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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海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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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的这头,安然无恙。
而桥那头的石墩,垮了。
整座吊桥像是被人抽掉骨头一般,一头软软地栽进了水位猛涨的达瓦河里。
***
薛山站在屋檐下,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显示出方青野的名字,又一次次自动挂断。
就在他拨打不知道是第十几次的时候,身后传来陈逸的声音。
“怎么样,还是打不通吗?”
薛山略侧了下身子,陈逸手里拿帕子擦着头发走出来,停在他身旁,跟他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印象中,她永远都是穿着白大褂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眼下,淋湿的白大褂正挂在屋檐下的晾衣竹竿上,被风吹得噗噗作响。
褪去那层职业衣裳,身上穿着蓝灰色衬衣和牛仔裤的陈逸,显得更柔和亲近一些。
长发散下来,搭在两侧肩上,陈逸擦完一边又去擦另一边,发尾的水滴晕在衬衣上,胸前和肩头那部分的面料,颜色更加深重。
手臂有些无力地垂在身侧,薛山摇了摇头,说:“一直关机。”
达瓦吊桥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过河通道。
停在桥这头时,隐约能看到河对岸停留徘徊的人影。
透过重重雨幕,他们仿佛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不时有人举着伞情绪激动地指着桥墩垮塌的位置,比手画脚,那意思就好像是有人不慎从这里掉下去了一样。
雨势非常大,不用多想,薛山驱车返回,直接骑到了离得最近的村户避雨,也就是老夫妻那家。
陈逸先给彤彤擦头发,而薛山打电话给方青野,想告知他吊桥损毁的路况,不用急着过来,但他电话一直关机。
陈逸刚刚也给赵书记致电,想说一下吊桥的事,希望有关部门能够派人来及时维修。
电话那头很嘈杂,雨声人声交汇,听不大实在,陈逸只能听出赵书记眼下也正在桥墩垮塌的附近,隐约跟人说着什么,有辆三轮车刚上吊桥,桥就垮了。
陈逸如实跟薛山说完这个消息,清楚看到了他眼里的担忧之色。
“别太担心,不一定是你那位朋友。。。。。。”她实在找不出什么有力量的话来宽慰眼前的人,只能如是说。
薛山垂眸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谢谢。”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满世界阴沉、潮湿,被雨声充斥。
陈逸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想到什么,她问薛山:“你们还没吃午饭的吧?”
薛山侧耳听着什么,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回应。
陈逸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的人,何况两人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相熟,既然他没留心听,自己也不再多问。
她看了眼连成线落下的雨幕,转身欲回屋。
“等等。”薛山忽然叫住她。
陈逸停下,回过身。
薛山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问:“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陈逸莫名被他这紧张兮兮的神情传染了,也侧耳细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河水流淌的声音。
“哗——哗——哗——”
像是有节律地翻滚着,朝自己这个方向涌来,声音越来越近。
陈逸下意识抬眼望向那声音袭来的方向,声音忽然颤了一下,“薛山。”
薛山也望过去,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达瓦河那头的方向,近半米高的洪水,在大雨中咆哮奔腾着一路涌来。
桥头地势比石塔村要高些,洪水来得肆无忌惮。
山脚下可供车辆行驶的乡道,夹在两山间地势最低的位置,和道路两旁的野花、野草、种着庄家的田野一起,很快被翻涌而来的洪流淹没。
老夫妻这间小屋虽处在山脚下,但地势要高于那条乡道,目前形势来看,暂时是安全的。
为了安全必须往高地转移,可这附近都是山,下着暴雨,山上不见得是安全的,随时暴发泥石流也说不定。
许多念头在薛山脑袋里一闪而过,最终,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驼红色的洪流迅猛沿乡道涌入石塔村腹地,那里地势更低,住户有一两家。
冷劣的河风扑面而来,刮起脸上一阵轻微的刺痛。
暴雨、断桥、突如其来的洪水。
让人忽然有一种宿命的无力感。
老夫妻两口闻声也出来了,“呀”一声叫出来,慌慌忙忙道:“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陈逸连忙稳住两位老人的情绪,宽慰说:“先别急,这里地势高一些,暂时没事。”
余光里,小姑娘也跟着出来。她走到薛山身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薛山没有回头,垂在身侧的手朝后握住了彤彤的手。
小姑娘没有见过这种场景,怯怯地站在薛山身后,轻咬着嘴唇,眼神直愣愣盯着奔涌而去的洪潮。
世界陡然安静,只剩下雨声和水流翻动的声音。
陈逸拿起手机想再致电赵书记,汇报一下石塔村这边的情况,刚拨通电话,身旁的薛山忽然开口道:“糟了。”
阿婆还被关在屋里,那座老屋地势很低,洪水过去必定会淹及。
薛山飞快扫一圈四周的地势,做出一个决定。
赵书记电话没有拨通,陈逸的手机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
她问薛山:“怎么了?”
薛山说完心中的担忧,半蹲在彤彤面前,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蛋。
他站起身,看了眼两位满脸愁眉苦脸的老人,目光和陈逸碰上。
静了片刻,他对陈逸说:“陈医生,麻烦你先照看好两位老人家,还有彤彤。”
他要只身前去阿婆家,把她带过来。
陈逸不敢相信,乡道都被洪水淹没了,他要怎么过去?
薛山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解释说山上有小路可以绕,不走山下。
不止陈逸,老夫妻两口也觉得这样太危险,小姑娘更是紧拽着薛山的衣服下摆不肯放手。
但他们都知道,他必须去,因为那是一条人命。
骤雨抽打着水面,雨飞水溅,天地间迷潆一片。
陈逸拉过彤彤的手,用了些道将她圈进自己怀中,微仰起头,柔和沉静的目光看向薛山。
她说:“路上小心,要安全回来。”
☆、10
雅里乡卫生院门口,有个年轻女人举着把伞蹲在一辆自行车前。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她忙活半天,终于解开车锁。
有同僚经过看见她,熟络地打起招呼:“谌珊!”
谌珊闻声回头,把雨伞举高一些,看清来人,笑呵呵道:“是杨姐啊。”
杨姐见她要骑车走的架势,问:“今天下早班?”
谌珊点点头,“对啊,我儿子生日,说好要早点回去给他庆祝的。”
杨姐笑笑,“挺好的,你是真幸福啊,结婚早,现在小孩都这么大了,又乖又懂事。”
听别人夸起自己儿子,谌珊眉眼弯弯:“哪里哪里,杨姐你家女儿才厉害,上学期期末又考了第一名吧。”
被人夸赞当然是开心的,杨姐笑眯眯受了她的恭维,不过她眼下有件另外的事要说。
眼巴巴凑近了些,杨姐问她:“跟你一组那个小陈,她还没谈朋友的吧?”
谌珊嗤笑一声:“杨姐是想给她介绍对象呢?”
杨姐也不避讳:“我有个远房表侄,刚过三十,之前一直在外地打工,前年回来发展,做的建材生意,自身经济条件蛮不错的——”
话说一半,被谌珊打断:“杨姐,我们陈医生可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本科生。”
杨姐不懂她这阴阳怪调是个什么意思。
哦,重点大学毕业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工作,还不是熬成老姑娘了也没个对象什么的。
谌珊说:“您啊,别费这个心了,人家小陈眼光高的很。”
眼光高那是自然的,模样和学历摆在那里,但自家这个表侄也不赖啊,人做建材生意发家,在县城里有三套房呢。
谌珊懒得管这种闲事,提议道:“要不,您还是自己跟她说吧。”
杨姐觉得这法子可以,“那成,我去找她。”
见她拔腿就要往美|沙酮门诊走,谌珊忙叫住她:“小陈今天轮休。”
“哦,行,那正好,我去宿舍找她,更方便聊聊。”
谌珊无语:“她也没在宿舍。”
她有份慢性病的记录表要拿去给陈逸签字,下班之后去过她宿舍,问了邻居那位职工,才知道她一大早趁着雨停去了石塔村,人还没回来。
没想,这杨姐听完,嘴巴张得老大,“你说她去哪儿了?”
谌珊不耐烦,“石塔村,人还没回来,杨姐你晚点再来找她吧。”
谌珊推着自行车,欲跟这位杨姐告别。
“造孽啊!造孽!”杨姐突然嚎出这么一句。
谌珊:“怎么了?”
杨姐像是得了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把拉住谌珊的手,把她手里的雨伞都带歪了一些。
“你没听说啊?达瓦河上游那个水坝被冲垮了,石塔村发洪水了啊!”
杨姐的老公在乡政府上班,先前从他那里得来这消息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震撼,顶多也就是惋惜一下,再顺便祷告一下别有什么人员伤亡。
但现在,她越讲越激动:“进村的桥断了、路塌了,现在整个石塔村就是座洪水孤岛啊!”
***
下午四点零八分。
距离薛山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
陈逸手机仅有百分之十三的电量了,这还是开启了手机自带的超级省电模式的结果。
薛山走之前,他们互留了电话,承诺有什么事一定及时互相通气。
先前彤彤带着自己走乡道,约莫二十分钟能走到阿婆家。
陈逸估计薛山绕山路的话,时间会长一点,所以她一直等到他走之后一个小时,才主动拨打了第一通电话。
但没人接听。
她又紧跟着拨打了第二通、第三通、第四通。。。。。。
放下电话,看着旁边小姑娘满心期待的目光,陈逸有点难过。
为了掩饰忐忑心情,她避开了彤彤的目光,起身走到门边。
雨势不减,天地间迷茫一片。
洪水冲垮了路边好些栽种不牢的树木,发着新叶的枝桠漂浮在水中,随着洪流,快速向前推进,渐渐没入更低矮的水域。
赵书记的电话也一直没打通。陈逸甚至拨打了110报警电话求救,对方已经获悉这边的灾情,兴许正在联合当地的救援队伍出发。
水位持续上涨,水面据这口院子的距离,大约只有不到半米了吧。
而薛山走过的那条林间小路上,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影子出现。
小姑娘跟着出来,站在陈逸身旁,跟她一样,期盼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陈逸拉住她的手,回到屋内。
纵然有陈逸的不断宽慰开导,两位老人仍一直担惊受怕,浑身都打着哆嗦,一遍遍重复说: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躲不过这劫难了。
陈逸见状,让他们收拾下家里贵重的物品,可以的话,再带点干粮装上,说有机会转移的话,这些东西在路上能排上大用场。
两位老人听话地照做了,收了两个大包起来堆放在门口。
彤彤坐在一条小木凳上,拉拢着脑袋,嘴巴微微撅起,手指不停抠着小熊玩偶的眼睛。
她在担心、烦躁和不安。
陈逸再一次拨了薛山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最后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能拨通,说明手机很可能还是在他身上的,只是没听到而已。
但什么都不能做,一味地等在这里,让人感到很无助。
她倚身靠在一面墙壁上,脊背感受着墙砖冰冷的温度。
忽然有那么一秒,陈逸突然站直身体,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在喊陈医生,在喊彤彤。
目光流转,小姑娘也抬起头来,直愣愣望着陈逸。
两人对视片刻,脸上霎时绽放出笑容。
陈逸立刻迈步跨出门,彤彤紧跟身后。
她没有打伞,就那么站在院子里,任凭雨水冲刷,目光投向薛山离开那条小道。
桉树林里,站着一个人。
不,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但他怎么不立马过来呢?他为什么朝自己使劲挥手?
猛然间,她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从大地深处发泄出来的,沉闷而轰隆的声音,又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
那轰隆声音越来越近,像千军万马驰过荒原,渐而变成一种吼声。
中间似乎夹杂着树木被折断的声音,水浪翻涌的声音。
轰轰——隆隆——
陈逸乍然醒悟,转头看向房屋背后那片山脊。
山上,一片黄汤裹着一片浑雾扑将而下。
不远处那人在叫喊着什么,陈逸完全听不到了,她猛然转身,用尽所有力气跑回老屋,对着里面仍战战兢兢的老人大吼一声:“快跑!泥石流来了!”
老人闻言,互相搀着焦急忙慌往屋外跑。
陈逸跑回院子,一把抱起彤彤,往薛山所在的方向跑。
身后两位老人速度不快,但也算紧跟着,结果刚跑出院子,老爷子见着山上滚滚而下的黄汤,又听见那巨大的声响,吓得双腿一软,左脚绊右脚,一跤摔了下去。
两位老人摔作一团。
陈逸连跑了好一段,发现身后老人没有跟上来。
她放下彤彤,急道:“看到爸爸了吗?往他那里跑!快!”
转身奔回院子。
薛山也已经放下背上的老人,一路狂奔过来。
费力将两位老人拉起,连拖带拽跑了一段路,陈逸看见前方小路上呆滞不动的小姑娘,她大声喊她:“彤彤!跑啊!跑去你爸爸那里!”
山洪泥石流顺势而下,一声巨响,身后房屋顷刻倒塌。
老人回头望了一眼消失在泥流中的老屋,泪光闪闪,颤着脚步紧跟陈逸的步伐。
又有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袭来。
陈逸脚步不停,抬眼望向右面的山脊,表情愕然。
又一股泥石流将要裹挟而下。
树木皆倒,黄汤满山,世界轰然巨响。
彤彤就站在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薛山离她还在很远,如果她足够快,跑过去抱起她竭力狂奔,也许是可以躲过这场劫难的。
但身后两位年迈的老者呢?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阵冷风直透心窝。
陈逸埋头奔跑,一把将小姑娘抱起。
不知道是职业使然,还是天生本性,她向来坚持,每一个生命都是高贵的、独一无二的,不论年龄大小、不论疾病健康。
如果她的力量足够强大,她会毫不犹豫以己之力拯救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
但她不是。
她可能自身难保,可却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命运从来都不应该由别人主宰,但是此刻,陈逸奔跑在雨幕中,她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抛弃了两条历经沧桑、至真至善的可怜生命。
但老天爷真的会怜惜剩下的人么?
眼睛被雨水糊住,几乎无法睁开,陈逸朝着某个方向竭力奔跑,跑到全身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似乎看见那个男人也朝自己奔来。
再然后,她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掀翻。
她死死抱住怀里的小姑娘。
水流、泥土、断裂的树枝,在她们周围不断翻滚。
***
不是说,人死之前,这辈子所有的记忆都会如走马灯一样浮现眼前吗?
为什么她看见的,只有最痛苦的那一段?
***
那是1996年的冬季。前一天夜里,天上飘起了雪花。
对于数十年不见一次飘雪的南方小城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动愉悦的事。
六岁的陈逸学前班放学回家,急急忙忙扔下书包就去找隔壁的小玩伴堆雪人玩。
家门口积雪不多,小玩伴拉着她去了村头,那里积雪多,两人合计着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游戏进行得无比顺利,也无比开心。
直到最后快收尾时,两人因为雪人的眼睛该用核桃还是板栗,起了争执。
小玩伴说板栗,陈逸坚持核桃。
最后两人打赌,谁先回家找到东西拿过来安上,就用谁的。
不等小玩伴发号倒数施令,陈逸拔腿就跑,留下身后的人边跑边叫:“陈逸!你耍赖!”
陈逸当然不管,没命似的往家的方向跑,抢在小玩伴好几米之前的距离到家。
她一把推开门,兴高采烈冲进堂屋,冲进父母的那个房间。
她记得前几天母亲刚买了一袋核桃回家。
因为担心受潮,一直在他们房间的木架上搁着。
她觉得自己赢定了!
小玩伴在家里捣鼓半天,终于找到之前吃剩下的几颗板栗,高兴地不行,一把装进裤兜里就往门外跑。
路过陈逸家时,她飞快朝开着的大门里扫了一眼,没见着人影。
心想,完了完了,陈逸这个赖皮鬼肯定早到了!
可是当她赶到村头时,那里空无一人。
她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几声。
赖皮鬼,还是我赢了吧。
她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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