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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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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要见珩儿!本宫要见珩儿!”

    左氏急出了泪,一把抓住贴身侍女的双手,颤声道:“珩儿是本宫的亲生骨肉哪!”

    倘若去求蓥娘,定是自取其辱,即便跪在蓥娘面前,她也断然不肯让她去见珩儿的,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了!

    “娘娘?!”

    侍女惊愕不已:仪坤宫早在八年前,就换过一批奴才,不知何故,圣上下旨将皇后禁足在仪坤宫时,原先伺候皇后的那批奴才,就被更换了,她进宫服侍娘娘时,也曾听到一些宫中谣传。

    虽知娘娘并不疼爱小公主,奴婢们却也只把那些谣传当笑话来听,不曾想,娘娘今日竟然亲口告诉她:珩儿是她的亲生骨肉!

    莫非……

    真如太医所言:娘娘偶有神智昏聩之时,发病后胡言乱语,才惹得龙颜震怒,失宠了八年之久?

    “还发什么愣?”皇后忿然作色,厉声道:“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

    “奴婢不敢!”奴性大了,无论主子要做什么,只须一声令下,断然不敢忤逆。

    侍女战战兢兢扶着主子蹬上岩石,小心托扶着,直到主子攀上了墙头,翻墙而过……

    砰!重物坠地之声,隔着墙仍清晰传入耳内,侍女吓得跪倒在墙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僵跪在那里,默默祈祷:万莫出事!万莫出事!主子快快平安归来!

    跪在墙角,这一等,侍女等了良久,却,再也未将主子平安盼回来!

    ※※※※※

    六宫之主、皇后之尊,如今,却落得个乔装改扮,以宫婢之姿,偷偷摸摸翻墙而入的窘迫境地。

    左氏翻进邻院后,重重跌落在地,却连哼都不敢哼出声来,伏在草丛里,紧张地看看四周——

    雅致院落,石桌石凳,红梅吐香,却是静悄悄的。

    庭院之中,果真空无一人!

    左氏仍不敢大意,屏息,提拎着裙摆,沿墙根小心挪移着脚步,悄悄靠近厢房。

    本以为要费些工夫,寻找珩儿的房间,怎知,稍一抬眼,就看到东侧厢房朝着庭院的窗台上,晾着一双小孩的鞋子,直将她诱到房门外。

    手指轻触门板,小心推一推,只听“咿呀”微响,仅仅是虚掩着的房门,在这轻轻一推之下,便敞开了。

    蹑手蹑脚摸进房内,连老姑子的身影都不曾瞄见,房间里竟也无人守着,她走得极是顺畅。

    明暗两厢的雅舍,残留着中药味,绕进屏风,转入内室,一眼望见床榻之上,病恹恹睡着的珩儿,左氏心绪激荡,未及多想就扑了过去。

    扑至床前,凝眸深深望着珩儿熟睡的容颜,那瘦削的两颊,青筋浮现的眼眶,面色如此晦暗,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心头揪痛,颤手抚摩孩子的发,抑制不住悲伤,泪如泉涌,险些哭出声来。

    “小主睡下了么?”

    门外猝来人语,惊得伏于床前的左氏慌忙用手捂住了嘴,屏息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有如意宫的人,才会唤皇长子殿下为“小主”——屏风外,忽有人影闪动,两个小丫头进房来,轻唤几声。

    隔着屏风,朦朦胧胧的,看到小主安睡在床榻上,丫头不敢贸然入内,就在外屋搁下香炉子,将小主的外袍晾于香炉边上,晾衣熏香。

    “小主真可怜,”一个宫娥装束的丫头,收拾着药罐子药碗,叹着气儿,恁大声地道:“太医都说了,药石罔效!也不知小主能不能再熬过一年?”

    “我倒是听说,小主明日就要飞升极乐净土!”另一个粉衣娇俏的小丫头,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在贵妃娘娘身边服侍时,听沲岚姑姑与娘娘私语,说是小主这病拖不得了,不若趁神坛祭天之时,让天师念咒请神来渡了他的魂,让小主尽早驾仙鹤飞升极乐,早日解脱!”

正文 第五十章 偷皇子

    “嘘!”打个噤声的手势,宫娥急道:“这话可不许乱讲!娘娘只得这一子,尊为皇长子,怎会如此命薄?”

    “阎王让你三更去,何曾留人到五更?”粉衣娇俏的小丫头,嘻嘻一笑,口出惊人之语:“沲岚姑姑说,娘娘月事癸水未来,已有一段日子了,回宫后得请太医诊脉,没准儿是害喜了!”

    另一个丫头“呀”地一叫,惊喜不已:“当真?娘娘这八年来苦心调理身子,可算又怀上了!”

    “嘘!”粉衣丫头也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隔着屏风瞅一瞅小主,拍着心口压着惊,“好险没被小主听到!”

    二人匆匆收拾了一番,端着药罐子走出房门,反手将门又关上了。

    左氏这才透出一口气来,面浮惊骇之色,回想着那两个丫头适才那番对话,无意中,竟被她知晓了蓥娘带皇长子来这天机观的真正目的——

    趁神坛祭天之时,让天师念咒请神来渡了珩儿的魂!

    蓥娘再度怀胎,就想放弃病重的珩儿?明日神坛之上,竟是珩儿丧命之时?!

    “贱、人!”

    惊于蓥娘这副蛇蝎心肠,左氏眼中噙泪,看着珩儿的睡颜,心如刀割,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当机立断地伸手,将珩儿抱起,紧搂在怀里,咬着唇,毅然决然地道:

    “珩儿,随母后走!离开这里,哪怕拼尽一切,母后也要护你周全!”

    珩儿昏沉沉地睡着,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左氏紧搂着自己的孩子,咬一咬牙,走到外屋,屏息凝神,仍听不到半点脚步声,悄悄开了道门缝,窥得门外无人经过。

    趁着庭院里也空无一人时,她抱着孩子,奔出房来,一口气冲出院落,奔着防备疏漏的后山,跑去。

    左氏抱着皇长子,前脚刚离开院落,鞫容后脚就迈了进来,站在院子里笑问:“娘娘可在?”

    看似空无一人的庭院,猝然冒出数道人影,方才在皇长子房间里说话的两个小丫头也在,迎着鞫容娇笑道:“娘娘在呢,就等尊上您来……”

    “卜正来了?”银铃似的笑声,由厢房那头荡出,贵妃蓥娘缓步走出房门,“啪啪”击掌两声,禁军侍卫闻声而来,肃立于旁,听候娘娘旨意:

    “适才,本宫命你们去外围巡哨,此间疏于防范,倒叫人钻了个空子!”

    蓥娘不慌不忙,指一指鞫容,道:“卜正可是瞧见,有人从本宫院中奔出?”

    鞫容唱戏似的,高调唱道:“回禀娘娘,适才,臣来请安,在此间与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臣见皇后装束奇怪,穿着宫婢的衣衫,怀中还抱着贵妃娘娘的孩子,行色匆匆,往后山去了。”

    “皇长子若是有个闪失,这失职之罪,你们可担待得起?”蓥娘一声娇叱。

    侍卫们纷纷跪地请命:“卑职等请命,往后山寻回小殿下!”

    “娘娘,臣也请命,让天机弟子速去后山,搜山!”与蓥娘对视一眼,鞫容心领神会,这就命人敲响观内钟声,召集弟子们速往后山寻人。

    禁军侍卫与天机弟子,两批人马混杂在一起,齐往后山。

    鞫容倒是落得个清闲,登顶纵目远眺,看后山密密麻麻全都是人,不由得一乐:他们怎么就不往断崖那头去找呢?那里地势险峻,一不留神,就会失足坠崖!

    这些人不去断崖那边,将后山三面都包抄起来,不就是逼着皇后左氏往断崖那边逃么?

    皇后啊皇后,亏你是六宫之主,却输在了心计谋略上,贵妃设下个圈套等你来钻,你就这么傻乎乎地钻了进去,自个往绝路上走,还真被蓥娘料准了:关心则乱!

    暴君的后宫之中,还有何人能与蓥娘一较高下?

    “李乌龟,你这前任太子妃若是跟你跑了,圣上的后宫可就安宁太平了!”

    可惜呀可惜,李炽降伏不了这祸水红颜,让美人落在旁人怀中,坐实了那顶绿帽!

    鞫容越想越觉这后宫之事,委实乱得有趣,登高远望之时,犹如看一出好戏,竟还有兴致唤弟子来奉茶。

    “焱戎——!”

    天机门徒都帮着侍卫们搜山去了,焱戎在神坛、山顶之间两头跑,累得够呛,闻得尊上登高一呼,声震山谷,惊得他是一个大马趴、直接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粗气,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就耍了个小聪明,使唤两个看守狼孩的小弟子,去给师尊奉茶。

    那两个小弟子本是悠闲地看着门,摸鱼打混儿,还偷来厨灶里的热菜,就着小酒,吃吃喝喝。

    师尊荤腥不戒,自立门规,独具一格!这当弟子的也就无所顾忌,香喷喷的狗肉就着小酒,咂摸得正爽,却被大师兄唤了去,冒风上山顶,给师尊奉茶,还得端去暖茶烧水的小炉子,够他们忙活了。

    如此一来,那无人把守的厢房门外,就落下了餐盘子,盘中还剩下不少美味佳肴,飘着香儿的,引来了一抹小小身影。

    一个小女娃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见四下里无人,飞也似的跑过来,小手一伸,抓起盘中喷香的狗肉,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那吃相,可真不是女孩家该有的,半点斯文都没有!

    从昨晚饿到今日,眼看都快晌午了,母后还不给她吃的,只唤来个小太监,抱她进屋睡去。饿着肚子,如何能睡得着?她实在是饿得慌了,趁小太监一个不留神,就悄悄溜出来,自个找吃的去。

    天机观内,建筑物的规模相当惊人,她专挑无人的角落溜蹿,七弯八绕,竟绕到这里来,虽认不得回去的路了,却也被她找到吃的,先饱餐一顿,才有力气找回去的路。

    狼吞虎咽,连盘子里的碎肉渣都舔光了,她才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巴,打个饱嗝,转身往回走,走到拐角,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踏而来,吓得她赶忙跑回去。

    走廊上无处遮蔽,惊急之中,她推开那间厢房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来的是皇后那边的人,几个小太监陆续奔来,在厢房门外稍作停顿,一面往角落里仔细地找,一面放声喊话:

    “小殿下,您在哪儿呢?”

    “您要是再不回去,惹皇后娘娘生气,奴才们挨板子事小,小殿下您也得挨娘娘的责罚哪!”

    “哎哟,小祖宗,您别躲了,快出来吧!”

    这样的情形,似是司空见惯了,几个小太监满心的无奈,心知这位小主子表面顺从,天生反骨,挨了皇后娘娘的责罚,放声大哭之后,就以负气出走的方式,无言地反抗,除非皇后娘娘亲自来寻,不然,小殿下就是不肯自个露面。

    只要娘娘一声厉喝,小主子躲也躲不住,怕怕地蹭回来,跪着认错。

    只是今日,皇后娘娘连找都不想找她了。

    要是在宫里头,奴才们还放心些,可到了宫外头,小主子再乱跑,万一出点状况,就算借他们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呀!

    “小殿下,您再不回去,皇后娘娘这回可绝不轻饶!”

    小太监发了狠,出言恫吓,边找边喊话,忙于搜寻小公主的踪迹,竟疏忽了天机观中反常的情形——天机弟子不见了踪影,偌大一座皇家道观,竟是静悄悄的,静得吓人!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双双逃

    尚不知自家主子出了大事,这几个小太监只顾着找小殿下,喊着话儿,渐渐去远。

    躲在厢房里头的女娃,扒着房门,听到脚步声去远,才拍拍胸口,吐吐小舌头,皱着鼻尖儿轻哼:“母后要责罚,我就不回去了!”

    大不了再逃得远些,不回去了!

    她赌气坐在房中,迟迟不肯出去,眸子滴溜一转,瞅见这厢房里头,竟还有个小小道童睡在床榻上。

    上前一看,那道童与她年龄相仿,睡得沉沉的,她躲在他房中这么久,他还是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见了同龄的孩子,她可高兴了,眼睛亮亮地趴在床边,伸手摇一摇,摇不醒小道童,她纳闷地瞅着他,不知不觉中,竟看得呆住:这人睡着时的模样,怎么如此可爱?像、像……哦,对了,像极了小太监偷抱来的那只狗崽崽!

    只可惜,母后不喜阿猫阿狗,他们又没将它藏好,被母后命人活埋在土里了。没了狗崽崽陪她玩,她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

    “崽崽?崽崽……”

    瞅着那小道童,她好奇地伸手戳戳他的面颊,忍不住又掐捏一把,逗狗崽崽般的,小手很不老实地摸在他脸上,还揪了揪他的耳朵,看他在睡梦里微微皱起眉来,她“咯咯”一笑,越发觉得他比那狗崽崽可爱,爱不释手地搓揉着他的面颊,当面团似的揉呀揉,还咯咯地笑个不停。

    喀!

    门外猝来响动,有人影晃过。

    房里的她闻声就躲,一急之下,竟躲进了小道童的被窝里,揪着被子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躲在被子里,她隐约听到房门似乎被人打开了,一阵轻捷的步履响动,一道人影站在了床前。

    “铮”的一声,来人拔剑出鞘,剑芒暴涨,映在那人眉睫,映亮一双猎豹般的冷厉双眸,眉宇间升腾出凶悍嗜杀的一团煞气,冷酷无比!

    此人右手掌心老茧,被兵器磨得厚实,那形状及分布的部位,分明是惯使刀的一双手,却偏偏携剑而来,似是为了避讳,避免被人从刀伤上洞晓他的身份。

    拔剑出鞘后,森森剑芒迫向熟睡中的小道童!

    “八年之前,你就不该活在这人世!”

    八年前没能灭了天谕,今日,他就要为圣上再行灭天谕之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癫狂怎能料想得到,他会在两宫娘娘莅临天机观时,潜入观中取了这狼孩的性命!

    兵行险招,方能出奇制胜!领兵打仗的人,只论输赢,不论手段!

    飒!

    剑芒一掠,斩向熟睡孩童的颈项,却在半途猛然停滞了一下,挥剑之人骇然看到:中了迷烟后沉睡着的狼孩,竟猝然睁开了眼,乌黑的眸中折射着剑芒透出的杀气,正是这杀气,又一次唤醒了狼孩。

    霍地睁开眼,直视床前所立之人。狼孩敏锐的感触力,洞悉了来者的身份——正是那日大殿上与他厮杀搏斗过的那个人!

    今日,这位冷颜将军竟乔装蒙面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却,在惊见狼孩睁目瞪来的一瞬,手中利剑竟停滞了一下!

    领教过狼孩的身手,颈侧咬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与这狼孩凶野的目光对视,驭刺仅仅是犹豫了一下,而狼孩,已蹿出被窝,蹲伏在了床榻一角,与他僵持了一下。

    待驭刺挺剑再度攻击时,一场殊死搏斗却被走廊上奔来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正冲这厢房来!

    驭刺额头滴汗,生怕被人撞见这场面,识破他的身份,就在门外脚步声疾来时,他骤然收剑归鞘,闪身跃上房梁,倒挂金钩。

    房门一敞,杂沓的脚步声落进门里时,房梁上黑影一掠,驭刺扑出门外,旋风似的飞蹿而去。

    “别追!办正事要紧!”

    进房来的,同样是黑巾蒙面,却有两个人。

    今日的天机观,真是热闹非凡,去了个驭大将军,又潜进来李炽麾下两名死士,其中一人正想追出门去,另一人慌忙拦下他,又冲着床榻上半蹲着的狼孩打了个呼哨,那是狼孩能够听懂的暗号,示意他赶紧随他们离开此处!

    嗅得死士身上熟悉的气味,狼孩如遇亲人,低呜几声,身形一动,就要随他们离开,不料,皂袍一角却被一只小手拽拉住,藏在被窝里的女娃探出头来,冲他一笑,“等等,带我一起走!”

    适才睡着时,朦朦胧胧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咯咯的笑声就荡在他耳边,却丝毫感觉不到敌意。狼孩瞅着她,四目相交的一瞬,她眼中的不安,令他想起那头狼崽,被李炽养在后院的狼崽,是那头用狼奶喂养过他的母狼所生,刚一生下就被人圈养着,失了狼性,显得弱小而可怜,还十分地依赖他!

    呼哨声短促地响着,死士们催促他赶紧离开,狼孩骤然抓起她的手,背过身去,蹲在她面前。

    她初时一愣,而后,匆忙趴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迅速离开。

    ※※※※※

    当小孩子负气出走,只孤身一人时,也走不了多远,但,若是她再遇上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道出走,就有了底气,相互有了照应,走得也更远些。

    与其回去挨母后的责罚,不如逃得远远的,再不回去了!——孩子的想法总是天真的,尤其是稚气未脱的年龄,加一些些叛逆,就当真能做出这不计后果的举动。

    趁天机观防备空虚,两个半桩孩子,当真溜了出去,沿后山的路径而行,虽避开了道观山门前驻守的禁军,却遭遇了搜山的两批人马,死士只得先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让狼孩逮着空隙赶紧走。

    “哎?你往哪边走?”

    趴在狼孩背上,女娃只觉眼前景物飞逝,如腾云驾雾一般,看狼孩在山间跳跃、腾挪,如履平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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