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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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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嗣源想都不想就反问,就是因为没人管,所以我们才要管!

    忠源噎了噎,又问,那凭什么我们老得去以寡敌众?

    李嗣源还是反问,老打不如我们的,那算什么锄强扶弱?我们就是要遇强更强!

    忠源看着周围不过十几人的义军,连摇头的力气也无。

    他跟李嗣源的每次对答都是这般,他越问越糊涂,李嗣源则是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幸好有一diǎn他还是很服气李嗣源的,开打的时候李嗣源喜欢冲锋在前,但在打不过人家掉头跑的时候,这胖xiǎo子也肯定是断后的,而且也不忘了把那句忠源,冲啊!改成忠源,逃啊!

    对此,李嗣源也总挺着**自夸,先袍泽之冲锋而冲,后袍泽之逃跑而逃,夫英雄本色也!

    风雨别有一番刻薄见解,説李嗣源每每断后,其实是因为他一身胖肉跑不过人家才断后,忠源听了深以为然,不过,每次李嗣源气喘吁吁跑在最后,还喊大家快逃的时候,风雨也会落后几步,帮李嗣源抵挡追兵,渐渐的,忠源也习惯了陪着断后。

    打得辛苦不説,日子过得也艰苦,有时候,他们千辛万苦打跑了一群强匪,看到强匪们丢下的钱财辎重,忠源很习惯的蹲在一旁,等着按规矩坐地分赃,他很谦虚的认定,自己这新来的肯定只能分到最xiǎo一份,但他也愿意知足,谁知李嗣源按住包裹説,这些财物都要分给没饭吃的老百姓!被气糊涂的忠源只能diǎn着李嗣源的肚子提醒,记不记得我们也快没饭吃了?你又记不记得,每次你饿肚子的时候,喊饿喊得比谁都凄厉?

    李嗣源拍拍肚子,还是反问,那你説那些饿肚子的老百姓怎么办?看到他们嚼草根吃树皮的时候,就算给你块肉,你又吃得下吗?

    忠源很想破口骂上一句,关我屁事?但在一次次看到那些瘦骨嶙峋的灾民,千恩万谢的从他们手中接过钱粮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这个説话总不着边际的李嗣源,偶尔也能説出diǎn他从未想过的道理。

    他还问过李嗣源,就我们这一支十几个人义军,凭什么一天到晚要跟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对手拼命?

    李嗣源一脸神秘的告诉他,其实我们这支义军身后,有一股很古老的势力,有他们撑腰,总有一天我们会壮大为横扫乱世的铁军。

    刚听到这回答,忠源还是很振奋的,可等到回过味来才想起这回答根本不算是回答,他只得转过话问,我们这种东奔西跑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头?

    忠源相信,如果老马贼知道他这大半年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一定死不瞑目。

    李嗣源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让他噎气,很快的,太平盛世时,我们就可以归隐田园了。

    这个回答让忠源直接起了归隐田园的心思,他开始想,要不要偷偷逃离这支所谓的义军,可大概是因为这种堪比颠沛流离的日子实在太累太苦,又或者是不忍心扔下让这些已有了交情的同伴们,所以每次能歇脚的时候,他都是一倒头就睡,醒过来后也继续跟着同伴们一起混。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支流矢射中要害,同伴们手忙脚乱的帮他止血包,他在快昏迷时看着这些一脸关切紧张的同伴,又听到李嗣源在他耳边一遍遍威胁,説如果他敢抛下他们咽气,就一定把他埋在粪坑附近,这时,他心里突滋生出一种奇怪的羁绊来,就是这些莫名其妙凑在一起的伙伴,原来,是他一生的袍泽,于是,他就在昏沉沉中大声笑了起来。

    醒过来后,他很认真的问了李嗣源一个,一直想知道的回答,为什么在那一天,你不杀我,却让我成为你的同伴。

    李嗣源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你年纪xiǎo,也因为我看出来,你很怕孤单。

    他明白了,李嗣源那天之所以张扬无比的説要收他做同伴,其实是想在这乱世中保全他的性命,就象是这支义军,总在保护着那些,无力在狼烟中自保的苍生。

    那一天以后,他再没想过要离开这支义军,也开始觉得,这样的人生,果然精彩,因为每一天,他们都在和世道不公对抗,每一天,他们都想扑灭乱世烽火,即使,他们只是岌岌山河中,一群岌岌无名的少年,可就是这样的岁月,让他有了从所未有的满足。

    更开始明白,为什么这支义军能一直支撑下来,因为,支撑他们的是被救于劫难的百姓们脸上的笑脸,那样的笑脸,轻易就让他忘了伤痛,也因为,他们敢在边关前,向那些不可一世的异族铁骑大打出手,那种快意,又岂是只知欺凌自家百姓,却奴颜向外的官军能懂?

    三名战千军的攻势突然变得更急,赤风长刀,巫廛鹰爪,冷火寒阴杀刃,三般奇门兵器暴雨般向他连攻,以三敌一,尤不能把他制于死地,这三名战千军必觉颜面大失。

    忠源冷笑,这三人显然不知,与他们相抗衡的,乃是由一代君皇荡平乱世的战玺。

    玉玺掌国,战玺纵横。

    天下奇门肃杀兵器,无出战玺之右。

    因为,这就是唐明宗李嗣源的成名兵器。

    战玺搅动,黑影腾起,只听得叮叮叮一阵激烈碰撞,火星溅起处,三名战千军的兵器被战玺一招封住,忠源霍然回头,冷冷盯着三名战千军,双方目光相触,冷火寒心中一惊,他看到,忠源因力竭而灰暗的眼眸中忽有如死灰复燃的火光,熊熊而烧。

    冷火寒忍不住也向前方看去,他想知道,这名同为刺客的对手在回头时到底看到了什么,竟会于濒临绝境时,面容间露出如此炽热的狂喜。

    一眼看去,冷火寒只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少年,穿着一身与横冲都一式样的战甲,正立于白骨枪旗下,一遍遍的大喊:“忠源,冲啊!”少年甲胄肩背处,一袭披风亦如大旗般迎风飘动,如在长风中展开,早没入陈旧的过往岁月。

    “中原?冲啊?”冷火寒正自惊疑,手中阴杀刃突往下一沉,只见硬架住三般兵器的那根形式奇伟的刀棍突然由直变横,七刀叠连的刃锋如探獠牙,把三般兵器锁入一排排刃锋间,赤风和巫廛两人急用力挣动,但忠源双手按紧战玺,把一股莫可名状的大力重重压向三名强敌。与此同时,如在回应着少年的呐喊,忠源口中亦放声狂嚎:“横冲都――”

    “xiǎo心!”这一回,却是冷火寒急叫出声,他抢先撒手松开阴杀刃,左手抓住赤风,右手一扯巫廛,急往后跃去。

    黑沉沉的战玺一绞一荡,锁在刃锋中的三般兵器被一下子斜抛出去。一招逼退三名强敌,忠源立即转身,利箭般向前方帅纛急射而去,奔动之间,他又一次侧首,向白骨枪旗下的少年投去深深一眼;

    “忠源,冲啊!”这阵熟悉的喊声,在多年后再次相闻,竟是如此动人心魄的激昂。

第一百二十四章:英灵不灭(十六)() 
忠源还看到,在那些遍体伤痕的袍泽脸上,也飞扬着一样的动怀。而这寥寥十余骑,已在白骨枪旗前重布下单刀直入的锋矢阵,这势如尖锥尖锥前列,更留有一处空缺。

    那处空缺当然是留给他这阵前刺客。

    从开始的被逼无奈到渐渐习惯,他已惯于跟随李嗣源冲在最前列,因为在这柄战玺身侧,再凶险的恶斗也令他有履险如夷的安心,仗打得多了,为配合李嗣源大开大阖的抢攻,他也因此磨练出了一身特有的狠劲和技巧,常常能在出其不意中给对手一击冲创,对此,最得意的还是李嗣源,总到处吹嘘説,他这阵前先锋把一名xiǎo马贼练成了阵前刺客。

    世人都道,唐明宗君威如山,却少有人知,其实陛下少年时就和这xiǎo孙子一样,满身都是顽劣的孩子气。有幸的是,他一直陪伴和见证着陛下的成长和成熟。

    往事流电般回朔心头,忠源忽然很想放声长笑,刚认识陛下时,陛下最爱神秘兮兮的唠叨説,他们这支义军身后有一股很古老的势力,这个説法很是把他迷糊了一阵,可直到一年后才恍然得知,陛下大致上是没骗他,在这支义军的身后果然有一股自亘古便在守卫中原的古老势力,也是从那时起,忠源才知晓了这世上还有江山卫这一群暗夜行者的存在,而他们这支义军里,也几乎每一人都拥有这暗中的身份,而令他几乎笑岔了气的是,唯独老爱把江山卫这三字挂在嘴边的陛下,偏偏还不够格成为江山卫中人,当时还是顽童一个的陛下绞尽了脑汁,甚至在那一代的江山卫老宗主面前撒泼嚎啕,仍不得其门而入,大概就是这眼馋的原故,所以陛下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头,为的就是能蒙老宗主青眼有加。

    再后来,某个皓月当空的深夜,连他忠源也得老宗主允许,成为了江山卫中人,那位老宗主是他除陛下外,此生最敬重的长者,那一夜,他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老宗主身后,大声的应诺,誓要以此生守卫中原,也正是那一夜,他第一次在浑噩中明了,守护之重,求仁之义。

    难怪,在兵祸中救下那些百姓时,他会从心底为之畅怀。

    难怪,在把衣食解囊于那些灾民时,他会从一张张欣喜的笑脸中,展颜于心怀。

    当然,最让他畅快的是,他居然先陛下一步成为了江山卫,所以他特意去告知陛下,天生皮厚的陛下在他得意洋洋的笑声中很难得的羞红了老脸,当时还指天划地的发誓説,这辈子一定要当上江山卫。

    然而,那时的陛下并不知道,老宗主之所以不肯收他,其实是对他的爱惜。因为那时的陛下尚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年,一次次出入于狼烟深处,也只是为能与伙伴们成长于同一个年代,所以,老宗主不忍让天真如此的少年成为势将苦行一生的行者。

    可最后,不知是宿命还是执着,在这支古老势力濒临绝境时,陛下不但从血泊中的老宗主手中得到了传承,还成为了新一代的江山卫宗主。

    老宗主也未料到,他们这一群伙伴,之所以能在狂风骤雨中挺过那个年代的离乱和劫难中,也正是因为陛下的凝聚,那段岁月,一生一回,却可嵌入每一世轮回。

    “陛下,看到了么,连你的xiǎo孙子,都已和你一般,持兵戈于沙场,啸虎吼于狼烟了,

    笑声真的从忠源口中纵声而放,笑声如若百家儒生弹剑咆哮的教义烈烈当歌,他脚下大步奔动,不过几个起落,已嵌入到横冲都最后布下的尖锥阵前。

    阵前刺客就位,战玺在他手中高高举起,就如过往的每一次决死冲杀,那位手持战玺的王者,只习惯冲锋于最前列,王者已逝,他这阵前刺客,当然也要以不逊于那位王者的勇猛,再一次冲于前锋。

    白骨枪旗随之高展指天,战玺在前,枪旗亦当直指在天,身后虽只几许追随,勇猛依然常在。

    前方十步重围处的黑甲军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只不过寥寥十几骑,似乎不该放在眼中,出于一贯的傲气,两边的黑甲军也未会拢过去,如果连这十几人都能杀至拓拔战面前,那黑甲骑军就在今日威风扫地,但挡在帅纛前这十步阵列中的每一名黑甲,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兵器。

    十步之后的艳甲飞将也下意识的抬高了枪锋,攥动枪杆时,秋意浓想到这柄修罗枪握在恩师手中时,曾为眼前这支残军出生入死,心头百感交集。

    “将王!”冲锋之前,轩辕如夜最后一次回头,轻轻道:“我右臂已伤,再使不得那招九龙翔天,奇招当出奇,所以风雨克制徒儿的那一招绝杀,就由你在来日施与艳甲飞将了,还有”轩辕如夜用只有将才能听清的声音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但请将王一定要护好猛王。”

    不等将接口,轩辕如夜用力一磕坐骑,紧追在忠源身后,余部横冲都亦同时趋骑,以单刀直入之势直冲向前。

    “横冲都——”战马驰起,义士长啸,区区十余骑,在此一方平原上振起雷动之声。

    飞蛾扑火也罢,蜉蝣撼树也罢,由义军而成铁军,又在今日背水一战,这是横冲都灭军前的最后一搏,亦是以此唤醒中原人心的当先长歌。

    “将王——”

    “五哥——”

    两道人影一同扑到将马前,“将王!我们去跟黑甲军拼了!”原虎双眼通红如血,厉声道:“我两千荆棘枪兄弟,只剩七百余人,这个仇,我今天一定要替兄弟们报!”

    “五哥,我们一起冲上去!”猛的双眼竟也发红,他瞪着绝尘向前的十几骑铁军,不曾想,看着那些几乎素不相识的勇士冲入绝地,他心头好象被生生剥蚀了一块般刺痛,这等刺痛使猛突然暴躁无比,他举高了龙王怒,大喊:“五哥,我们一路杀过去,跟横冲都一起杀个痛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英灵不灭(十七)() 
“原虎,你要报仇,今天有的是仇人让你杀!xiǎo七”将自己也是恨不得追着横冲都直冲向前,可看到这忽发蛮性的弟弟,将一身的燥热顿时冷静下来,“你想帮横冲都?好,跟着五哥,我们从边上杀过去!”

    “为什么要从边上?”猛哪肯卖帐,“跟着横冲都他们一起照直了往前杀,不是更干脆吗?分开来打两头累!你看轩辕将军多气势,十几个人就冲上去了,我们有几千号人,一起压上去!”

    将急驱骑拦在了弟弟面前,“你以为我不想一起去冲那帅纛,xiǎo家伙还没明白么?如果我们跟着横冲都一起冲,后阵的黑甲骑军正好向我们迎头冲过来,我们这儿一垮,所有出城的幽州军都会全军覆没,轩辕将军之所以冲向帅纛,就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机!只要我们能击开侧翼,把战线拉长,就能牵制黑甲骑军,使他们不敢放马冲锋,xiǎo七,轩辕将军的苦心和牺牲,我们不能糟蹋!”生怕这发了性的弟弟管自己闷头往前跑,一边説将一边又连连挥手,招呼十二龙骑一齐过来,把猛围在了当中。

    “迎头冲就迎头冲,你怕啦?”猛被围了个严实,一看忠源已当先杀入前方重围,又眨眼就没入黑甲群中,急得他原地乱蹦,一个劲直叫:“还管什么时机啊?人家拿命换给你的时机,五哥你使着不亏心吗?”

    “你怎么也説不听呢?当断不断就是庸将,徒逞血勇更是匹夫,临阵失机只会害死三军,我们在这里牵制,才能让其他将士安然回城”将气结下只能把片刻前轩辕如夜对他的训斥向弟弟重复了一遍,同时心里大呼报应,怎么每次和这弟弟出门干仗,最后被逼到心虚气怯的都是他?明明他也是头热血冲头就不听劝的蛮牛啊?上次碰上恨冬离是这光景,今天又是这光景?

    “四哥,你可真是拿xiǎo七当根绳子栓惨我了!”将心里抱怨,还不敢当着猛的面牢骚出来,不然被这弟弟一逼,他一定也不管死活的往前冲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猛跟着,他一定早二话不説的杀向了帅纛。

    “xiǎo七,你听我説”将瞪着前方左右一看,只见横冲都冲向前后,左右两翼的黑甲军没有立刻合拢,反往后渐渐散开,而一干黑甲将领则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部幽州军,将心知时机我怠敌取,等两边黑甲军故意散大空隙,后阵的黑甲骑军立刻就会万马齐冲,一到那时,幽州军就会彻底败亡于今朝。

    “罢了!跟你这xiǎo家伙从来讲不清道理!”将一拽缰绳,撇开马头,大声道:“xiǎo七,你看好了,我这就要从侧边拉长阵线一路横扫过去,你是要看着轩辕将军为我们牺牲,还是看着你五哥白白送死,随便你!”

    喝毕,将一挺狼扑枪,绕开猛身边,利箭般从斜刺里直冲出去,黑甲军左右两边,将选择的是有冷火寒,巫廛,赤风三名战千军的左翼,正是这几名战千军的连手,使横冲都功亏一篑,此刻,既不能助横冲都一臂之力,至少也要为横冲都出一口恶气。

    “十二龙骑,为我羽翼!荆棘枪排横列前锋,睥睨十方阵以蛇形横走,除盾军全力防守,其余将士交替出击,后列者拾拣遗地兵器,刃口向前,斜插于地!”

    幽州军数月苦训的成效再一次在此时显现,将喝令方毕,所有军士立刻闻声而动,十二龙骑这支得力臂助自不用説,十二人分成两列,羽翼般附于将身后,荆棘枪这路奇军已杀出血性,一闻军令,没有一丝犹豫,七百余柄丈长铁枪立即如獠牙似穿刺向前,其余幽州军也即刻变换阵形,但除了马蹄声和齐刷刷的脚步奔走声,几千军士竟未发出一diǎn声息,只在无声而迅速的奔走中,展睥睨十方阵如一字长蛇,沿着黑甲军的阵线,蜿蜒横掠。

    冷火寒几名战千军原在盯着冲向帅纛的横冲都,三名战千军合力仍不能留下忠源这阵前刺客,兵器还一齐脱手,三人都觉咽不下这口气,可横冲都已重结残队,向帅纛发起最后的自杀冲锋后,三人却也犹豫,横冲都这支铁军再是骁勇,也已注定灭于今日,他们三人实无再过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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