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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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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如同潮涨到最高处,他的眼前一片空白,身体最终失控在剧烈的战栗中,说不出是极致的欢愉,还是极度的失落,他甚至以为,她已经在他的身下粉身碎骨了。
过雪没有再挣扎,只是流着泪,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似软软的受了伤的小动物,脆弱而可怜,然而岑倚风重新压上她,亲吻她,啃咬她,两个人的身躯,又一次亲近到密不可分……
44风雨欲归来2
这一夜混沌迷茫;恍若不知置身何处;脸颊凉凉的;像是谁冰凉的指尖在摩挲,又好像只是泪。
天未破晓;过雪便醒来了;娇躯不着片缕,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那一丝激狂后的痛楚犹存,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仿佛芭蕉叶下,失去贝壳的小小蜗牛。
失忆了一样,脑际间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像浮在半空的树叶,什么都抓不着。过雪将脸埋进枕头里,贝齿咬唇,渐渐渗出一抹深殷的红印,似那尚未搽掉的胭脂,她觉得,倒不如真的失忆才好,这样就能什么都忘记,什么痛苦都消失。她痛恨自己,明明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忘掉陆庭珩,然而面对这个男人的攻城掠地,她最终迷陷在那惊涛骇浪一样的热情中,尽管她在挣扎,她在反抗,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愿意他的强迫,不愿意他用这样的方式强迫她,当他拥有她的一刹,她心底竟燃烧出一种迫切的渴望,像一把火,焚心炙骨,使她在半昏半迷间,无数次地想要抛开一切,忘乎所以,可当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又骤然惊觉,不断提醒着自己,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一旦沉沦,便是万劫不复,无处葬身。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陆庭珩,同时更加深深地厌恶自己,与岑倚风在一起,只有无穷无尽的难堪与耻辱,而现在,她感到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她在害怕着什么,仿佛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害怕,那种未知,叫她绝望。
过雪慢慢掀开被子,拾起地面的衣服穿上,她回头瞧了一眼,岑倚风一直面朝墙内,似乎睡得正熟,只是侧姿看起来硬邦邦的,有如石雕的塑像,过雪知道他其实是醒着的,但她什么话也没说,起身离开。
她回来便把自己蒙进被子里,谁来都不理会,侍从只好将端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她没胃口,总是用了五六口作罢,一连两天足不出户,期间岑倚风也曾来过,但她只是装睡,岑倚风开始积极喝药,态度比起以往截然相反,好像他也在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病情能尽快好转。
待岑倚风痊愈,过雪马上收拾行礼,起程返回岑府,闲了两三日,因许久没去探望婴婴,这日过雪起了个大清早,难得心情甚好,到小厨房亲手做了几碟雪花糕,装进紫檀双层膳盒内,然后命人备马车,前往坞怀巷。
秦妈妈说岑婴宁早上绣了会儿花,之后又睡着了,是以过雪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日子一开春,冰融风暖,柳尖上已是冒出嫩绿的新芽,但婴婴的房内两匝依旧置着两个小炭盆,帷帘深垂,笼着暖气流散不出去,岑婴宁端坐镜台前,肩后散着一团黑压压的长发,乌瀑倾泻般,迤逦委地,因窗扇紧闭,光线微暗,一起景物皆仿佛蒙了灰,像是那种暗色调的画卷。
岑婴宁举着口脂,樱唇轻抿,一点点润红两片桃花似的唇瓣,软腰细肩,姿影窈窕,比剪纸小人还要精秀纤美,过雪以前不曾注意,披散下头发的婴婴,也拥有一头与她同样过腰的浓浓长发了,打小便喜欢黏着她撒娇的小女娃,如今也已经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岑婴宁此时才注意有人进来,见是过雪,神情一呆。
过雪方笑着出声:“之前听秦妈妈说,我还当你睡着呢。”
岑婴宁喃喃低语:“姐姐……”
过雪目光柔和,朝着她一味笑。
岑婴宁反应过来,连忙搁下口脂,粉颊赧红:“我不过抹着玩的。”
“在姐姐面前,还害甚羞。” 过雪含笑上前,玉手轻搭她的肩膀,指点她,“再用玫瑰花棒往脸上敷一层香粉,以膏子刷了腮红,细细描眉,我家婴婴本就是美人,画完肯定会更好看的。”
岑婴宁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画的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没人看。”
过雪被她话语噎得一怔,岑婴宁扭过头来,看到镜中二人有着格外相似的五官,犹若绽放在水榭岸畔的并蒂双生花,娇美绝艳,楚楚可怜。
她忽然问:“姐姐,你有没有听过双生花的故事?”
过雪摇头。
岑婴宁眸光低敛,一字一顿道:“世间有这样一种植物,并蒂双花,共沐日光,共享月色,相亲相爱,却也相互争夺,一花盛艳,一花必定枯败,一花死亡,一花也定然凋谢。”
过雪暗自悸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凄感的故事来,准是她近来又读了一些伤春悲秋的诗词,才引得她有感而发。
过雪忙转过话题:“今儿个天气好,姐姐陪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岑婴宁摇摇头,一对黑嗔嗔的眼眸凝注过来:“自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好东西,姐姐都会先让给我,所以如果是我喜欢的,姐姐也肯定不会跟我争的,对吗?”
她表情天真烂漫,使得过雪下意识回答:“当然了。”
岑婴宁扯唇一笑:“如果是珩哥哥呢?”
过雪打个激灵,可能是提到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令她本能地往更深的地方想去,往昔闪过的念头倏又涌现脑海:“婴婴,你到底、到底对陆公子……
发现她脸色渐白,岑婴宁好笑道:“姐姐,你怎么又胡思乱想上了,是我适才打的比方不对,姐姐可别当真了。我不喜欢珩哥哥,一点都不喜欢珩哥哥……”
过雪叹口气,显然也不愿多提,脸上恢复笑意:“我今天动手给你做了些点心,你来尝尝。”她从膳盒取出两三盘莲花纹碧碟,每碟上面叠着几块小巧可爱,洁白如雪的雪花糕,仿佛荷叶上缀着晶莹的雪粒,看着就令人馋涎欲滴。
她做的雪花糕甜而不腻,往常岑婴宁若知道她亲手做了点心带给自己,定会兴奋不已,但今日她看着那一块块色白如琼的可口糕点,却是眉心微蹙,甚至还迟疑两下,才伸手拈起一块塞入口中。
“是不是味道不对?”过雪做完也没顾得尝,见她反应平平,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合她心意。
岑婴宁答道:“没有,姐姐做得点心一直是我喜欢的味道,很好吃呢。”
听她说好吃,过雪绷紧的肩膀松动下来,无暇清丽的面庞上泛起一抹满足的红晕。
岑婴宁吃得缓慢,似乎每一口都咽得有些勉强,吃下两三块后,突然小脸一白,用手捂住胸口。
“婴婴,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她的模样像被噎住,快要呕吐出来似的,过雪赶紧拍拍她的后背,让她顺气。
待岑婴宁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过雪又捧来清露让她服下,但岑婴宁不想喝,反而拈了炕几上早已备好的酸果吃。
过雪见她一连抓了好几把,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慌张阻止:“怎么能吃这么多,小心酸着胃。”
岑婴宁却觉得舒服许多,止住动作,微微一笑:“这东西吃着爽口,近来我经常让秦妈妈备着。”
过雪叹口气:“你爱吃这些倒无妨,但凡事不可过量。”
岑婴宁见她对自己满脸关切,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波忽暗忽明:“姐姐……真的很关心我呢。”
“傻丫头,姐姐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过雪覆住她的小手,有一瞬错觉,以为那是一团冰块。
岑婴宁把手抽回来:“姐姐,你以前,有没有偷偷做过什么事?”
“什么?”不知为何,过雪总觉得今天她有点奇怪。
岑婴宁眨着一对乌眸,神情竟仿佛陷入某种甜蜜的臆想中,透出几分少女羞涩的情怀:“比如姐姐……给珩哥哥绣了荷包,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进他的衣服里。”
过雪缄默,那时她确实用尽心思给陆庭珩绣了一枚鸳鸯荷包,羞得她一直拿不出手,而这枚荷包,直至最后也没能交给陆庭珩,而是被她丢进火炉里,焚烧殆尽,就像彼此之间,再无牵扯。
“姐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呢……”她若有所思时,岑婴宁盯着她开口。
过雪省回神,看到岑婴宁冲她莞尔一笑,她的脸色本就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来,莫名就令人想到坟前出的森白人偶,在月下露出诡异的笑容。
岑婴宁拉起过雪的一只手,似要与她说着体己话一般:“姐姐,其实……”
风雨欲归来3
话音落到半截,蓦听房门砰地响,被人从外推开。
过雪循声回首,怎么也不会料到,闯进来人居然是岑倚风,下子大出意外,整个人几乎懵住了。
岑倚风肩膀微颤,大口喘着气,看上去就跟路跑过来似,岑婴宁也是怔,继而勾起唇角,甜甜笑:“大哥哥。”
岑倚风根本不瞧,径自抓住过雪手:“跟走。”
过雪完全搞不清状况,被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而另只还被婴婴拉着,下意识抵抗道:“做、做什么……”
岑倚风回过头,双赤红眼睛瞪着,仿佛压抑着某种滔天怒火,过雪不知自己又哪里惹恼了他,浑身微微发颤,活似遇见洪水猛兽小鹿,显得惊惶万分。
“走。”他又说了遍,几乎是生拉硬拽,过雪如何抵得过他力气,被迫让他强拉着走,而岑婴宁也已经松开手,过雪放心不下,边被岑倚风往外拖,边担忧地转过目光,看到岑婴宁呆呆坐在原处,眨着水盈盈大眼睛,无辜而不解地瞧着他们离去……
过雪被岑倚风路带出院子,登上车厢后,车轮立即辘辘作响。
此时岑倚风才放开,过雪觉得手腕都被他给捏肿了,握在掌心里轻轻揉弄着,终于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岑倚风坐在对面,掀开马车帷帘,阳光穿透途经树隙,在他俊美侧容上投落下斑驳碎影,有些虚幻不真。
过雪再次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
岑倚风依旧不说话,目光静静落向窗外,当不存在般。
过雪既是委屈,又觉生气:“不管哥哥想做什么,也不该当着婴婴面这般明目张胆,什么都不知道,万受了惊或是让胡思乱想……”
岑倚风眉峰蹙动,过雪跟在他身边久了,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耐烦表现,话不由自主地止住,过会儿,他说:“以后不要见了。”
过雪佯作不明白:“不要见谁?”
岑倚风终于略偏过脸来,目光浸在长睫下阴影里,好似夜色里流动幽澜暗水,太深沉,太复杂,像有隐忍痛楚,又像有绝望哀伤,叫过雪完完全全看不懂。
他重复遍:“不准再见。”
过雪十分安静,用种困顿而迷茫眼神看着他。
岑倚风仿佛受不了这样注视,又扭头朝向窗外。
过雪浑身开始痉挛般地微微颤栗,像被雨水淋打树叶,须臾后,从某种不可置信中得到确定,瞳孔剧烈收缩:“为什么……为什么不让见婴婴……”
倏然扑上前,抓着他手臂:“为什么不让见婴婴了?”
几乎是半跪在他膝边,瞪着对净澈大眼,炽亮得仿佛面镜子,却随时会四分五裂,刺痛人眼,岑倚风不回答,又摇晃他手臂,知道,定又惹他不高兴了,所以拿这种方式来惩罚:“到底做错了什么,说出来,定改。”
岑倚风低下头,最先入目是秀气而纤细睫毛,就像沾着晨曦露水蝶翅,蒙着层薄薄水汽,此际脸色泛起不真实苍白,仿佛贴着蜡纸,能够点点揭下来,死死凝定他,亦如陷入可怕噩梦里,无助,迷茫,惊恐……
岑倚风眸底晃过丝痛意,拨开手。
过雪身形往后跌,表情怔了几瞬,然后结结巴巴地讲:“如果是上次事,是、是不对……不该跟哥哥发脾气,不该说想回家……是做错了……哥哥,求了,要不然,个月只见次,或者两个月,只要可以见着……”用手掩住脸,泪水唰唰从指缝间流淌而出,“只有个胞妹……个亲人了,保证……以后真什么都听哥哥,哥哥……原谅这次好不好……”
岑倚风无动于衷:“这几日收拾下东西,然后去綵州住阵子。”
过雪惨白了脸,喃喃道:“不、不……不去、不去……”
岑倚风见眼角瞄着车门,生怕又跟上次似,把扣出手腕,声音也低沉下来:“给老老实实,如果做出什么极端事,不保证今后会安然无恙。”
过雪情绪骤然失控,扯着嗓子尖叫:“不行,怎么可以这样,是妹妹啊,为什么要让们分开,以后什么都听便是了,怎么能让永远也见不着!”
马车还在飞快行驶,却个劲要往外面冲,幸而岑倚风死死拽着,拉进怀里:“冷静点!”
过雪满面皆泪,不断冲刷着视线,恍似晕眩来临前模糊,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巨大惊…变,窝在他怀里发疯地用粉拳捶打:“放开,要回去,要回去找婴婴……”
岑倚风抱着不撒手,像哄着小孩子样:“阿雪,听话……不能再见了……去綵州住段日子,然后再接回来……”
“不去!”过雪咬紧牙根,“恨,恨……分开跟阿珩还不够,还要分开跟婴婴,做错了什么,说不让见就不让见了!”
岑倚风全身震,就仿佛被刀捅入了心房,搅着那血淋淋肠肉,猛地俯首吻上。
过雪挣扎着去推他肩膀,但后脑被他用手紧紧锢住,那是近乎野蛮虏夺,不带丝温存犹豫,周围空间都变得局促,叫人喘不上气,他舌尖像条游滑蛇,纠缠不休,贪婪吮吸,又或者是更深、更深吞噬,过雪肺里气息几乎被他汲取光了,满面通红,用手打砸他后背,然而毫无效果,用力咬了下他舌尖,血甜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涨得喉腔皆是,快要窒息,他明显抽搐下,但仍旧死命缠住,甚至更加疯狂,恨不得把口气吞下去,彻底变成自己身体里部分,泪淌进唇际,与血液融合起,说不出味道,好似绝望又好似痛苦,可想到有他血里掺杂着泪水,忽然生出种接近扭曲快感,叫他欲罢不能,还想要……还想要……
过雪彻底失去力气,胸腔抽抽地,边被他吻着边啜泣,岑倚风感觉到瘦弱娇躯仿佛软成团棉花,慢慢往后仰,似乎就快昏厥过去,终于停止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唇瓣上都染着浓浓血渍,鲜红欲滴,就像彼此在吸着对方血样,谁也不说话,气氛僵持。
不久马车抵达岑府大门前,过雪飞快下了车,可惜被岑倚风抓住,路拖回花笺居。
“也不要想着逃跑去见,因为即使去了,那个地方也空空无人了。”岑倚风见脸色犹若天上弯凄月,白得触目惊心,干干瞪着他,如怨似愤,时不忍,嗓音放得缓和下来,“若肯乖乖,便不限制自由,这几天先养足精神,收拾好东西,然后再去綵州。”
他扭头冲冬袖吩咐:“跟另外几名侍婢轮流照看,如果二小姐少了根头发,唯是问。”
冬袖忙不迭答应。
岑倚风又望向过雪,却撇过脸去,他眼神黯,转身离去。
走出花笺居,江轲瞅他满脸阴郁,两手攥得紧紧,几乎要断了手指,忍不住道:“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狠毒心肠……”
岑倚风话音坚定:“不能让阿雪知道,会受不了了。”
江轲道:“那五小姐……”
岑倚风眉宇深蹙。
过雪这两日倒十分安静,不哭不闹,憋在房里,偶尔也会到岑邵良药圃瞧瞧,抑或坐在窗前发呆,模样就像庙里泥人,冬袖试着跟说话,也毫不理睬。春寒料峭,加之半夜下了场绵绵小雨,身子不适,人下子病倒了,岑倚风只好推迟行程,让休养好,再出发去綵州。
这天上午,潘姨娘突然来找过雪,待冬袖出去备茶功夫,神情激动地抓着过雪手,几乎泣不成声:“过雪,不好了……四妹不好了……”
过雪惊愕:“姨娘,出什么事了?”
潘姨娘眼泪汪汪地道:“四妹不见了!”
过雪难以置信:“四妹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人怎么会不见了?”
潘姨娘啜泣道:“昨天出了趟门,结果整天都没回来,连贴身丫鬟也不见踪影,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莫非岑湘侑与遭遇样,也是被人劫质了?过雪脑子嗡嗡响,旋即问:“那这件事大哥知不知道?有没有派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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