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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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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岱钦就骑马站在他的后面,手上的刀刃还往下滴着血,另一个南军率先发现了他,举着矛扑了上去,被他用一个漂亮的后翻割了喉。他对着我笑了笑,又迅速的对着剩下的几个南军攻击起来,不过片刻,那些南军死的死伤的伤,全都躺在地上,高兵死里逃生,坐在地上捂着小余的伤口,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和岱钦,“你……你们是什么人?”
  我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带着你的兄弟快走吧。这附近也许还有别的南军,骑上他们的马,往偏僻的小路走。”
  高兵半天才反应过来,撕开自己的袖口将小余的伤口包扎了一下,便抱着小余一起上了一匹马,又带着另一个属下一起,赶起马来,得得的离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对着岱钦,不敢相信的问道。
  “一路找到这里,也没见到巴特尔,没想到遇见了你,你怎么碰到了这些人?南军……北军……”岱钦皱着眉头问道。
  我稍微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他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旅途凶险,还是我护送你去找四爷吧。”
  我想点头,也想跟他说一句谢谢,可是却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从马上侧着倒了下去。岱钦的表情大吃一惊,飞扑过来……
  待我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干净的小屋里面,四周看了看,应该是客栈,正想着岱钦在哪里,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的伤势如何?”
  “这要看这位爷问的是什么伤了?这姑娘的外伤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她胸前的那道伤……”这个声音迟疑了一下,似乎很是不愿意说。
  “怎么样?”岱钦焦急的问道,“她受伤的时候,实在没有条件救治,更没有好好调理,这才落下了病根子,现在还有办法养过来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另一个声音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位爷要是有大把的银钱,不如多花些,每日银耳燕窝的多让她吃些,偶尔拿些人参也是可以的,若是没有闲钱,也不用多折腾,好生的待她便可。”
  岱钦听了这番消极的话也没了声音,将那大夫往外请去,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那声音也越来越远。我躺在床上却把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后来发现他们是在谈论自己,再听到大夫的意思竟然是我的命完全看老天的意思了,心里不由得突突的跳了起来,一时间百味陈杂,不知何为甘何为苦。
  良久,岱钦才复又走了进来,我连忙翻身,装作依旧沉睡。岱钦站在我的床边,良久没有动静,最后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我却翻身过来,挤出笑意,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了?”
  岱钦微微一惊,旋即温和笑道,“你醒了?我去端些吃食给你。”
  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追问,便虚点了点头,“好,正好饿了。”
  过了一会儿,岱钦亲自送来一碟子松瓤脆卷,一碟南边的酱瓜,并一碗粳米粥,都是我们被关押在朱颜血那里的时候我常吃的食物。我心中感念他对我爱吃的食物记得这样清楚,便下得床来,坐在床边,慢慢的都吃光了。岱钦见我胃口尚好,这才勉强有些笑意。
  “巴特尔这孩子一向很有分寸,绝不会贪玩这么久不回,我不知道是遇到了南军还是北军,不过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说到这里,岱钦长叹一口气,面色极其沉郁,透漏着难过,“南北军在河间开战了,咱们往那里去,既可以替你找四爷,也可以一路打听巴特尔的下落。”
  我点点头道,“好。”
  虽是三月阳春,但是我却穿的十分厚重,岱钦一路都赶着马车,让我在马车里不吹一点风,他果然随身带着上等的银耳燕窝并药吊子,无论是打尖住栈,还是在山野之外,总是不忘给我熬制,然后逼着我通通吃完。河间离北平不到两百里路,但是我们的行程很慢,岱钦不愿太过赶而让我吃不消。而且没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他都会寻找当地出名的大夫来给我号脉,总希望能遇到一个绝世神医,帮我的新伤旧病全都斩草除根,无奈每个大夫说的话几乎都是一样,静养,听天由命。
  岱钦渐渐对我越来越好,他越是这样,我越有自己活一天算是捡一天的感觉,只希望能在死前见朱棣一面,告诉他我现在还活着,我很挂念他。
  待我们赶到河间的时候,却根本没有看到朱棣的影子。询问当地人才知道,原来朱棣此番前来,一扫阴霾,英勇无敌,只身探查盛庸的战阵之后又借着大风大破盛庸,就连朝廷派来前来接应盛庸的大将平安和吴杰也都闻风丧胆,分散推开,朱棣乘胜追击,已经追着吴杰往真定方向去了。
  岱钦将此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我起先还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高兴,直到他最后说了一句话,“这样你就不必日日担惊受怕了。”我才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只是我拖着病身子,岱钦带着我,无论怎么追,也追不上朱棣的步伐,待我们追到真定之时,他又已经大破吴杰的大军,一路带着燕师横冲直撞的朝南进攻,最终打到了徐州。
  一路上我们遭遇许多流民,更有许多逃兵,而这些逃兵之中,又以南军居多。岱钦不由感慨,“朝廷内部一定很是混乱,自己的兵队偶读管理不好,不断地出现逃兵,这并不是好兆头。”


第244章。64。小魏公公

  “你也觉得王爷势在必得吗?”我不禁对岱钦问道。
  岱钦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一听就是外行话,没有在战场上厮杀过,根本不懂势在必得这句话,在战场上永远不存在。我要是没记错,王爷与朝廷宣战,已经有三年多了,打了无数胜仗,却连他想要触碰的制高点的一半也没有达到。我只能跟你说,天子就是天子,不管他是勤政爱民还是酒池肉林,残暴无度还是宅心仁厚,受命于天,便会得到百姓的拥护。王爷即使天纵英才,如今做的事,在天下人眼里,不过就是造反而已,他这几年所忍受的压力,个中辛酸只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身边的战友,兄弟,属下,全部都是提着头把性命交在他手上跟着他干,如若失败,他自己或许可以一死,可是那些跟着他的人呢?燕王府上上下下的家眷呢?他背负的不止是自己的野心和报复,更是这些人的性命。”
  我一时语塞,想不到竟然是岱钦在这个时候替朱棣说了这么一番话,转念一想,英雄惜英雄,当世与朱棣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只怕也只有他了,只是他在最后的角逐中失败了,好在他成功的把自己退了出来,并没有陷入一个死掉的漩涡。
  在我们赶往徐州的途中,其实我已经有一种预感,我们肯定还是追不上朱棣的。事情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在滕州城外便病倒。这一年夏日的炎热似乎预示着大明朝此时的水深火热。
  有时候我照镜子看自己,都会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竟然是我?从前那个饱满而又白皙容颜姣好的女子,此时因为瘦弱,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显得颧骨也高高的凸了出来,白皙变作了苍白,或者说简直是白得有些透明,严酷的夏日依旧穿着春天的薄衫,却只因在途中赶了一个夜路吹了些冷风而咳嗽不止。其实我是想继续赶路的,但是岱钦却坚决不同意了,“都怪我不好,不该这样依着你乱来,你这样,就是静养都养不过来,更何况是这样奔波呢?”
  “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只想……”我从没有觉得死亡离我如此之近,想到自己也许会就此和朱棣永别,不由得有些伤感,还没说完,就已经哽咽起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一切都要等你养好伤再说。大明的皇帝在削藩的事情上确实有些操之过急的嫌疑,但是终究还不算太绝情,他有旨意,不可让他背上弑杀亲叔的骂名。就凭这一点,不管怎么样,四爷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岱钦对着我劝说道。话是这么说,对于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总是尤其的担心,我现在就是这样。
  但是自己的额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住,岱钦没有再纵容我,强行将我安置在腾州城内一家客栈之中,一边请大夫帮我瞧伤风,一边到处寻着秘方替我治疗旧伤,就这么躺了十多天,终于把伤风扛了过去。
  这一天,岱钦见我精神尚佳,便搀扶着我一起道客栈的大厅吃中饭,吃到一半,外面进来几个白面书生,都是戴着头巾,穿着布衣,身上带着简单的行李。岱钦不由得暗笑,对着我低声道,“这几个人也不简单呢,仔细看着吧。”
  “怎么了?”
  “你看他们作一副逃难书生的打扮,刻意穿着朴素,只是衣裳的面料却是极好,做工更不必说,身上背的包裹,一看就是连衣物都没有带的,逃荒的人哪个不是拖家带口,恨不得把锅碗瓢盆都带上?明显是有足够的盘缠,可以一路用一路买。而且……”
  “而且他们都不是正常人,是阉人。”我直接说道,站起身来往那几个人面前走去。岱钦被我的举动吓的坏了,连忙跟了上来。
  我对着那书生中的一个,笑着说道,“魏公公近来可好?”
  那青年书生忙把头抬起,对着我打量半晌,才伸出一个食指对我指着,“是、是你?”
  “没错。”我笑道,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说道,“你师父呢?”
  这人乃是朱元璋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内侍总管名唤魏无言的太监的徒弟,因为太监们不能生育,一生无子,很喜欢收徒弟收义子,这个小太监便既拜师又认干爹,干脆跟着魏无言改了姓氏,也姓魏,大家都唤他小魏公公。如今魏无言年事高了,便是他帮衬着做事,朱元璋对宦官尤其嫉恨,并不重用,这对师徒已经算是很得势的了。如今在这里看到他乔装打扮的行动,我不由得有些纳闷。我敢与他相认,也是有缘故。
  朱允炆秉承了他爷爷的作风,对宦官非常严苛,但是朱棣在这方面就很是松宽,看三保便知。他时常进宫,与这对师徒兼义父子关系非同一般,这对师徒更是常常对他通风报信,把朱允炆的一些行事都告诉朱棣,而朱棣不止给了他们钱财,更给了他们平时得不到的东西…………尊重,一个王爷的尊重,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同凡响。因此关系之深厚,足可见了。
  这小魏公公认出我之后,连忙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惊呼道,“赫连姑娘,竟是你!真是缘分啊!我正是借故出宫,要去寻燕王爷呢!”
  我一听这话头,不由得大惊,“什么?”
  小魏公公笑了笑,“赫连姑娘不是外人了,王爷对姑娘宠爱与信重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既是遇上了你,我也就如实相告,不做隐瞒了。我师父如今已经六十七岁的高龄,您进过宫,也知道我们阉人一生的苦,服侍人一辈子就算了,谁都能对我们骂几句羞辱几句,身上少了物件儿,没了根就罢了,更没有长寿的,如今我师父已经垂暮,只记挂着燕王爷对他有几分看重,如今……”他虽易装出行,终究掩不住太监的气质,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捂住嘴轻声道,“咳咳,如今王爷如此行事,我们师父说了,他心里很是理解。现在王爷深陷困顿,师父便用尽了自己的关系,把我弄了出来,让我去给王爷报个信儿,并且告诉我,今后就跟着王爷罢了,宫里就别回去了,他老人家只怕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不值得我挂念……”小魏公公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我连忙安慰道,“你师父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别难过。”
  小魏公公点点头,“这不是,我带了两个人一起出来了,本想赶去徐州把消息带给他,没想到王爷只在徐州烧了朝廷的粮草之后,山西河北两地的很多将领便带兵杀去北平,那可是王爷的大本营,这不,他老人家又立即马不停蹄的回北平了,我这还得跟去北平才能送回消息。”
  “什么?王爷又回北平了?”我惊呼道。
  小魏公公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岱钦,突然顿住,大概认为自己一时嘴快,居然没想到我如今和朱棣还是什么关系,便打开了话匣子,不由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我知他疑虑,连忙说道,“小魏公公,这位是岱钦公子,也是王爷的朋友,我是在战场上和王爷走散了,也是一路追着他,无奈身体受了伤,怎么也没有追上。如果你先到了北平,麻烦你也帮我带两句话。”
  小魏听我这么多,终于放下心来,“赫连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我只要能活着见到王爷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你就说……就说我一切安好,在滕州等他。”我想了半天,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一句来。
  岱钦颇有深意的朝我看了一眼,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小魏却做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尽知道了,姑娘不必担心,既是有伤,就好生养着,王爷有了我们师父的帮助,到京城靖难之日,指日可待了。”
  我本想追问一句你师父到底要带什么话,想想这孩子就靠着这句话去投靠朱棣了,后半生劝押在这句话上,想来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我说出来,便也不再问了,只拍了拍他的背,鼓励道,“王爷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跟了他,你将来的好日子长着呢。”
  小魏憨厚一笑,“就是冲着王爷待我们那份心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王爷出生入死了。”
  送走了小魏,我斜倚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岱钦在身后笑道,“这下你尽可以好好的养伤了,不用再左顾右盼的伸着脖子等了,想来四爷得了你那句话,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找你呢。”
  岱钦是温和稳重之人,我从没听过他说这样刻薄的话,只是他这么说,我也是能理解他的心意的,不由得脸上渐渐的红了起来。


第245章。65。重逢

  又是一年新春到来,百姓们因为朱棣与朱允炆这场叔叔与侄儿,皇帝与藩王的旷日持久的较量,已经第三个年头没有过上一个好年,与人们的恐慌相违背的是,百花才不管这天下易主与谁,仍旧绚烂的开放起来。
  又是一个春天!
  听说一月朱棣与盛庸平安等人发动了最后一次直面较量之后,朱棣便直接绕开所有人,既不攻城略地,也不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他带着精锐的骑兵步兵,如同一头横冲直撞的猛虎,一路南下,直向京城。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岱钦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巴特尔,但是巴特尔好像消失了一样,毫无音讯,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巴特尔凶多吉少,还活在世界上的可能几乎没有,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岱钦更是从没有放弃寻找他的每一个机会。他的固执好像在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般。
  这一日他从外面回来之时,照例给我带了一些糕点和几两燕窝,吩咐了客栈厨房拿去炖了才来见我。
  他一进门来就带着笑意,虽说他平日里就是个爱笑的人,但是今天笑得却格外不同,我不禁奇道,“你有什么乐事儿,笑得如此灿烂?”
  “你还不知道我吗?年年如此,月月如此,天天如此,时时如此的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叫我乐?”岱钦撇撇嘴,很无所谓的说道。
  我走到他身边,对着他看了又看,他见我如此,才终于将我扶到椅子边坐下,“好了好了,本来琢磨着这事儿究竟是还没有一个准话儿,想等到有结果了再告诉你,既然我自己如此没有涵养,喜怒形于色被你瞧出来了,也是没有办法再瞒你了。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岱钦故作神秘道,“去看了就知道了。枉我们在这家客栈住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直没有发现。”
  我越发的好奇起来,起身便想与他一起往外去。岱钦高兴得狠了,也已经往外走去,直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将我推回了屋内,走到床边一个梨花木的衣架子上将一件厚的羊毛织成的披风拿来披在我肩上,才笑道,“你这身子骨弱得很,还没好干净,就这样出门,对身体不好。”
  我披上披巾,这才随着岱钦往外走去。三月的天气已经发暖,我穿得厚,又披着披巾,身上不由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便掏了一块罗帕对着额头擦了擦,岱钦走到一张桌子前,弯下腰来,指着一个桌角道,“你看这里。”
  我低下身子看去,只见桌角处用小刀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呼之欲出,我惊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帖木儿家族的图腾,帖木儿家族信奉狼神,也信奉天葬,我们的族人在死后会用一匹马将尸体驮着,一鞭子抽走,让它一只奔跑,尸体落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便是他的墓地,狼神会出现,将他的皮肉吃掉,让他获得灵魂的安宁,所以我们信奉狼图腾。”
  “那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我还没问完,便想到什么似的,不由得抓住了岱钦的衣角,兴奋的问道,“你是说……“
  “没错,这是诺敏画的,只是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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