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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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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猛听到这里,憋红着脸一个劲跺脚,总算硬忍住没有再插嘴,灵堂里的人早听得入神,谁都无暇去看他,智也屏息凝神,听着完颜盈烈嘴里説出的每一个字。
“这是一场最不公平的恶战,每有望月军倒下,山丘上就会有人头滚落,但望月王这阵前杀俘的手段还有更恶毒的用心,因为他并不指望以刚硬凶狠闻名天下的黑甲骑军会因此束缚手脚,也清楚拓拔战不是那种会在战场上讲究妇人之仁的对手,他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要让黑甲全军失去理性,在把一千名刀斧手派上山丘时,望月王已冷酷的决定要把这一千人都当成获取胜机的弃子”
“果然!这种彻底受制的被动使每一个黑甲骑军都红了眼睛,听到山坡上一阵阵响起的惨叫,大家拼了命的向山丘上冲,全不顾将领们在身后大喊着列阵迎敌的号令,山丘眨眼就被攻陷,上万名黑甲一拥而上,把一千名望月军刀斧手剁成肉泥,救下幸存百姓,黑甲骑军便要趁势反扑,但在坡下竭力收拢阵形的拓拔战和将领们忽然发现,这其实正是望月王处心积虑所侯,重创黑甲的机会,因为望月军阵中,等待多时的弓箭手已一起引弓,无数支箭矢暴风般汇集,倾射山丘,几息间隙,已是连续数次万箭齐射,在这种席卷而过的箭雨倾注下,山丘上的契丹百姓和黑甲骑军无一生还”
“恶战在此时才真正开始,望月军直扑遭受重创的黑甲骑军,十万骄兵重重围拢,在这等劣势下,黑甲骑军再骁勇也无力反败为胜,只能含恨后退,为保拓拔战突围,一队队黑甲骑军冒死冲锋,几经辛苦从敌阵杀开血路,为阻追兵,又有一队队黑甲骑军舍身断后,等终于突围而出,黑甲将领各个带伤,五万人马也只剩下残兵一万,低迷的士气下,将领们强打精神去安慰拓拔战,却见拓拔战面如死灰的抱着一具满身伤痕的尸体,等辨认出尸首,黑甲将领们无一例外,全都面无人色的跌坐在地”
“如果説这样的损兵折将已是重创,那这具尸体就是望月王给予拓拔战的重重一击,因为这就是澹台英第二个儿子的尸体,在这场混战中,拓拔战始终没有忘记把澹台次子带在身边,就连黑甲骑军因暴怒而失去理智,冲向山丘时,拓拔战也拽紧了想要追过去的澹台次子,严令他不得离开半步,可最后就是这道命令害死了澹台次子”
“突围时,望月军一直紧追着拓拔战,受命寸步不离拓拔战的澹台次子为掩护主帅,也因此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追杀,最后,这个和父兄一样勇敢的少年郎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拓拔战背后,他的背上,深扎着十几支利箭,而他手上却还紧握着半柄残刀,因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还为拓拔战挡下了一次致命的刀砍”
“是日,拓拔战写下了两封手书,第一封是给皇上,书信里,他请求皇上,用他从前所有的军功为澹台次子换取一份厚恤,并请皇上下旨,即使契丹所有男丁都需披甲出征,也不得再让澹台家最后的男丁从军”
“第二封书信,拓拔战是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这一封书信是写给澹台英的妻子,信中血淋淋写满的只有同一个字—愧!”
第一百令六章:囹圄少年(激)()
“血书写毕,拓拔战便要派人把澹台次子的尸首送返他家,一场战争里,竟要往同一名部下家连送三次噩耗,这种惨事令拓拔战也迟迟无颜开口,同样,他的部下谁也不愿接这送归尸体的差使,大家纷纷求告,宁可立即去和望月人拼命,也无脸去见澹台家的寡妇幼子,最后,拓拔战只得颁下军令,命之前两次去澹台家的部下再去这第三次,这个倒霉的人就是图成欢的得力部将拉木独,接到军令,拉木独险些当场哭了出来,临去前,他还告诉图成欢,只后悔自己没有早diǎn战死在沙场上”
“巧的是,皇上派往澹台家的也是上次那名钦差,路上遇见拉木独,那钦差苦着脸説,这一次真是连皇上都想不出该怎么安慰澹台英的妻子了,所以除了颁下装满几辆大车的封赏,和御免澹台氏幼子兵役的圣旨,皇上只有一句话告诉澹台英的妻子;只要契丹国脉不断,便保澹台家世代荣华”
“可就算是带着这等厚重殊荣,拉木独和钦差还是深感此行无地自容,恨不得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而当一行人拖曳着来到澹台家时,却发现澹台英的妻子早等在门口,一看见车队,她踉踉跄跄的上前,焦急的辨认着车队中的每一个人,从第二个儿子也出征的那一天起,她每日一醒过来就要站在家门口,日日盯着门外看,不到深夜不肯回家”
“一看见车队中的那具棺柩,澹台英的妻子立刻尖叫起来,她紧捂住自己的双眼,发了疯似的往后退,拉木独后来跟袍泽説,似他这种数不清已杀了多少人,心硬如铁的杀胚,在听到这阵痛彻心肺的尖叫时,也突然毛骨悚然”
“尖锐的叫声惊动了街上的往来行人,随后,他们便看见,几十名契丹最骄傲的黑甲骑军,同时曲膝半跪在那个疯一般尖叫的女人面前,以拉木独为首的这一队黑甲骑军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突然向澹台英妻子行下这最庄重的军礼,但他们都觉得,必须在此时做些什么,即使安慰不了这个女人,至少也要以此表达他们心里的歉疚”
“澹台英的妻子用尽力气尖叫,她根本看不清面前这队黑甲骑军在向她行跪拜军礼,也听不清拉木独和钦差在她耳边説了些什么,却突然跪倒在拉木独面前放声大哭,她哭求拉木独,不要再进她家,不要再让她仅剩的幼子去参军”
“这个女人其实坚强烈性,在得知丈夫战死时,她可以强忍悲痛让长子去战场杀敌,因为这就是将门遗孀应有的刚烈,长子死后,她也还能再一次忍住悲痛,任次子再上沙场,但在看到装着次子尸首的棺柩时,澹台英妻子的神智就已彻底崩溃,她以为,这些人是要把自己的幼子也征召从军,所以她跪在拉木独等人面前,大哭着向他们使劲磕头,又一遍遍的狂喊,我三子才九岁,我三子才九岁”
“费了很大的力气,拉木独和钦差才向她説清楚来意,还説连皇上都亲下旨意,绝不让她三子从军,澹台英的妻子长松出口气,却瘫倒在次子的棺柩上哭泣不止,拉木独和钦差忙把她搀扶回家,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战死,连家丁仆佣中的轻壮男丁也随着澹台次子在战场上一同战死,澹台英阖府上下已无一名轻壮男子,拉木独和钦差便出面帮她家安排儿子的后事,布置葬仪时,拉木独把拓拔战的血书双手捧给澹台英的妻子,可她连看都不看,直接就把信撕成了碎片。”
“拉木独又惭愧又尴尬,可面对这样一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连丧两子的母亲,再多的安慰和补偿也无济于事,所以他只能和钦差低着头走开,这时,拉木独看见澹台英的幼子,年方九岁的澹台麒烈正跪在父兄的灵位前,拉木独惊异的发现,这个前两次都抱着棺柩哇哇大哭的九岁xiǎo孩,这次居然一声都没有哭,而且还瞪大了眼睛看着三柄随父兄尸体送回的断刀,拉木独吃了一惊,他担心这个xiǎo孩伤心过度,忙过去抱着xiǎo孩,低声的哄,他告诉xiǎo孩,如果心里难受就使劲的哭出来,如果把悲痛硬憋在心里,只会憋伤身子”
“澹台麒烈转过头,这个九岁xiǎo孩説;我已经是澹台家最后一个男人了,所以我不能哭!听到这xiǎo儿説出一句深沉得与年纪全不相符的话,拉木独忽然慌了起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九岁xiǎo儿肯定想去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可他还只有九岁啊?
拉木独白着脸告诫道,皇上和拓拔战一齐下令,绝不让澹台家再有男丁去从军!
九岁xiǎo儿看了他一眼,diǎndiǎn头,拉木独刚喘出口气,这xiǎo儿已走到娘亲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再次开口説,他要去报仇!大家都被这xiǎo孩的话给吓坏了,澹台英的妻子立刻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幼子脸上,然后一下把他抱在怀里,大哭着警告儿子,如果他敢再提报仇二字,娘亲就立刻死在他的面前,不但是她,拉木独和钦差也吓得围着这xiǎo孩团团转,又是唬又是骗。
xiǎo孩不再説话,却很懂事的抱着娘亲,让她不要xiǎo心身子,不要再伤心。这种异乎寻常的老成让拉木独怕了起来,又不敢再去提醒伤心欲狂的澹台英妻子,不过他认为,只要自己立刻带队离开,就算这xiǎo儿真动了什么心思,在无人领路的情形下,也不可能一个人跑去找黑甲军营,所以拉木独当即告辞,慌慌张张的返回军营。
出于母性中的警觉,又或者是已被吓怕了,葬仪一结束,澹台英的妻子立刻命佣人和丫鬟们把幼子带入后房,锁紧房门,不许这儿子出门一步。
“拉木独赶了十天才追上拓拔战,分兵四万,又在两战下折损五万人马,只剩一万残军的拓拔战已无法抗衡望月军,所以黑甲骑军已由追击转为后撤,而望月军却一改之前的谨慎,大张旗鼓的在后追杀,黑甲成军以来,这还是拓拔战首次遇敌后撤,贯有虎狼之名的黑甲军士无法忍受这样的夹尾逃亡,纷纷向拓拔战请命,宁愿回身和望月军拼个同归于尽,也不愿背上这战败的耻辱,对此,拓拔战面无表情的説了一句话,黑甲骑军但有片甲得存,便不该自认战败,除非全军覆灭,否则,绝不服败!今日亡命求生,是为明日搏命而死!只此一句死战决意,重振了黑甲残军的士气。”
“军中低迷士气虽复,但黑甲骑军被望月军重创的消息已传遍了契丹,契丹百姓都被这噩耗吓破了胆,边陲上的许多百姓开始举家内迁,这样的恐慌令望月军的烧杀劫掠变得更放肆,能够打得草原上最强大的黑甲骑军不敌而逃,这使望月王得意非常!当然,这名狡猾如狐的枭雄并没有自大到以为拓拔战是怯战而逃,相反,他还看穿了拓拔战的后撤是想和分出去的两路轻骑军汇合,但这正中他的下怀,所以望月王才下令调转兵锋,紧追拓拔战的一万残兵不放!拓拔战想合兵,他也正可和自己分出去的两路人马会合,黑甲只余五万,可他手上还有十八万大军,这种优势的兵力已足够他在契丹境内横行!就算耶律德光调动全国兵马,他也可以再利用俘虏来的契丹百姓来获胜!甚至,望月王还很希望能和拓拔战来一次正面决战,用全歼黑甲的战果来震慑整个草原!”
“望月王的追杀终使拓拔战第一次在这场战争里握住了一线契机,在两战付出一半军士的惨重代价下,拓拔战已认识到,再继续于契丹腹心和望月军交战,只会被对手的残忍和狡猾逼入绝境,所以拓拔战不惜做出怯战后逃的姿态,为的就是要得到这一线契机,他要用这生平首次遇敌后撤的污名给望月王布一个局,越多的百姓迁往内境,望月军能俘虏的百姓就越少,望月王看穿他想合兵而将计就计,他也正要诱使望月王把三路兵马收拢一处,然后,用一场决战彻底洗刷战败的耻辱!拓拔战派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斥候,夜鹰巫廛,命他把自己的布局暗中告知耶律德光,于是,耶律德光开始悄悄从各地抽调出部分人马,集成一支十万人的精锐,极隐秘的开赴向拓拔战指定的决战之地。”
“拓拔战的布局非常隐秘,所以他的不断逃亡使得契丹人心日渐恐惶,更多人开始怀疑,在这连国中最强盛的军甲也已折损过半,其余军队又为防另两路望月军而只能徒守城池的窘境下,契丹会不会彻底输去此战?对于子民们的惶惶不恐终日,耶律德光也因布局所需的隐秘而无可奈何,不过,皇帝的无奈很快就变成了震惊,压抑着契丹百姓的恐慌忽然被彻底驱散,造成这一切的竟是因为一个xiǎo孩的离家出走,而那个xiǎo孩,居然就是他刚下旨御免终生兵役的澹台英家的九岁幼子”
第一百零六章:囹圄少年(烈)()
“澹台麒烈被母亲在房里老老实实关了三天,可等到了第四天深夜,澹台麒烈就悄悄撬开房门,背着一个大包裹偷溜出家,本来澹台英这样的将门世家,看门守户不该松懈如此,但澹台家不但丈夫和两个儿子战死,连府中的轻壮护院家丁也都随澹台次子捐躯沙场,一门上下除了寡妇就是孤儿,拉木独和钦差在葬仪上也曾感慨澹台家满门忠烈,主仆同义。所以这几日里,澹台家满门挂孝,谁也无心去关心太多伤心之外的事情。”
“澹台麒烈也不是一个人溜走的,他大哥离家时,带着母亲给的祖传宝刀,二哥出征时,带着母亲派的轻壮家丁,他这次出走,带走的除了父兄送回来的三柄断刀,还有十几个xiǎo男孩,这些xiǎo男孩都是澹台家护院们的儿子,都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而他们的父兄长辈也都随澹台麒烈的二哥战死在了沙场上。”
这就够了!
十几个在家上房揭瓦,在外鸡飞狗跳,无事也要平地掀起三尺浪的皮孩子,骑上从家里偷来的马,穿着厚重的皮袄,扛着床帐,被单,衣杆子,在这个黑夜离开了家,一群xiǎo孩唯澹台麒烈马首是瞻,怀着同样一个目的——复仇!
和溜出门时的悄没声息不同,一离开家门数里,澹台麒烈一声吆喝,这群xiǎo孩就用了一种极招摇过市的方式来上路。
几张床帐和被单被墨染得漆黑,居中用朱砂写上个大红的战字,又用晾衣杆子一穿,便成了一面面粗陋的黑底大旗,旗帜上朱砂描的战字笔锋幼嫩,却因这鲜红凸显出几分粗糙斗志。
有了旗帜,当然还要有兵器和盔甲,xiǎo孩们力气轻,拿不动真刀真枪,于是,削尖的衣杆子勉强充做了长矛,至于盔甲更简单,那一件件厚重的皮袄都涂上了黑墨,剪短下摆,又竖起领口,多余的皮料还缝在肩上充当了肩甲。
结束停当,一群xiǎo孩便大摇大摆的出发去找望月军,当然,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肯安分的主,尤其是在澹台麒烈的带领下,或者,他们看不惯此时在契丹境内遍布的人心惶惑,所以从上路的一刻起,这群xiǎo孩不但高举着自制的粗陋战旗,还大声唱起了歌。
xiǎo孩们唱的是契丹军的凯旋歌。
一路走,一路摇旗,十几个xiǎo孩象大人似的骑在马上,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高昂着头,挺直了胸,用他们稚气的声音,一路高歌。
就是在这一场被全契丹百姓都不敢看好的决战前,澹台英的最后一个儿子,带着家中仅剩的男丁,向洒下父兄鲜血的战场招摇而去。
那一年,虎子将军年方九岁。
一日行,一日歌,十几个xiǎo孩,沿着被烧杀的废墟,追着余烬未止的狼烟,一路唱,一路寻,所过之处,从未低落的,是他们口中比鼓乐更激昂的军歌。
沿途所过处,契丹百姓无不瞪大了眼睛,用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支奇异队列,入得眼中,先觉可笑的是,就这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xiǎo孩,竟要带着木棒赶赴沙场?
起先,大家都以为这是群玩过头的顽皮孩子,便有好事的人笑问他们到底要去干什么,xiǎo孩们的回答只有两字;
赴死!
每次大声説出这两字,一张张满是稚气的脸庞上,忽有恨如刀刻,使人一眼望过,突在心凛下明白,这些xiǎo孩的父兄必有死于沙场,所以,他们的回答才会是这最简洁的悲壮。
而当队列行过,听着渐远的余音,人们又反应过来,在这些xiǎo孩眼中,他们要追赶的战场其实早在脚下,而这等看似胡闹的行径,正是在挑战已被望月军吓得低迷的人心,因为决战虽未开始,但那带头的xiǎo孩口中已高高唱响了得胜歌。
一日一日,歌声沙哑,却从未有片刻停止,就是这声嘶力竭的高歌,撕裂了所过处所见所闻的迷茫和胆怯。
这一路得胜凯歌,就是要在开战前高高唱响。
如果他们的年纪再大上几岁,一定不会这么莽撞的就想赶去沙场,可如果他们真的再大上几岁,也许,也就不会有这胆子去做大人们都不敢做的事。
很多传奇,便是在少年时用狂妄铸就!
因为——自古英雄出少年!
为把望月军吸引到对己方最有利的决战地,拓拔战一路后退,他慢慢会合了两路分兵,也诱使望月王集合了全部兵力,直到把战线带离契丹腹心,转至西境边陲,拓拔战才下令扎营,一路追衔不放的望月军也停下了追赶,两军相隔数里扎营,双方都清楚,决战即将开始,手中只有五万人的拓拔战扎营后便采取了守势,所幸的是,望月王没有立刻挑战,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军队能在长途跋涉后先休整几日,拓拔战也在等,不出两日,耶律德光密密调遣的十万精锐就会赶至此地,斥候还打听到,望月军中还有两万多名契丹百姓,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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