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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扯八道！”百里柔拿起茶盏重重墩在身边的案几上，“害我的人是你派的？两个太医心有顾虑是你交代的？还是我冀王府如今的状况是你一手安排的？都不是，你在那儿乱揽什么！”
　　　　百里柔凶着一张俏脸，语气严厉：“今儿你们都在这儿，有些话我就当面全都说透了！这件事，我知道今儿我要是不把话说透，像这蠢丫头这么犯蠢的，可不止她一个！
　　　　溪桑说，这件事都是她的错。怪她一个月前没有想到冀王府能有这些阴私，会有人用这些手段害我。娘肯定也在想，这件事都是您的错。都怪您对溪桑太严厉把她吓走了。还怪您没本事，人在身边都没护住女儿。
　　　　王爷肯定更自责。您肯定觉得，都是您没管好手下的人，没在我怀孕期间管好家。没有照顾好我，有负当年对我许下的誓言，对不住我，对不住我们腹中的孩儿。”
　　　　百里芸、李氏、屠弈默默地看着她。的确，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百里柔叹息一声：“我不是安慰谁。其实这事儿要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你们失了冷静，也不用我说这些话。只要冷静下来想想，你们就都能明白，这事儿要怪就只能怪罪魁祸首。其他人，谁都不怪。
　　　　我都出嫁这么些年了。当了王妃，做了母亲，主持一府中馈。母亲当年该教我的尽数都已教过。如今是我技不如人，府中疏于防范，与母亲何干？
　　　　王府的后院素来都归我打理。王爷让我管家、给我权柄，时时处处给我撑腰，更在我怀孕期间时时小心、处处在意。王爷作为男人、作为丈夫，对后院之事该做的不该做的，尽数都为我做了。从五个月起，察觉我身子有恙，王爷更是为我延遍了名医。然而贼人藏得太深、手段太高。事到如今，也绝非王爷之过！
　　　　再说溪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原本就与你完全无干。最后还是因为得了你恰好来此的机缘，我才能得两位太医悉心诊断，找出根源。若没有你来这一趟，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熬下去。到时候我难产而死是一定的。连腹中两个孩儿也难说能不能保住。你说，我是该怪你，还是该谢你？”
　　　　百里芸开口要说话，百里柔摆摆手没让她说：“我说这些话，既是出于公允，也是不想见你们一个个自责或者彼此怨怪。此刻刚刚确定我是被害，你们就一个个自责。若是他日我和腹中孩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自责之余，万一再彼此怨恨起来，岂不是让我死了都魂魄不安？”
　　　　屠弈怒了：“慎言！你不会出事！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百里柔却是非常冷静：“我知道王爷对我的心，我也知道你们每一个都会全力帮我。可是有些话趁着今日我一定要说明白。如今我这腹中孩儿已经是长到了这般大，一个月后万一难产，但凡需要母子择一，我要你们救孩子！”
　　　　“苞桑！”屠弈简直恨不得堵住她的嘴，“不许胡说八道！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别忘了成婚时我对你发下的誓言！”
　　　　百里柔却硬是忍住自己不去看他，只盯住百里芸道：“我记得你说过一种破腹之术，可以在孕妇难产时，划开胞宫把孩儿取出？溪桑，答应我，真到了那一刻，帮我取出孩儿！”
　　　　－－－－－－题外话－－－－－－
　　　　还存稿呢，差点儿连今天的更新都没跟上……摸摸自己头，可怜的纠结的娃

　　☆、第586章　不可剖腹

屠弈大惊，直接站了起来：“怎可如此！胡闹！我不许！”
　　　　百里芸也有些被姐姐震住了。她看看长姐，看看姐夫，无奈道：“剖腹而产……消毒条件保证不了的话，危险性还是很大的。但要是到时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肯定剖腹比不剖腹要容易活命。”
　　　　百里芸起身：“长姐，你跟姐夫好好谈谈吧。到时候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你在里面估计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要由姐夫来做决断的。我去跟两位太医和我的府医聊聊。一个月的时间，倒也足够他们做些消毒和手术方面的准备。”
　　　　百里芸压力蛮大。
　　　　这个年代女大夫极少，医治妇人的手段一般就是吃药，连针灸都因男女有别而极为受限制。因此妇科病方面，迄今为止百里芸见过唯一一个会给女人动手术的就是葛香云。
　　　　果然，毛老太医和明太医一听说要给冀王妃划开肚皮取孩子，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太医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一个劲儿地发愣。
　　　　毛老太医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孕妇难产，本就命悬一线。就算用了麻沸散，腹腔剖开之痛、血流泉涌之失也足以让人耗尽气力、快速丧命。更何况，腹腔不比四肢，一旦破开，元气尽泄，岂是之后缝合了就能弥补回来的？郡主，此术恐怕行不通！”
　　　　被百里芸特意请了过来同听的长公主府府医胡大夫也摇头道：“殿下，此术不比寻常外伤取出异物和缝合，的确不妥！”
　　　　百里芸来之前就料到了大夫会有这样的反应，早有应对：“毛老太医提出的问题的确存在，但不是不能解决。难产的孕妇生机微弱，用了此术的确难以活命。但若是不等发动，在孕妇尚未耗费体力时，直接施行剖腹呢？”
　　　　毛老太医愣了愣：“即使如此，孕妇也难支撑。毕竟腹腔破开，流血不止。就算能缝合，遭此重创，孕妇失血过多不说，还难免有积血存于腹中。那样大而深的创口，又难免感染……几无生还的希望啊！”
　　　　百里芸皱起了眉头，看着毛老太医没吭声。
　　　　怎么总感觉这老太医其实是有其它的理由，在反对剖腹产啊？
　　　　倒是胡大夫听了毛老太医的话，思索着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关键是影响。
　　　　若是孕妇已经难产，眼看就要一尸两命，则此术就算救不了孕妇，至少可以及时挽救胎儿的性命。但孕妇在临危之际再挨那一刀，则是必死无疑。而且算是惨遭横死。
　　　　若是在孕妇体健时便剖腹，胎儿只要足月便当可存活。孕妇也有一线生机。但这种有伤天道的做法真的可取么？
　　　　殿下，剖腹取产之术如何惊世骇俗姑且不论。施术之人刀法也可以练习。甚至如何止血、如何防止感染都可以想办法尽量做到。可是殿下想过没有，若是此法传扬出去，该如何是好？
　　　　殿下身份高贵，可以不畏人言。但是殿下可曾想过，此法传扬出去之后，有殿下挡在前面，民间将会有多少不被夫家所喜的孕妇，要被无辜剖腹取子？”
　　　　毛老太医叹口气，点点头。他其实顾虑的就是这个。只不过他毕竟不像胡大夫从小跟着长公主殿下，有些话不好好直白地说出来。
　　　　百里芸则懵逼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
　　　　她想到过他们反对的理由会包括条件达不到，会包括有伤天和，甚至会包括施行这样的手术于大夫的名声有碍。
　　　　因此，她还准备用剖腹产能挽救天下难产儿和难产孕妇的理论来说服他们。
　　　　她没想到最后狭隘的是自己！
　　　　她忘了，这个时代除了没法保证剖腹产孕妇的手术安全和术后康复，它更没有未来人人享有人权、女人和男人一样受人尊重。在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地位的。
　　　　没有剖腹产，丈夫和婆家最多在难产发生时说一声“保大人”。可有了剖腹产，那些不被夫家所喜的孕妇可能连努力生产的机会都会没了。
　　　　富贵人家不必再顾忌什么补养过甚，只管把孕妇喂得肥肥胖胖，只要孩子营养足够，根本不必理会到时候会不会难产了。
　　　　难产了，按在产床上，一刀下去剖腹取子。甚至打的是她嘉熠长公主率先给冀王妃施行此术的名义。
　　　　贫苦人家难产，也会是同样。
　　　　孕妇挣扎求生的机会被剥夺，一刀下去，夫家得到了孩子，孩子的母亲却是必死无疑。
　　　　怎么可能不是必死呢？在这个年代，剖腹产是连太医都没有把握的手术啊！

　　☆、第587章　应是无需

百里芸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神已不复刚刚的坚定，只剩下几分低沉：“那么，此事严格保密，不可声张！……诸位再努力想想，仅以王妃如今的情况，此术是否可行？”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毛老太医肃容道：“说实话，老朽不愿此生见此术。但王妃为人所害，若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为之，老朽也无话可说。但如今王妃的情况尚未到此地步。并非无解救之法。否则老朽一个月前也不会缄口不言。”
　　　　身为太医，是不愿意惹麻烦。但像冀王府这样的地位，他还不至于谨小慎微到丧失了医德。不说，只是留有余地。等着嘉熠长公主回来以后看看她是怎样的人品、是何态度而已。
　　　　毛老太医看了持续发呆的明太医一眼：“老朽相信，包括明太医，也是这么想的。”
　　　　明太医恍然回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
　　　　百里芸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两位太医！
　　　　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是小瞧这两位了？人家其实还是在藏拙？
　　　　百里芸都给这两位气笑了：“看来两位是没摸着本宫的脾气！这么着吧，冀王妃生产的事儿也不用你们管了。本宫我让别人来接手。采蘩，安排人去收拾两位太医的东西！”
　　　　采蘩应喏。毛老太医忙起身行礼道：“不知殿下要让臣等去往何处？”
　　　　百里芸呵呵笑：“自然是能盛得下两位的好去处！我这里的庙小，盛不下两位这样的大佛！”
　　　　毛老太医脸色一绿，自知是之前有话不说惹到了这位殿下。不过倒也没有慌张。只无奈叹息一声，朝着百里芸拱手道：“老夫之前的确有所藏拙，殿下见怪也是应当。只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两句。殿下是明白人，听了之后是罪是罚，老夫再无二话。”
　　　　百里芸冷声道：“讲。”
　　　　毛老太医从容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老夫和明太医是皇上亲自选中，送来殿下身边的。临行之前，皇上亲自召见了我二人，叮嘱我二人一定要照料好长公主殿下。
　　　　除此之外，皇上还特意对我二人言道：他派我二人前来，只为照料长公主殿下身体。无关政务、无关党争、无关任何人心算计。令我二人洁身自好，不得与人擅自结交，不得对任何人轻易泄露殿下的情况，更不得不经殿下允许，擅自外出接触他人。”
　　　　百里芸一呆。她只知道初平帝给她选的两个御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没想到初平帝还会给两个御医交代这些。
　　　　这是怕任何人假借太医之手来害她啊……
　　　　毛老太医平和地道：“老臣在太医院待了半辈子，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原本也是清楚。只陛下如此交代，不得不更加谨慎几分。
　　　　冀王妃是殿下的胞姐没错。但皇家贵胄之间，是非曲直，外人如何知晓？又岂是我等小小太医插手得了的？当日冀王派人来请我二人去给王妃诊脉，我二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皇上交代，不得殿下您的吩咐，我二人不得面见外人。可当日殿下不在，我等又被殿下寄留在冀王府中。冀王有请，如何能够不去？
　　　　偏偏这一诊脉，王妃脉象又着实有异。殿下，您设身处地地为我们想想。皇上让我们只忠于您。可您偏偏不在，您让我二人如何知道，这脉象中所埋藏的问题于您而言，我们是当说还是不当说？
　　　　殿下，我等只是大夫，的确是不懂得这其中的许多曲折。若说顾虑，也是有的。但最大的顾虑不是性命，而是殿下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殿下，微臣言尽于此。殿下若还想送微臣远离，微臣领命，不敢不遵。”
　　　　百里芸听到这里，刚才的怒气早就消了。想想昨天毛老太医基本上没吭声，都是明太医说话，便没好气地敲敲桌子：“明太医！你呢？有何话说？”
　　　　明太医脖子一缩：“微臣……微臣昨日略有保留。王妃此胎，应是……应是无需剖腹。”
　　　　百里芸虽不再想着罚他们，但到底还是有气：“既然你二人都有本事还没使出来，往后就给本宫好好地尽力！冀王妃此胎若是出事，便犹如本宫出事一般，你二人谁都别想好过！可记住了？”
　　　　两人齐齐应声：“喏！”
　　　　两位太医毫无保留地出手之后，效果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数日，百里柔的气色就明显好转了起来，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第588章　两封密折

只是明太医却显得有些抓耳挠腮，好几次看着百里芸，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一次，百里芸实在看不下去他样儿，把他单独叫到了一边问。
　　　　明太医期期艾艾地道：“殿下之前所说的那剖腹之术，微臣……微臣还是想探讨一番。”
　　　　百里芸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明太医赶忙解释：“微臣真的只是想研究剖腹，不是想剖腹取子！殿下懂医，一定也知道。有些时候患者伤在内脏，甚至是被暗器打入腔腹之中。若能剖腹医治而不死……”
　　　　明太医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激动起来，又有些抓耳挠腮地：“微臣就是想研究研究，真的就是想研究研究！”
　　　　好吧，这货平日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就是个医痴……
　　　　百里芸最终还是没阻拦他：“开腔手术成功与否的关键，应该在于手术中的止血、消毒和术后防止感染和并发症。胡大夫是外科大夫，常年医治军中将士，这些方面经验应该比较多。你可以找他讨论。”
　　　　百里芸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手下还有一位女医，过些日子会回来。她在外科方面有治疗妇女的特殊经验，也许你们也可以聊聊。”
　　　　这边，闭府几日之后，该查的事儿也都有了结果。只是这结果让屠弈心情郁闷得一整日都没出书房。
　　　　百里芸这边，狮驼把自己这边查出的结果报给百里芸，百里芸也是半晌沉默。
　　　　南陵侯！
　　　　又是南陵侯！
　　　　狮驼小心翼翼地请示：“主上，此事的一应证人证词和证物，属下都已整理妥当。您看是咱们直接呈报进京呢？还是交给冀王？”
　　　　直接呈报进京给皇上，那就是对冀王府毫无包庇之意，一切都由圣上裁断。这样，显然对主上最好，但对冀王府可就未必了。
　　　　如果交给冀王，由冀王呈送进京向皇上请罪，冀王就可以在呈送之前自己先做处理。该送的送，不该送的不送。甚至人证也可以让他改口。
　　　　这样，皇上拿冀王没办法治罪。但对主上的信任也薄了。
　　　　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但狮驼以自己对主上的了解来看，很担心主上偏偏要选对自己不利的那个。
　　　　他现在跟的这个主上，她护短啊！
　　　　百里芸从听完狮驼的禀报，眸子就一直垂着。
　　　　沉默了片刻，她平静地开口：“不必让冀王过目了，直接呈给皇上吧。你亲自带着书证和结果先去。人证交给郎风押送入京。”
　　　　顿了顿又道：“不要声张。”
　　　　狮驼复杂地看了自家主上一眼，行礼告退。
　　　　而百里芸不知道的是，狮驼离开之后，冀王屠弈身边的亲信长史也带着屠弈的请罪折子离开了王府。
　　　　数日之后，初平帝看着龙案上几乎同时送到的两封折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闵圭进殿时，于庸挤眉弄眼地给他打眼色。
　　　　闵圭眉头一挑。
　　　　进得殿内，跟初平帝行完礼。闵圭抬眼一看，果然初平帝神色若有所思，不似平常清淡。
　　　　彼此既是君臣心腹，又是妹夫大舅子，关系早已铁得非比寻常。闵圭很直白地问：“陛下怎么了？”
　　　　初平帝把两封折子一起递给于庸，让他给闵圭递过去：“这是关于贩卖人口案，嘉熠和冀王今日分别递送上来的密折。舅兄看看吧。”
　　　　闵圭的目光几不可查地迅速往折子上一扫。之后神态如常地从于庸手中接过折子。
　　　　先拿过放在上面的那一封，是冀王写来的。
　　　　没有推脱，没有渲染，没有掩饰。冀王平铺直叙地讲述了自从百里芸告知，贩卖人口案牵扯上了自己，一直到写信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包括王妃说的话、百里芸派兵做的事、自己府中发现的倒向南陵侯、和听命于德太妃的下人情况，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信末，屠弈写道：事情应该已经查清楚了，可他竟无颜去问嘉熠，结果到底是什么。因为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是他没管好自己的人，以至于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无论是给自己的儿媳妇下绊子的德太妃，还是暗地里借他这个外甥的势作恶的南陵侯，都是他屠弈的亲人。他向皇帝禀告这些，很不孝。可是如果不说，就是不忠。
　　　　屠弈的最后一段文字是痛苦羞愧的。他说，这件事已经这样了。如果还能有什么能挽回影响，或者让事情不至于太糟糕，他都愿意去做。只求皇上不要惩罚德太妃。
　　　　那个暗害冀王妃的侍女虽然是德太妃帮忙送进冀王府的。但查下来，德太妃应该并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除此之外，该承担的责任和罪责，屠弈表示，他绝不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