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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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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意图单骑刺杀他。
虽然池长空此时行径怪异,但涂里琛恨不能立时把他斩于刀下,斩刀高举,又是接连数刀猛砍,但见池长空似是叹了口气,随即也举刀相迎,他的刀法娴熟精湛,每一刀都准确无误的架住了涂里琛的斩刀,可他虽然出手,仍是只守不攻。若在平日单打独斗,池长空或许不敌涂里琛的勇猛,但此时涂里琛身负重伤,全凭一口硬气支撑,而池长空又是一力招架,饶是涂里琛刀刀拼命,但池长空只守不攻,连续十几刀硬碰硬的对架,两人竟打成了个平手。
没有了土垒遮挡,洛狄受伤,塔虎力竭,出手最强势的涂里琛又被池长空缠住,羌人虽然拼命抵挡,但已挡不住辽军的节节进逼,尤其是当第九列辽军站稳脚步之后,第一道土垒后的羌军已只剩下两人在苦苦支撑,鞔岢手中的勾镰长枪被砍得只剩下根木棍,又被一刀砍在右臂上,要不是洛狄及时把他往后拉了一把,整条右臂都要被砍下。
受伤极重的鞔岢仍不肯倒下,他软软靠在洛狄肩上,左手胡乱挥着木棍,粗重的喘息声愈渐低沉。洛狄用肩膀撑着老人,手中一杆长枪左右乱扫,抵挡着三名辽军的进逼,他口里还不停喊着老人的名字,但鞔岢已近半昏迷,昏沉沉的应不出声,惟有左手还在无意识的挥动着,挥动着,耗着自己所剩无己的精力。
老人靠着年轻人,肩并着肩,为了一种求死的求生,挣扎出一幕穷途末路中的并肩作战,三名辽军逼近的步伐忽有些迟滞,有几次,他们明明可以联手一刀砍中洛狄,但三柄本该凌厉进取的刀锋,却在老人起伏于夜风中的白发前迟疑。
号角声突然自坡下响起,并不如何响亮的号角声,恰在辽军出手迟疑之时吹响,正在激战的辽军无需回头,也能听出铮鸣声中的催促,他们的少年主帅已在不耐,这样的仗不该打成苦仗,便是血肉人墙,也早该被摧垮。
迟滞在号角催促中骤然消失,因为辽军已意识到,一切都如智所説,这一仗已经不能回头,他们的diǎn滴怜悯除了给己方增加伤亡,其实荒谬至极,而这样的怜悯,羌族也无须他们的施舍。
进攻的刀芒瞬间转厉,两名羌军很快倒下,洛狄身上也又多了两道伤口。
“我説了,我需要的是惟命是从的行尸走肉,不需要懂得怜悯的部下!”智面容冷俊的抛下手中号角,“使将士随令而伐,敢战我欲所战,这一diǎn,我不如拓拔战。”
第一道矮垒的羌军悉数战死,洛狄伤重,鞔岢昏迷,塔虎力尽,眼看几人身陷险境,陷入辽军围攻,第二道矮垒内的几十名羌军急忙跃出援手,但这些羌军早都负伤,勉强抵挡几个回合,便被辽军杀死大半。
涂里琛被池长空缠住,每次出刀都被架住,分身不得,身周羌军相继倒在血泊中,不由怒急填膺,大喝一声,连人带刀冲向了池长空,全身空门大露,右手斩刀由上往下斜劈,直取池长空面门。
池长空见涂里琛来势凶猛,情知对方故意露出破绽是想要一刀搏命,他不敢大意,仍是举刀硬架,涂里琛等的就是这一招,双刀才一交击,他双手按刀,把斩刀刀锋压在池长空手中刀上,用力猛压,池长空被这陡然爆起的巨力压得全身一矮,几乎就要当场跪下,大惊之下两腿交错往后急退,想要卸去刀上压来的这股巨力,谁知涂里琛左手一探,一把按住池长空肩头,右手力贯斩刀,以单臂之力压住池长空双手钢刀,脚下一步不让,就以这泰山压ding之势近身紧迫住池长空,由上至下,压着池长空往辽军中暴瀑直泻般撞去。
池长空肩被抓,刀被压,全身都被羌王这股强势无匹的力量所制,身不由己的往己军身上撞去。众辽军生怕伤了池长空,不敢出手,纷纷往左右避让,但在这狭乍之地难躲难避,涂里琛所过之处顿时如狂风摧草,一些辽军避让不及,被撞得东倒西歪,不少人直接从坡上滚下。
涂里琛怒目贲张,完全一副舍命相拼的架势,挟着池长空横冲直撞,口中喝声厉如虎咆:“快退!都退到坡上去!”
辽军被冲得凌乱四散,他们深知单人之力断然难阻这羌族族长的狂猛,勉强重组阵行,便要上前搭救池长空,混乱间稍有空隙,几名羌军忙拉着塔虎等人往坡上退去,洛狄却知族长撑不了多久,他不肯让族长独自拼命,正要叫一名羌军扶着鞔岢先走,但听到涂里琛的大喊,早已昏昏沉沉的鞔岢忽在此时神智一苏,老人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乍然一厉,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大力,突然把搀着他的洛狄往后一拉,洛狄一个踉跄,只见老人已返身挡在族人之前,引颈长啸,啸声厉烈,苍苍白发在夜色中残雪般醒目,如苍狼啸月,回应着涂里琛的怒喊,在激烈处绝响。
见这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如他的族长一样狂性大发,螳臂当车般的挺身挡在坡道正中,刚从混乱中恢复的辽军动作一缓,他们听得出,那啸声里含着义无返顾的求死之志。
果然,啸声未毕,鞔岢已纵身跃起,他扑在正当其面的一名辽军身上,任那名辽军的手中钢刀从前胸透入,刀锋在他背后随着鲜血一起喷薄而出,然后,老人就紧紧抱着那名辽军,一齐往坡下滚去,鲜血很快沾满了那一蓬松散的白发,沿着坡道,蜿蜒出一条血路。
“老叔——”涂里琛嗔目大喊,眼角几欲裂开,看着那条血路上一路滚下的灰暗白发和衰老身躯,他心痛得几乎窒息,他拼尽余力的疯狂,只是想守护他的族人,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看着族人在面前舍身,这样的分离,如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带着族人活下去,上天却要施予他这等惩罚?
见涂里琛心神震荡,按着自己肩头的左手略有松动,苦等机会的池长空急忙运劲于臂,肩膀一沉,挣开涂里琛左手,手中刀使力一荡,将斩刀往身侧一带,斩刀刀锋贴着他身子划过,在他右肩斜斜刮开一道尺长血口。
侥幸脱身,池长空不敢怠慢,双腿diǎn地,向后急退,耳听得涂里琛困兽般的喘息近在咫尺,池长空刀交左手,反手一刀扫向涂里琛咽喉,所有动作干净利落的霎那完成,然而,就在他凌空倒跃之时,匆忙间一瞥眼,正看见涂里琛瞪得通红的双眼,血红的目光,看不清其间流动的是泪是血,触及那样的目光,池长空心底突然一酸,怎么也硬不起心肠砍向这其实已深得他敬意的羌王,但此时收刀已然不及,电光火石的一霎,池长空左手一翻,刀锋一低,改扫为拍,砰的一声击在涂里琛胸口,刀刃才在涂里琛身上带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他已借力收刀,整个人凌空跃起,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出一丈余地,两脚一落地,池长空立即抬头往坡上看去,只见涂里琛骤受一击,虽然伤势不重,但羌王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一刀驱走,身子一晃,踉跄着往后栽去。随后,几道胄影晃动,几名辽军已向涂里琛冲去。
池长空不忍再看,转过身,径直往坡下走去,踩着那条被白发老者的鲜血染遍的血路时,他身子竟也奇异的颤抖起来,每走一步,他心里都有一种想要放声悲嚎的凄凉,亦难自知,这等凄凉为何而来,
一退到坡下,池长空立即摇晃着走到智面前,把染着涂里宸血迹的佩刀在智的坐骑前随手一扔,“智王,刀已染血,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若还有更甚一步的军令,恕池长空再难做到。”説这番话时,池长空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去看智的神情,话一説完,他立即退开几步,趔趄着坐倒在地,他右肩受的刀伤其实不算太重,但看他坐下时的疲惫,似乎再也不愿站起来。
智出人意料的没有再对池长空施以军令威压,甚至也没有再向这部下看上一眼,马鞭在鞍上轻轻磕了磕,“若海。”
“属下在。”若海低垂着头,上前几步,步履间似也有着一种沉重。
“该你了,使出你的本事。”智冰冷的语声如要在夜风中凝固,“就算是想放手让你们领悟军阵之道,我也不能忍受不该有的伤亡,只是攻陷这半截土坡,不该打成苦仗。”
“属下会尽力。”若海右手按刀,左手往腰间一探,抽出一柄三尺长的软剑,这是错为每一名卫龙军所配的贴身兵器。
刀剑在手,若侯吸一口气,迅速往坡上冲去,他的轻身术由飞亲自指diǎn,一身提纵疾行之术虽不如天赋异禀的飞惊人,但也极得个中造诣,正因如此,所以智在数年前把他和昆仑,连城这三名卫龙军中的佼佼者安插入耶律迭鲁的惕隐府,使他们三人成为林幽月的得力臂助。
此时若海全力疾行,足不diǎn地般掠过一道鸿影,随着他的身影,第十列辽军也冲向土坡,几丈长坡,鲜血淋漓,有他们同袍的,也有羌人的,他们就一步步踩踏着脚下血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踏血而上。
皎洁月色下,被鲜血染遍的黄土坡道被月色映衬得凭现出一种苍凉,凄凉如通往黄泉的末路。
半坡腰处,还在反击羌族只有寥寥人数,相反,第八,第九列辽军已在坡腰处抢占住一席之地,但随着涂里琛受伤倒下,苦战竟愈见激烈,受伤最重的洛狄第一个扑回到涂里琛身边,他双腿已瘸,站立不稳,只能半伏在地上,一手拉着涂里琛,一手撑地,爬一般往坡上退去。
第二道土垒后那些受伤的羌军都挡在辽军面前,拼着残躯掩护族长,他们的抵抗在辽军的攻势下苍白无力,短短间隙,已有六七人倒下,但这些羌军却是在真正的舍身相抗,除了当场战死的,其余每一名羌军都在伤重濒死前扑向辽军,他们一个个张开着双臂,用放肆的狂笑声压住身上的剧痛,纵身而跃,他们用残余的性命模仿着鞔岢的义烈,紧拽住想要伤害他们族长的辽军,滚倒在坡上,用飞溅的鲜血一遍遍去染透脚下血路。
洛狄抓着族长,一步一步往坡上挪,每挪动一步,都能听到被狂笑声带起的辽军惊呼,他知道族人以命换命的牺牲为的是什么,所以他紧咬着牙,不敢回头,狠命往上挪动着身体。
羌军虽然英勇舍身,但这样的勇敢也只是短暂的坚持,最后一声惊呼消失在坡下后,一名辽军当先冲近洛狄,看见连头都不肯回,拉着族长拼命往坡上挪动的洛狄,这辽军举刀的手有一瞬停顿,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大喝一声:“看刀!”随即出手,一刀砍向涂里琛。
虽为仇敌,但这辽军还是认为,象涂里琛这等男子,不该被偷袭而死。
听到背后风声,洛狄仍没有回头,但他已一个翻身,扑在了族长身上。
刀光甫落,坡上又有一道人影冲下,直接扑向了辽军手中刀,刀锋贯体,来人闷哼一声,一双手却还向前伸出,按着刀柄,不肯让那辽军把刀拔出。
与此同时,又有几道人影从坡上冲来,这辽军急回手抽刀,一时却拔不出,月色下,他清楚的看见,这用胸口为族长挡刀的羌人居然是一名和鞔岢一样苍老的老人,心头惊讶更甚,他不敢想象,羌族中的老人竟然每一个都能有这等勇气。
恍惚间际,一阵破体剧痛忽从他胸口传来,辽军吃痛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柔美如月的脸庞,那是一名很年轻,很美丽的女子,她的双手握着一柄短刀,刀刃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体内,冰凉的刀锋颤抖着从辽军胸口抽出,滴滴鲜红飞溅在那张秀美的脸庞上。
“连女人也”辽军带着最大的惊讶,仰天倒下,模糊的眼中最后看见的,是那女子的双手,第一次杀人的双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但这双手紧握着短刀,丝毫没有畏惧刀上亲手所染的血污。
“快扶族长和洛狄退回土垒,这里由我们挡着。”女子长声清喝,随她并肩而立的,只是十几名老人和妇女,却要和男子一般,正面迎向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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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赤子无憾(一)()
日期:11月12日
战国雪第九十九章:赤子无憾(一)
“怎么连老人和女人都参战了!都只剩下老人和妇孺了,他们还不肯放弃?”坡下,列阵待发的第一列军士中,一名辽军望着黄土坡喃喃自语,若此刻冲上坡的同袍不能功成,那就会轮到他这一列进攻,可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视若无睹的向那些和他祖父老母一样年纪的羌人挥刀相向,出刀之后,他又能不能问心无愧的过完此生。
“放弃又如何?难道要他们坐以待毙?”邻近他身旁的一名同伴低声道:“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若换成你我,也会拼死相抗!”
“是啊,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先前那名辽军也低声问:“那我们呢?我们又该如何?难道真要向他们出手?你能狠得下心?”
“你看坡上,兄弟们不也都狠起心了吗?羌人太顽强,便是这些老人,稍有心软,死的就只会是你我。”他的同伴悄悄一指坡下战死袍泽的尸首,又摇头苦笑,“就象智王説的,这一仗,我们只需做一名惟令是从的行尸走肉。”
“你们俩别説了,听得人心乱。”另一名辽军向两人嘘声道:“窟哥将军在看着哪!”
两人当即沉默下来,不再议论,但一旁突然有喊声传来:“使老弱操戈而仇,虽胜犹败!使军甲屠戮为功,此战不仁!”
池长空背向土坡,高抬着头,没有看任何人,虽然远离军阵而坐,但他的喊声还是传至每一名辽军的耳中,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喊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在智已经向军士们解释了此战的无奈和必然之后,但他还是把这句话从喉咙中迸发出来,用吼声冲向暗夜。
“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吗?”智阴沉着脸,两腿一夹坐骑,就要策马行向池长空。
“智王,算了。”张砺伸手拉住了缰绳,“现在罚他,反会使军心动荡,他只是个直性子,想什么就説什么。”
见智神色不悦,张砺又道:“能有这种心存道义,懂得是非的部下,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我也有些欣赏池长空这汉子。”
智身形一僵,勒住了缰绳,默然良久,缓缓道:“其实,我也很欣赏长空。”
张砺叹了口气,飞快的瞥了眼正在激战的黄土坡,又立刻低下头去,他为阻止此战而来,但在此时,却发现自己除了负疚般低着头,根本不能阻止什么。
坡上战事在换成若红军后,已无悬念,若后手软剑,右手钢刀,持轻身术冲在最前,很轻易的便闯入羌人之中,身影旋转,四下穿梭,右手刀架,挡住袭来长枪,左手剑出,一击杀敌,折连杀三人n军随势而攻,把缺口撕扯得更大。
羌族妇老固然在不遗余力的挥舞着刀枪,但他们毕竟只是些从未握过刀枪的老人和妇女,老弱的力气能握紧刀枪已是勉强,根本不能阻挡住辽军的逼近,用尽力气的出手在辽军眼中甚至都不能算是进攻,只需略微一闪,便能让开这些摇摇晃晃刺来的刀枪,然后,只要一个最简单的挺枪突刺,挥刀平斩,不需变招,也不需全力,就会有鲜血染红手中兵刃。
或许,能稍稍阻挡住辽军脚步的,仅是这些老弱本身所意味着的悲壮。
那是一幕值得尊敬,却不能容情的悲壮。
第二道土垒已被摧毁,羌族在坡腰上筑起的土垒共有四道,但有了之前的经验,辽军毫不费力的就用长枪搅碎了第二道土垒,坡腰上所剩的羌人都退守在第三道土垒处,勉强组起的人墙,每面临一次辽军的进攻,就会单薄一分,可就象先前为他们奋战的那些族人一样,这些老人和妇女也始终顽强的坚持着,只有倒下,没有后退。
羌族妇老的顽强远远超乎辽军的想象,月歌就站在族人之中,用喊至沙哑的声音指挥着族人抵挡辽军的攻击,在他的男人倒下后,她穷尽所有的力气,承蹬更为沉重的负担,她的身上溅满了族人的鲜血,一滴滴的鲜血混着泪水从她发间额际不断流下,使这朵羌族之中最娇艳的鲜花憔悴得如近枯萎,但花无芬芳,却始终不肯凋敝。
她用嘶哑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喊着,她告诉族人不要各自为战,都背靠在土垒上,把每个人所残余的力气聚于一处,尽量整齐的挥动刀枪,以此扩大攻击范围,延阻辽军进逼。
见羌人在月歌的指挥下艰难的支撑着每一刻,几名辽军从空隙间冲入,想先向这少女下手,但羌人们拼命挡在月歌身前,有几次,看见族人倒在面前,月歌恨不得从人群中冲出,但他的族人总是用瘦弱的身躯总把她挤向后方,宁可自己血溅当场,也不肯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是这些羌人,能为他们最敬爱的族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又一名羌人倒在了若海剑下,那是一名用自己的胸膛拦住若海,不让他靠近月歌的老人,从老人胸口抽出软剑,若孩即往旁一跃,避开喷溅而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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