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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让活水变成死水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你一定恨死我了吧。”上官文泽慢慢垂下头去。

　　“不，是感激，感激你将我与他从这场梦里唤醒。

　　是梦，终有一日要醒来，我是个已死之人，无所谓，但他不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给我一年多的梦境，已是上天怜爱，更何况，我还有了程净与程澈。”

　　贪心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原是她说尚婉卿的话，现在却觉得，这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适用的，包括自己。

　　是她太贪心了。

　　居然妄想两世为人，都成为程子谦的唯一。

　　暖阁里的光线很暗，明明白日里，却因为天色昏暗，燃了一盏紫檀八角宫灯。

　　上官文泽的目光落在凌曦与他的影子上，距离不过一指。

　　上官文泽缓慢的往前探了一探，影子里的她与他，鼻尖相对。

　　上官文泽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轻声道：“人，皆有宿命，也有每个人的位置，是该各归原位的时候了。”

　　“即便做不得程子谦的宠妃，你还是北汉少主，你重生在她的身体里，就代表着，她的责任，你要一并承担。”

　　凌曦陷入沉默中，曾经，她知道凌曦身份时，选择了无视。

　　北汉少主，北汉未来女帝，不及程子谦万分之一。

　　因为她无视了凌曦的责任，只一心念着占有凌曦的好处，所以被老天爷的公道责罚了，是吗？

　　是啊。

　　活该。

　　她用凌曦的身份，为自己报了仇，为自己委屈，为自己疼，为自己难过，为自己幸福……

　　得到一切，却要无视凌曦的责任，的确是该受到惩罚。

　　既然，她的事已了，那……是时候该了凌曦的事了。

　　“多谢你，好在有你。”

　　好在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懂她的一切。

　　“你什么时候离开东楚？”凌曦问。

　　第229章　再见

　　淑太妃与程子墨正与程子谦商议着南诏行程，便听得殿外头的窃窃私语声，以及有人抽噎的声音。

　　程子谦如今最烦听到女人哭，当即脸色便阴沉起来。

　　这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许久没有停止。

　　直至程子谦的耐心用尽，看向刘彦庆。

　　刘彦庆甩着拂尘出去，怒问道：“是谁？在乾清宫前喧哗？”

　　小安子愁眉苦脸的过来，一副要被训的模样，委屈道：“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有两个宫女不懂事，当值的时候，竟然去找上官大人，被奴才训了，便一直哭个不停。”

　　刘彦庆黑着脸，皇上最近心里不痛快，偏还有人上赶着找事。

　　提了谁不好？

　　提上官文泽。

　　程子谦阴沉着面色，走了出来，看向廊下抽抽搭搭的两个宫女，冷漠道：“拉下去。”

　　那两个宫女显然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惊动了程子谦，急急叩首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们是因为上官大人进了后宫，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奴婢们没有在上官大人上朝的时候，扰了上官大人啊。”

　　小安子也跟着求情道：“皇上，这宫女的老子娘病得不轻，她在宫里当值，心里惦记着，听闻上官大人的符纸极灵，才生了这样的心思，求皇上恩典，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淑太妃被程子墨搀扶着出来，听闻此言道：“当不得什么大事。”

　　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到拉下去要了性命的地步。

　　程子谦摆了摆手：“让上官给她一张便是。”

　　那宫女喜极，“梆梆”的磕头：“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程子谦扭身去搀扶淑太妃：“轿撵就用太后规制，太妃是太后的姐姐，是朕的姨母，便是用太后仪仗，也无人敢妄议，就这么定了。”

　　程子谦边说，边与淑太妃，程子墨一同往回走，却听得背后的小安子笑呵呵道：“既是皇上发了话，你便紧着去承乾宫吧，有贵妃娘娘在，上官大人总不至于不理会你们。”

　　程子谦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你说，上官文泽在承乾宫？”程子谦问道。

　　小安子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看向刘彦庆，仿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样子，哆嗦着回道：“回皇上的话，听说，上官大人去了承乾宫……”

　　程子谦神色一点点冰冷下去。

　　程子墨深看了小安子一眼，冷笑着道：“墙倒众人推，听闻贵妃娘娘除夕夜之后，日子，便过得不大好，怎么？现在是要诬陷才出了月子的贵妃与上官如何？这宫里的勾心斗角还真是热闹至极啊。”

　　程子墨冷哼道：“只可惜，诬陷错了人，一个道士与贵妃，呵……”

　　程子墨自然不会任由人诋毁上官文泽。

　　淑太妃看了眼沉默的程子谦，道：“我也一直想去瞧瞧三皇子与四皇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儿吧。”

　　“凌氏的身子不大好……”程子谦道。

　　“才生完皇子，就被冷落，身子能好才奇怪。”淑太妃打断道：“怎么？皇上是禁了和贵妃的足，不能前去探望？”

　　“没。”程子谦为难道：“只是，她……的确是身子不适……”

　　眼睛突然失明，消息还没有传扬出去，若是淑太妃去了的话……

　　淑太妃挑眉看向程子谦，道：“你，不愧是先帝爷的好儿子。”

　　一样的负心薄幸。

　　程子谦诧异的看向淑太妃，就见淑太妃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程子墨搀扶着，没有半点要避嫌的意思，竟当真冲着承乾宫的方向而去。

　　程子谦沉默片刻，终是跟了上去。

　　小安子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程子谦等人去的方向，唇角勾了起来。

　　以前亲眼见了，都不信，现在一句话，就能挑起疑惑来……

　　及至承乾宫，淑太妃并没让外头的宫人通禀，只对程子谦道：“皇上心里有什么疑惑，便去问个清楚，别听旁人说什么，谈什么。”

　　温菱等人诧异程子谦等人的到来，但还是尽量镇定的，齐齐在外迎驾。

　　程子谦看到温菱，寒香，晴翠，粉蔻都在外头的时候，神色一点点阴沉下来，越过众人，大步向内殿行去。

　　上官文泽看到殿门开启，程子谦走进来时，眼眸眯了一眯，上前行礼：“微臣叩见皇上，见过墨王爷，淑太妃。”

　　凌曦缓慢从罗汉榻上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墨王爷，淑太妃，万福。”

　　内殿里，光线昏暗，再加上阴天，外头下着泥泞的雨夹雪，更显得内殿孤寂昏沉。

　　“怎么也不多点几盏烛火来？”淑太妃有心为凌曦解释什么，但……

　　凌曦这般，的确逾矩。

　　凌曦只是看着几人大概的方向，温柔浅笑，并不答话。

　　曾经，夜半更深时，程子谦在她的暖阁里见到上官文泽，不会多想，如今……

　　心已经动摇，又何必解释。

　　上官文泽拧眉看向凌曦。

　　烛火昏暗，所以淑太妃几人没有发现凌曦的眼睛是暗沉无光的。

　　可她却不解释……

　　若是连淑太妃都不再帮她，她想一个人，如何撑下去……

　　“点烛火做什么？瞎子点灯白费蜡，贵妃娘娘那么贤德，自然会为皇上省些烛火钱。”上官文泽讥讽的看向程子谦。

　　程子谦冷脸看向上官文泽：“朕说过，不想在这里，再次见到你。”

　　上官文泽俊逸一笑道：“那时候，贵妃娘娘不是正得盛宠吗？如今贵妃娘娘眼睛失明，微臣以为，皇上的话，不作数了。”

　　程子墨惊讶不已，原来上官文泽以前就与贵妃独处过……

　　“上官，乾清宫的宫女还等着你的符纸呢，却不想你为两个皇子祈福来了。”程子墨笑呵呵的说道。

　　上官文泽并不看程子墨，只是笑看程子谦道：“墨王爷说错了，两位皇子福泽深厚的很，微臣是来为贵妃娘娘去除厄运的，希望贵妃娘娘身边的怨灵能走的远一些，别以爱慕贵妃为名，行毒害贵妃之事。”

　　程子谦冷漠的盯着上官文泽：“朕倒是忘记了，上官你一直很关心贵妃。”

　　上官文泽毫不退让道：“的确，微臣若是不关心贵妃，怎么会提出封贵妃为后？”

　　第230章　换命

　　淑太妃没有理会上官文泽与程子谦，只一步步的走向凌曦，仔细的盯着凌曦看。

　　待淑太妃的脚步停住，凌曦福身浅笑道：“多谢太妃来瞧臣妾，听闻太妃要去南诏，南诏蛇虫鼠蚁多一些，也有瘴气弥漫，臣妾为太妃预备了解毒丸，回头让温姑姑送去宝相阁。”

　　淑太妃盯着凌曦的眼睛仔细看了两眼：“你的眼睛……失明了？”

　　凌曦含笑说道：“只是一时的，许是明日，或许是哪日，一下子就好了，太妃不必介怀。”

　　淑太妃皱眉不语。

　　程子谦与上官文泽仍在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

　　而凌曦，就这般静悄悄的站在罗汉榻的脚踏上，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

　　是……担心……错了一寸就摔倒吗？

　　“你们两个，说够了吗？”淑太妃打量了凌曦一会儿，突然间抿唇呵道。

　　程子谦与上官文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淑太妃，也看到了乖顺站在那里的凌曦，似是失了魂魄，失了喜怒的凌曦。

　　低眉浅笑的，像个纸人。

　　“皇上，和贵妃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淑太妃怒问道。

　　“太妃，与皇上无关，是臣妾自己的缘故。”凌曦依旧浅笑说着，言语间，没有半分温度，只是平静的说话。

　　“你不必替皇上解释。”淑太妃看向程子谦，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程子谦有些心虚的看向凌曦道：“凌氏因为没有封后一事，哭的太多，所以……不过太妃放心，只要凌氏想开了，自然就能重获光明。”

　　“是谁这样说给皇上听的？”淑太妃满面怒容：“是谁告诉皇上这些混账话，让皇上行这混账事的！”

　　淑太妃的怒气太盛，几乎要对程子谦动手。

　　程子墨急忙劝道：“母妃，你别动怒，伤了身子不好，太医叮嘱过，您要少动肝火。”

　　淑太妃甩开程子墨，指着程子谦道：“真不愧是先帝爷的好儿子，可真是学了十成十。”

　　“看你对皇贵妃的长情，看你对凌氏的爱护，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一样的，却不想，你比先帝更加薄情寡义！”

　　淑太妃指着凌曦的眼睛说道：“凌氏的确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才会跟了你，月子里伤的眼睛，怎么可能恢复！”

　　“为你诞育两个皇子的女人，眼睛失明，你居然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说，想开了就好了。”

　　淑太妃越说越气，更是牵扯出当年先帝的薄情来，拉着凌曦的手说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皇上又不是只有一个。”

　　淑太妃说着，拉扯着凌曦往前走，凌曦看不到路，跌跌撞撞的被淑太妃拉拽着。

　　上官文泽看到凌曦的腿磕在罗汉榻上，皱眉上前。

　　淑太妃将凌曦拉到上官文泽跟前说道：“你不是要回南诏？这次回去，用不得一年半载就会即位为南诏国主，是不是？”

　　上官文泽看向凌曦，沉默着点了点头。

　　淑太妃看着上官文泽点头，便将凌曦的手，塞到上官文泽的手里，道：“你喜欢凌氏是不是？让她跟你走，东楚的贵妃死了，她就是一个瞎了眼的女人，你要不要？”

　　程子谦与程子墨谁也没想到，淑太妃几句话就说到这个地步……

　　“母妃。”程子墨无奈的上前，强笑着说道：“母妃你这是说什么呢？这夫妻之间，哪儿有不吵架的，床头打架床位和，母妃就别掺合了。”

　　程子墨又瞪了一眼上官文泽道：“行了，你一个道士，也别瞎掺合了。”

　　淑太妃看着程子墨，程子谦，气恼的拉着凌曦道：“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若是皇上似先帝那般薄情，你怎么着？”

　　凌曦陷入沉默。

　　曾经的她，与淑太妃说过，若她遇到薄情的先帝，就会拂袖离去，宫外自有一番天地，不会为情所困。

　　而她……

　　的确是为情所困。

　　她还欠凌曦的。

　　凌曦是北汉少主，要夺取一国才能回归。

　　上官文泽说的没错，她还有责任。

　　如果，出宫的话，夺取西齐会容易的多，而在东楚这个后宫里，没了荣宝，她几乎寸步难行。

　　“荣宝还在慎刑司。”凌曦没有答淑太妃的话。

　　但程子谦听明白了凌曦的意思，她想带荣宝走。

　　面对眼神空洞的凌曦，程子谦突然发现自己生出无力的感觉来。

　　明明当初说过，可以放她离宫，她在灵山有宅子……

　　如今，知道她当真存了要离宫的心思，怎么会如此难过？

　　淑太妃看向程子谦，程子谦盯着凌曦，凌曦空洞的眼神却直直的盯着前方，浅笑依然。

　　“随便。”程子谦道。

　　随便她走，或不走。

　　凌曦面上的笑容依旧浅浅的，像是刻化在面容之上，没有一丝松动，似是只要一点点绷不住，就会失了笑容。

　　她，的确是该离开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凌曦背对程子谦，轻声说道。

　　淑太妃眉心微皱，看向程子谦，程子谦负手而立，手背在身后，看不到如何，面容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再看凌曦，唇畔的笑意清浅，从她入殿开始，便是如此。

　　真真是两个执拗的孩子。

　　年轻气盛，半点不知道，这样的话，这样的神色，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淑太妃狠狠的瞪了程子谦一眼，含笑对凌曦说道：“走，我带你走，咱们四处去看风景，慢慢的，你的眼睛总能好的，你性子好，模样也好，离了这贵妃的身份，想要娶的男子，不知多少。”

　　淑太妃拉着凌曦往外走。

　　“朕说过，荣宝，非死不可，你离宫，可以，但程净，程澈必须留下。”

　　当凌曦路过程子谦身侧时，程子谦突然张口。

　　终是不肯让她走。

　　凌曦面上强撑着的笑容，终于消散。

　　程子谦知道。

　　知道对她来说重要的一切。

　　荣宝，程净，程澈。

　　他便那样恨她，定要夺走她身边的一切吗？

　　当爱变成了恨，她的重生还有意义吗？

　　“臣妾换荣宝的命，如何？”凌曦道。

　　活着，太累了。

　　“给臣妾些时间，臣妾将这条命还给皇上。”

　　给她时间，等程净，程澈大一些；给她时间，让她完成凌曦的使命；给她时间，让她安排好程净，程澈的未来；给她时间，让她亲手安排后事，不似前世那样……

　　第231章　寒心

　　听到凌曦要用自己的命，去换荣宝的命时，程子谦一怔。

　　用她的命，去换一个阉人的命？

　　程子谦拳头攥的极紧，指甲嵌进肉里，将命还给他？

　　他何时要过她的性命？

　　是她要的太多，是她想要熙和的东西！

　　“朕与你说过，不必在朕面前惺惺作态，你以为，你说了这样的话，朕便会以为你是良善之辈？”

　　“朕不会放过荣宝，朕要他一天天的受刑，直至凄惨死去。”程子谦带着怒意说道。

　　如此才对得起熙和。

　　背叛熙和的人，都该死！

　　凌曦蹙眉，她不能放任荣宝在慎刑司待着，程子谦的情绪不稳定，她不敢肯定，程子谦会不会有一日冲动之下，去慎刑司责罚荣宝。

　　她要将荣宝带回来，即便是用这样的方式……

　　“荣宝，也是皇贵妃在乎的人，皇贵妃若是知道，你如此对他，会伤心至极。”

　　凌曦凭着龙涎香的味道，分辨程子谦的位置，缓慢的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变小，免得磕碰到什么。

　　程子谦死死攥着的拳头根本不曾松开。

　　呵，明明先前还在说，她与熙和是同一个人，这会儿终是露陷了。

　　呵，是他蠢，竟然还真的存了想要相信的心。

　　程子谦愈发的恨自己。

　　荣宝对不起熙和。

　　他又何尝对得起？

　　“朕上次就说过了，荣宝，朕不会放，再多言，程净程澈，朕会不惜一切代价带走。”

　　程子谦狠狠的说着，又深看了上官文泽一眼道：“正月十五过后，你随南诏使者一同离开，太妃会用太后仪仗出行，不再与你同行。”

　　上官文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扫了程子谦一眼，云淡风轻道：“多谢皇上。”

　　程子谦神色冰冷。

　　上官文泽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半大的孩子，也不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太卜署令。

　　不过半年多不见，上官文泽蜕变成一个翩翩贵公子，风流倜傥，回南诏之后，很快会成为南诏国主。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