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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之首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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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天第三场的答卷被收以后,当晚宁砚度过了在贡院的最后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出了贡院。
  他自认为这次会试已经是他能发挥到的最好水平,如果这次依旧不中,他真的就会如他对陆秋歌说的那样不考了。
  会试结束后便是长达二十天的等待放榜的时间。这二十天宁砚不是待在客栈就是在上元府观赏游玩。他还专门去皇城外走了一圈。
  四月十日。
  宁砚呆在客栈看书,桌子上放着一碟葵花籽,吃的津津有味,看的也津津有味。如果合上书的话,就能看到封面上写着的“文武散仙”四个字。
  在儒家为正统的大凉,话本这些东西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笔名”这个东西就产生了。管光武就用自己的名和字取的“文武散仙”这个笔名。
  虽然手里的话本创意都是他提供的,但被管光武写出来后,他看起来依旧是新意十足。
  “会试捷报——捷报到——”
  哒哒的马蹄声和响亮的吆喝声一同响起,从二楼的窗户穿进了宁砚的耳中,宁砚往嘴里喂瓜子的手一顿,放下书就站了起来。
  “放榜了!”宁砚喃喃自语了一句。一直以来放松的心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同乡试一样,在会试之前他们便会将自己落脚的地方呈给相关官员,等放榜的时候,就有专人来负责通知。
  宁砚在房间中来回的走着,等待着结果。
  “宁安府凤鸣县宁砚,列榜第二!”
  “宁安府凤鸣县宁砚,列榜第二!”
  “宁安府凤鸣县宁砚,列榜第二!”
  连续三道声音接连在一楼、楼梯和他居住的客房门口响起,宁砚的心也跟着激荡了起来。
  中了!第二!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宁砚整了整衣服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恭喜宁公子高中贡士!”一名小吏笑容满面的给宁砚递上了一封红色的捷报。
  宁砚连忙接过这张“录取通知书”,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印着的礼部的官印。这是录取通知书,也可以算是通行证,通往殿试的通行证。
  而且殿试一般不会淘汰人,只是重新排一个名次而已,贡士就已经是准进士了,就等一个月后的殿试御策之后确定进士的出身。
  客栈里住的其他的举人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纷纷聚了过来,羡慕之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道贺起来。
  “恭喜宁兄高中!”
  “英雄出少年啊!”
  宁砚也拱手笑应:“多谢诸位,多谢!”
  宁砚转身回房间取了二两碎银子塞给了那名小吏。“麻烦了,拿着去吃杯茶水。”
  小吏笑眯眯的收下,塞进袖子中,弯腰拱手道谢:“多谢宁公子。”
  等门口的人都散去之后,宁砚兴冲冲的就铺开宣纸开始给家里写信。殿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回不去,就想先给家里报喜。
  在信写到一半的时候,宁砚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搬家!将家从宁安府搬到上元府来。
  殿试之后,除了三鼎甲外,其余进士会有一次朝考,从朝考中会挑选成绩优异的人入翰林任庶吉士。
  所以如果他能有幸在三鼎甲之列,或者经过朝考后成为庶吉士,肯定就是在上元府任职,他肯定不想与陆秋歌和他娘两地分居。
  而且如果能搬到上元府来,那也就能避开陆家那极品的一家人,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就一直挥之不去了,越想越觉得可行的决定这段时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上元府是京师,房价绝对便宜不到哪儿去,从一些坐到三品大员的官员都买不起府邸就可见一二。虽然这三年他也攒了不少钱,但还是得精打细算一点。
  出门将家书交给信差之后,宁砚在打听之下来到了玄武街,这条汇聚了上元府上层权贵的地方。
  这里的府邸很少有私宅,大部分都是御赐的官宅。能住在这里的,不是当家人身居高位,就是祖辈厚爵承荫后代。
  与别的繁华的街道不同,玄武街少有行人,就算是有,也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敬畏不已的样子。
  宁砚在玄武街走了一段后,在匾额为“章府”的府邸前停了下来。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尊石狮威风凛凛,口中含珠,怒视前方。
  宁砚停留片刻后,走上了台阶,然后将握在手中的那串紫檀木佛珠递给了守门的家丁。
  “劳烦通报一声,宁安府人氏宁砚请见章公。
  ※※※※※※※※※※※※※※※※※※※※
  注:两道科举题分别选用的是刘春霖与苏轼的答卷。


第25章 论政
  上次会试章严维便让章钟凌接他来章府小住,那次他婉拒了。一是因为他考的不怎么样,不太好意思去见章严维。
  二是因为那时章严维权柄正盛,他上门总觉得有种趋炎附势的意味。即使别人不会这样想,他自己都会这样想。
  但现在这两点理由都不存在了,至少明面上不存在了。再加上他也答应了章钟凌,若这次能中进士就一定亲自来章府拜见,所以在放榜以后他就来登门了。
  宁砚在门口没等多久,一个戴着五脚幞头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宁砚之后,躬身作揖。
  “宁少爷,请随我来。”
  “好。”宁砚点头跟在了中年男人的后面。
  进入章府之后,先是绕过了会客的正厅,而后又走过一条走廊,穿过几座假山之后,一片不大的人工湖泊出现在了宁砚的身前。湖边一个老叟正在垂钓。
  “请宁少爷稍等片刻。”中年男人说完就轻步朝老叟走去。宁砚一怔,那老叟就是章严维?
  虽然他看不到正面,但看背影的话真的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消瘦的老叟罢了,与他在宁安府见到的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
  片刻之后,章严维放下了钓竿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朝宁砚招了招手。宁砚见此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章严维面前,宁砚行了一礼,恭敬说到:“晚辈见过章公。”
  章严维虚扶了宁砚一把,在他面上扫了一遍后,点头道:“冠礼已过,果然比以前沉稳了不少。来,陪我走走。”
  “是。”
  绕着湖边缓步而行,章严维悠悠开口道:“你会试的文章我看过。礼部尚书蔡信前两天带来几份经过誊录弥封的考卷让我评一评名次。当时他就对你的那份考卷赞誉有加。”
  “等拆弥封后,我见是你的考卷时还有些惊讶。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的策论里有很多政见不像你这个年龄的人能提出来的。”
  宁砚出声解释道:“爷爷留下了很多他在任的手札,这三年我研究了不少。”
  “原来如此,还是子长兄这个局外人看的更加透彻啊。”章严维点了点头。
  “如果换在你处在我两年前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这话问出时,不止是宁砚怔住了,就连章严维自己都有些意外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那篇策论太中他的心意了吧。
  宁砚开始沉吟起来。章严维也耐心的等着宁砚的回答,他很想看看自己这个好友的孙子还能不能再给自己一个惊喜。
  “考察法”本身没有问题,但做的太过激烈了。正如他以前所说,这应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小阻力。
  还有他不知道章严维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变法派在推行考察法的过程中绝对存了排除异己的现象。
  那些被或贬谪或革除官身的人中,的确有尸位素餐的人,也肯定有只是政见不和,而本身却有功无过的人。
  换句话来说,考察法的初衷是好的,是为解决冗官冗费以及官员尸位素餐的问题。但在推行的过程中却成了章派的鸡毛令箭。
  不管这是不是章严维暗中示意的,这个问题宁砚都不可能当着章严维的面说出来。
  “如果是我,我会将开源与节流并行。”
  良久之后,宁砚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开源节流出自《荀子》中的《富国》篇,原文是“明君必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
  章严维推行的考察法是一种节流的方法,通过裁出打量冗官节省开支,但这种节流的方法带来的是让他举步维艰的反对。
  如果章严维将开源与节流并行,稍微放缓节流的步伐,那很可能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章严维捻了两下胡须,道:“哦?怎么说?”
  宁砚笑了笑,答到:“小子只是觉得有钱好办事,所以想既开源又节流能更好的充实国库。”
  实话宁砚当然不可能说,如果让他直接说“你做错了,你不应该节流节的那么狠,又不开源,所以别人才会反对你”。这样说纯粹是给章严维,还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开源又该如何开?大凉如今的赋税虽然算不上重,但要是想加赋,对民生有益无害。”
  “我会从‘商’来开源,改抑为推,商兴则国富。”宁砚答到。他回答这个答案有他自己的用意。
  一是这个答案不会触到章严维之前犯的错,很保险。二是因为他想试探一下章严维,看他对“重农抑商”的看法。
  在看到章严维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后宁砚对那个问题有了答案。
  章严维停下了脚步,看着平静的湖面说到:“荀子言,故田野县鄙者,财之本也;垣窌仓廪者,财之末也。一旦轻农而推商,伤的就是国之根本,商只能抑,不能重。”
  宁砚不会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章严维争论,因为让他和一个古人解释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话也太不切实际了。
  心下使然,宁砚弯腰说到:“是小子目光太短浅了,多谢章公指教。”
  “也不是你目光短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等你出仕之后,你才能看明白很多事情。”章严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语气。
  “离殿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就住在章府。有什么事情你就找他。”章严维指了指亦步亦趋跟在两人的中年男人。“他是章府的管家。”
  宁砚点头。“小子记住了。”
  “章富,你带他去安排一下住处,千万不能怠慢了。”章严维叮嘱道。
  “是,老爷。”
  “这一个月,有时间你可以多来找我聊一聊。”临走前,章严维给宁砚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宁砚住下的第一天,章钟凌来看了他一次。宁砚见到章钟凌的时候,虽然两人并不相熟,但他依旧有些心酸。
  当初那个凛凛威风的将军,现在成了一个缺了一条胳膊,满脸落寞,满身酒气的人。
  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放在章钟凌的身上,那一败,将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了。一切的功绩都被抹杀,血战沙场全部成了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是一个牺牲品。一个权利倾轧的牺牲品,是代他父亲章严维牺牲的人。
  在章府的这一个月,宁砚真正看明白了章严维在朝中的地位。他现在的官职是龙图阁学士。龙图阁是什么地方,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皇帝的图书馆罢了。
  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一个闲的不能再闲的职位了。一般都是用来给一些官员“加官”、“贴职”的虚衔,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
  但在章严维这里,龙图阁学士摇身一变,简直快与内阁首辅一般无二了。光是他从下人们口中听到的,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内阁次辅,这些二、三品的大员在这一个月内就上了三、四次的门。
  而除了这些人,在这个月的中旬,皇帝萧旻亲自登了一趟章府的门。这份荣宠暂且不提,对外界来说无异于刮起了一阵风暴。
  皇帝在这个时候亲自来章府接见章严维,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变法!
  这个已经沉寂了快两年的词再次充斥了关联着的每一个官员的脑海中。章派的人暗暗自喜,韩派的人则是如临大敌。
  但这一切都与现在的宁砚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章府的这一个月深居简出,除了章严维和章钟凌和他的夫人,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章府的人。
  章府的人也都听说有一位“宁公子”在,但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后,宁砚迎来的殿试。一场可以进入皇宫,面见皇帝的机会。
  宁砚对皇权的敬畏远远不如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人。但架不住他好奇。只在影视剧和历史书中看到的东西要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想不激动都不行。
  半夜未睡的宁砚第二天起来后也不觉得困倦。将自己妥妥贴贴的收拾了一番后,宁砚向章钟凌告别后就出了章府就朝皇城而去。
  至于章严维,早就去上朝去了。


第26章 殿试
  进入皇宫经过的第一道门是光范门,宁砚在这里经过了羽林军一系列的盘查,核对身份、搜查身体。
  仅从这些羽林军的身上,宁砚就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与肃穆之感。
  羽林军堪称是大凉朝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总数只有八千人,负责拱卫皇宫大内。
  “羽林”二字承袭自汉武帝,取“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意。
  大凉开国皇帝曾言:“朕之羽林军,虽八千之众,可抵十万军!”这话虽然有点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足以见萧氏皇族对这支贴身禁军的信任程度。
  经过检查的贡士达到十人之后,便由一名宦官引路带着他们走过长长的宫道。踩在坚实厚重的青石板上,两侧是高达四五丈的城墙。
  城墙之上,士兵身着甲胄,手执利器。宁砚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想在这里闹点事情,结果就是被箭射成刺猬。
  大概走了一刻钟后,一行人来到了第二道宫门——昭庆门。在这里同样经过了一系列的盘查才被放行。
  一路上除了只能听到脚步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这样的环境下,噤声加上目不斜视是人情不自禁就会做出的选择。
  穿过昭庆门后,又走过一道宫道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长达九十九级的由汉白玉砌成的台阶如同一道天梯一般。一直通往太极殿,这座皇城的第一大殿,整个大凉朝最权威的地方。
  台阶之上,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两名羽林军军士分列左右。台阶之上,已经到达的近百名贡士敛袖垂首排成队列站在一处。
  引路的官宦将宁砚十人也带到了那处,一名身着绿色官服的人。那人一一问了他们十人的名次,然后将他们安排到合适的位置。
  但听到宁砚回答“第二”时,他还特意打量了宁砚两眼,许是没有想到第二会这么年轻。之后将宁砚带到了最前面的一排。加上他,第一排一共有五个人。
  大凉以左为尊,宁砚的左手边只有一个人,肯定是这次会试的会元无疑。看着那一把黑白相间的胡子,宁砚估摸着这位会元都有五十来岁了。
  在他们以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都有序的站到了他们应该站的位置。这次会试共取了二百四十名贡士,说多不多,说少少不少。
  宁砚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直在想在章府时章钟凌告诉他的一些面圣时要注意的礼仪。
  “陛下有旨,宣众贡士觐见——”
  一声尖细的声音从太极殿门口穿出,经过三个黄门的传达之后,清楚的穿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
  绿服官员最后郑重的交待道:“切记,太极殿上,天子在上,目不可乱视,口不可乱语。”
  “学生等谨记。”
  之后,在绿服官员领头之下,一众人走上了那由汉白玉砌成的台阶。
  一级……两级……三十三级……九十九级!
  九为尊,九九乃至尊!
  再往前一步,跨过门槛,就是太极殿。
  宁砚按捺着心中起伏的情绪,不着痕迹的超前看去。
  八根两人合抱粗的红漆圆木撑死了这座雕梁画栋,奢华宏伟的太极殿。在圆柱旁,服饰颜色分明,品阶有致的官员分文武而立于左右两侧。
  大殿的最前方是通往高座的台阶,这就是“陛下”这个称呼的由来,台阶之下谓之陛下。
  宁砚不敢抬头,所以他看不到高阶之上的皇帝,但他却一眼看到了文臣一侧身着紫服,手执玉制笏板,闭眼仿佛在养神的章严维。
  这么片刻的功夫,宁砚已经进入了大殿,而且走到了一个相当靠前的位置,在绿服官员停下脚步,跪地之后,后面的人纷纷跟着跪地。
  “微臣率众新晋贡士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贡士可以自称为“臣”,到了进士之后,被称为“天子门生”,那时当着皇帝都可以用“学生”自称。
  将额头贴在地上,直到听头由上方传来的“平身”二字后,宁砚才直起身子。
  “谢陛下!”
  用余光观察着左右,让自己和旁边人动作几乎保持在一个基调上站起身,然后才看到高阶之上的皇帝萧旻。
  三十来岁的年龄,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端坐在龙椅上俯瞰着他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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