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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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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除却守城禁卫,宫内众人皆在宴上,赶往宫外的……能是何人?
不假思索地追上去,交手了近十余招才勉强抑住来者。却猝不及防凭空飞来的几道暗针。他为了避针不慎松了力道,立时刺鼻的烟雾散开。待烟雾散去,人影早已不见了。
再赶到宴席,群臣已散,场中落花碎盏一片狼藉。听路过的宫人说公主出了事,他这才匆匆赶回了寝殿。
静静听他述说经历的细节,慕容梓淡淡审视着掌心那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许久不曾发言。
“平州的青锋针。”辨识出利物的来历,她启开一个木匣,摆手将银针和飞刀丢在一起,“你说那人可同你过上十余招?”
“是。”
“不可能是宫里的人。”她很快得出结论。
宫内万人,除非顾统领,无人可凭十余招同莫钰相敌。尤其是这青锋针,软绵细小,若非内力劲烈,非常人所随意而控。
莫钰没有说话。黯眸微闪,似乎想说什么,唇轻动了动又停住了。
“你在怀疑那个李复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慕容梓决然回驳了他的想法,“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宴席上,中间虽离过席,可时间不对。更何况,是他救了素素。”
莫钰沉默了。
“起来吧。”放下了心中隐隐的疑虑,她微微叹,“素素不知何因一直昏迷,事已至此,你跪在这里也无计可施。皇叔命你回殿后即往禁室省过,你去静一静。”
颀长的身形稍顿一下,却丝毫不意外。本就是他责任有失,以陛下的行事,此令已万分优容,绝非重责。
可说不清心底隐隐的犹豫,一贯无波的眉宇终于隐出忧色,“她……”
“你放心。”知他的顾虑,慕容梓微微蹙了眉,“素素……不会有事。”
·
夜很静。
灰云阴沉,月辉靡靡。宽阔的苑场中空无一人,尚有残破的宫灯映着零散的狼藉,半刻前的华盛恍如隔世。
空寂的宫苑中,一个脚步逐渐走近,漫漫行至场台边缘,左右徘徊。他似乎在寻着什么,步子迈得小而慢,无数残花碎羽碾在足下,如掺了沙的细雪。
来续盘桓许久,似乎没有发现想要的,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步子原路撤回去,就在即将离开空台的一刻,脚步却忽地一顿——
似乎发现了异象,他摒息净虑,慢慢地挪动了步子。
轻拨开足下的残芳,一根细小的银针果然出现,反映着淡淡的微芒。
·
细如发丝般的银针被用力丢在地上。
烛光微跳,笼出银针发黑的针尾,显然淬了毒。
“我告诉过你,”李复瑾的面色冰寒如霜,语气异常的阴沉,“那件事不许做,你将我的话听去了哪里?寿宴下毒,好大的胆子!”
愕了半晌,侯平瞬时跪倒,“公子恕罪!此事……侯平着实不知!”
李复瑾缓缓沉下了一口气,声音冷漠,“究竟怎么回事?”
“回公子,”侯平徐徐而述:“上次面见公子后,属下将公子之言如实转告淇先生,淇先生未明确表允,属下以为淇先生默许,不曾想……”
“这宫中有多少淇啸天安插的线人?”他蓦地截口,幽冷的话如过雪寒风。
“禁内大概十余人,禁军营有五人左右,其余散在六部。”
“那个如雀?”
“她……”侯平想了想,“她出身蛾网,乃淇先生亲自栽培,在宫中已五年。”
果然……
李复瑾默了,良久闭上眼,叹出一声几近自怨的低喃,“我早该想到……”
淡漠的俊颜有种竦然的威仪,侯平万分不解,“公子,既然如此,何不照原计划……”
“怎么做?”李复瑾抿住唇角,话音中隐着不易察觉的薄讽,“樨尾兰之毒,宫中的太医都无解,我贸然去解,然后将所有线索全部揽过,引火上身?”
侯平一惊,“怎么会这样……”
“当然会这样。”他缓了口气,眉目一片阴鸷,“寿宴谋刺,岂同儿戏?任何风吹草动都只会被放大,这个时候出头,只会引火烧身。”蓦地冷笑一声,“淇啸天这一举实在莽撞,如若不慎,可真是能害死我!”
“公子……”侯平早已白了脸色,张了张口,喉头却哑得根本说不出话。
李复瑾也不再说话。
“侯平。”良久,他微微一叹,冷定的话音示了决心,“想办法联络忠叔,叫他让平先生近日赶往云州,越快越好!看好淇啸天的线人,若发现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一线寒光微闪,温雅的俊颜透出寒凉,“不用我教你怎么做,蛛网那么多人,还不至于挑不出几个可替换的!”
“是。”
“还有。”
退出的时候又被叫住,少年止住脚步。
“其余的,按原计划进行。”
第26章 赠玉
寿宴方歇,年关将至,燕宫皇城却陷阱了空前的紧张。
近日的云州城内沸沸扬扬,话题多得数不尽。代国和亲,宴席遭刺,公主昏迷……每一个都足以举国轰然。城中酒肆茶坊每日人满为患,净听说书朗唾沫横飞地宣谈着寿宴奇谈。本是秘辛的诡谲一幕被民众诠释了多个版本,几乎人尽皆知。
与谋刺同时传出的还有寿宴上的一幕妙舞——传闻定国公主为父贺寿,持剑踏鼓,白衣翩跹,身法轻捷如昙,犹如诱人心魄的天神不可方物,甚与当年一舞倾城的魏国长公主将相匹敌。俨然为人津津乐道。
可惜一舞未完,宴上遭刺,佳人身中奇毒,倚在床榻昏迷不醒,无异于香消玉殒,闻者皆感惋惜。
唯一令人欣慰的,便是这一遇险竟意外挡了代国的和亲国书,无疑给了代国一个无法挑剔的回绝由头,说不清该叹息还是欣慰。
寿宴余波未平,慕容念无暇顾及各国来使。好在宴席当日的情形都有目共睹。各国外知情识趣,很快纷纷觐上奏疏谢恩告退,踏上了回程的路。
慕容素一直未醒。
慕容念心中焦灼如焚,几乎撇了所有政务,衣不解带昼夜照拂。整个御医院不遗余力,却唯能查出却有中毒迹象,但何毒何解?不得而知。
长时间的昏睡消弭了生气,也致慕容念终日寝食难安。无可奈何,在慕容素昏迷的第七日,慕容念向民间下旨,以万金为酬,广召民医。
·
那个自称神医的老者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完全不似平日那些皓首白须的医者。揭落皇榜的时候,看守的侍卫还以为是哪街疯了的乞丐,险着赶出都城。
此刻他只身立于榻间,眉间紧蹙,手碾细丝静静抚脉,神态完全不似来时的庸颓。待诊完脉转至隔间,缓缓述了病情,一室人终不敢于行着小觑。
“我猜的没错,果真是樨尾兰。”
近十日的不知所因,忽地听闻其名,一室的人皆目露惊骇。慕容念眉透疑色,虽将信将疑,但到底不敢怠慢,“樨尾兰?”
“没错。”老者轻抚颌须,徐徐而述,“只是一种株药,产于代国,无色无味,其花蕊有诊疗失眠之效。食之过多却可致人昏迷不醒,除此无其他异常,倒不会伤人形骸。”
代国……
一屋人面色骤然凝重。
如此而言,若说偶然也实在太过碰巧,实在不禁教人浮想联翩。
“一定是那个拓跋冶!”慕容枫五指紧握,按不住胸口的锐气,一拳击在墙上,“卑鄙!”
慕容念沉思半晌,“先生可能解这樨尾兰之毒?”
“陛下放心,公主中毒尚浅,只消略施薄针即可无虞。”
说着他铺开笺纸,又自袖中取出一卷银针。持起银针,毫不迟疑地刺入几处肤穴,暗赤的血溢出穴口,随着时间流过,榻上的人头上涔涔有汗渗出,气息逐渐平复。
约莫半个时辰。慕容素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公主?!”如笑诧异不已。
……
似乎有白雾在眼前层层漫开——
仿佛是许久不曾做过的梦。
眼前仅有一处空旷的庭院,庭院不大,却拾掇整洁,庭院中间有一颗茂盛的榕树,她倚着榕树放纸鸢,纸鸢轻缓盘旋,却徘徊在半空总也飞不高。
她叮咛着背后的男孩再高一点,男孩不言不语,默默地替她引了线,纸鸢果真比方才高了不少。
不远处有脚步徐徐传来,她瞥了一眼,丢下纸鸢迎过去,“娘!”
白雾却忽然漫了过来,遮住了远处那个缈淡的身影。周身的庭院骤然化为了熊熊大火。
温度烧灼,她避在角落里不知所措,一个黑色影子拥着她,肩膀瘦弱单薄,却一直笃定地对她说:“有我在。”
……
“公主?!”
……
逐渐的火光淡了,纷乱的声音出现,一个接一个响起。她头昏昏的,极想逃到一个安静的所在。可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冲破什么桎梏。渐渐似有光亮溢入,她动了动眼皮努力凝了凝,终于轻轻睁开眼睛——
“公主醒了!”
·
定国公主醒了。
整整七天八夜昏迷不醒,倾尽宫内太医回天乏力。终在第八天,一位平姓民医揭了皇榜,一己治愈了樨尾兰毒。
慕容念大喜过望,依诺赐以重金相谢。望着珠还合浦的女儿,素来威严的帝王甚至颤了手,无言以表心境。
待到各宫前来窥探的来者纷纷散了,整个汝坟殿安静下来,时辰已临深夜。慕容素倚在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无眠,最终干脆出了殿门,伏在院中的石台望星星。
夜沉如墨,星碎如珠。
一声浅浅的叹息荡在苑内,几不可闻。
“为何叹息?”
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她偏头看了看,年轻的男子温文微笑,她并不意外,“是你。”
“怎么不去睡?”李复瑾淡淡地笑,顺手给她披了件御寒的外衫。
“睡得太久了。”慕容素象征性地扭了扭脖颈,长日的昏睡压得脊背隐隐酸痛,“想来我醒的也不是时候,那个神医也是,怎的就不知教我昼时醒来?真是……”
他笑了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怎也不去睡?”
“我?”顿了一下,温雅的面庞映在星光下有些黯淡,“我睡不着。”
慕容素乐了,“莫不是这毒还会传染,让你这几日也昏迷不醒了?”
“或许吧。”他意外地没有反口揶揄,定定地盯了她半天,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
“……没什么。”
讪讪地避过了话题,慕容素却忽然狡黠一笑,“我听到了。”
李复瑾微怔。
“为什么道歉?”
静默了半晌,他慢慢开了口,“如果我当时再稍快一些,你或许不会中毒。”
“这又不怪你。”她歪着头,浅淡的笑几乎溢出唇角,“谁会想到那个舞姬包藏祸心,而且,我该谢谢你。”
“谢我?”
“你又救了我。”尽管昏睡毫无意识,但仍隐约记得是他冲上舞台斩杀了那个舞姬,“算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
李复瑾没有答话。顿了片刻探出指尖,于她的裙外打一个细结,缀上了一块玉饰。
是盘螭墨玉,她并不陌生。拎在手中转了转,颇有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他轻笑了一下,“算我的赔罪。”
摩挲了一会儿,慕容素启手解开裙带的结。
“别摘。”似乎预料到她想做什么,他忽地出手按住了她的动作,不明所以地问:“你很讨厌它吗?为何总是拒绝。”
“不是。”她恹恹地扁扁嘴,“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似乎猜到了这个答案,他漫笑了一下,莹白的佩饰在淡光下恍若透明,“没有你想的贵重。”
修长的指尖轻轻触摸,凝滞良久。
“这只不过是偶然流入我们家的一样典质之物而已,父亲见它漂亮,才花了重金得来,后来父亲病逝,将它承于我。本应还有一枚,在我弟弟手里,只不过……”清淡的话语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你还有弟弟?”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人,慕容素不禁岔了话题。
眸子凝了一下,李复瑾模混地应了一声。
看出他不愿多说,慕容素索性换了个话题,“即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你为什么不留着?”
“你不懂。”他微叹了口气,手指轻抚过璧上的螭纹,“我们家都是因它败落的,我进都这一路,也不乏山贼匪盗之徒见此心起诡图,它于我而言,除了是块烫手的山芋,别无他意。”
“所以那日,你才毫无犹豫地将这玉抵给了那个掌柜,还不肯告诉我还玉的地点?”经久前的疑问似乎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慕容素恍然有些了悟。
一个家世败落的世家公子,随身坠着一方连城之璧,无怪引人猜度。偏偏睹物思人,一方宝玉是瑰物更是负累,为断思绪,干脆决心遗弃。
“原来你那天不是为了救我……”
轻喃的话音似携着埋怨,他顺势笑了,“谁知道还会再遇见你,居然又还给了我。”
“我又不知道。”她悻悻地白了他一眼。
“你和我也算因这玉结缘,这玉于你,也算有缘。”
重新将衣带的结仔细系好,雪白的玉压在淡粉的丝罗间,如拂于裙裾的的雪。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然后轻笑,“拿着它吧,它很衬你。”
·
莫钰踏进汝坟殿。
近十日的禁闭并不长,只是没有日夜的境况混淆了对时间的概念。探触天光的一瞬,恍如隔世,说不透心头的滋味。
如歌如笑和广常皆在,粗略的和他说了说近几日发生的所有事细,可谓跌宕。时间太晚,他半晌斥退了几人。洗漱更衣过后,伏在床榻却久久无法入眠。
鬼使神差便走到了寝殿外,深思竟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休憩。出禁室前便听说她已醒来,心中数日的暗霾总算挥散。
独自站了良久,心都似被风拂得空了。静了半天,思绪愈来愈乱,他默然转身。
“莫钰?”
身后的殿门却忽地开了,伴着一声清唤。
胸臆漾了一下,他呆了一呆。
下意识钉住了脚步。
第27章 朝审
“你来了。”
转过身。纤瘦的女孩赤脚半倚着殿门,黑发披散在两颊,仅着了单薄的中衣,雪缎萦在微风里轻轻飘起。
“怎么还没睡?”他淡淡地望了一眼,视线扫过光裸的足时微地一凝。
“我睡得太久了,睡不着。”慕容素简单回答,倏地跑下了殿院拽住他,仔细地上下探查,“你怎么又要走了?你有没有受伤?我听如歌广常他们说……”
“我没事。”止住了她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将她催搡回殿内,“你快回去,夜里凉。”
“你还在生气?”她忽然脱口询问,似乎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他莫名的淡漠。
愕了一下,隐约猜寻到她说的是几月前的争纷,一时不禁怔忡,“没有。”
“莫钰。”她的声音忽然低了,带着一点央恳,“别再生气了,那个李复瑾,他不会有问题,是他救了我,你相信我……”
“嗯。”他点点头,回应的声音很轻,“我知道。”
数月来的僵滞云消雾散,却掩不住相互的沉默。静了片刻,慕容素咬住唇,转身跑进内室翻出外披,从中取了一样东西,“莫钰,我有东西要送你。”
俏颜绽出一抹微笑。未待他晃过神,手中的刀已经蓦然一沉。
他垂首,淬锋的刀脊已然多了一枚玉佩。
雪白的佩玉映着寒利的墨刀,竟意外的相配。他望了望,“这是?”
“李复瑾把它送给我了。”她吟吟解释,笑意明媚,“我记得你喜欢,所以送给你。”
冷峻的面庞没什么表情,他顿了顿,抬手便解。
“你做什么?”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他。
“我不要。”
“为什么?”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动了一下刀,“你见过谁,会将玉佩系在兵器上?”玉石敲击刀脊发出一声脆响,犹如珠玉落盘,“说不定何时就碎了。”
“碎了就碎了,一枚玉而已。”她盈盈轻笑,粲齿如贝,“我想送给你。你是莫钰,它叫墨玉,它和你是天生一对!”
微愕一下,他忍不住笑。
“你笑了。”笑意一闪而过,她却眼尖地拗住,并没打算就此略过,“那我便默认你收了。收了我的礼,便要答应我,不要再生气,我那日的话……”清眸望了他许久,忽然微愧地垂下眼,“……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没有生气。”不太喜欢她这般愧歉,他微敛了神色,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纵然当时的确心有伤戚,纵然确有一瞬的怨怼,他也不该就此大意弃她于险境。心中的愧疚纵死不抵,他甚至无颜以对。
夜色沉静。浅淡的睡意渐渐侵上来,慕容素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看出她神色开始涣散,他轻搡着她移至床边,“去睡吧。”
扶她趟进柔软的丝褥,灭了几盏微烛,又垂下帘幕,室内光影转暗。榻上的人懒懒地翻了个身,逐渐呼吸转向沉稳。
静静地守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退出殿门。
遥远的天幕渐露绯光。手稍微一动,琼佩击刀的脆响隐隐荡开。应声低头,望着那枚玉,一股阴影袭上心头,莫钰微微蹙起眉。
·
十日后,元月至,入年关。
云州城内上下喜气而热闹,处处张灯结彩,欢歌如潮,几乎蕴了满城的绯色。
相比民间,皇城的年关反而寂寥,完全迥异于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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