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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谦这次守了凌曦与孩子三天三夜，直至凌曦可以自己下床，才去上朝。

　　但朝臣们，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

　　一则，凌曦一次诞下两位皇子，二则，锦衣卫复出，虎视眈眈，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

　　锦衣卫指挥使周宗南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将兰德仪指使舒常在，谋害二皇子的事情说明。

　　辅国公府与舒家被下了大狱，只等过了年，出了正月，满门抄斩。

　　似是一切都变得很顺利。

　　温菱去御膳房拿活乌鸡时，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脚步。

　　“奴婢是伺候杜鹃姑姑的，杜鹃姑姑说，要拿之前的药。”小宫女头都不敢抬的说道。

　　温菱也不知这杜鹃是凭着什么，这么大的口气。

　　安蓉虽位份只是被贬为婕妤，但“至死不得出”这话，却等同于被打入冷宫。

　　杜鹃又有什么资格，来找贵妃拿药？

　　“回去告诉你们姑姑，以后，再没有药了。”

　　温菱大步离开，以后安蓉这两个字，再不会出现。

　　小宫女将话原封不动的回给钟粹宫大门后面的杜鹃，隐约听到了杜鹃手指“嘎巴嘎巴”的声响。

　　“好，辛苦你了，劳烦你再跑一趟，去宫外采买的时候，去城东的银楼，只说要买一朵七瓣绒花，自会有人给你银子的。”杜鹃声音阴冷道。

　　接下来的几日，连下了几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宫中连爆喜讯。

　　但因着这几场大雪，原本安排在腊月里的使者宴，停了下来，最终，将日子订到了正月十五后。

　　少了繁复的年节礼，程子谦一下子空闲下来，每日除了上朝，大半时间都在承乾宫渡过。

　　程净与程澈虽是双生子，却长得并不相像。

　　程净更像凌曦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樱唇，模样清秀，像是个女孩子一般，粉雕玉琢。

　　而程澈更像程子谦，眉目温润，明朗雍容。

　　凌曦听程子谦将淑太妃的话，转述给她听，只是温柔浅笑。

　　不过小小婴孩，也不知从哪儿看出的这些，她不过瞧着，这两个孩子，比寻常孩童白净些罢了。

　　“朕已经吩咐下去，上官文泽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承乾宫，为他们两个祈福，等上官文泽算好了日子时辰，朕亲自过来。”

　　程子谦轻抚着程净的脸颊，温声与凌曦说道。

　　凌曦神色微微一滞，旋即释然。

　　上官文泽回宫，太后也要回来了。

　　能得这样半个月安生日子，已是难得，她总不能奢望，一直这般。

　　父皇曾说过，身为皇家人，享受无上尊荣，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第208章　本宫

　　太后回宫，程子谦带领后宫妃嫔亲迎。

　　粉蔻看着各宫妃嫔浩浩荡荡的往宫门口去，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这般去迎接太后，太后回宫后，岂不是愈发的得意？娘娘又要被欺负了。”

　　温菱敲向粉蔻额头：“这话若是传到旁人耳里，你这条命，便算是交待了。”

　　粉蔻吐了吐舌头道：“姑姑别吓奴婢，奴婢胆子小，可禁不得。奴婢就是担心娘娘。”

　　太后当初就要要了凌曦的性命，因为凌曦有孕，皇上护着，这才罢了。

　　如今凌曦诞下两个皇子，太后发起疯来，还不知道如何。

　　温菱也叹了口气：“皇上为太后做足了脸面，还不是希望太后能看在他的面上，别难为咱们娘娘吗。”

　　若是寻常妃嫔难为凌曦，随便安个罪名，就能处置，可偏偏那个人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

　　皇上为了自家娘娘，做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了。

　　“看在皇上的面上，娘娘还坐着月子，太后也是为人母的，总要等娘娘出了月子。”温菱说道。

　　出了月子，就是除夕了，过了十五，各国使者来访。

　　太后便是发作，也要等到二月二以后了。

　　温菱吩咐众人各司其职，去小厨房端了羹汤，才行至廊下，便听得宫人唱和：“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温菱脚下一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时辰，太后应该刚刚入宫，连慈宁宫都没回吧？

　　温菱再向宫门看去，太后身着暗红色金凤朝服，威严端庄的走了进来。

　　程子谦则阴沉着脸，站在太后身侧，阴云密布的模样，任谁都看得真切。

　　太后却仿佛浑然不知的，与身边的人含笑说着话。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承乾宫上下，齐齐请安。

　　“都起吧，哀家来瞧瞧哀家的皇孙。”

　　太后笑得满脸褶子，拉着身边的人道：“皇上小时候黑不溜秋的，可没有现在白净，也不知哀家的那两个皇孙，是不是像皇上一样。”

　　温菱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问程子谦：“皇上，要不要将三皇子，四皇子抱出来？”

　　温菱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女子。

　　凌曦还在坐月子，不能生气，不能伤心流泪。

　　程子谦有片刻的犹豫，却沉着道：“不必，在她眼前，她还放心些。”

　　若是将程净，程澈抱离凌曦的视线，凌曦怕是更会心急。

　　温菱为难的看了一眼前头的太后，低声道：“求皇上周全，贵妃娘娘在月子里，很容易得了月子病，一辈子都好不了。”

　　程子谦轻“嗯”了一声，大步向前行去，及至暖阁，程子谦已经挡在太后前头。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凌曦穿着一件银紫色滚狐毛宫装，青丝简单的挽了，垂在胸前，没有一点见客的样子。

　　太后唇角勾了勾，她便知道，她会打的凌氏措手不及。

　　“臣妾？”太后眉头一挑，挑刺的看向凌曦。

　　这后宫之中，能自称臣妾的人，只有皇后与皇贵妃。

　　中宫无后，皇贵妃已经入了陵寝，皇上不可能封任何人为皇贵妃。

　　程子谦道：“是儿子下的旨，承乾宫一切堪照皇贵妃份例。”

　　“哀家与和贵妃说话，皇上一个大男人，插的什么嘴？”太后不悦道。

　　原以为，凌氏诞下皇嗣，几个月不侍寝，皇上对凌氏的感情就淡了，不想还是这样护着她。

　　太后的目光在凌曦的面上扫了扫，坐着月子，却没有半点憔悴的样子，眉目温婉如画，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真真是个狐媚子。

　　是个男人就要被勾了魂去。

　　程子谦强忍着道：“贵妃还在月子里，太后有什么话，等她出了月子，再说不迟。”

　　“皇上，正因为贵妃娘娘在月子里，太后才会纡尊降贵的来瞧贵妃，不然贵妃不去迎接太后，已然是大罪了。”太后身边的女子娇滴滴道。

　　凌曦看向说话的女子，见其穿着一件水绿色滚毛宫装，身量纤细若拂柳，秀目黛眉，笑靥生花。

　　太后将那女子拉到身前，像是物品一般，摆在凌曦跟前，笑着说道：“婉卿，来，给贵妃见礼，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不能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失了规矩。”

　　太后斜睨了凌曦一眼，生怕凌曦听不懂，她在指桑骂槐。

　　“婉卿见过贵妃姐姐，婉卿在闺中便听闻贵妃姐姐柔和端静，最是贤良不过。

　　如今得见贵妃姐姐，真真是一见如故，贵妃姐姐就像是婉卿的亲姐姐一般。”尚婉卿笑靥如花的说道。

　　程子谦皱眉，将温厚的手掌，放在凌曦腰间，温柔道：“你腰还软着，不能久站，若是累了，就躺下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尚婉卿一番话，并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只这“姐姐”二字，“贤良”二字，都仿佛意有所指。

　　凌曦还不至于连这点儿心计放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道：“有客在此，臣妾如何能躺着？”

　　尚婉卿轻咬唇畔，水眸微扬，泫然欲泣道：“贵妃姐姐是怪罪婉卿扰了你吗？”

　　太后很是满意的瞧着尚婉卿，真不愧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儿，这眼泪欲落未落，最是勾人。

　　她在皇陵，一待就是小半年，都是因为凌氏这个贱人，蛊惑的皇上。

　　她既是回宫，如何能让凌氏好过了去？

　　凌氏不过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尚婉卿抓住错漏。

　　这会儿不过说了两句话，凌氏便怪罪尚婉卿，不是善妒是什么？

　　善妒，在宫里可是大罪。

　　凌曦扬起一个柔美的笑容，片刻即逝，尚婉卿几乎以为自己错看了。

　　“婉卿姑娘是随太后来探望本宫的，本宫如何能怪罪？只是……”

　　凌曦纤细的指尖点向尚婉卿：“本宫才诞下三皇子与四皇子，还在月子里，你却在承乾宫哭泣，是诅咒皇嗣吗？”

　　凌曦一语落，尚婉卿的眼泪几乎吓了回去，茫然的看向太后。

　　程子谦阴沉着脸道：“朕才得的两位皇子，正是普天同庆之时，尚姑娘是对朕的皇子有意见？瞧不得朕的皇子好？要在这里大哭？”

　　“臣女不敢。”尚婉卿急急跪地说道。

　　第209章　夺子

　　“皇上何必吓唬婉卿，她头一次入宫，还以为这宫里的人，都如同府里一般，姐姐妹妹的，哪里懂得人心叵测。”太后单手虚扶了尚婉卿一把，狠狠的瞪向凌曦。

　　有太后撑腰，尚婉卿又有了底气，却再不敢哭了。

　　“都是婉卿的不是，让贵妃姐姐误会了，婉卿向贵妃姐姐赔礼了。”尚婉卿福身行了一礼，腰肢窝的，快要折了。

　　“贵妃姐姐大度，定不会与婉卿计较的，是不是？”尚婉卿扬起脸来，瞧着格外无辜。

　　凌曦含笑看向尚婉卿道：“太后方才的话没错，婉卿姑娘刚刚入宫，不懂得人心叵测，也不懂得人言可畏。”

　　“传言不可信。”

　　“贤良大度的那个，是去了的良妃，不是本宫。”

　　太后挑眉凌厉道：“和贵妃这是说，自己并非贤良大度之人？”

　　太后挖了坑给凌曦跳，只要凌曦承认，那就是善妒。

　　善妒，可是宫中大忌。

　　“太后，”凌曦柔声道：“皇后才需要贤良大度，臣妾不敢当，也当不起这四个字。”

　　凌曦眼眸轻转，落到尚婉卿身上：“婉卿姑娘，许是不知道本宫是什么人。”

　　“本宫是西齐太医院正之女，精通医术，承乾宫里头，放了不少的毒药，有个宫女偷溜进来，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瞬间七窍流血而死……”

　　尚婉卿被“七窍流血”四个字吓得后退几步，躲在太后身后，拽着太后的袖摆不撒手，显然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贵妃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太后怒问道。

　　这个凌氏，她是半点瞧着不顺眼。

　　“太后若是无事，便回慈宁宫吧，贵妃还在坐月子。”程子谦几番忍耐，不想太后才回宫便闹僵，但太后显然没有半点分寸。

　　太后气得紧紧捏着手中佛珠，一字一句道：“哀家还没看哀家的皇孙。”

　　提及程净，程澈，凌曦眼神微暗。

　　太后要闹，凌曦都随她，但若是涉及程净，程澈，凌曦便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了。

　　程子谦在凌曦的腰间用了些力气，似是想要通过手掌，为凌曦传递些力量。

　　“在这儿。”程子谦指了指暖阁里头的小摇床。

　　太后皱眉走了过去，见到两个孩子，也没露出半分喜悦来。

　　再好的孩子，只要是从凌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就瞧不上。

　　“哪儿有将皇子养在妃嫔暖阁里头的？”太后冷声道：“自古以来，这妃嫔诞下子嗣，就要抱离身边，再近，也是在厢房养着。”

　　“皇上若是留宿承乾宫，难道还要帮着照看皇子不成？”

　　太后说着，指着摇床跟前的两个嬷嬷道：“将两个皇子抱到慈宁宫，哀家亲自抚养。”

　　凌曦几乎是勃然变色，刹那间神色冰冷起来。

　　太后一直瞧着凌曦，见其面色突变，笑着道：“和贵妃最是得皇上宠爱，如今为皇上诞育两位皇子，更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

　　你好好坐月子，这抚育皇子的事情，你年轻，不懂得，哀家来帮你照看，你好好的伺候皇上便是。”

　　“不必太后费心，这几个嬷嬷都是朕精挑细选，必定能照看好三皇子与四皇子。

　　太后年岁也大了，若是劳累了，倒是儿子的罪过。”

　　程子谦有些强硬的挡在太后跟前。

　　若是太后再多说一句，怕是程子谦就再也忍不住怒火。

　　“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爱护皇上的心，与皇上爱护三皇子，四皇子一般无二。”

　　太后满腹委屈，她的儿子，她费劲一切心力，捧上皇位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几次三番顶撞于她。

　　“皇上不是宠爱凌氏吗？哀家将三皇子与四皇子带去慈宁宫，皇上也好与凌氏琴瑟和鸣。哀家所为，有何不妥？”太后板着脸问道。

　　“哀家为了皇陵坍塌一事，替皇上出面，在皇陵一住就是半年，皇上就是这样回报哀家的？”太后痛心疾首道。

　　尚婉卿见太后与程子谦谁也不肯退步，眼中精光一闪，恭敬道：“贵妃姐姐劝劝皇上吧。”

　　“太后都是为了皇上与贵妃姐姐，婉卿服侍太后，也能帮着照看三皇子与四皇子。

　　太后刚刚回宫，连慈宁宫都未回，便急着来瞧三皇子与四皇子，可见太后多心疼两位皇子了。

　　若是贵妃执意不肯让太后带走两位皇子，怕是皇上会为了贵妃姐姐，落个不忠不孝之名。”

　　凌曦神色淡淡的扫了尚婉卿一眼。

　　“既是太后无视皇上的孝顺，定要将三皇子与四皇子带去慈宁宫抚育，那便依太后所言便是。”凌曦声音清冷道。

　　程子谦转头看向凌曦：“你不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程净，程澈对凌曦的重要性。

　　放在承乾宫厢房都不放心，更何况送去慈宁宫？

　　太后入承乾宫后，根本没有正眼瞧程净，程澈，眼底里看不出半分欢喜。

　　莫说是凌曦，便是他也放心不下。

　　凌曦拽住程子谦的手，往前一步，如冰似雪道：“只是太后刚刚回宫，慈宁宫准备的都不妥当……”

　　没等凌曦说完，太后便打断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收拾出个暖阁来，又能费多少事？

　　贵妃放心，实在不成，让三皇子与四皇子与哀家住在一处，慈宁宫那么大，总不至于放不下两个皇子。

　　至于乳母，嬷嬷，更是不用担忧，这些人不都是皇上选的吗？让她们全都搬去慈宁宫就是了。”

　　只要把两个皇子带走，让凌氏这个贱婢痛苦，****与皇上哭闹不休，断了皇上与她的情份，便好！

　　太后眉梢高高扬起一个小山弧度，如同俯视尘埃一般，轻蔑的看向凌曦。

　　她定要凌氏这个贱婢，生不如死。

　　凌曦唇畔带了一抹冷笑：“如此……”

　　“赵公公便随着太后一同去慈宁宫吧。”

　　两个小摇床的角落处，一直垂头站着，如同摆设一般的人，缓慢抬起头来，声音幽冷，如同地狱怨灵：“太后要老奴跟随去慈宁宫服侍吗？”

　　太后眉宇间的高傲还没来得及收起，听到这声音，双脚如同灌了铅，一动不动，只脖颈极其缓慢的转过去，直到看见那张脸……

　　第210章　先朝

　　“你……你是……”太后干枯的手，哆嗦着指向角落处的那个老太监。

　　程子谦也不解的望过去。

　　“太后贵人多忘事，许是忘记老奴了，老奴是先帝爷跟前的小赵，赵文瑄。”头发花白的太监说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不是……”太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赵文瑄却依旧淡然：“先帝爷去后，老奴去了冷宫，三皇子与四皇子出生，老奴便想着，先帝爷一直喜欢孩子，若是知道得了皇孙，必然欢喜，因而便来承乾宫贺喜。”

　　“贵妃娘娘怜老奴岁数大了，便留了老奴在承乾宫当差，专门看顾两位小皇子。”

　　“既然太后要将两位小皇子带去慈宁宫抚养，那老奴跟着去就是了。”

　　“不不不，”太后连声说道：“你……你年岁也大了，该荣养才是，贵妃不懂事，还要让你当差事……”

　　“老奴觉得身子骨还硬朗，再者，不是有贵妃娘娘在吗？老奴听闻，太医院的太医，也不及贵妃的医术。

　　有贵妃看顾着，老奴估摸着还能瞧着两位皇子，平安成人，便是将来去了黄泉路，也有话与先帝爷说道不是。

　　老奴瞧着两位小皇子的模样，长得与先太子倒是相像的紧，老奴若是有幸，能伺候两位皇子长大，也算是能与先帝爷交代了。”

　　赵文瑄似笑非笑的看向太后：“太后是不是看着两位皇子，也与先太子幼时极其相像，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