如今已经一十四岁了！”
　　　　朝堂上“嗡”地一声！
　　　　太子踉踉跄跄地往后仰去，幸亏身后的两个大臣赶紧扶住才没摔倒：“我有儿子……我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铁锤，他，他人呢？”
　　　　皇帝和满朝文武的目光也唰地聚集在了穆铁锤身上。是啊，人呢？
　　　　穆铁锤一脑袋“咚”地磕在了坚硬的地砖上：“属下该死啊！皇上，殿下，你们杀了微臣吧，微臣……微臣把小殿下给丢了！”
　　　　满朝文武：“嗡……”
　　　　皇帝都被这一波三折给整懵圈儿了，整个人都撑着龙案半站了起来：“穆铁柱，你把话给朕说清楚！”
　　　　穆铁柱悲怆地叩头：“微臣遵旨！微臣有罪……”
　　　　皇帝散朝之后坐在了御书房里，整个人还是晕的。
　　　　他就说，当皇帝的人什么样心思诡谲的人都不怕，就怕遇见这种脑子一根筋的！蠢驴！夯货！还不如百里敬那一家子榆木疙瘩！
　　　　最起码，榆木疙瘩虽然不开窍，可也不像驴子一样闯祸作妖啊！
　　　　信不过他这个皇帝，就敢把皇长孙给藏起来，啊？
　　　　藏了你就藏好，关键时候再拿出来也算你奇货可居，可你藏了十年又给丢了，啊？
　　　　丢了你就咽进肚子里再也别吭声了啊，还非要闹出来说太子有后。你这是给太子争脸呢？还是给他打脸呢？
　　　　想想穆铁柱那夯货刚刚在金銮殿上背着荆条一身血地嚎啕大哭，求他这个皇帝把孩子找回来，不能让堂堂太子受人诟病，景泰帝就气得想要怒摔！
　　　　这都什么事儿！
　　　　还有三天就是他的万寿了，普天下都盯着，这皇长孙他能不找么？
　　　　要么就找到证据证明穆铁柱胡说八道当殿欺君，要不就真找出这么一个皇长孙来。否则，万寿节时他怎么跟天下交代？
　　　　皇帝的头啊，那个痛啊！
　　　　三天，只有三天啊！太子整个人神思恍惚，明显是指望不上了。其他的儿子万一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让插手。这事儿，就得他自己亲自着手，亲自去查，查不出来免不了暗地里被笑话一声庸君。

　　☆、第262章　发现线索

可他千古明君，五十寿宴，天下朝拜，怎么能担一个无能的庸君之名！
　　　　“把密卫首领和神武军统领给我叫来！”
　　　　这是神武军和皇帝密卫接到任务最重、时间最紧的一次，而且，关系实在重大！神武军在整个京城百里范围内不眠不休地挨家挨户询问不说，整个金甲卫更是全员出动，一张大网以穆铁锤四年前丢失皇长子的京郊别庄为中心，迅速地铺展开去。
　　　　搜索快速掠过百里将军府时，留守百里芸院子的管家刘典新被叫了出来：“四年前的冬天收留的乞丐？有啊，果儿就是。年龄的确也差不多，不过那是个小丫鬟，应该跟诸位大人要找的皇长孙无关吧？”
　　　　男女不对，但时间和年龄都对的上，神武军不敢疏忽，还是按照刘典新的叙述画了小丫鬟刚来时的样子，又让百里芸院子里的几个见过那小丫鬟的人都确认过相貌无误，才带着画像离开。
　　　　神武军的大营里，穆铁锤看画像看得头晕。一堆一堆条件靠谱的画像被抱到他的面前，他得一张一张地筛选，凡是觉得像的，由神武军再次下去核查。
　　　　太子由太子妃陪着，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地坐在一边，旁听着神武军不断汇总来的各路消息，一句话也不说。
　　　　从皇上交代下来开始，太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坐镇兼相陪的神武军统领今天的汗特别多。明天就是皇上万寿了。皇上可是说了，到了明天早晨还找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和密卫统领两个人的人头就都要落地！
　　　　狮驼那货是个不怕死的，可他怕！关键是，就为这事儿死了，有些不值。
　　　　正在这时，眼睛已经花得看什么都是重影的穆铁柱忽然“咦”了一声：“又是一个女的……不过……”穆铁柱熟练地拿起一边的一个木框往画像的发式上一遮，只留下脸和身体，“这个是真的像极！太子……”穆铁柱哽咽道，“四年前，小殿下就是长这个样子的，您看看。”
　　　　太子闻言，稍稍凝起了一点精神，从穆铁柱手里接过了那张画像。
　　　　“咦？”这次是太子和太子妃齐齐咦了一声，然后惊讶地对视一眼。
　　　　也伸着脖子凑过来看的神武军统领赶忙问：“殿下，怎了？”是不是有什么眉目了？
　　　　太子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送画像进来的人：“这张画像上画的，可是嘉熠郡主身边的人？”
　　　　“回殿下的话，正是。”来人正是百里府那一路的负责人，对情况倒是记得清楚：“此女是百里府的丫鬟，原本无名无姓，似乎是个乞儿。四年前的冬天，嘉熠郡主出府晨练时见她可怜，便捡了回府，赐名于果，从此便在郡主身边伺候。我等去到百里府时，这丫鬟不在，说是因聪明伶俐得紧，郡主亲自教导了她一年，之后便放还了她的身契。这于果的性子跟郡主有些相像，喜欢到处游玩。三年前郡主偷跑出府不方便带她，她便自己出了府游玩去了。府里的管家并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竟真是嘉熠身边的小丫头。”太子妃喃喃道。
　　　　太子定定看着画像，语气也有些心不在焉：“那小丫鬟，我也是见过几次的，每回见到，总觉得有些亲切，难道……”
　　　　穆铁锤发傻地看看太子，又看看太子妃：“殿下，娘娘，这是个丫鬟！小殿下是个儿郎！”
　　　　神武军统领忍不住用“你怎么就这么蠢”的眼神看了这夯货一眼。难怪他能把人藏丢了！“将军不是说，小殿下自幼聪慧，人所不及？不到十岁的小儿，男扮女装有何难哉？”
　　　　穆铁锤傻眼片刻，忽然急了：“不行！这怎么可以！我家小殿下可是太子血脉、当朝皇长孙！怎么能去做别人身边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太子……”
　　　　太子一挥手拦住了他的话，目光深沉看向神武军统领：“姚统领，兹事体大，还请姚统领一则立即下令禁言，二则，速速追查这孩子的去向。”
　　　　姚统领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之前没有方向是大海捞针。如今有了名字，有了身份，这可就好找得多了。要是能在明晚之前把人带回来跟穆蠢驴相认，他脖子上这颗脑袋就算是保住了。
　　　　可与此同时，要是皇长孙殿下这段不光彩的往事被传了出去，不说当今圣上会不会收拾他，等到将来太子登基甚或是皇长孙登基，今日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别想活命！
　　　　姚矢志心神顿时一凛，弯腰躬身道：“微臣立刻亲自去办，请太子放心！”

　　☆、第263章　不愿相认

城门、客栈、京兆府，包括密卫也迅速被通报要特别注意找一个名叫“于果”的人。第二天晌午时分，终于在京郊的一家小客栈里翻出了几天前的一份入住记录，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少年正在此处住店。不过这少年一大清早就往上清观去了，眼下不在客栈。
　　　　姚矢志几乎忍不住大呼一声“苍天佑我”！于果，少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十成里有八成就是他了！
　　　　两个时辰之后，名叫于果的少年在上清观进香的人群中被密卫们找到。看到他的那一刻，看清他那张五成像了太子，三成娇美到雌雄难辨，还有两成喜怒难辨简直就跟当今皇上一模一样的脸，姚矢志果断判定：这少年十成十就是当朝皇长孙！
　　　　寻常人家的孩子，谁敢长成这样！
　　　　于是，姚矢志态度十分不敢嚣张地请少年跟他走一趟。
　　　　然而，少年十分地不配合。任姚矢志说出了大天去，人家就淡淡漠漠地两个字：“不去。”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姚矢志急了，直接亮出了身份，神武军统领要带一个平民百姓去问话，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少年顿时冷笑了，扇子一甩，啪地也亮了身份：“神武军统领？我家大人正是龙武军统领，不知大人可曾认得？”
　　　　姚矢志就呵呵了：“龙武军统领百里将军的确是在下的同僚老哥，不过我只知道他府上有两位公子，都姓百里，我也都见过，不知道于小公子是百里府上的哪位？”
　　　　不敢真给皇长孙殿下罚酒喝，但这眼看日头都快正中了，这敬酒也不能无止尽地递下去。
　　　　少年的确被他的话问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眸狡狯地看着姚矢志道：“我的确不是他府上的公子，其实，我是嘉熠郡主的身边人。怎么，你还敢得罪嘉熠郡主不成？”
　　　　姚矢志简直被他噎一脸！
　　　　姚矢志这次是彻底服气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年：“公子啊，您这么跟在下说您跟嘉熠郡主的关系，在下是无所谓了，您就不怕郡主以后知道了，有什么后果？”
　　　　少年的脸果然黑了。
　　　　姚矢志淡定了。好了，只要有的怕，就好搞定了。
　　　　少年终究还是被姚矢志和密卫一起请回了神武军的大营。进门抬眼看到穆铁锤的那一刻，少年神情一愣，扭头就想走。只不过，肯定是走不了了。
　　　　剩下的，彼此相认、相互坦白身份、询问当年缘由、速查属实与否，紧锣密鼓，神武军和密卫一步都不敢错漏。
　　　　不过好在，最终的最终，皇长孙的身份确认，姚矢志和狮驼的头，保住了。
　　　　于是，轮到皇帝的头犯病了。
　　　　景泰帝的确是不想让儿孙们盯着他的这张龙椅。可是不想让人虎视眈眈是一回事，着一个二个的要是太不把他的皇位当一回事，他也很想砸他们一脸！
　　　　明日就是他的万寿节，此时已接近晚膳，密卫终于报来了找到皇长孙，并且已经确认其身份的消息，随之而来的汇报却是让他心情一点也不美妙。
　　　　什么叫皇长孙不愿相认，嗯？
　　　　从出生就被穆铁柱偷偷藏起来，还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个成长环境是不够好，可那是因为穆铁柱就是个蠢货，看不出来那些年他虽然没有把昌儿立为太子，可也从来没难为过他。但不认父母、不愿归宗是怎么回事？
　　　　难道明日万国来朝的大朝会和国宴上，他要向普天之下宣布：我孙子找着了，可他不愿意认我们？
　　　　姚矢志的折子上说，那小子不认太子，也不认穆铁锤，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嘉熠郡主身边伺候的人。从神武军和密卫极力速查的结果来看，他也确实瞒着男儿身份给嘉熠当过小丫鬟，嘉熠深信不疑，对他还蛮好。
　　　　姚矢志在折子后边就小心翼翼地建议了，说是不是连夜把嘉熠郡主请来，让她给做做这位小殿下的工作？
　　　　怎么可能！
　　　　收拾自家皇长孙，还让那丫头出手？皇帝想想都觉得丢人。
　　　　不过，姚矢志的建议也不是完全没用。人啊，就怕有软肋。只要他有软肋，再难对付的人也得给他老老实实地跪下，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孩子！
　　　　皇帝亲自召见了皇长孙。
　　　　少年脸色阴沉地规规矩矩拜见了皇帝。跟着司礼太监的提示，让下跪就下跪，让磕头就磕头。司礼太监退下去，他就黑着个脸，一个字也不多说。
　　　　皇帝说：“抬起头来。”
　　　　他把脸唰地一抬，眼睛始终看着身前五尺之地，一眼都不看皇上。

　　☆、第264章　尘埃落定

皇帝盯着他的脸，瞧着他那冰冷郁怒的模样。像，的确是昌儿的种。
　　　　皇帝的身后，高德有却是暗自看看少年再看看皇帝，也觉得，像，的确是当今的血脉。
　　　　皇帝坐在龙案后，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心态，侧脸看着少年倔犟的脸：“不想认祖归宗？”
　　　　少年扭过脸，不吭声。
　　　　皇帝也不急，拿起案上的一本折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听姚矢志说，你自报身份，说是嘉熠的面首？”
　　　　少年眼睛顿时瞪大：“他胡说八道！”他说的是他是姑姑身边伺候的人，可没说是面首！那是他姑姑，母亲一样的人！
　　　　皇帝对着折子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少年的无知：“你若是不想认祖归宗，也无不可。朕明日对外宣布，说你四年前已经早逝便是。你若是自愿做嘉熠的面首，那也没什么。朕已经赐了她十二个面首，多你一个也不多。”
　　　　“我说了那是他胡说八道！”少年怒了，“郡主养我教我，好比母亲，你莫要侮辱她！”
　　　　“母亲？”景泰帝玩味地看了少年一眼，“这么说，她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蠢么？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从哪里知道？”少年冲着皇帝怒目，但转瞬想到了什么，又蔫头耷脑地灭了气势，“我的确是骗了她。可我要是个儿郎，她肯定就不让我在跟前伺候了。”
　　　　少年突然便有些哀伤：“我喜欢伺候她。你不会懂的。”
　　　　景泰帝脸上伪装的表情收了。他是皇帝，他看惯了前朝和后宫形形色色的嘴脸，分得清真正的情绪。这少年脸上此刻的哀伤，是真的。
　　　　无需任何人解释，皇帝突然懂了这孩子为什么盘桓在京郊上清观附近，为什么不肯跟他们回来了。他是觉得不回来还有机会装回小丫鬟回到嘉熠身边伺候，回来了就再也不可能了吧？
　　　　皇帝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之前，自己的亲兄长。
　　　　那时，先帝才刚刚扯旗造反，他的哥哥们也都还活着。因为忙，原本日日陪他在一起的亲兄长被父亲带在身边征战，而自己因为年幼，只能陪着母亲。
　　　　那时候，他时常思念兄长。有一回兄长难得有时间回来陪他，他拽着兄长的手臂埋怨道：“好讨厌父王造反！要不是父王造反，兄长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景泰帝垂了垂眼眸，不再去想那些尘封久远的记忆，对于少年的无礼，又多了几分包容。
　　　　挥挥手让少年近前来，景泰帝已经明显苍老的脸上，难得地有了几分含饴弄孙的慈和：“你这说话不管不顾、大逆不道的劲儿，的确有几分嘉熠的风骨。听说，你刚到百里府那会儿，嘉熠亲自教导了你一年？”
　　　　少年怀念地嗯了一声，转而又警惕地看着皇帝：“郡主是好人，她没有大逆不道。”
　　　　景泰帝大度地挥挥手：“无妨无妨。嘉熠早就得了朕的恩旨，允她言语无状。她也是朕宠爱的女儿，你无需为此担心。”
　　　　“她经常进宫么？”少年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我骗了她，她会生气的。她不会愿意理我了。”
　　　　“呵呵呵，这个好办。”皇帝露出狼外婆一般的笑意看着自家大孙子，“你若是乖乖听话，皇祖父保证让嘉熠不会生你的气，如何？”
　　　　“真的？”少年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你不骗我？你真做得到？”
　　　　“瞧你这孩子说的。”皇帝不赞同地纠正他，“所谓君无戏言，皇帝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是啊，你是皇帝！”少年高兴了，雀跃地立在皇帝面前，“那你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皇帝狡黠地摸摸胡子：“我听说，你给嘉熠当丫鬟那会儿，伺候那丫头十分体贴到位？”
　　　　……
　　　　次日，皇帝万寿，举国同庆，百官参拜，万国来朝。
　　　　所有人都看见，皇帝身侧多了一个玉面皎皎的少年，玉冠华袍，仪表不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