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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倒地的声音，短促而沉闷，倒地之后又没有其它声音，门外的杀手以为自己得逞了，即不进房内查看，也觉得没必要开第二枪，在听到人倒地的声音之后，便扬长而去。

　　老伍支起耳朵一听，便从老张身上爬起来，跟在前面那个黑影后面十几米的地方，看他到什么地方去。如果他朝国境线的方向走，那他的死期就快到了。不过，老伍知道，如果他真是杀手，那就不可能是队里的人，队里的人虽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一个个都是经过了严格的政审，不可能是潜伏下来的。

　　走过一栋双职工宿舍，那人猛地一个转弯，往南朝国境线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就对了。老伍暗喜，不再跟在他后面，而是回身绕过这栋双职工宿舍，走了一个之字形的弯路，从另一个方向，超过这个杀手，先他一步跨过国境线，在他的一个必经之地上等着他的到来。老伍当然知道，如果是在中国境内的某个地方发现一具死人的尸体，那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再说，如果把这杀手杀死在中国境内，尸体处理起来也相当麻烦，要是在他国的原始森林里，刀子一挥就可以轻松走人，也不用担心什么，这人是谁？怎么死的，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老伍不需要知道这人是谁，只要知道他就是沙依派来的杀手就行了，也无需证明什么。只有用自己手上的快刀说话，才是最快捷最简便的处理方式。

　　森林里已是一片黑暗，当然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却很热闹，各种大小动物们出来觅食的脚步声，吼叫声响成一片。森林中，猫头鹰的眼睛、狼的眼睛、马鹿的眼睛，交织成一幅死亡与恐怖的图画。只有夜的精灵，萤火虫，能给人一丝安慰。

　　老伍静静地坐在一棵树的枝杈上，紧紧地盯着从北而来的那条小路，不放过那怕是萤火虫飞过的声音。这棵树并不高，也就是三四米的样子，就是从下面走过一个人，也不会碰到树上人的脚，而树上的人往下一跳就骑到树下人的脖子上也不是难事。

　　这棵树，就在这条唯一的小路旁边。而这条小路，原本也是没有的，只是老伍去了几次曼改老，带挑粮队走过一次之后才有的，也就是说，没有农场的十七队，就没有这条路，而要从境外进入十七队，就必需要走这条路。要从十七队出境，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虽然只有一条路，也只有老伍一个人，却已经为那个杀手，布下了天罗地网。

　　其实，在接受了沙依的任务之后，这个杀手，早在天黑之前，就已经进入了中国境内，只是没有天黑，他不敢到十七队去。新中国的成立，也让这些境外的武装集团感到恐惧，根本没有胆量在大白天的进入到农场的地面上来执行暗杀任务。

　　这个杀手，是沙依的八大金刚之一，排行第五，以枪法出名，只要猎物出现在他的准星里，就难逃一死，到中国境内执行暗杀任务，就非他莫属。

　　他在天黑前潜入中国境内，但却并不敢直接到农场里打听他暗杀对象的地址，不过，沙依只告诉他要暗杀对象的名字，至于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则一概不知，不过，这并难不倒他，他也知道，只要到中国的农场里一问就知道了。

　　天麻麻黑的时候，他进了农场，故意在每栋房子间绕了几圈，而两只耳朵则仔细听四处的动静，在走了几圈之后，就跟一个在门前闲聊的人那里，打听到了他要暗杀对象的住址。

　　但就在他朝那间房子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进了他打听到的房子。他心里一惊，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暗杀的对象不成，由于天黑，也由于他来的时候那个人的正面已经背对着自己了，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不过，这时候进这个房子的，不是那个要暗杀的目标会是谁，他快步朝那间房子走去，到了门口，果真就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朝床边走去，看样子是要上床睡觉。他抓住机会，掏出枪来，对着那个人的后背心就开了一枪，暗黑中，就见咚的一声，这人往地下一倒，就连动都没有动了。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不敢多做停留，当然更不敢进屋里去看个明白，见到暗杀任务完成，他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往境外走去。但他不敢跑，怕脚步声引来别人的注意。

　　跑到国境线中方一侧，他停了下来，静静地伏在路边，看有没有人跟来，在等待了一个小时之后，确信没有人跟踪后，他这才满怀喜悦地一步跨过国境线，想着绕过曼改老，回南敢山去。

　　在跨过国境线一里路之后，他这才放慢脚步，并停了下来，回望了一眼北方，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小路两边的树丛中有许多萤火虫在飞舞。

　　“你也走得太慢了吧，我都等你好久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这个杀手吓了一跳，惊得差点儿瘫软在地。但当他想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时，四周却又一下子静悄悄地，除了黑暗中的天簌之声，什么也没有。

　　他掏出枪，四处搜寻着，但眼前除了到处飞舞的萤火虫，什么也没有看到。

　　“别找啦，我给你引一条路吧。”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听到这声音，那杀手终于判断出了声音的方向，一抬起头来，却突然看到有一团萤火虫朝自己扑面而来。

　　但是，还不等他抬起手里的枪，就觉得脖子上一凉，一股阴风，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流莹，在黑暗的森林里慢慢地消散。

　　老伍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扶住这个杀手，说；“你才多大，想来杀我，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说完，一弯腰，就把这个杀手背到了背上，然后如飞而去，趁着夜色，就进了曼改老，把这个已经死了的杀手，送进了曼改老的佛寺，交给了大佛爷。

　　灯光下看到这个死人，大佛爷吓了一跳。

6、拂晓杀机
老张感觉到自己身上一轻，再拿眼睛四处搜寻老伍时，房子里哪还有他的人影，只有从门前照进来的一点点星光。

　　这个狗日的在整什么，人呢？老张心里骂着，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可能沾上的灰尘。她想不通，老伍把她按倒在地之后，为什么一下子又不见了人影，这个狗日的不是在耍我吧？老张想着，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老伍可不是这样的人，他要耍自己，那也不要等到今天啊。

　　丈夫殉职半年后的一天，她到场部去开会，场长朱泉源就说，让她多注意一下老伍，他可是四十岁了还没老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从场长说过这话后，老张还真开始注意老伍了，竟然发现，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于是，就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在生活上关心他，对他的一言一行也开始关注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伍，仿佛一根木头一样，似乎不解男女风情。对她总是不即不离，即不答应她，也不拒绝她，这让老张很是纳闷。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老张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老伍，在生活上也是尽量能帮什么帮什么，她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因为，她自己没老乖，老伍也没老婆。她到还巴不得别人说东道西的，她好把这事弄假成真。

　　老张走出老伍的房门，看看外面，也没别人，更没有看到老伍的影子，就在老伍的房门前停了有几秒钟，这才帮老伍把门关好，往自己的房子走去。

　　到了自己门前，她还是不放心，就在全队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在有人的宿舍门前都过了一下，连伙房她都去了一下，就是没有看到老伍。最后，她才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再次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而这时的老伍，正在通往境外的那条小路上等着那个杀手呢。这一切，老张是不可能知道的，老伍也不敢让她知道，何止老张，老伍不想让任何农场的人知道这事，因为，这事太血腥了。尽管对他来说只是挥挥刀的事，但对于那些从没有见过血腥的平民百姓来说，就太残酷了一点，还是不知道为好。

　　看见老伍背着一具死尸来到他的佛寺，大佛爷当然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这个死尸是谁，是怎么死的，老伍为什么要在夜里背到他的寺里来。

　　看到大佛爷吓成这样，老伍说；“你怕个鸟啊，你们不是想我多杀几个沙依的人吗，这就是一个，快想办法把尸体处理掉，我还得赶回队里去。”

　　听说是沙依的人，大佛爷这下不怕了，说；“你也早说啊，这么黑的天，你背个死人来，谁不怕啊，快放下吧，我们连夜就把他火化掉。”

　　“好，那就拜托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伍说着，放下背上的死尸，就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寨子，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十七队，一头扎进自己的房子，蒙头大睡起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老张，正躺在床上，展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入睡。老伍把她扑倒在地时被触摸到的地方，此时此刻，就仿佛老伍的身子还没有离开一样，让她感到兴奋无比。她就想，如果老伍把自己扑倒之后没有走，会是一种什么情景。对了，老伍为什么要把自己扑倒，而马上又不见了人呢，难倒他是把自己扑倒之后，又突然害怕起来，所以就又走了不好意思见自己了？不过，既然他有这个心了就不怕，你就是块石头我也把你捂热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投入我的怀抱。

　　老张想着，一种胜利在望的幸福感，就慢慢地弥漫了全身，这才让她渐渐地进入梦乡。

　　但是，等她早上醒来之后，到伙房打饭，却看见老伍正在么五喝六地在站在班老乖的位子上给人打饭，而班老乖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让老张脸上飞起一朵红云，竟然羞得不太好意思把碗递过去让老伍打饭。

　　其实，在十七队，每天早上除了班老乖比老伍起得早，就没有别人起得更早了。

　　昨天晚上，老伍睡得很好，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醒，这就是说他睡得挺踏实，起来之后，他照例是要到伙房打热水洗脸的，然后就在伙房把早饭吃了，再回到房间，再然后开始工作。

　　照例摸黑穿好衣服，拿了脸盆洗脸毛巾牙膏牙刷和那只饭碗，就出门朝伙房走去。

　　十七队的伙房，建在所有宿舍房子的下面，要到伙房，必须经过一个小坡，不过，站在这个坡上，就能看到班老乖挂在伙房外面的那盏马灯，马灯下的情况也就基本上能够朦胧地看到，每天这个时候，老伍站在山坡上，都能看到班老乖忙碌的身影。

　　班老乖每天都必须到山脚下去挑无数担的冷水，放在锅里烧热了，让全队职工用来洗脸，然后还得烧几锅开水留着，为了防止职工下生水染上疾病，农场规定，职工是不许使用和饮用生水的，单这一条，每天就够班老乖忙活一阵的了。所以，老伍每天来这么早，就是来帮帮班老乖，再就是和班老乖一起吹吹牛。这地方的人管聊聊天叫吹吹牛，就像四川人管聊天叫摆龙门阵一样。

　　站在坡顶，老伍亮出嗓子喊了声；“班老乖，你狗日的水开了没有？”

　　不管哪天，班老乖都会应一声；“开了，够你狗日的喝一壶的了。”其实，班老乖每天都盼着老伍来帮他，只要老伍一来，他就要抱着他的水烟筒抽上一阵，只到过足了烟瘾，才会让老伍也抽上一阵。而老伍呢，一天下来，也就这时候抽一阵烟，其他时候是从不抽烟的。抽完烟，然后到班老乖的枕头底下，翻出他的茶叶，泡上一杯酽酽的热茶，等到喝完茶，就有饭吃了，吃完饭，他一天的工作也就开始了。

　　盯着坡下的伙房喊了一嗓子，却没有听到班老乖的回应，老伍双眼一定神，只看见有两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这绝不是班老乖，老伍马上做出肯定的想法，也绝不会是队上的其他人，一年多来，因为工作量空前繁重，队上的人，除了班老乖和他，人人都会睡到最后那一刻才会起床，老伍留心了一下，从没例外。这两人会是谁？为什么听到他喊班老乖就躲闪开了呢？班老乖呢？但是，也仅仅是想到这，老伍就知道不好了，会不会是沙依派出的第二拔杀手到了呢？班老乖！老伍想到这，心里暗叫一声，脚下一滑，手里的脸盆什么的，就甩了出去，就听见这些东西在山坡上滚动时发出来的声音。在外人听来，这是老伍脚下没站稳，是他在从坡上往下滚。

　　老伍这一滚，有两个好处，如果真的有情况，对方就算手里有枪，也一时半会的瞄不准他，而只要让他近了前，你就是有枪也白搭了。但如果没有情况，他这样滚下来，别人最多也只是笑他脚下不稳罢了，而不会发现他的真正意图。

　　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从老伍喊不应班老乖，到他往山坡下滚去，前后不到五秒钟。

　　滚到一半，老伍双手一撑地面，然后脚尖一点地，腰一猫，无声无息地弓身朝伙房纵去，而那些脸盆什么的，却还在叮叮当当地往山坡下滚动着。黎明前的黑夜里，这声音的动静很大，但也只闻声，不见东西，更看不见人影。

　　因为怕伙房失火殃及宿舍，所以，伙房周围就没有其它房子，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但伙房靠山坡这边，到是挖了防水沟，以防止山上的流水冲坏了伙房里的粮食。对于伙房周围的环境和建筑布局，老伍是相当熟悉的，他知道，只有滚到防水沟里，才能看清伙房前的一切，也才能躲避对方可能的袭击。

　　老伍无声无息地滚到了防水沟里，借着那盏昏黄的马灯光，就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两个人，正静静地趴在灶后，死死地盯着从山坡上来的路，只要老伍一出现，他们手里的枪，肯定会朝他射去报复的子弹。

　　不过，老伍没有看到班老乖。

　　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东西，有些已经滚不动了，只有那只脸盆，还在继续朝伙房滚着。这一来，声音就单调了起来。

　　老伍刚滚到沟里，就看见两个人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山坡上，想来是想查看山坡上的人滚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老伍一扬手，就听呯的一声，那盏昏黄的马灯熄灭了，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从灶眼里发出的一点点微光，但这束微光，不是冲向老伍这个方向的，但是，在这束微光里，老伍看见这两个人一蹦而起，拔腿就朝山坡下跑去。

　　看到两人被惊跑了，老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就摸黑上了山坡，进到自己房里，从枕头下摸出那把砍刀，然后，从另一个方向，朝国境线跑去，边跑就边往身上系那砍刀。

7、黎明前的黑暗
还有个把小时，天就要大亮了，老伍在黎明前的暗夜里，朝国境线方向猛跑。

　　老伍也不知道班老乖怎么样了，但他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些，他必须要赶上那两个杀手，把他们杀了，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不过，老伍知道一条能赶上他们的小路，而这条路，是他自己踩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从这条小路去追，老伍有绝对把握一定可以在半道上截住他们。

　　班老乖到伙房不久，就来了两个人来玩。班老乖不认得他们，但他们说是新来的，睡不着，就早起到处看看，班老乖就信了他们，俩人就坐在伙房，拼命抽班老乖的水烟。也东一下西一下地聊着，聊着聊着，其中一人就问起了老伍，正忙着的班老乖也没想别的，脱口而出说；“他每天早上都会来帮我的忙，应该快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满意地笑了笑，就说要帮班老乖干点活。听到这个，班老乖当然高兴得不得了，就说；“好吧，帮我切切菜吧。”说完就站到一边。接过水烟筒，就想坐下歇会，但当他刚坐下，就听到脑后传来一阵风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两个人，就是沙依派出的第二批杀手，当派出第一个杀手的时候，沙依还不放心，就要他两人也快去，以做到以万无一失。于是，他两人就在下半夜赶到了农场，但这时的农场，人们早就已经都睡了，到哪去找他们的暗杀对象啊。

　　在十七队转了一圈之后，两人竟然找到了伙房，就想，做饭的肯定会起得早，就在这伙夫嘴里打听一下吧。

　　等到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果然来了一个伙夫，两人就千方百计从这伙夫嘴里套消息，就真的让他们知道了老伍的这个习惯。

　　不过，由于他两比较心急，还不等老伍出现，他们就把班老乖打翻了，老伍来的时候，没有听到班老乖的那一句回答，让他们提前暴露了自己。如果他们不打翻班老乖，而是等老伍来了之后再动手，情况可能会绝对不同了。他们也是怕老伍来了之后，这个伙夫碍事，这才一家伙把班才乖打翻了。却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人，会那么警觉。

　　就在他们知道他们的暗杀对象来了，他们只要等他走到伙房就下手的时候，却听见他好像是摔了一交，人就从坡上往下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