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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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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执着一生的就是对亲人的守护!

    悲难尽,恨刻骨,涂里琛手中砍刀戟指城头,愤然大吼:“羌人可杀不可辱!”

    “羌人可杀不可辱!”所有羌人齐声狂吼,城下的死寂在填塞胸臆的仇恨中猛地爆发,数万名羌族战士如狂潮般猛扑向顺州城门,一排排,一队队,挟杂着暴怒直冲而上,竟是要以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城门撞倒。

    此时已无须令狐延下令,顺州守军早堵在了城门后,但被锯断门杠的城门形同虚设,根本无法上杠关门,守军们也只得用自己的身躯抵住城门,可他们又怎挡得住门外前仆后继的攻势。

    只是几轮冲撞,两扇城门便被撞开了一道足可容两三人通过的缝隙,许是因为仇恨激发了羌人的悍勇,这群少经战阵的羌人此刻的配合凶猛而默契,只听涂里琛一声高呼,门外羌军立时分成了两列,持刀羌军退到一旁继续撞门,持长矛的羌人则透过缝隙对城内的守军挥矛急刺,他们用的长矛甚为古怪,矛尖上还带着月牙似的弯勾,如勾镰枪一般,既可刺又可勾,顿时将城下的守军刺倒了一片,有好些军士还被他们勾住身子拽出城外乱枪戳死,令狐延忙命军士放箭,但城上只有不到两百名弓箭手,稀落的箭支不但未稍减羌人的猛攻,反把他们的攻势激得更为疯狂,一边从门缝内猛刺抵门的军士,一边继续强攻硬撞。

    令狐延见势不妙,从城头急冲而下就欲与羌人拼命。城上的弓箭手也一起弃弓抄刀跟着冲下,他们都知道,城破之后谁都难逃一死,但他们刚一冲到城下,经不住羌军冲撞的城门已轰的一声被撞得豁然大开,羌军在涂里琛的率领下往门内直闯而入,守军拼死上前,挡在了城门下的通道处与闯入的羌军展开了近身战,只可惜守军人数实在太少,哪抵挡得住这群疯虎般的羌军,片刻就被杀死大半,最可怕的是每一名倒下的守军都是死无全尸,冲入城中的羌人就连战亡的守军也不肯放过,对着每一具尸体乱砍乱戳,城门外族人的惨死遗骸已使他们失去了理性和温驯,愤怒一经见血,已成疯狂。

    涂里琛从门下一步步踏入,每一步都踩踏在顺州军的尸首上,他手中羌刀狂挥猛砍,不肯放过一名守军,城门下只闻一片凄嚎。

    活着的守军见到死去袍泽的凄惨下场,无不变色,有几人向令狐延哭叫道:“将军,仇将军怎么还不来救我们?”

    “我们上当了!”令狐延破口骂道:“仇横这个畜生把我们都卖了,老子今日就算变鬼也要缠死他!”

    剩下的守军听了更是绝望,但此时也容不得他们多想,步步逼近的羌军手中勾镰长矛连拖带刺,将守军一个个拖过去活活刺死,几名守军被吓得肝胆欲裂,尖叫着往城内逃去,这一来顿时把恐慌带入了城中。

    在羌军的狂攻下,城下不过一千名守军转眼已悉数阵亡,只余下令狐延犹在苦苦支撑,几十名羌人围着他又戳又刺,他奋力砍倒了几名羌军,身上已挂了好几处彩,令狐延心知城将陷落,自己就算多杀得几名羌人,也不过把羌族的凶焰diǎn得更盛,索性把心一横,弃刀于地,对着如饿虎般冲来的涂里琛大喝道:“羌王,我这条命任你处置,你休伤我城中百姓┉”

    “死!”涂里琛狂叫冲上,手起刀落,登时将令狐延的人头砍落,他往城内一望,见族人已追上了逃跑的几名守军,正围着他们乱刺,城内的百姓本已胆颤,见到这等惨状哪还把持得住,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有些人还大叫着:“羌人发疯了,大家快逃啊!”

    涂里琛怒意更盛,一把抄起令狐延的人头就往逃散的人群中掷去,“説得好,老子今日就是要疯一回!弟兄们,给我杀!”

    羌军此时已杀得性起,哪顾得上眼前之人是军士还是百姓,立刻往城内冲了进去,见屋就闯,见人就杀。城内顿时大乱,百姓们无不哭喊逃命,但羌军早已大举涌入城内,追着他们乱砍乱杀,随着喊杀声,这场惨变已迅速蔓延全城。

    正如拓拔战所预料的,这世上最能引来战争和杀戮的就是仇恨与野心,生性粗迈的涂里琛平素虽非滥杀无辜之人,也没有太多的野心,但他非常想让自己的族人能过上和辽人般富足安宁的生活,为此他一直忍气吞声,四处寻求安身之道,可当顺州守军杀了他的族人时,使涂里琛以为被逼入绝境之时,他心底的恨意已被引发,再无顾忌。

    当羌军闯入民居抢掠时,这一切都已在杀声中无法遏止,先是抢,接着是杀,辽民们的挣扎哭叫不但未使羌人同情,反激得他们如噬血凶兽般四处抢杀,因为他们心底的怜悯已被太多的怨恨和妒忌所取代,一幕幕惨状在这场杀戮中不断上演,倒在血泊中的尸首也由军士变为了平民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为救出妻儿已自己身体抵挡羌军刀枪的丈夫,还有被欺凌**的妇女,城外的惨剧已成了城内的杀戮,但这场杀戮却吞噬了更多平民百姓的性命,整座顺州城已如修罗地狱一般。

    涂里琛心底愤怒仍未稍减,立在城门下大声招呼族人入内,“快,大家都进来,这座城里的东西现在都归我们所有,吃的,穿的,要什么就拿!”

    “大哥,你快让大家住手!”月歌急叫着从城外奔入,方才城下激战,她护着孩子们无暇入内,此时见族人在城内大开杀戒,她急奔到涂里琛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苦劝道:“大哥,我们已报仇了,你别再伤害城里的百姓,你┉你这是要屠城啊!”

    “我就是要屠城!”涂里琛怒叫道:“耶律明凰早下令让这些该死的辽人见我羌人就杀,就算我不屠城,你以为辽人还会放过我?这城里的东西正是我要给族人的,当日辗转难求,现在垂手可得,既然我的族人都饿着肚子,难道还要让大家放弃这满城之物继续流荡?我就是要让耶律明凰知道,她杀我一个族人,我就要她付出百倍代价!”他指着城内冷笑道:“你看,这些平日里只会对我们冷眼鄙视的辽人,现在却只会哭叫着求饶,他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其实他们也怕死,也会象狗一样摇尾乞怜,他们以为我们会任人欺凌,却不知我们羌人比他们更有血性!”

    “大哥,别这样!”月歌仍是苦求道:“大哥,你这般杀戮定会惹来辽人的报复!”

    “报复?是他们动手在先,要报复也该是我报复!”涂里琛的神色忽然阴郁,沙哑着嗓子道:“我本还在为攻打幽州一事犹豫,现在反倒被辽人给逼得铁了心!月歌,你别再劝我了,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与辽人撕破脸,我不但要屠顺州,还要攻下幽州,因为只有彻底灭了耶律明凰,才能薄我的族人!”

    他推开月歌,又继续大声招呼着城外的老幼族人进城,当这群羌族的妇孺老幼进城后,满城的屠杀忽然变得诡异,一边是辽国百姓在饱经劫难,哀叫的妇女,哭叫的孩童,而另一边,也是一群羌族的妇孺老幼,当他们望着和自己一样无力抵抗暴行的平民时,他们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悯,只余下憎恨和漠然。

    月歌知自己已无力劝阻,只能拉着塔虎和一群孩子们走到了一边,望着城内的掳掠,她双脚忽然一软,跌坐在地,哀然道:“完了,这场大难我们该如何渡过┉”

    塔虎忙搀起她劝道:“月姨,你别管这些辽人了,他们太可恨,杀了我们的族人,又杀了左长老,这是他们活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月歌已是泫然欲泣,“辽域内的辽人足有我们羌人的几十倍,几百倍之众,若真的羌辽火拼,最后惨败的只会是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神色一黯,不愿再説下去,将孩子们拉到了一边,不让他们再看眼前的狂乱,“来,孩子们,捂住你们的耳朵,闭上你们的眼睛,不要看,不要听,这里发生的事不该印入你们心底!”

    虽然月歌和一众孩子远远走开,但这场屠戮依然继续,街道上,民屋内,到处都是辽民的哭声和羌人的喊杀耳欲聋的杀声仿佛永不沉淀,在这座城池中肆意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几十个辽民跌跌撞撞的从城门内逃出,他们在混乱中四处躲藏,侥幸逃出城外,可顺州城外多为平原,无处藏身,几人才逃出没多远,城内已追出了十几名羌军,大叫着赶上了他们,一阵刀砍枪刺,几十个辽民转眼便被杀死大半,只有一名中年男子拉着一个xiǎo女孩从缝隙中拼命逃出,羌军们并不急着追上,只是不紧不慢的缀在这对已筋痞竭的父女身后,大声叫嚣着,如猫捉老鼠般等着他们力竭倒下。

    这对父女强撑着逃出十几步后已不支倒地,眼看他们就要被羌军杀死,就在此时,远处大道上突传来一声怒喝:“住手!”随着喝声,一骑奔马从远处急冲而至,挡在了羌军与辽民中间。

    马上骑者早仗剑在手,一奔至便纵身跃下马背,往羌军中杀去,他老远就望见这些羌军下手狠辣无情,早已勃然大怒,因此下手毫不留情,这骑者身法极快,绕着十几名羌军一阵游走,见隙就攻,剑剑取人要害,羌军不防有人突然杀到,顿时被刺倒好几人,等剩下最后一名羌军时,骑者忽然狡一转,一剑削断这羌军手臂,随即剑指羌军咽喉,斥问道:“你们是羌人?为何下手如此狠毒,连百姓都不放过!”

    “你们又何时放过我们的族人了?”羌军忍痛骂道:“我们是为族人报仇!你是谁?敢杀我十几位兄弟?”

    “卫龙军若海!”骑者怒喝道:“你们要为族人报仇,我也要为我的同胞报仇!”手中剑顺势一探,刺入了羌军咽喉。

    这名骑者正是奉林幽月之命赶往幽州报讯的若海,当林幽月得知拓拔战派羌族举族而下,攻打幽州时,这位心思敏锐的女子立时猜到其中凶险,急派若喊往幽州将此事告知智,只可惜羌族已先启程三日,若海虽一路急行,却终是迟了一步,听到顺州城内传出的喊杀声和城外一地尸首,深知事态已到了最恶劣的地步,他怕城内羌军追出,不敢再有片刻耽误,忙搀起一旁惊呆的那对父女,将他们扶上了自己的坐骑,向这对父女低声道:“坐稳了,我们先离开此地!”

    那名中年男子紧抱着怀中女儿,一脸的失魂落魄,若海叹了口气,此时也无暇向这对父女打听城内之事,将马缰递给了男子。一匹马上难坐三人,他便在马旁步行急奔,护着俩父女往南急弛而去,

    谁知他们刚行出未多远,坐骑竟悲嘶一声扑跌翻倒,马上父女登时栽下,若糊想扶起他俩,忽瞥见马的两只前蹄血流不止,似是被利刃所伤,若耗中顿生警意,急往旁横掠而出,刚一掠起就见地面上突然尘土暴起,一黑衣人从地下猛窜而出,一剑急刺若海,原来此人竟在此挖坑隐伏,伺机发难。

    若海虽惊不乱,人在半空拧身一闪,倒掠而出,正欲拔剑还击,却听背后又是两道劲风袭来,原本伏在路旁的两具面目模糊的尸首已忽然向他直扑过来,电光火石般的偷袭不但莫测难防,而且前后夹攻极为默契,若海此时已不及躲闪背后偷袭,心念急转间干脆连人带奖掠向了前方刺客,竟是欲与他同归于尽。

    前方刺客未料到若海如此悍勇,但此人居然也是一般的悍不畏死,稍一迟疑便挺剑急刺,却不知若横身术极精,已趁他犹豫之时身形一侧,堪堪避过了当胸一剑,两人身影交错之时,若褐中剑反手一撩,抹入了刺客的脖颈。但他肩上已是一阵火辣,已被一柄利刃刺穿肩膀。

    若海落地后二话不説立即将手中靳后掷出,阻住了敌人的再次偷袭,随即往旁一滚,捡起了地上一杆羌军的长矛,怒目瞪向偷袭他的两名刺客。

    这三名刺客正是隐伏在顺州的铁胆剑卫副统领贺也先和两名手下,他三人与仇横分开后便藏于城外,窥视城中动静,见若海来此便欲将其狙杀,不料若海能躲过他们志在必得的一击,两人心知对手厉害,同时卸下身上裹着的破烂衣衫,露出一身黑色紧身装束,一脸杀气的盯着若海。

    若海知道他们随时都会再发难,挡在两父女前抢先喝道:“你们是谁?看你们的身手不是羌人,是不是拓拔战派你们来的?”

    “有眼力!”一名黑衣人冷哼道:“若海,老老实实吃我一剑,我给你个痛快!”他俩正要扑上,却听若海忽然冷笑道:“拓拔战养的人果然够蠢,你俩敢在此时与我动手?”

    “有何不敢?”贺也先微微一怔,随即寒声道:“真正蠢的人是你!你虽杀我一人,却被我重伤一臂,难道你还能斗得过我二人!”他又一指一旁跌坐的两父女,讥笑道:“就算你有余力可战,可你若要护着这两个累赘就会分身无力,若海,死心吧!”

    “好,那就来个鱼死网破!”若海一扬长矛,面无惧色的笑道:“只要你们敢动手,我立刻放声大叫,等城中羌军我被引出时,看看我们谁能逃得了,怎样?拼不拼?”

    贺也先顿时怔住,方才的偷袭虽未惊动城内羌人,可若海一叫之下必会引得羌军冲出,他虽是拓拔战部下,但以羌军此时的愤怒,一旦开战谁都难免一死,想到这儿不由低斥道:“好xiǎo子,轻功好,鬼计也多!竟有这一手!”

    若海傲然道:“飞王传我轻身术,智王授我应变道,你们这等幺魔xiǎo丑又能从反贼拓拔战处学到什么?”

    “少给我得了便宜又卖乖!”贺也先恨声道:“快滚,别再落到我手里!”

    “你才该xiǎo心别落我手里!”若海反骂道,他嘴上虽不肯吃亏,心里却是大呼侥幸,当下咬牙拔出肩上剑刃,他知道这两名刺客不敢再发难,索性扔去长矛,扶着那两父女便往南行去,“快,此处离幽州还有一日路程,跟我走,等到了幽州就没事了!”这两父女早吓得説不出话,任由若海搀着而去。

    立在原地的贺也先不甘的瞪着若海远去身影,忿忿低骂,他身边的剑卫劝道:“副统领,若海已受了伤,又带着一对父女,一定跑不快,干脆我们追上去,等他离开顺州地界后再杀了他!”

    “不必,先把老八的尸首藏起来。”贺也先摇了摇头,走到被若罕死的同伴尸首前,忽然看了眼仍是一片喊杀声的顺州城,冷笑道:“羌族与耶律明凰已结下死仇!就算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已回天无力,我们就在此等着看火拼吧!战王的计策已大功告成,逃走一个若海成不了气候!”

    那剑卫也笑道:“对,严统领还带着兄弟们埋伏在幽州城内,若衡xiǎo子有没有命入幽州城还要看他的造化!”

    两人抬着同伴的尸首,继续寻地藏身隐伏,窥视城中动静,等待着必会来此为辽民复仇的幽州军马,到了那个时候,更大的悲剧将再度降临顺州。

    而在数百里外,却有人期待着这场杀戮所带来的血泪因果。

    “算算日子,涂里琛也该到顺州了。”拓拔战仰躺在曾独属于辽皇的座椅上,兵变以来,他极少涉足皇宫内院,对于宫中的奇珍异宝,香脂佳丽,也从不沾染,惟独对这御书房内却是情有独钟,时常逗留于此,或是和部下商议事务,或是品一盏香茗,透过窗子望向这片已被他篡改了的辉煌。

    窗外,天幕暗沉。

    “密云将雨,这场大雨一下,今年的炎夏就算过去了。顺州城里,也该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拓拔战伸出手,手掌上被轻轻放上了一盏茶,他慢慢抿上一口,满意的一笑,“慕容连,你沏茶的本事愈见火候了。”

    “附庸些风雅而已。”慕容连捧着一盏茶,也踱到窗边,随之望向天际密云,“主公,您认为,涂里琛真的会血洗顺州吗?”

    “他一定会的。”拓拔战低下头,轻轻吹着茶盏里几缕飘浮的茶茎,“诱他去幽州时,他脑子里天人交战,那时,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我看得出,他有良知,但族人的血却足够抹灭掉这些良知。”他笑了笑,“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把吗?”

    “赌什么?”慕容连饶有兴致的问。

    “赌我把战玺还给玄远时,他面上一定会强自镇定,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中已激动得满是热泪。”拓拔战笑道。

    “赌这个?那我岂不是要连输给主公两局。”慕容连故意皱了皱眉,“这个人,也执着得很哪!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説主公这次肯把战玺归还,立即日夜兼程的赶来上京。”

    “取其所好而已。”拓拔战淡淡道,指关节在窗棱上轻轻一叩,书房外,一名劲甲将领立即大步走入。

    “雷尽断,传玄远进来。”拓拔战伸了伸懒腰,又向慕容连一笑,“也该看看,玄远这次带给我的礼物了,两千多颗铁鹞军的首级,算得上是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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