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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夫人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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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一双云头墨靴渐渐走近,两人行将擦身而过时,她刚放下心来,便听怀里将军凶恶地朝着对方鸣叫一声。
    叫声突兀,在寂静的长廊下显得格外清晰。
    陶嫤心下咯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将军就一声接一声地叫了起来,还都是冲着瑜郡王世子。她手足无措地朝对方看去,果见他已停下脚步,淡漠地看向将军。
    “它、它可能不适应新环境……并非故意针对世子,失礼之处,请您见谅……”陶嫤想要解释,但又一时说不清楚,想着他肯定认出自己了,最终挫败地垮下肩膀,妥协道:“对不起。”
    段淳确实认出她来了,非但如此,还知道她就是殷岁晴的女儿。
    他目光上移,不动声色地睇向她,少顷明知故问:“你跟楚国公是何关系?”
    陶嫤不明所以,“他是我外公。”
    果真如此,那天满月宴上见过她,便猜想她身份不简单。世家贵女养豹子为宠物的没几个,听说不久前宜阳公主才送了一只给陶府,陶府最受宠的莫过于三姑娘陶嫤,是以她的身份可想而知。
    原来他的妹妹是她……段淳正要开口,未料想将军又叫了一声,把他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陶嫤慌忙捂住将军的嘴,着急地奉劝:“你快走吧,否则它一会儿该咬你了。”
    段淳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跟她说,眼下是没机会说出来了。他看着对面一脸懊恼的小姑娘,想了想,解下腰间祥云如意玉佩送给她:“家父有意娶令堂为妻,避免途中生变,你可以命人拿此物到王府找我,我会安排与你见面。”
    陶嫤迟迟不肯接,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爹要娶阿娘,跟他俩有何关系?何况能有什么变化,即便有事,外公和舅舅也会解决的,哪轮得着她……
    刚要拒绝,对上段淳那双平静淡漠的双眸,忽觉一阵压迫感,她没出息地接了过来:“哦。”
    这块玉佩看着价值不菲,他就这么轻易地给她了?陶嫤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段淳见她收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
    只不过那背影,怎么看着比刚才轻松许多?
    说来也奇怪,段世子刚走没多远,将军便止住了叫声,安静地窝在她怀中。
    *
    重新收拾一番心情,陶嫤穿过垂花门,往殷氏居住的摇香居走去。
    她来过这里几次,是以对后院的格局十分清楚。轻车熟路地来到摇香居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往里冲去,还没看到殷氏便开始呼唤:“阿娘,阿娘,我来看你了!”
    摇香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院里种着许多桂树,桂花开时,满园芬香。
    殷氏平生最喜欢两种植物,一是石榴树,二是桂花树。每到石榴树结果时,她便会亲自剥开整个石榴,搁在碟子里让陶嫤挑着吃。若是桂花开了,她便会做各种与桂花有关的点心,水晶桂花糕、桂花糯米团、桂花山药粥……只要一想起来,陶嫤便垂涎三尺。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殷氏赶忙从屋里出来,站在檐下惊讶地看着她,很快泪眼朦胧:“叫叫!”
    陶嫤呼啦扑入她的怀中,裙摆下绣着的彩蝶纷飞,“阿娘想我了吗?”
    殷氏紧紧搂着她,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会不想呢,这是她最疼爱的宝贝,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离开她的。
    她一哭,陶嫤声音也瓮声瓮气的,眼看着便要跟她一块哭:“阿娘,我这几天好想你……”
    殷氏抹了抹眼泪,仍是舍不得松开她,“乖叫叫,阿娘也想你。”
    陶嫤从小喜欢黏她,何时离开过她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陶府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
    如此一想,眼睛更加酸涩。
    两人还在门口站着,就这么抱在一块哭实在不是办法,白术出声请两人进屋去,“外头风大,姑娘快到屋里来吧。”
    殷岁晴松开她,这才看到她头上的伤,既紧张又心疼地问:“额头怎么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一天被问了好几次这个问题,陶嫤耐心地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阿娘别担心,到屋里我再跟您细说。”
    说罢牵着她入屋,屋里确实比外头暖和多了。
    陶嫤眼尖地瞅见朱漆螺钿小几上摆放的几碟糕点,惊喜地凑到跟前,拈起一块紫薯桂花糕咬了一口,“这是阿娘做的吗?”
    殷岁晴止住泪水,心情愉悦不少,笑着给她擦拭嘴角的糕屑,“跟个小馋猫似的,陶府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她摇头不迭,撑得两颊鼓囊囊的,“府里也有好吃的点心,可都不是阿娘做的。”
    这一句说得殷岁晴又伤心起来,把她拉到跟前,怜爱地擦干净她的双手,“我还做了其他几样点心,只要你喜欢吃,明日我让人都送去陶府。”
    陶嫤笑弯了双眸,低头在她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我这次来,是打算陪阿娘多住几天,阿娘想赶我回去吗?”
    殷岁晴又惊又喜,“这是真的?”
    “当然啦。”陶嫤想起来自己还买了好几匹布,便献宝似地让人一匹匹搬了进来,“这是我亲自给阿娘挑的,您看颜色花纹适合吗?”
    她有这份心,便比什么都重要。殷岁晴语带哽咽:“合适,只要是叫叫挑的便合适。”
    *
    屋外秋风大作,呼啸风声打在槛窗上,其声呜呜,显得室内愈发安宁祥和。
    陶嫤斜倚在殷岁晴怀中,抱着墨彩小盖钟惬意地喝茶,手边的几碟糕点被她吃了一大半,“阿爹说要找你,还跟车夫去抢缰绳,在大街上差点出事。我当时就在马车里,马车失控时不小心撞在窗户上,就成这样了。”
    她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倒不是为了替陶临沅说情,只是觉得应该告诉她罢了。
    说完仰起头,许久不见殷岁晴有任何反应:“阿娘,你还在怨他吗?”
    殷岁晴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道:“你以为阿娘当初选择和离,是为了堵那一口气吗?”
    陶嫤不说话,显然是这么认为的。
    上辈子殷氏一直到死,都在跟陶临沅堵气,这辈子为何说放下就放下了?难道是因为马车里那一番话谈话?陶嫤始终想不通。
    殷岁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紧不慢地道:“起初说要和离,确实有赌气的成分。然而说出口的那一霎,我觉得自己格外轻松,好像原先执着的那份感情一点也不重要了,甚至有些可笑。”
    她低头抿了一口,唇边笑意温和:“叫叫,你还小,感情的事参不明白。不过阿娘既然选择与他和离,便没打算给自己留余地。那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当我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如今梦醒了,我的头脑也该跟着清醒了。”
    陶嫤从她怀里坐起来,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那阿娘为何不同意与瑜郡王的婚事?”
    殷岁晴端茶的手一顿,向她看来:“谁告诉你的?”
    这事楚国公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叫叫从何而知?殊不知打从一开始,陶靖便一五一十地跟她转述了。
    陶嫤当然不会出卖大哥,于是只好出卖殷镇清:“大舅舅跟我说的,他说你为此跟外公闹了脾气,让我来劝劝你。”
    这几位兄长,真是一个比一个爱操心……
    *
    殷岁晴颇为无奈,“别听你舅舅的,我只是跟阿爹说此事不急,等过阵子再决定罢了,哪里敢跟他闹脾气?”
    楚国公殷如患有心疾,底下小辈都不敢惹他生气,平常都尽量谦让着他,顺着他的意,哪会同他置气?
    偌大的府里,只有殷如和陶嫤两个患心病的。殷如总认为是自己害了陶嫤,又加上她是唯一的外孙女,对她可谓宠得无法无天。小时候几个表哥一逗她,不等她去阿娘那里告状,殷如已经抡着木棍教训那群小子了。
    想到外公一把年纪还生龙活虎的样子,陶嫤忍俊不禁,“我今天回来还没见外公呢,他去哪了?”
    殷岁晴放下茶杯,过一会儿道:“瑜郡王今天来府上,他们应该在茶室喝茶。”
    陶嫤若有所思的哦一声,故意拉长了声音,凑到殷岁晴跟前贼兮兮地问:“阿娘见过瑜郡王吗?”
    殷岁晴如何看不出她想什么,扑哧一笑,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子,“我怎么会见过?”
    想想也是,依照瑜郡王那个寡淡的性子,肯定不常参加宴席,想见他都没机会。陶嫤双手托腮,觉得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低头看去,将军正在绕着她的脚腕转圈圈。
    她是最怕痒的,忍不住脆脆笑出声来,正欲躲避,它便猛地跳到榻上,自得其乐地躺在陶嫤怀中,谁都不搭理。
    将军比刚送来时长大了一圈,模样瞧着也健康。殷氏瞧过后,不无感慨道:“都这么大了。”
    陶嫤自豪地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将军以后还能长得更大,到时候我带出去,别提有多威风。”
    以前没机会把它养大,这次说什么都要保护好它。
    她成功保住了阿娘,即便不是家庭和乐,却已是十分满足了。比起上辈子家破人亡、四分五裂的下场,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
    *
    在楚国公府住下的头两天,陶嫤几乎没有闲暇工夫。
    光是探望五位舅母便花了整整一天,可把她累得够呛。大抵是受了舅舅的影响,五位舅母待她亦是十分热情,以至于陶嫤回到摇香居后,捧回来一大堆珠宝首饰、糕点零嘴。
    累归累,对于收礼物这回事,陶嫤还是十分欢喜的。她把东西一一收拾好,臭美地挨个拭了拭,对殷岁晴显摆道:“阿娘,我觉得自己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殷岁晴既好笑又无奈,由着她闹腾,“哪里讨人喜欢?”
    陶嫤把自己上下指了一遍,“这里和那里,全部!”
    还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连底下丫鬟都禁不住吃吃地笑,被陶嫤妙目一瞪,全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姑娘说得极是。”
    这个小鬼灵精,殷岁晴可算是拿她没办法了,也不知道日后谁有那本事,能够降得住她。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畅畅,三舅舅的小儿子殷竹说要扎个纸风筝送给她。陶嫤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二岁小姑娘,对这种事提不起多大兴致,但既然是小哥哥的邀请,她自然得装得很开心。
    殷竹比她大了一个月,在国公府排行第七,上头几个哥哥都不爱带着他玩,下面两个弟弟又太小,唯有陶嫤年纪与他相仿,偏偏她又不常来。如今好不容易多住几天,殷竹便邀请她一起在后院放风筝。
    国公府后院很大,翠竹松柏,凉亭花木。
    起初陶嫤没什么兴趣,然而看着殷竹把燕子风筝放到天上,她童心大发,跟着殷竹一起仰头,目光追随着那只越升越高的风筝。过一会儿实在心痒难耐,跟殷竹商量道:“让我也放一会儿吧?”
    殷竹面容清秀,笑时左边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大方地把棉线递到她手中:“你慢慢松开绳子,跟着风筝一起跑就是了。”
    陶嫤兴趣盎然地点头,照他说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天上。
    她很快就能上手,不一会儿把风筝放得老高,挂在天上只剩下巴掌大的一点。殷竹简直对她刮目相看,“你真的第一次放风筝?”
    陶嫤笑眯眯地嗯一声,顾不得跟他闲话,转头继续拽着风筝往前跑。
    不知不觉快走到前院,她一门心思盯着天上的风筝,是以没注意前方走来的一行人。
    *
    楚国公殷如跟魏王江衡一道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名侍从,正往后院棋室走去。
    殷如鬓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笑呵呵地回应着江衡的话:“这次你不用让我,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一回!”
    江衡轻笑,“我可从没让过你。”
    说着抬眸,恰好一抹杏黄身影闯入视线,伴随着清脆绵软的呼声:“好高呀!”如拨云见日,使人眼前骤然一亮。
    小姑娘笑时眼睛弯弯的像两牙小月亮,照得满园秋色熠熠生辉。大约是跑得累了,酥颊浸出细细汗珠,白里透粉,玉净花明。
    她似有所觉,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他们。


☆、第25章 对弈
    陶嫤跑得快,殷竹和丫鬟们都没追上来。
    她乌瞳一亮,得意洋洋地跑到楚国公跟前,桃腮柔嫩,两靥盈盈,声音里透着股自豪:“外公快看,我把风筝放得好高!”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棉线,示意他往天上看。那只黑白燕子风筝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楚国公眯起眼睛费了好大劲儿才看到,连声夸赞道:“好、好。还是叫叫厉害,殷竹那小子可放不了这么高!”
    正巧殷竹从后面赶来,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当即不满地反驳:“阿爷,您还没我放得高呢。”
    楚国公被他揭了老底,面子上挂不住了,“你小子胡说什么,我何时放得没你高了?”
    殷竹正想说前天在后院里,一看外公身边还有一人,他是认得江衡的,忙礼节备至地行礼:“见过魏王。”
    陶嫤把棉线交给身后的玉茗,上前唤了声外公,转头看向一旁的江衡叫道:“魏王舅舅。”
    因着江衡帮了她许多回,陶嫤已经不如上辈子那般怕他了,反而有种亲近感。他上回让她直接叫舅舅,可她私下里想了想,还是不敢太得寸进尺。是以这回见面,依旧称呼他为“魏王舅舅”。
    江衡对此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风筝,“这是你自己放的?”
    说起这个她便自豪,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放风筝,竟有如此出色的才能。她骄傲地弯起粉唇,“是殷竹放到一半给我的,不过他没有我厉害。”
    殷竹在旁撇撇嘴,懒得同她争辩,反正她许久才来一次,就让她多得意一会儿。
    小不点额头上布着一层汗珠,她举起袖子随意抹了两下,露出一双晶亮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赞扬。江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笑着称赞了句:“很厉害。”
    陶嫤心满意足地眯起水眸,今天玩得痛快了,便让玉茗收起棉线,把天上的风筝拉下来。大概是她放得太高了,收了好半天才收好,陶嫤宝贝似地把风筝抱在怀里,对殷竹道:“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殷竹虽然只比她大一个月,但向来以哥哥自居,遂大方地摆了摆手道:“送给你了。”
    陶嫤欢呼一声,别看她重新活了一辈子,骨子里仍旧幼稚得很。这是她刚发现的心头好,忙让玉茗小心存放:“我明天还要放风筝。”
    明儿个殷竹要去学堂上课,不能陪着她,遗憾地问道:“你这次会住几天?”
    陶嫤笑眯眯地竖起五个手指头,白嫩的指头莹润似玉,小巧匀称。
    殷竹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轻松笑意,“那我上完课了再去找你!”
    “好呀。”她跟殷竹约定好时间,正要回摇香居时,见楚国公和江衡尚未走远,顺口问了一句:“外公和魏王舅舅去哪?”
    殷如打趣道:“去下棋,叫叫想不想观战?”
    陶嫤深知其中无趣,连忙拨浪鼓似地摇头。他们两个在那下棋,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她去了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呆坐着。
    然而她还没开口拒绝,殷如便改口道:“正好你来帮我们看着,看魏王是不是故意输给我。若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外公便挑一匹良驹送给你。”
    陶嫤有点心动。
    因着心疾的缘故,陶临沅和殷氏都不让她骑马,府里的马厩基本与她无缘。可她还是喜欢马,喜欢马背上纵横驰骋的感觉,即便不能骑着奔跑,偶尔看一看也是很满足的。
    她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没抵抗住诱惑,“外公说话算数?”
    殷如大笑,“我何时骗过你们!”
    言讫走在前头,不必丫鬟搀扶,笑呵呵地摸了摸两鬓须发。他倒是不怕陶嫤偷偷出去骑马,就算他送她一匹良驹,她也没机会骑出去,最多摸一摸,让她过过手瘾而已。
    陶嫤与江衡走在后面,她稍稍往后退了退,错开半步距离。否则并肩与他走在一起,实在压力巨大。
    未料想江衡顿了顿,往她看来:“你还敢骑马?”
    上回她在城外忽然病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江衡头一回觉得有人这么脆弱,他一回头,她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了。
    陶嫤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会骑了,我就是看看。”
    毕竟骑马是她唯一的爱好,不得已被剥夺了,好歹让她过过干瘾也成。听到她这么解释,江衡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陶嫤不大明白:“魏王舅舅笑什么?”
    他身高腿长,因为照顾她的脚步,是以一直慢吞吞地走在她身边,“笑你不长教训。”
    这话说得陶嫤不高兴了,郁闷地鼓起双颊,想要反驳又没那胆子。奈何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告诉他:“我不是不长教训,我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前面就是棋室,殷如已经推开直棂门走了进去,他们还差几步路就到了。
    江衡停下来,略感诧异地看向她。
    陶嫤抬头,直勾勾地迎视他的双目:“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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