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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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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所谓的抱着枪,不相信这些人有这个胆子真敢放火,惊动官府。

    可这一阵阵的叫骂声实在心烦,他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下等着第二天到来,于是,他到屋里去取了包银子,扔破烂似的扔了出去。

    喝骂声顿时停下,先是一个妇女高兴的尖叫,接着就是男男女女闹哄哄的争吵,大概是开始吵这笔钱该怎么去分,开始还齐心协力要放火烧他家的一群人,这时为了分钱居然又互相攻讦起来,还是那些尖酸刻薄的叫骂,听来既厌且烦。

    他摸了摸手里的枪,暗暗想,如果不是因为师父也是汉人,而且叮嘱过他绝不可以去欺凌汉人,那他出手的就不会是那包银子,而是每日苦练的翔天枪术。想到这里,他忽然忐忑的想,万一师父回来,知道他动手打了一群汉民,会不会对他勃然大怒。

    他很苦恼的抱着脑袋,盘算该怎么和师父説这件事情,然后又想到,师父临走前似乎説过,此行艰险,也许再也不能回来。

    这时,他才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担心师父真的一语成谶,他宁愿被师父毒打一顿,也不愿再也见不到师父。

    他绝对不要,这样的匆匆分离。

    那一晚,他就在对师父的担心中缓缓睡去,可在阖眼之前,他居然很没良心的提醒自己,第二天要早diǎn醒来,因为那个xiǎo女孩会经过他的门口。

    天还没亮,门外忽有了轻轻的推门声,他警觉的睁开眼,一看清来人,立刻冲了过去,“师父!”他紧紧抱住师父,激动的大喊,很高兴一晚上的担心终于白费。

    师父回来了,一脸的疲惫,一身的沧桑,可师父总算还是回来了。

    他环抱着师父的腰,开心的大喊大叫,同时再一次很不道义的提醒自己,一定要赶在清晨之前,把事情跟师父交代了。

    他有diǎn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要説他这脾性太过痴迷,原来他一旦专注于某样物事或喜好时,果然就变得再也不肯放下。

    师父被他隆重的接风抱所惊,揉着他的脑袋,笑问他这段日子是不是没有苦学枪术和兵法,所以想用这法子来蒙混过关。

    他欢笑着不应声,只是一个劲的抱着师父不放手。

    师父很无奈的笑笑,待看见院里一地的石头,才叹气道:“原来你是闯祸了。”

    他吐了吐舌头,大概是为师父的意外归来惊喜,他没有半句添油加醋,一五一十把昨天的事交代了一遍。

    也包括,他对那个女孩子的种种牵挂。

    师父没有动怒,却很留心的问那些汉人欺负xiǎo女孩时的恶毒,以及他们被契丹官员盘剥时的懦弱,等他全部説完,陡然觉到,师父的胸膛不住起伏,震怒已极。

    他老老实实的松开手,把枪柄递给师父,准备认命的接受师父的责打。

    师父接过了他的枪,默默看了他一眼,又把枪递还给他。

    然后,师父怀抱着从不离身的长枪,依着院墙坐下,静等天亮。

    见师父没有揍他的意思,他长吁了一口气,又赶紧一脸谄媚在师父身旁坐下,也抱着枪,也倚着墙,也望着天,同时疑惑,为什么两人一模一样的坐着,可师父这个姿势看起来要比他显得更沧桑,更顺眼?

    天亮了。

第一百零四章:艳甲飞将(下)() 
长街上,繁忙又起,昨日的丑恶似乎从未发生,随着晨风一阵阵飘进院墙的,是那些汉人商贩们卖力的叫卖声,若只听那招呼客人时的热切声音,这便是城中一群朴实住民刚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倒是很了解那些汉人为什么会这么心平气和,昨天扔出去的那包银子太多了,最贪心的xiǎo民也会满意这笔意外之财。

    再过一阵子,就又能听见那笃笃笃的声音了,不知道这竹杖声在今天会不会欢快一diǎn?还有那群孩子,有了昨天的教训,应该不会再去欺负xiǎo女孩了吧?

    “xiǎo瞎婆子!xiǎo瞎婆子!”他脑子里才转着念头,xiǎo孩刻薄的喊声又在院墙外响起,应是天真的童稚叫喊透着比平日变本加厉的张扬,“xiǎo瞎婆子,你那xiǎo疯狗子呢?他今天不敢来帮你出头了吧?”

    “xiǎo扫把星,xiǎoxiǎo年纪就会去吊野男人!”妇女尖刻的声音杂在当中,惹来一阵猥琐的大笑。

    秋意浓脑子里嗡的一声,昨天他抛出了那包银子,这条长街上的人已为这是他的示弱,所以今日看到这xiǎo孩,他们又肆无忌惮的围了上来,欺负这样一个柔弱的xiǎo女孩,大概已是这种人的唯一乐趣。

    这种人!根本不必赋予一丝同情。

    秋意浓一扔环抱长枪,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红着眼睛就要往外冲,师父的长枪忽然横转,挡在了他身前。

    “师父,让我去揍他们一顿,大不了回来我让你打一通!”他带着怒气哀求,“我不用你教我的翔天枪术,我用拳头打!他们笑得太讨厌,我想听他们哭!”

    师父冷冷瞪了他一眼,换在平日看到师父这种冷冷的神情,他肯定一早乖乖坐下了,可今日的怒气汹涌得要从喉咙里喷射出来,“师父,让我出去吧,那个xiǎo女孩也是汉人啊!”

    “他不是野男人!他是飞将军!”院墙外,xiǎo女孩忽然开口,脆生生的语声在那些刻毒的讥笑里,有一种软软的韧。

    喝骂声有一瞬宁静,外面那些人很是意外,这一向对各种嘲笑都逆来顺受的xiǎo女孩居会出言反驳,而且还是为了别人。

    好象有一瓢冰雪当头浇下,秋意浓的怒气陡然消失,“她在为我説话,为了我!”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暖洋洋的,就象xiǎo女孩阳光下的微笑,竟让他一时忘了夺门冲出。

    “为什么,她总要説我是飞将军?”他又有些苦恼的想。

    师父忽然站起,向门外笔直走去。“师父,你去干什么?你怎么”他惊讶的捂大了嘴,他看见,师父手里抄着枪,紧握的手筋络乍起。

    “还説他不是你野男人?”门外的人见这xiǎo女孩居然敢ding嘴,顿时象是被踢了一脚的野狗,忿忿骂道:“什么狗屁飞将军!你看那xiǎo子今天还敢不敢出来?昨天被我们骂了一晚上都缩着脑袋”

    尖锐的骂声突然一停,随即,变成了一声更尖锐的惨叫,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惊叫,还有重物倒地的砰然巨响。

    “师父出手了?他还拿着枪!”秋意浓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惊喜,屁颠颠的跟着跑了出去,还顺手捞起了自己的长枪,反正师父也拿着枪,要打就大打一场!

    从院里跑到街上,只不过眨眼工夫,整条长街已经静得没有一diǎn声息,那些汉人都象被雷劈过一样,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脸上的刻薄和丑恶都还未及消退,几名妇女的手指还伸长着,似乎要去戳那xiǎo女孩的额头,xiǎo孩们脸上得意的笑僵硬住,每个人的动作都僵在了一刹。

    师父脚下,死狗似的躺着几个男子,看样子这几个人是被师父用枪柄扫倒的,这几人都抱着双腿,痛得满脸扭曲,可谁都不敢呻吟一声,因为师父正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秋意浓打了个怵,师父此时眼中的冰冷从所未见,相比下,师父刚才瞪他的一眼简直就象是在开怀大笑,这种冰冷里透着可怕的阴狠,就象是一头刚挣出牢笼的凶兽,狰狞嗜血。

    真正震住所有人的不是那几个被扫倒的男子,而是街角一棵树,那棵有xiǎo孩怀抱粗细的树被从上至下齐齐剖成两截,刚才那一声巨响就是这树断成两截的声音。

    师父出枪了!

    惊叫声仍噎在嗓子眼里,但那些人僵硬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却是由由呆板转为恐惧,他们盯着师父,他们看到了那一枪!

    横空而来的一枪,将那棵树从中剖为两截,是剖!剖腹剜心般的居中一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枪术?竟如刀一般凌厉飞天,把整棵树从中剖开。

    整条长街上,只有秋意浓一个人在得意的笑,翔天枪!这就是师父无可匹敌的枪术!

    这是能让枪在天际飞翔的绝世枪术!

    枪锋所指,雷霆辟易!

    是为翔天枪!

    那几个xiǎo孩最先从惊吓中恢复,张着嘴想要哭。

    “不许哭!”师父冷冷盯着那几个xiǎo孩,“不要以为是孩子,就可以任性,也不要用哭开博取同情,那个xiǎo女孩被你们欺负的时候,她没有哭,所以,你们也不配哭!”

    xiǎo孩子的哭声硬生生凝固,好几个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却连一diǎn声音都不敢发出。还有那几个满嘴尖酸的妇女,一触及师父的眼神,立刻抖如筛糠。

    师父的目光冷冰冰扫向其余人,“一边甘心受强权欺辱,一边又欺凌真正的弱xiǎo,正是有你们这种人,我汉人才会受尽异族欺凌!你们这种人!杀尽了,我也不会皱一皱眉!”

    很少説话的师父,每一个字都透着凌厉,“我们出生入死,不是为了守护你们这种人!”

    秋意浓听了,却咀嚼出一种失落。

    秋意浓能感到,师父不是在愤怒,而是失望,为这些人的所为而失望。

    师父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他这一次突然返回中原,又是为的什么?

    忽然察觉,他对师父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多年师徒相处,他竟一diǎn都不知道师父的过去,最惭愧的是,他连师父的真名都不知道,每次都只是师父师父的叫,还有,师父的年纪并不大,不过三十余岁,但仿佛刻入骨中的沧桑深深掩盖了师父的真实年纪。

    是什么样的过去,使师父有了那样的沧桑?

    “不要再给我们汉人丢脸!”师父慢慢收回枪,仰起头,望向长空,不再去看眼前任何一人,“没有下次了!滚!”

    惊叫声直到此时才从那些人喉咙中迸出,他们好象见到厉鬼似的,连滚带爬的向后逃去。

    “什么人敢在此闹事!”一队契丹军士大摇大摆的走来,巧得很,领头之人正是昨日来收税的那名官员,见汉人见鬼似的四处乱逃,那官员一脸轻蔑,四下一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傲然道:“原来是群汉人在狗咬狗,你们这些汉人,就知道窝里斗,一个中原还不够你们折腾的,又想跑到我契丹来生事?都给我站住!”

    那些汉人们既想远远离开师父,又不敢违抗这官员的话,只得畏惧的躲在远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xiǎo女孩侧着耳朵听了一阵,知道惹下大祸了,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迈步,竟是要循着声音走向那契丹官员。

    “你干什么去!”秋意浓忙一把拉住xiǎo女孩,他能感到xiǎo女孩的xiǎo手因害怕而一片冰凉,可她还是轻轻道:“是我惹的事,我去求这契丹官。”

    “你别过去,有什么事情我担着!”看了看立在街心的师父,他忙又笑道:“还有我师父!”

    师父向xiǎo女孩看了一眼,冰冷的目光忽有一丝暖。

    “怎么都不説话?哑巴了?”那契丹官员向四周大声骂了几句,契丹治下,见惯了汉人们寄人篱下的谦卑嘴脸,从没有一个汉人敢惹事,所以这官员也未把手握长枪的师父放在眼里,冷着嗓音道:“好大的狗胆!见到本官还敢持枪而立,不怕把你赶出契丹”

    他的声音同样嘎然而止,离他还有十几步远的师父突然箭一般扑到了他面前,冰冷的枪锋稳稳停在这官员咽喉前,比枪锋更冰冷的是师父的双眼。

    “你想干什么?”那官员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契丹境内,竟有汉人敢向他动武。

    “大胆!”那队军士大骂着拔刀冲上,于是,他们也见识到了师父的枪术,那就好象是亲眼看见一道闪电从平地横击,师父静立不动,但手中枪如化飞龙,在他们每个人眼前掠过,不间断的逼向他们咽喉,军士们手中的钢刀在那一瞬比摆设更无用,无论他们怎么躲闪招架,那一横凌厉枪锋总是在他们咽喉前吞吐闪烁,十几名契丹军士,每一人都在那一刹感到了迫于一线的杀机。

    “不要逼我大开杀戒!”枪锋一荡,卷落十几柄钢刀,又稳稳停在那官员咽喉前,“也不要以为,所有汉人都不懂得反抗!”

    “你敢”那官员色厉内茬的声音被师父的枪锋逼回,“从今日起,汉人每月所交赋税,都与契丹人一样!”师父单手握枪,一步步踏前,枪锋逼得那官员一步步后退,“我不会説第二遍,听明白了吗?”

    那官员脸色阴晴不停,一会儿象是要叱骂,一会儿象是要喝令军士动手,脚步却被枪锋逼得不停踉跄倒退,积累的傲气和傲慢也就在这一步步后退中被摧溃,最后,这官员软倒在枪锋面前,崩溃似的大声嘶叫,“明白了!我明白了!”

    “若失信,我会来找你!”师父移开枪锋的同时,也移开了目光,

    契丹军士扶起官员,惊慌失措的逃开,有几名军士似乎还不服气,低声商议了几句,大概是想去多叫些人来对付师父。

    师父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自背转身,枪横转,就象在等着他们去召集大队人马过来一样。

    “师父,我帮你!”秋意浓大喊一声,跑到师父身旁,什么契丹人汉人,他不管!师父今日实在是威风至极,自己既是徒弟,当然要和师父并肩站在一起。

    而且,师父教了他那么多年的枪术,每次都只能对着木桩子练习,今天嘿嘿!

    期待的师徒二人大战千军万马的一幕并未出现,就当他向那些契丹军士大扮鬼脸时,一名军士向师父的背影看了几眼,忽然神色大变,在那官员和同伴耳边低声説了几句,随后,这官员和其余军士也象见到厉鬼一般,满脸畏惧的又看了一眼师父的背影,突然急匆匆的往来路逃去,连掉在师父脚旁的刀也不敢去拣。

    “师父,他们怎么跑了?”秋意浓大感遗憾,很不甘心的问。

    “看来,是有人认出我来了。”师父摇摇头,收起长枪。

    “啊?什么叫认出你了?”秋意浓约略猜到了一diǎn,原来师父果然有段不同凡响过去,他缠着师父,满脸巴望,“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又默默摇头,没有给他回答,而是向那些躲在角落里的汉人,高声道:“看见了吗?如果懂得反抗,那就会发现,你们眼中的强权也不过如此,同样,若你们懂得怜悯,也就会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

    汉人们都不出声,説不清是不敢接口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们低着头,慢慢退开,想来,在今日之前,他们从未见识过师父这样的男子,所以,他们也无法回应师父的话。

    不过,在那天之后,xiǎo女孩一次次走过长街,再没有一人嘲笑她一句,而那些孩子也没有再向她纠缠。

    “师父!”人群走远,秋意浓还眼巴巴的看着师父,一心想打听出师父的过去,可师父很巧妙的回避了徒弟的好奇,“知道我刚才在家里,为什么要瞪你吗?”

    他摇摇头,真的不知道。

    “你不该扔下枪!”师父转过头,看向xiǎo女孩,“我教你的翔天枪,就是要用来锄强扶弱!”

第一百零四章:艳甲飞将(续)() 
师父的目光流转在xiǎo女孩身上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和,“穷不失意,弱不失志,还懂得临难挺身,很不错的xiǎo姑娘,这样的良善,才值得我们用性命去守护。也难怪,我的徒弟会这般维护你。”

    师父忽然笑了起来,“秋意浓,你长大了!”

    秋意浓咧了咧嘴,很想也陪着笑笑,却懊丧的瞪了师父一眼,真不地道啊!就这么把他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秋、意、浓?你的名字叫秋意浓?”xiǎo女孩有一双很灵敏的耳朵,她偏过头,抿着嘴,好象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答应过我不当着我的面笑的!”秋意浓急的大叫,又狠狠瞪了师父一眼,“师父,你拆徒弟台!看你给起的名字每次都惹人发笑!”

    “去走走吧。有什么话等晚上回家再和师父聊。”师父很知趣的朝两人笑笑,“xiǎo姑娘,如果走累了,又不嫌我这徒弟愚笨,随时欢迎你到这院子里来坐坐。”説着,师父提着枪走回院子。

    秋意浓傻了眼,师父就这么干脆的走了?也不等xiǎo女孩道谢,还把话説得那么暧昧?这师父从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再看看xiǎo女孩竭力忍笑的样子,秋意浓只得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很熟练的再去从xiǎo女孩手里抢那包裹。

    xiǎo女孩挣了一下,随即软软的松开手,任秋意浓背过包裹,大概是师父那几句话的缘故,xiǎo女孩面色透着腼腆的红,走了好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説话,只听着那竹杖笃笃笃的一路diǎn地。

    “你”秋意浓认为自己再不説话就太傻了,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你为什么总要説我是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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