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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锦绣-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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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会没几人知道?时至今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有些渠道的人都已知道。荣贵妃历来头发长见识短,她自然是对此事不容,慕容家的人已入宫好几拨了,想必已有人劝动了荣贵妃,不然内宫之中不会如此平静。今日我见韩氏的马车停在宫外,只怕慕容家也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高林抿唇一笑,娓娓道:“陛下让你加强宫中戒备,主要还为了防备东宫,可这风声传出去之后,东宫倒是丝毫都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慕容氏沉不住气了。”
  高钺道:“父亲此言差矣,此子虽是陛下名正言顺的骨血,可又能如何?生下来是男是女且不说,能不能长成还是另一说。太子已被正名,祭过天地了,在朝堂颇有威望,相较于陛下尚不遑多让,还会怕一个未出世的婴孩?”
  高林冷笑一声:“看起来有威望,不过是看起来罢了,当初大家都没得选择,多少人都是不得已不选太子。这满朝的人,多是支持陛下才得来的荣华权势,可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且不说为父我这样有些实权的人,尚且对太子将来登基没有底气。当初一心支持陛下的人,甚至从王府跟着陛下出来的人,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一日日的做大?”
  高钺抿唇,正色道:“父亲此言差矣,荣贵妃与东宫交好,未来的太子妃乃王氏嫡女,两位侧妃出自名门望族,太子的姻亲几乎网罗了半个帝京的权贵,岂是随便能撼动的。且父亲最近一直交代我要与太子交好吗?怎么到了今日,还不曾有个什么苗头,就又变了心意?”
  “不是为父变了,是风象变了。以前陛下没有选择,不管怎么折腾,总要将这基业交予太子之手,臣子们也没得选择,不支持太子唯有造反一途,这好好的太平天下,谁愿意做那乱臣贼子?今时不比往日了……”
  “陛下病体痊愈,身体大好,又正值盛年,不管这一胎是皇子还是皇女,在陛下的庇护下,这孩子必然会平安的长大。且若按陛下的岁数来看,只有没有荣贵妃这样的毒妇祸害后宫,敏妃这个孩子绝不会是唯一的孩子。太子所依仗的都是陛下给予的,看起来枝繁叶茂,不过镜花水月一场。陛下能给予太子一切,也必然也能收回来,你可懂?”
  高钺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荣贵妃的性子必然不容这个孩子,怕是会继续与东宫站在一处。陛下的恩旨虽是好收回,但姻亲一事,岂是陛下说收回就收回的?不说剩下几家,那王家岂是好相与的?若东宫危急,王氏又岂会袖手旁观?”
  高林嗤笑一声,讽刺道:“王轶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老狐狸!你当他为何会将婚期定得那般晚?他比谁都知道,太子是陛下扶起来的。陛下只要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会出变故,陛下有能力将太子扶起来,也能将再次打入深渊!”
  “世家门阀,讲究的是传承与积累,绝不会因为一个人,哪怕是至亲之人,耗费家族全部力量,况且东宫与王二不是尚未成亲吗?王轶眼见陛下的病由危转安,故意将婚期定那么远。当初怕是想着,这一年半载的能熬死陛下固然好,若熬不死陛下,也能趁此时机好好看一看,陛下是不是真心辅佐太子。”
  高钺沉了口气:“若当真是这般浅显的心思,父亲都能看出来,太子也不会愚钝至此,半点都看不出来吗?王氏也是算计太过,不过是个嫡女,不管太子如何,先嫁过去总不会错。即使陛下再次当权,这婚事还是陛下指的,陛下还能对王家有意见不成?”
  高林冷笑连连:“呵,世家的嫡子嫡女何其稀少,又何其珍贵?这样的娘子本留着和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联姻的。可这个娘子太过晦气,还没进门,便活活克死了人家一个嫡子,王氏也是个没道义的……不管如何,如今王家只剩下这么个矜贵的嫡女,不管名声如何败坏,也别无选择,庶女庶子说好听是郎君娘子,说难听的不过是体面些奴婢罢了。你何时见过为父在你那些庶弟庶妹身上费过心?”
  高钺抿着唇,似乎有些不悦:“父亲若是不喜他们,又何必生下他们?不管如何都是家中的人,该给体面,还是要给的,也省得出了这门,让那些士族们说嘴……”
  高林难免有些心虚,忙道:“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些。单说王氏,在陛下心意不明,或者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王氏怎会将唯一的嫡女送入宫的。和离后的娘子,可是不值钱了,况且陛下后位悬空,慕容氏再能耐,那荣贵妃也不是登不上后位吗?”
  “若陛下有一日心血来潮,想要立后呢?自古以来,哪有妾室扶正的事?王氏又何来一个能匹配上的嫡女?‘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王轶这是摆明了既要相位,又要后位,端是贪心不足啊!”
  高钺沉默了好半晌,才压住心底的震惊:“陛下已这个岁数了,王氏竟还会作此打算,世卿世禄私下里竟这般的龌龊……但禁军统领顾泽中乃荣贵妃的妹夫,慕容家的女婿。不管如何,慕容家掌有两万禁军,只要荣贵妃依然与东宫交好,想必太子之位总归是稳妥的,那后位王氏也不用想了。”
  高林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一个家族能在几百年的乱世中屹立顶端,必然要有几分手段的,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能想到的,王氏如何会想不到,当初不也是接受了未来的太子妃之位,□□贵妃哪里会是个好臂膀,这世间最善变的便是女人心。若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陛下都会将这孩子寄在荣贵妃名下,你说若是皇长子的话,荣贵妃会向着东宫,还是这尚未出生的孩子?”
  高钺缓缓垂下了眼眸,不冷不热道:“父亲何必那么高兴,这一切的前提都在这个孩子必须是个皇子,若是皇女呢?”
  高林不以为然:“你说的对,因为不知是男是女,为父和众位大人这才按兵不动,今日陛下将父亲叫过去,给了旨意,你看看吧。”
  高钺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怔了怔,面上却没有显出喜怒来:“恭贺父亲高升。当初父亲一心拥戴陛下,虽有从龙之功,但今日陛下给予的这份信重,也当得起父亲的鞠躬尽瘁了。自□□时,太尉一职,形同虚构,如今父亲得了金印紫绶,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第60章  第三章:千金纵买相如赋(11)
高林开怀大笑,拍了拍高钺的肩膀:“说起从龙之功,父亲如何比得过那些从王府跟出来的幕僚与将领,可惜他们忠心是忠心,但在朝中根基尚浅,不足于堪当大任,也不足以服众。如今那王氏包藏祸心,摇摆不定,不足为谋。谢氏自谢贵妃身死后,偏居一隅,不敢露头。剩下的几家,哪一个不和太子或是谢家有些姻亲,唯有我高氏做了孤臣。”
  “说起来,还是你给为父长脸,陛下每每提起你来赞不绝口,总也夸你忠勇可嘉,是个实心实意的臣子,只可惜宫中没有合适的公主,不然定让你尚主。”
  高钺不为所动,盯着圣旨蹙眉:“父亲的意思我省得,但这般的大事,为何朝中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所有的折子必然要过东宫……这般的平静,倒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高林笑道:“折子要过东宫,圣旨自有一套流程却是不必,为父也是下午接到的圣旨,有消息也是明日的事,若不是怕你太过吃惊,埋怨为父对你有所隐瞒,为父何至于等你深夜?”
  高钺抿了抿唇,极轻声道:“那父亲有何打算?或是父亲要我如何?”
  高林笑得十分真心,拍了拍高钺道:“你也知道历经两朝,太尉一职形同虚构了,这兵符自然不会落到为父手上,可光是能在帝京里调遣三千私兵已是意外之喜了。如今虽有苗头,但形式尚不明朗,我们父子如今还是和平日一样就好。明日以后只怕家中要热闹几日,到时你不可再躲在军营里去。”
  高钺点头:“家中招待之事一向有二弟主持,且这几日我得了个新奇的阵法……将来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动,军营里的事,不可怠慢一日。”
  “你呀你呀,这一丝不苟的性子不知像了谁,不过你说的也对。明日早朝后陛下让你进宫去,怕是有事交代。”高林想了想,轻声道,“不管陛下如何交代,你先应下,太子那里最近不要去了。反正不管如何,有了当初为父的从龙之功,也有了当初太子求救时,你置之不理这些事。不管今后我们父子如何讨好东宫也是讨不好了,不如先这样吧。呵,当真是天不灭我高家,出了这一线转机。”
  高钺点头:“儿子知道了。”
  高林不放心,又开口道:“太子那里若有宣,你还是要过去的,还没有到了真正闹僵的时候。如你所说……这一切的前提,都在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长子。”
  高钺无声的轻叹:“父亲已接下了圣旨与金印紫绶,不管这孩子是皇子还是皇女,只怕我们父子在太子那里都讨不了好了。”
  高林看向高钺摇头道:“你这样实打实的性子,那里适合朝中的倾轧。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若当真是个皇女,父亲接这个圣旨又有什么不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
  高钺蹙眉:“不管如何,就这样吧。总比父亲日日催着我讨好太子来得好。”
  “愚笨!当初若不让你转向太子,如何能等到今日,只怕太子稍得权势,第一个清算的便是临阵倒戈的为父。”
  高林眉宇间颇有不甘:“本以为帮了陛下,不管如何也能换来十年的权势滔天与高枕无忧,怎知陛下也是个不知感恩的,当政三年虽说不曾亏待为父,但也不见得有多重用,这也就算了,可不过三年光景便出了这等变故!”
  “若当真给为父十年经营,莫不是我高氏还会怕个无权无势的太子不成?到那个时候一切……罢了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甚用处,你若当真不愿去东宫,不去就是。如今那位的脾气越发的古怪了,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陛下说前几日,东宫就因一个宫女动了东宫的扇套,竟是杖毙了当值所有的人,这样的主君如何一起谋事?”
  高钺冷笑:“陛下告诉父亲只怕也有敲打之意,若只是动了扇套,只怕还不至于打杀那么多人。宫中防卫如今大部分都是儿子在办,东宫也去过几次。当真到处都是耳目探子,说上几句话,人影憧憧的,又无遮无拦的,可都是有底气的奴婢,想必那些能将手伸进东宫的人,都伸手了。”
  “往日里我去东宫,太子这些时日的心情如何,父亲都了如指掌,父亲这样的外臣,尚且如此,何况那些比父亲更近便的人了。呵,也亏得太子能在一群豺狼虎豹里住得如此安心。”
  “安心?”高林抿唇笑了起来,“他若能住心安理得,何必将匕首置于枕下,甚至不许人在屋中守夜,只怕自回朝后,东宫连一夜安稳觉都没有睡过。”
  高钺轻声道:“东宫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目之下,只怕许多人都和父亲一般……”
  高林侧目一笑,打断了高钺的话,轻声道:“好在不是咱们父子的事,这些也不是你能够操心的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上朝。”
  

    八月正是桂树花开花落的时节,空气中浓烈的香味,满地的残花,似乎都昭示繁极必衰的挣扎。
  一壶茶,一盘棋,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棋盘上起起落落的手指,看起来是如此的惨白脆弱,仿若主人已落下病痛的身体,经不起丝毫的风吹雨打。
  当走至死路时,手指微微弯曲,停在一个地方。皇甫策抬起眼眸,望向一直躬身站在侧旁的韩耀,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孤若不让阿耀起身,阿耀都不知起身了吗?”
  柳南陪着笑脸道:“可不是,韩大人这都等了好一会了。”
  皇甫策侧目瞟了眼柳南:“孤和你说话了吗?”
  柳南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小声道:“是奴婢多嘴了。”
  皇甫策扔了手中的黑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大好的午后,行色匆匆的,阿耀有什么急事?”
  韩耀沉声道:“殿下可知道,自月初,弹劾殿下的折子,已有几十封……有什么事不可私下处理,今晨又在宫中大肆杖杀宫人!”
  皇甫策挑眉:“孤杀个把人,韩大人何至如此?”
  韩耀紧蹙着眉头:“若是素日里怎么都好说,可殿下直至此时……怎还能如此任性?不知何时,坊间都在传太子残暴,那些折子里许多都是拿您对宫人不恩不慈作伐子。臣知道殿下的难处,那些宫人不怀好意,可此一时彼一时,殿下该忍还要忍的。”
  阳光正好,韩耀肌肤犹如和田玉般白皙,剑眉入鬓,鼻梁挺拔,唇红齿白的,那双眼眸仿佛一汪深潭,波光粼粼却深不见底。今日的他身着浅青色广袖长袍,腰束浅白色银线白玉束带,与头上的金镶玉小箍,相互辉映,端是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皇甫策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个来回,抿唇轻笑:“听闻韩夫人已在荣贵妃那里住了好几日了,怎么?你们吵架了吗?”
  韩耀蹙眉:“殿下,臣在和你说正事。”
  皇甫策了然的点头:“你不愿说,孤不问就是了。那些人要弹劾孤,孤又能怎么办呢?跑去同那些人争辩不成?”
  韩耀轻声道:“殿下可不理会那些人,东宫里虽有些不怀好意的宫人,但为今之计能忍则忍,若非必要的东西和消息,他们要传出去也无甚。素日里殿下也不曾如此计较,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书房的东西他们动过,孤的床榻他们动过,一干用物哪个没有过那些人的眼。可孤几次三番说过不许动的东西,他们为何还要动孤的?若这点琐事,孤都要一直忍下去,做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皇甫策笑了笑,“知道阿耀是为了孤好,可天气这般好的午后,当真不该如此焦躁。”
  韩耀蹙眉:“殿下,臣不是和你说笑!宫中守卫看似没变,实然外松内紧,如今陛下……陛下那里总还好,但朝臣们人心惶惶,殿下只要像往日那般和善一些,软和一些,总比在这个关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杖杀宫人。”
  皇甫策缓缓闭上了眼眸,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阳光,许久许久,开口道:“阿耀,煮些茶喝吧,这大半日的奔忙,不累吗?”
  韩耀怔了怔,虽是欲言又止,但还是缓慢的坐到了茶桌前,点上了红泥小炉,不紧不慢的展开了茶具,煮上了清水,慢条斯理又十分规矩的将茶具烫了个来回。从几个罐子中挑出了置放山泉的那个,一丝不苟的倒入了壶。一套行云流水又熟稔的步骤,走下来,韩耀整个人似乎也投入进去,方才面上那些不安与焦躁,似乎也随着动作散去了,只余下往日里的风雅与矜贵。
  皇甫策闻见了炭火味,缓缓的睁开了眼眸,侧目看了会韩耀,轻轻笑了起来:“这般看起来,这人还有些当年玉面郎君的味道,方才那慌慌张张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像你了。”
  韩耀手上未停,抬眸瞥了眼皇甫策,轻出了一口气:“殿下眼底青黑,怕是也许久睡不好了吧。”
  皇甫策笑了笑,轻声道:“这样的地方,这样多的人心,如何安睡?一个人竟是要背负那么多,家族、期待、荣耀、权势,以及内心永不会满足的欲望,在这尘世里浮浮沉沉挣扎不休,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也没有一刻安宁。阿耀,你累吗?”
  韩耀紧紧抿着唇:“臣天生劳碌命,若当真没什么值得用心的事,反而不快活了。人生在世,十有八九没得选,即便尊贵如殿下,不走这一条路,可还能从头开始?”
  皇甫策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你说对。是以,孤才觉得累了,最近孤一直问自己,为何那么难还要走下去?当年父皇对孤没甚期待,这太子之位本也轮不到孤。皇叔更是不必说了,若还有选择,只怕孤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孤战战兢兢走了一条孤孤单单的路,到底为了什么?若为了自己,为何孤越来越不开心呢?若说为了朝廷和百姓……即使没有孤,朝廷还是原本的朝廷,百姓过得还是原本的日子,也许孤会做得比皇叔会好一些,但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韩耀将一盏茶双手捧上奉到了皇甫策面前:“殿下既然心怀天下,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总能否极泰来。莫不是殿下心中没有想自己想拥有的东西吗?不管是什么,轻得重的,罕见的,常见的,一件绝世珍宝,或是站在顶端的尊荣,或是与那些人争夺厮杀的快意?都没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恢复三日一更!关于留言回复。
作者尽量(是尽量噢!)做到每一条都回复!
所以吐槽什么的,或是剧情什么的,不要大意的来吧!






第61章  第三章:千金纵买相如赋(12)
“想拥有的?有啊,孤自小觉得父皇过得很好,要什么有什么,不要什么也都能拥有。孤想着有一日,能登上那至尊之位,也能像父皇那般,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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