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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锦绣-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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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宁帝顿时满脸喜色,再顾不上其他,骤然站起身来,不顾大雨朝对面跑去。六福拿起雨伞就追了上去。皇甫策的拿汤匙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喝了着盅里的汤。
泰宁帝直至跑到廊下才回过神来,看向站在门外的孙太医:“可是母子平安?”
孙太医垂了垂眼眸,轻声道:“自是平安,陛下若不放心,可亲自看一看。”
六福忙道:“陛下,产房乃大凶之地,最是血腥……”
“朕乃真龙,还怕这些?”泰宁帝打断了六福的话,快步走了进来。
孙太医快速跟了进去,将房门牢牢的关上。
一直观望着对面的柳南忙道:“殿下,陛下进去了。”
皇甫策垂着眼眸,喝完了汤,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是皇叔的长子,自然很重视。母妃曾说过,当年孤出生后,父皇也是第一时间就进去看望我们母子的……生分也是后来的事。”
柳南叹息:“说来也是,先帝大婚四年无子尚且如此,何况是陛下都这个岁数了,想一想陛下也是可怜……古人说得对,娶妻娶贤,当初也不知是怎么娶了贵妃娘娘那样的,他们哪里是夫妻,简直是冤家,来讨债的。”
皇甫策抿唇一笑,点头赞同道:“这话说得对极,若无相欠,如何遇见?皇叔上辈子定然欠了荣贵妃许多许多的财帛,这一生才荣华富贵的供养她,还她。”
柳南点头道:“殿下最近抄了些佛经,这说起话来,总带着那么几分禅理。若是如此说起来,那你和王二娘子一定欠了彼此不少,不然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最后还是您们两个在走在了一起了。”
“哦?孤与她的亲事,不是水到渠成吗?将来必然不会像皇叔与荣贵妃那般的,这又如何说得上谁欠了谁呢?”皇甫策侧了侧眼眸,喜怒不显的开口道,“孤可还记得,在阑珊居的时,你极力劝孤与阿雅在一起,如今说这话又有什么讲究?”
柳南笑道:“哪能有什么讲究啊!奴婢就是感叹殿下与王二娘子缘分深重啊!想想您与王二娘子从小遇见,断了三年,且能再续前缘,这固然有殿下和王二娘子之间的情谊,可也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啊!殿下与王二娘子当初分开时,不曾有任何名分,咱们在阑珊居近三年不见天日,又怎敢想王氏嫡女那般的年纪还不曾下嫁?”
“又是茹素,又是痴等,她待殿下如此的深情厚谊,世间少有。殿下也不曾负了这份痴情,未复位就许下亲事。这般的波折,又这般的纠缠,才走到了这皆大欢喜的地步,想一想当真让人感叹,不是殿下欠下的,就是她欠了殿下,不是说相欠才能纠缠吗?”
皇甫策缓缓垂眸,抿唇道:“你觉得阿雅很心仪孤吗?”
柳南忙道:“这是自然啊!殿下这般的人品,这般的身份,与王二娘子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若非心仪殿下,哪能等个了无音讯的人,那么多年啊!娘子们的好年岁可全在那三年里了。”
“想一想,这世间只怕很少有人能做到这般地步了,还好殿下好好的,若再过几年殿下若无消息,只怕王二娘子会如何想不开呢!奴婢可听说了,南梁那边还有什么冥婚,就是不管生死,都要将两人绑在一起,只怕下辈子遇不见呢……呃!呸呸!瞧奴婢这臭嘴!”
皇甫策侧了侧眼眸,似乎很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你可是越来越谄媚了。”
柳南有些委屈的开口道:“哪能啊!奴婢虽是不会说话,可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话实然都应在殿下身上了啊!”
皇甫策望向门外的大雨,无喜无怒道:“你这还叫不会说话?这话应在孤身上,又是怎么一说?”
柳南道:“殿下在阑珊居里,与娘子朝夕相处,是两人最好的三年。论起家世与相貌来,娘子不输王二娘子多少,虽是脾气坏了些,暴躁了一些,但也对殿下好不遮拦的真心真意,也可谓煞费苦心的讨好了。要奴婢看呢,有时候娘子做的那些事,虽看似蛮横,实然也……即便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可惜那般的手段,那般的磨缠,那般的抢夺,最后却让殿下竟是越发的厌恶,可见缘分这东西当真奇怪的紧。”
皇甫策仿佛听见了柳南的话,又仿佛不曾听见:“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总得有人失望的。”
柳南叹了口气:“在阑珊居时,奴婢与裴达虽是嘴上不说,但我俩心里一直都觉得你和娘子得纠缠一辈子呢!门当户对,又无甚阻碍,娘子若一心一意的不肯放手,单殿下的这份良善和不忍,你们可不是得一辈子在一起啊!阑珊居也好,殿下出来也好,娘子那样的性格,哪里会忍让退缩半分,肯定将殿下霸占的死死的。这人生能有几个那般时光的三年,可惜谁也没想到,最后你们两个竟是干干脆脆的分开了。”
皇甫策垂眸,苍白的侧脸,显得整个人都十分单薄。他仿佛毫不在意这番话般,许久许久,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说来,倒是孤让你们失望了?”
柳南忙道:“哪能啊!这事和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认真的说,若非是听韩大人说,王二娘子为了殿下不肯定亲嫁人,又是茹素又是拜佛,奴婢也觉殿下和娘子这般也挺好,可听说王二娘子如此为殿下,奴婢当真是眼泪都流出来了。殿下自小又喜欢王二娘子,根本不能辜负那么好的人!”
皇甫策怔愣了片刻,轻声道:“是啊……这般的作为,又如何能辜负?”
“那时奴婢嘴上虽是劝殿下和王二娘子在一起,可心里也是为难了好久。王二娘子温柔大度,心地善良,又不会争抢。娘子虽说心底也不错,可那般的性格,即便是挣不过正妃之位,侧妃之位肯定有的。可娘子自来强势,若是挣不到正妃之位,只怕心有不甘呢!”
皇甫策哂笑:“贺明熙一向如此。”
第88章 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9)
柳南叹息道:“要真是如此,殿下的后宅,可就得鸡飞狗跳了,娘子那样的脾气,得见天的掐王二娘子!王二娘子又是那样的脾气,到时不知又要为殿下受多少委屈。在阑珊居就殿下和娘子两个人的时候,尚且如此强势,更何况她若觉得王二娘子抢了殿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皇甫策轻声道:“当真是难为你了,想那么深远。”
柳南忙推辞道:“殿下可别这般说,奴婢一点都不难为,只是后来的事想不明白罢了。娘子那样的性子,三年来发了多少次脾气,甚至对殿下出手,拔刀相向,可说来说去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为了多和殿下待上一会。若殿下心情好,肯给娘子一个笑脸,那娘子当真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千依百顺的!所以老话才说,一物降一物啊!”
“这般的脾性,这般的执着,三年来当真是一刻都不愿和殿下分开,除夕都不肯留在贺府守岁,只为了和殿下日日想见,可谁知临了临了,当轻而易举能得侧妃之位时,竟是转身走了,这干脆的连一点消息都不留……”
皇甫策望着雨幕,哑声道:“这难道不是贺明熙的脾气吗?”
柳南道:“娘子虽是爱耍性子,可这次肯定不是,奴婢敢打赌,娘子是肯定不会回来了。”
皇甫策骤然抬眸,看向柳南,极轻声的开口道:“何以见得呢?”
柳南笑道:“殿下今日起晚了,自晨起一直忙道现在,只怕还不知道。今早咱们东宫也收了些贺礼,可比起当初在翠微山时,虽是双十的生辰,这里面也没什么重礼。可偏偏有人送来了十箱笼金锭,一匣子地契,当真是比咱们回来后,收得所有的礼加在一起都重了。”
皇甫策垂了垂眼眸,蝶翼般的睫毛遮盖了全部心思。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微动了动,缓缓抬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许久许久,轻声道:“哦?是谁送来的?所为何事?”
柳南腆着脸笑道:“奴婢开始也是那么以为的!送了那么多的的财帛,必然有很大的事相求啊!后来一想不对啊!不说如今咱们东宫别人都是避着走,光那十大箱笼的金锭!好家伙!一般的臣子,所有的家产都卖了,也不见得能拿出来啊!士族倒能拿出来,可哪个能拿出来这些东西的士族会有事求到殿下……奴婢的意思是能拿出来那么多财帛,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皇甫策垂着眼眸,抿了口茶水,极轻声的开口道:“不用解释了,只说谁接的这些东西,又是谁送来的就成了。”
柳南讪讪笑道:“那么多东西,咱们东宫哪个敢接,是奴婢亲自去接的礼单,那人看打扮最多也就是个管事,拿着陛下亲赐的牌子入的宫。”
皇甫策放下茶盏,靠在了椅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眸,许久许久,轻声道:“嗯。”
柳南轻声道:“奴婢问了那人是谁送来的,那人只说主家离开前,只让他这一日拿着牌子来给殿下贺寿的,别的不曾说什么……殿下累了吗?”
皇甫策未睁眼:“孤不累,你继续说。”
柳南愣了愣:“还说什么?哦哦!奴婢见金锭肯定是认不出来,后来回来打开匣子看了看,里面的地契,商铺、庄子、良田、别苑,都是眼熟的紧。当年奴婢也帮裴总管整理过娘子的东西,这些东西加上翠微山当初送来的那些,如果奴婢估算的没错的话,该是娘子在帝京所有的产业了。”
“若这产业还在,娘子即便走上一年半载,哪怕是三年五载,怎么也要回来处理的。今天送来的那人说是主家离开前,让他这一日拿着牌子找高统领进宫,给殿下贺寿的。可见娘子当初离开时,已处理好一切了,这是不打算不要帝京的东西,想也是以后都没估着回头了。”
皇甫策似乎有些冷,闭目裹上了披风,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胸前,蹙着的眉头似乎有些难受:“贺明熙在富贵乡里长大,从不知金银财帛动人,不会有这种想法……”话说一半,似乎气力不继,按住胸口的手莫名的加重了,轻轻喘息了一下。
“哪能不知道啊!殿下是不知道!娘子这些东西可都不是轻易的到手的,裴总管可是精明的人,他没事就喜欢在娘子跟前算账,整日里给娘子说,别让贺家把这些都算计了去。当初贺顾氏去世后,嫁妆一直在贺氏库房放着不清不楚的,贺顾氏就娘子这一个孩子,合该这些东西都是娘子的,可贺府连嫁妆清单都不曾给娘子送来过。”
“后来裴总管和六福公公一起鼓动惠宣皇后亲自去要的,那么一大笔财帛,本来差点归了贺府,贺东青肯定不愿意吐出来,这事最后闹到了殿前。是先帝拉下脸亲自开了口,这才要回来。那时惠宣皇后才看清楚娘子的处境,指望不上宗族与贺氏,以后只能依仗自己的宠爱。惠宣皇后也是真心疼爱娘子,有一日就对先帝说了,她若过世了,自己的嫁妆一点都不会留给宫中的孩子,全部要给贺娘子!”
皇甫策冷笑:“赫连氏虽也曾权势遮天之时,但说来说去也是没甚底蕴新贵,莫不是谁会稀罕她的东西。”
话虽如此说,但当初赫连大将军乃先帝麾下第一猛将,先帝打天下时,可是抢劫了不少士族富户,动辄屠尽一村一族,那些跟随先帝征战的将军,可是没少捞人家几辈子积攒的东西。若非当初先帝开始对待士族太过粗暴,激起了全天下士族同气连枝的奋力抵抗,只怕现在也没有什么南梁了,更没有后来皇甫氏为了笼络士族之心,几十年如一日又有些低声下气的联姻了。何况如今,这赫连氏的嫁妆虽是给了明熙,可此时此刻都算是尽在东宫之手了,说不稀罕,实然有些打脸了。
柳南自然不会反驳皇甫策的话,但这个话题也不好接,唯有笑道:“奴婢说来说去,就是说这两个人若是没有缘分,不管怎么挣怎么抢怎么等,都是无用的!”
皇甫策睫毛轻颤,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你最近也抄佛经了?”
柳南似乎看出皇甫策的精神不济,轻声道:“奴婢哪会抄佛经,这还是殿下方才所说的话啊!娘子肯定也是当初欠了您的人,可想是欠得不多,三年如一日的千依百顺,还有这一笔的金银财帛,估计是还够了。娘子帝京的一切交代的如此清楚,肯定不会回来了,这以后不用遇见,殿下当真是少了许多烦恼。”
皇甫策闭着眼眸轻轻出了一口气,极轻声的开口道:“何以见得?”
柳南忙道:“怎么不见得,殿下前几日还说佛偈。佛家说,这债要是还完了,别说今生了,来世啊!生生世世啊!人才会永永远远的清净了!还清了,就没甚牵扯瓜葛了,多好!”
“这么多年来,殿下看见娘子就生厌,为此生了多少气啊!心情本来好好的,娘子一来就不笑了,一言不合两个人就争执不休,殿下历来待人极有风度,何时如此失态过,可以前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皇甫策缓缓睁开了眼眸,望向雨幕:“你在阑珊居也要低头过活吗?”
柳南忙道:“哪能啊!娘子心里全是殿下,自然爱屋及乌,对奴婢好着呢。下面都是见风使舵的人,但凡咱们东苑要东西,必然是第一时间送过去啊!不过这些都架不住殿下不喜欢,如今咱们在东宫不管什么境遇,殿下的脾气当真算是温和了许多,比以前,虽然古怪了些……但当真不像以前动辄就是大发雷霆了。”
皇甫策侧目看向柳南,极轻声的开口道:“爱屋及乌?呵,你是孤的哪个乌?你说孤不用再见她了,是吗?”
柳南有些讪讪:“奴婢就打个比方……不用见了,以后都不用再见了,奴婢想着,就这般,莫说今生,就是来世也不会来麻烦您了呢!”
“好一张利嘴……”皇甫策话说一半,喘息了一声,重重的按住了胸口,闭目好半晌,骤然起身,唇色都惨白的。
柳南赶忙扶住了皇甫策,急声道:“殿下!殿下!您哪里不舒服?!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
皇甫策极为粗暴的推开了柳南的拉扯:“你知道多少!就敢这般的信口开河!什么欠不欠的!这些何尝是你说得算的!满口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柳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急声道:“殿下莫要气坏了自己!方才都是奴婢胡言乱语!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不曾见过那么多金锭,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口不择言啊!”
“当初孤就说过!不许你私下自作主张!……前番如此,如今又是如此……你!”皇甫策似乎痛极,他的一只拳紧紧的压在上心口,惨白的唇,溢出一抹血色来。
第89章 第四章:辛苦梅花候海棠(10)
太极殿西侧间里,空气泛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屏风将内间与外间隔开了,外间还算干净整齐,只有两桶热水还冒着白烟。稳婆已拿了赏钱,送了出去,唯有六福与抱着襁褓的孙太医还站在一侧,泰宁帝在屏风外站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内室。
敏妃躺在已清理干净的床榻上,虽是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双眸有种说不出的水润光泽,唇角溢出一抹浅笑来,有些虚弱的开口道:“陛下。”
泰宁帝站在原地,没有半分动容,侧目划过伺候在一侧的几个宫人,斜瞥了敏妃一眼,似乎有些受不了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慢慢的蹙起了眉头:“敏妃血崩不治,陨。”
“陛下!陛下!何故如此待臣妾!!!”敏妃大惊失色,挣扎的要起身,可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姑姑紧紧的按在了床上,恶狠狠的捂住了嘴。敏妃瞪大了双眼,双腿不停的蹬踹,可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泰宁帝瞥了眼挣扎不休的敏妃:“朕要保这孩子,敏妃不懂吗?”
敏妃的贴身大宫女,跪在地上,匍匐在地上,可被两个姑姑挡在了前面,唯有急声道:“陛下!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泰宁帝侧了侧眼眸,眼神说不出的锐利如刀,那宫女宛若被人狠狠的卡住了脖子:“你当真不知是为什么吗?”
敏妃的大宫女对上泰宁帝的目光,瞬时瘫倒地上,面若死灰:“陛下既然要……又……”
泰宁帝缓缓背过身去:“你殉主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身后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泰宁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外间,站在了孙太医目光划过襁褓中安安静静的孩子,对六福开口道:“传朕口谕,太子失德,即日起幽闭东宫,责令交换所有朝中印信,东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另,大皇子出世,朕心甚慰,普天同庆,休沐三日。”
六福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可片刻又为难道:“陛下才得了皇子,方才还在殿下有说有笑,这旨意要不要再缓一缓?”
泰宁帝笑了一声,一步步的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目光在对面围着众人的房间停了停:“对面何故如此吵闹?”
六福忙道:“太子许是着了寒气,方才昏了过去。”
泰宁帝脸上的笑意更真心了:“呵,只是着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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