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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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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在玄宫以北?”
  然而他们现在又回到了玄宫南处的原点; 也就是说,在这座地宫的另一端,可能便埋藏着那个暗中势力想极力遮掩的秘密。
  段明空一言不发,引着灯笼往北而去。此前转了两圈一无所获,段明空意识到凶手能将佛像自地下疏水道运送,那暗室与疏水道的相接之处也有可能并非是一道石门——开口若非是在脚下,便在头顶之上。
  一时四下无言,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了极点,这环形的地道中并无什么参照,没人知道哪一步之后他们便会错过了暗门又回到原点。
  蒲风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李归尘的腕子上,她虽不懂得什么医术,也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脉搏是如此急促而轻弱,似乎她一重按便摸不到了。
  而这黑魆魆的狭小窄洞之内少说有上万块石砖石板,就算是有暗室,谁又知道藏在哪一块砖石后面。
  蒲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焦虑地借着灯光往前望去,自己画的那个标记就像是一支箭无情地向她射了过来。
  如此循环往复的话,到哪里才是个终点?谁又知道凶手何时便会出现在他们对面。
  那个略呈苍白色的小小记号终于冲破了蒲风的防线。她一把拖住了李归尘的袖子,那些放弃的话都涌到了嘴角,可她看着李归尘低垂而深幽的眸子,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她太清楚不过,查不出石佛像及玄宫所隐藏的秘密,他们此前的一切努力,甚至包括马正和付六的死都白费了。此一日,若非是将谜题揭开,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便只有落荒而逃或者是引颈受戮了。
  玄宫之内的种种谜团难道便没有一点关联?谁又知道他们今日留下的种子他日会长出怎样的恶果?可蒲风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她忽然很想逃避,带着李归尘一起。
  太子遭人构陷如何,皇帝换了谁人做又如何?当日摆在她面前的仅是一个含冤受屈的朴实农夫,一念感之而已;可如今在这无边的暗流迷雾中,似乎已经没有她可选择的路了。
  李归尘停下了脚步来,而段明空火急火燎地找着暗门,竟全不顾他二人,挑着唯一的灯就这么走了。
  本就昏暗异常的地道忽然就彻底漆黑了下来。就算将眼睛睁到最大,也同闭着眼没有任何区别。
  四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蒲风呆呆地站在那里,黑暗给了她最好的掩饰,那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忽然就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可她不敢哭出声。二十年来,自己似乎从未这般担惊受怕。因为有些东西她原来从未拥有过,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痴妄的留恋,但现在不同了。
  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随着抽噎而轻颤,然而,有一只手忽然将她拉进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手似乎想抹掉她眼角的泪,却无意碰到了她冰凉的唇。蒲风心底一阵颤粟,再无忌惮地埋头在了他怀里。
  “终究是我害了你……”李归尘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寒风中的冰碴子拍在脸上,带着刺拉拉的轻痛。
  “或许是我太怯懦了……路都是自己选的,何来害我之说……李归尘,我就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有人想要更好地活,就一定要让别人死……为什么?为什么……”
  李归尘忽然觉得心中的闷痛让他有些无法呼吸,他的手顺着蒲风嶙嶙的脊骨而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他压住一声哽咽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自己……也不可以……”
  李归尘缓声应了,同时也感受到了怀里的小人儿也在压制着抽噎声。在她这个年纪,正是任性恣肆的时候,可蒲风未免有些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他心疼。
  “没关系,案子查不下去了,咱们就回家……”
  蒲风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好。”
  无边无涯的黑暗中,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扶墙而行,末来的路,莫不是都如此?
  然而远处忽然飘过来了段明空的声音:“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暗门。
  话是那么说,可追着案子跑似乎成了蒲风的天性。
  她自知有些失态,躲在李归尘身后不愿见到段明空,而李归尘本就伤风严重,一把沙哑嗓子听起来差不多还是那个调子。
  段明空的心思估计是全在暗门上了,他举着灯笼照着暗渠的顶子,果不其然显示出了一枚不大的镂空铜板印。他看李归尘点了头,便一手拔剑出鞘,另一手猛地拍击了一下石板。竟是生生让他撞出了一个缝隙。
  段明空退后一步,一脚蹬着石壁微微跃起,将那石板彻底推开了十数寸,穿身是足够了。
  他一个腾身便拉住了头上暗室的地面,以臂撑地一跃而上,而李归尘个子比段明空高些,虽爬上去得有些吃力,倒也没太大问题。最后他二人蹲在开口处一人拽着蒲风一条胳膊将她也拉了上去。三人这才算是安稳站在了石室里。
  段明空将剑负在了身后,引着灯笼在这间石室内转了一圈,眉头不由得皱成一团。
  这间石室与墓室构造截然不同,四壁皆是些普通的陶土砖,也并没有雕花纹饰,上面渍出了一层白色的淡淡盐霜,看得出年代久远。而整整一面墙边皆是佛像,少说二三十尊,或坐或立,有些是花岗岩雕的,也有些是铜铸鎏金的,在闪烁的灯光下散发出晦暗却不失华美的光芒。
  所有佛像皆是眉目低垂,似乎不忍目睹他们面向之处。
  目光所及的是一道门,被填了砂石的麻袋紧紧封堵死了。蒲风额角暗跳,心中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预感。
  她冲了出来,一个“不”字刚出口,段明空已挽了个剑花过去挑破了一个填得满满的麻袋。流沙如细瀑淌了下来,“沙沙”声填满了这间石室的每一个角落。
  蒲风失神道:“掩在这沙袋后面的若真是那一屋子染病尸体,你我可能都得死。”
  段明空闻言一顿,反手便将剑没身插入了麻袋里,剑柄处恰好将豁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此话怎讲?”
  蒲风一听这话有些气得想吐血,合着锦衣卫大人一直都不知道马正是染瘟疫死的。她再一想,昨天下午段明空的确不见人影,这事也是她疏忽了。
  用沙袋将门洞封堵住了,说不定就是忌惮里面的东西。而这屋中若是的确有尸体,便是证实了他们此前的推断。可这些都不是重点,意识什么?若说凶手杀马正是为了防止他传播瘟疫也罢,此后杀付六及其他的所作所为必然预示着有什么阴谋正在滋长。
  她没注意到李归尘独自绕到了佛像丛里,他将那地上的火盆点燃了,石室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然而这地方可不单单仅有火盆床褥,佛像中还有一个小桌案,上面摊着几幅一人高的佛陀的立身画像,径直垂到了地上。其中有一幅中的佛像被剪去了,只剩下带着轮廓的白纸。
  蒲风顿时回忆到初五夜里出现的人影或许仅仅是一张纸——凶手伏在檐上,拿东西坠着这纸,月光便会勾勒出影子,故而她在屋内看着像是个佛像。
  几张草草的画像之下有一份名簿,烧掉了一角,但大部分字迹依旧是清晰的。李归尘的指尖划过了那些蝇头小楷,忽然便顿住了。
  这里面的姓名,他认识不少……多是应天府六部之人。
  除名簿之外,还有一封写了一半的信。
  然而更为令他咋舌的是,誊写名簿所用的纸张,以及桌上尚未干涸的墨汁皆是大内所用的御品,尤其是这封暗信,写了仅仅十六字:
  “燕燕择巢,孤梁朽之。云歇日显,北风催之。”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滔天的血雨已迫在眼前了。
  太和二十年发生了一件事:北魏孝文帝废了太子,后又派人毒杀了圈禁中的废太子。
  当今太子体胖,有腿疾;北魏废太子亦是体胖。
  而孝文帝废太子的一大原因便是太子与守旧派勾结,意欲迁回旧都。
  再看那诗,什么便都明白了。
  自古异象关乎国运,在帝陵中恰恰挖到这么一批石像,想做的文章也就多得很了。
  李归尘扶住桌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段明空刺穿了麻袋既以暴露了他们来过,他便无须再隐瞒行踪,故而李归尘径直将那名簿一并暗信揣在了怀里,拉着蒲风便快步跳出了石室去,段明空紧随其后。
  路上蒲风问他可是看出什么了,李归尘默缄口不言,只道是上了地面便要即刻离开陵园,别的暂且不提。
  谁又想到半路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窸窣脚步声,他三人分为两路藏身在涵洞的枝杈口里,屏住了呼吸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可如此一来,对方发现暗室中有人闯入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且不说这些人手里握有火铳弓弩,单是人数上也要超过他们数倍。
  蒲风三人只得一路快走小跑,待到从厢房门口的石板缝隙中脱身的时候,天色都已大亮了。
  张渊和裴彦修刚刚松了口气,便见李归尘神色严肃地让段明空迅速去牵马来,无论如何,众人立马便要动身。
  他的嗓子虽嘶哑到几乎难以发声的程度,声音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没有留出一点让人迟疑的余地。
  段明空带着自己手下的数个锦衣卫出了陵园往西北向而去,而李归尘载着蒲风一并张渊裴彦修四人三骑直奔城中。
  果不其然刚出了山峦一带,自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蒲风忙问道,他们要是追上来了怎么办?
  李归尘扬了鞭,沉声道:“只要入了城门,这些人就不敢再追上来了。”
  毕竟是暗中筹谋,哪敢打草惊蛇。
  张渊忽然道:“你先带着蒲风走,也省得我们拖累了你。”
  蒲风看着他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不免有些怅惘。
  再往前看,也就是两三里之外便是城门。蒲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回头便发现那些黑衣人仅距他们百步之遥,她甚至看得见他们手里握着的机弩。
  火铳毕竟太惹眼了。
  马已经跑到了极点,不免有些将要力竭的迹象,蒲风看到一支箭“嗖”地向他们射了过来,最后插在了十步远的荒土里。
  李归尘听到这动静低喝了一声要勒住缰绳掉头。蒲风知道李归尘怕她有危险,可一旦掉头的话,想必他二人谁也没有活路。蒲风只得强压住恐惧骗他道:“箭还远得很,没关系的。”
  那猩红的城门业以近在眼前,身后的箭雨紧跟着密集了起来。
  蒲风自他腰间拽下了亲军都尉的牙牌朝着城门守兵晃了晃,所有行人及守卫皆退到一旁给他们让了条路出来,果然他二人一入到城中,那些黑衣人皆停箭勒马,迅速便撤了回去。
  蒲风一时难以平静,那些箭簇几乎是蹭着她的脚边飞过去的,她听得到划破布帛的声音。
  入了胡同,李归尘勒着马微微放缓了速度,这才直奔此前皇长孙所在的驿馆而去。
  许是方才马跑得太快,蒲风忽然觉得有些冷,就连拽着李归尘的手也有些无力。蒲风看着路边人惊异的神色,不禁有些额角暗跳。
  到了驿馆门口,所幸见到星砚出门迎了过来,蒲风的心才算安稳了些。然而李归尘跃下了马,她忽然身形一歪,险些从马上跌了下来。
  蒲风只觉得眼前的事物有些摇晃模糊,他看着李归尘的原本晶亮的目光就那么忽然黯淡了下去,不知为什么心中猛地一痛。
  李归尘说,随卿你千万别动。
  随卿……是她的……表字。
  她听到星砚吓得低呼了出来。
  蒲风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有些莫名其妙,她忽然觉得后背很凉,下意识地伸手伸手摸到腰际,触碰到了一个冰寒而坚硬的杵状东西。
  就在那一瞬间,撕心的痛楚潮水般席卷了过来,她咬住了牙没哼出声儿,却冒了满头满脸的汗。
  是李归尘在唤她的名字……蒲风,随卿……
  这名字的确挺好听的,尤其是自他口中说出来……蒲风眼前一黑,跌落在了一个怀抱里,可这样一动,便更痛了……她吃力地抬了抬眼皮,看到了李归尘的侧颜。
  蒲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的眼睛居然红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脸上。
  是泪。
  他居然哭了……
  蒲风觉得很累,累得说不出话来,连气儿也没有劲儿喘了。李归尘茫然无措的样子,就像是个跌碎了花瓶不知如何收拾的孩子。她余光中的事物飞快地退后,只剩下了李归尘艰涩的声音:“蒲风,别怕……别怕……有我……”
  她并不觉得怕,只是轻轻翕动着唇,可惜那句“没事”说不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2点左右可能会加更一章啊~
  下章完结此案,划重点,下章特别特别甜,拍着所剩不多的良心。


第37章 随卿·终 'VIP'
  意识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融化; 她的胳膊搭在李归尘肩上; 很想挽住他的脖颈; 却蓦然垂了下来。
  朦胧的光自门扇的雕花之间穿透了过来; 一缕一缕向后逝去; 伴着他粗粝的呼吸声。
  蒲风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趴在了床褥上,明亮的烛光有一点点刺目; 耳边还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她艰难地挪了挪脑袋; 便看到了李归尘素白的身影。
  屋子里很静;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她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而李归尘忽然坐在了她身边,伸手按了按她的脉门; 继而拿热水浣了的白布给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腰后的时缓时急的痛楚几乎将她的神识撕碎,蒲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了手搭在李归尘的腕子上; 咬着唇说道:“这样死了……可惜了……”
  李归尘一听这话; 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斥她胡说。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蒲风能感觉到血液被迅速抽空所带来的那种空虚感。而他似乎不打算再等大夫了; 径直起了身剪开了她身上的血衣。
  再之后,蒲风忽然觉得腰上一凉,李归尘竟是不由分说地掀开了她的一应外袍里衣,将那伤处显露了出来。蒲风只觉得心已经要跳出了腔子; 她无奈晃了晃身子想要躲; 到底她还是有些羞涩的。
  雪白纤细的腰肢就这么赤…裸在他面前,可李归尘满眼都是她创口处的血色。棉袍里衣能剪则剪; 其余的往上翻过去,他看到那箭矢幸好伤在背部右肋下,将将避开了要害。
  而殷红的热血正顺着创口汩汩而流,甚至染红了她雪白的亵裤。李归尘拿着干燥的白布暂时堵在了箭身周围,他感受得到蒲风全身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李归尘俯身在她面前紧紧攥着她的小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柔声哄她道:“丫头,别哭了,没伤到要害,没关系的。到了这里咱们就安全了,别怕……一会儿可能会稍稍有一点疼,你要是忍不住了就掐我……”
  蒲风有些破涕为笑,他的确是不怎么会哄女孩子的,说的话也是这么笨笨的。
  而一转眼,他温暖的手指便按在了自己腰间最为敏感的肌肤上,那箭本是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她眼前一黑的,可蒲风想着他温柔的手,多少宽慰了些。
  然而李归尘摁着白布,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他忽然开口问蒲风:“等咱们回家了,你想吃什么?”
  蒲风眨眨眼想了想,扯出了一点笑意道:“红糖元宵,一口咬下去流糖才好……”
  “好。”李归尘沉吟着应了,手上却猛地一用力便将那箭镞拔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堵住伤口的数层厚实白布就被洇透了血色。
  蒲风万没成想他会一下子拔了箭,痛得恶心,额头顿时就挤出了豆大的汗珠来,她咬紧牙关攥着身下的单子,一直听到李归尘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叹了口气生生痛晕了过去。
  李归尘手里的箭镞“当啷”掉在了地上,他的手上沾满了蒲风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着。
  蒲风的气息虽依旧急促,但已经有了匀畅的迹象。他看着手上的血,还有蒲风苍白静谧的面容,胸中的血潮不断汹涌着一时难以压抑。
  纵然他蠢钝于斯,也看得出她的情意,还有一直以来那份无言的坚守。
  “自此往后,换我来守护着你……”
  他的眼中有什么在流闪,就像是薄云散去后的当空皓月,明净温润却又令人不可直视。
  恍惚间便让人又回忆起,曾有这么一个少年,在诡谲的血色里孤身而立,他有一双属于朗朗乾坤的眸子。
  ………………
  蒲风醒来的时候,一抬眼便看到了李归尘坐在床边垂眸凝望着自己。她几乎是痛醒的。
  “你也病着……该去歇歇的。”蒲风嗔怪道。
  李归尘见她醒了,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弯了眉眼笑了。他不让蒲风起身,便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喂着她喝水。甜甜的,是红糖水。
  屋子里昏暗了不少,可见自己睡了好几个时辰。她感受得到自己腰上缠了数层白布,而不远处似乎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李归尘站起身来守在了一旁,她看到裴彦修凑过来皱眉打量着自己,自己不知为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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