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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常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琴韵阁的，只觉得这刺痒要将她逼疯了。

　　她想要去抓，去挠，可指骨被荣宝踩断，动一动都疼痛欲裂。

　　她很想疼的晕厥过去，那样她还能好受些。

　　舒常在恨毒了那个给她下毒的人，她一直认为是蓉妃，是蓉妃在西齐的菜肴中下了毒，可……

　　可和贵妃的话，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信任至极的人，她信任至极的人，只有那一个。

　　不可能的，她按照她的吩咐行事，每一件事情都办得很好。

　　除了利用菲良娣争宠这件事情，是她自作主张外……

　　难道……难道就因为她要争宠，那个人就恼了，所以……所以给她下了这样的毒？

　　舒常在神神叨叨的，陷入癫狂之中，虽然杜鹃的法子很脏，很恶劣，但还是有点效果。

　　舒常在浑身涂抹着白酒与醋的混合物，躺在布满艾草烟的暖阁里，好容易熬到夜里……

　　舒常在披了斗篷，便往外行去。

　　装睡的露儿明明听到动静，却不敢睁眼，她不敢想象，舒常在是要去哪里……她也不想知道……

　　对面的暖香馆里，玉芙轻声回禀：“小主，舒常在一个人偷偷出去了。”

　　菲良娣冷笑了一声：“盯着她，看她去哪儿！”

　　玉芙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亲眼瞧见舒常在进了景仁宫，景仁宫的宫门紧闭，玉芙进不去，只得回转。

　　菲良娣听过玉芙的回禀后，眯着眼睛说道：“我管不了她，却不代表旁人管不了。”

　　“将这个消息，传到承乾宫去。”

　　第200章　摊开

　　承乾宫。

　　凌曦将耳上的一对明月珰摘下来，问道：“皇上今个儿翻了牌子？”

　　寒香上前帮凌曦将发髻上的发钗摘下，回道：“没有，好像是说，临近年下，下个月，各国使者要来，这两日，忙着准备招待事宜。”

　　提及各国使者，凌曦想到了西齐，曾经那么期盼的人与事，不过一年多光景，便尽数淡了。

　　“是吗？”凌曦神色淡淡的说道：“让陆青煮碗银丝面，送去乾清宫吧。”

　　寒香正要去吩咐，却是粉蔻走了进来：“娘娘，方才得的消息，舒常在去了景仁宫。”

　　寒香皱眉道：“娘娘今个儿与舒常在说的那么清楚，是她信任的人给她下了毒，她不去景阳宫找罗小媛，怎么去了景仁宫？”

　　“说明她信任的人，在景仁宫。”凌曦说道。

　　寒香一下子反应过来，立时想到了这一阵子隐藏至深的那个人，原以为是罗小媛，如今看来，怕也不一定。

　　寒香忙问道：“去景仁宫找了谁？”

　　景仁宫住着三位妃嫔，到底哪个是幕后黑手？

　　粉蔻摇了摇头：“来人是菲良娣跟前的，不知道具体的。”

　　粉蔻又问凌曦道：“娘娘，要奴婢现在去查吗？”

　　“不用，我亲自去。”凌曦说着，站起身来，拿了屏风上的斗篷披了，径直往外走去。

　　既然已经距离那个人如此近，她怎能再让她躲了去？

　　温菱几人也不敢拦，急急的拿了手炉，追了出去。

　　夜色深重，起了浓雾，宫灯只能照亮面前的一点，似是一切都隐藏在浓雾中，看不真切。

　　荣宝吩咐宫人拿了大的宫灯来，亲自走在前头照亮光线。

　　轿撵在景仁宫门前停下，兰德仪，妍小媛，樱良媛迎了出来：“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凌曦在三人的面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兰德仪身上。

　　兰德仪的身上，有醋与白酒的混合味道，以及艾草的烟气。

　　凌曦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舒常在的病症，想要诊一诊脉，听宫人说，舒常在来了兰德仪这里。”

　　兰德仪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很快便纾解开来：“贵妃娘娘来的正好，舒常在在嫔妾这里哭了好一阵子，嫔妾正为难着，不知该如何处置。”

　　凌曦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缓步向兰德仪的兰香苑走去。

　　舒常在没想到凌曦会追到这里来，下意识的躲在屏风后。

　　凌曦进了内殿，没有瞧见舒常在，也不追问，只含笑看向兰德仪。

　　兰德仪面不改色的说道：“舒妹妹，贵妃娘娘特来给你诊脉，你虽破了面容，不肯见人，但却不能躲着贵妃娘娘。”

　　兰德仪话音一落，舒常在从屏风后扑了出来：“贵妃娘娘救命！”

　　不过半日多不见，舒常在的身上，脸上尽是血痕，看着很是恐怖。

　　凌曦的目光落在舒常在的手上，舒常在的手上裹了干净柔软的棉布，看那干净程度，显见是刚刚裹好了的。

　　“兰德仪的医术不错，难道不能为舒常在解毒吗？”凌曦问道。

　　兰德仪平静说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并不通医术，不过是随便用棉布替舒常在包扎了下。”

　　凌曦在上首坐了，打量起兰德仪来。

　　兰德仪是辅国公之女，体态均匀，端庄秀美，很是附和东楚美人的模样，像是一朵开的正好的茶花。

　　良妃曾经也是这般模样，不过，良妃是刻意学来的，而兰德仪，则是从小世家大族中熏陶而成，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兰德仪也许真的是医术不精，否则，昨日便会送药给舒常在，也不至于被舒常在堵上门来问询。”

　　凌曦最后对舒常在说的那句话，那句所谓信任至极的话，不过是误打误撞。

　　她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的找到兰德仪头上。

　　也许兰德仪真的不通医术，但为舒常在包扎的药，却是极好的。

　　东楚不曾有的好药。

　　凌曦看了兰德仪良久，她想过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连罗小媛也在她的疑惑范围里。

　　但她没想过兰德仪。

　　兰德仪看起来，温柔大方，唇边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且辅国公府的底蕴，很难让凌曦想到，辅国公府会与北汉有牵连。

　　“本妃从来没想过，那个人是你。”

　　“但……现在想来，倒也解释的通了。”

　　凌曦一直疑惑的结，解了开来，反而露出舒心的笑容来。

　　她想，她终是不喜欢有疑惑摆在眼前。

　　所以，即便大着肚子，也要将这疑惑解开才罢。

　　良妃本就住在景仁宫，兰德仪每日都要向她请安，所以兰德仪给她药物，方便的很。

　　楚才人就住在隔壁延禧宫，兰德仪派人指使她身边的宫女去承乾宫，也不会引起怀疑。

　　还有楚才人牙齿里的药……

　　凌曦想，若她是楚才人，遇到温柔大方的兰德仪，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给她什么，大概就会用什么。

　　兰德仪依旧浅浅的笑着：“贵妃娘娘的话，嫔妾听不明白。”

　　“今天太多人听不懂本妃的话，但你不该听不懂。”

　　凌曦指了指身边的梨花椅，温柔道：“你我把事情摊开来说，如何？本妃并不喜欢这样猜谜题。”

　　兰德仪神色有一丝波动，但仍坚持道：“不知贵妃娘娘想要与嫔妾摊开说什么？嫔妾与贵妃娘娘并不熟稔。”

　　凌曦目光柔和而安静的落在兰德仪身上，兰德仪身着藕粉宫装，温柔浅笑，自然得体。

　　凌曦轻叹口气道：“舒常在可问清楚了？”

　　“是不是兰德仪给你下的毒？”凌曦问舒常在：“要知道下毒的人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子，按着顺序，才能调配出解药，不知道下毒人，无法制出。”

　　舒常在要被这万虫啃噬的痛楚折磨死了，闻听此言，立即说道：“兰姐姐，你定要这样瞧着我死吗？

　　我听你的话，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一次不过就是利用菲良娣争宠，没有告诉你而已。

　　我身份低微，便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也断不能越过你去，你何苦这般待我？”

　　凌曦含笑看向兰德仪：“现在，你我能摊开来说了吗？”

　　第201章　不懂

　　兰德仪抬头看向凌曦，说道：“嫔妾不知道，有什么好与贵妃娘娘摊开来说的。”

　　兰德仪看向跪地的舒常在道：“你的毒，不是我下的，我刚刚就说过了，想要解毒，你便快细想一想，有谁能给你下了毒。”

　　舒常在一心认定是兰德仪：“兰姐姐，我求求你，我是当真难受的紧，我保证不追究你给我下毒的事，求兰姐姐给我解药吧。”

　　舒常在拽着兰德仪的裙摆哭着道。

　　不过一日两夜，舒常在便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连日来的委屈，齐齐涌了上来，舒常在大哭不已。

　　兰德仪蹙眉安抚着，却毫无用处。

　　兰德仪实在安抚不得，咬唇看向上首的凌曦道：“贵妃娘娘便这么眼睁睁的瞧着？贵妃该知道，舒常在的毒，不是嫔妾下的，何苦如此为难嫔妾？”

　　粉蔻毫不留情的说道：“二皇子死的时候，舒常在不仅是眼睁睁瞧着那个。”

　　还亲手把二皇子推下去了。

　　所以凌曦看着舒常在这个模样，无需有半分同情怜悯。

　　提及二皇子，兰德仪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之色，被凌曦看的真切。

　　凌曦只觉得答案就在眼前，追问着道：“良妃给如意下的毒，以及良妃手里的假死药，楚才人牙齿上的毒，都是你给的，旁的本妃不问，只问一句，是谁给你这些毒药的？”

　　兰德仪惊讶于凌曦的聪慧，见微知著，不过几句话，几个神色，便猜到真相。

　　只是……

　　兰德仪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声音中带着释然的解脱。

　　“没有旁人，良妃害如意的毒，不知要害死谁的假死药，以及害死楚才人的毒，都是嫔妾所为。”

　　“贵妃娘娘无需再问，是嫔妾想要成为皇后，才会做出这许多恶事来。”

　　凌曦不相信的追问：“二皇子，也是你让舒常在害死的？他不过几个月大。”

　　兰德仪深吸一口气，道：“贵妃娘娘不必再问，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嫔妾没什么好说的，不拘是三尺白绫，还是毒酒，嫔妾都受着。”

　　凌曦看向兰德仪，那眼角的泪水，绝不是面对死亡的惧怕，那是……悔恨的泪水。

　　兰德仪心中有愧。

　　“你们都下去，本妃有话要与兰德仪说。”凌曦摆手说道。

　　温菱不放心的说道：“娘娘，您怀着身孕……”

　　“无碍，不过说几句话。”凌曦倒是不那么担心，她知道，卫泠无处不在。

　　待众人离开后，凌曦看向兰德仪，缓声道：“若是皇上接连宣召你侍寝三日，随后封你为兰妃，宠冠六宫，你当如何？”

　　兰德仪没想到凌曦会与她说了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皱了眉。

　　面对小红丸的威力，想来没几人想要侍寝，但宠冠六宫，晋封为妃，却是许多人想要的。

　　不过，兰德仪的神色，显见连宠冠六宫也不想。

　　“你入宫不过半年，良妃死了，楚才人死了，二皇子也死了。”

　　“若是你成为兰妃，想来本妃与本妃肚子里的孩儿，便是下一个要去黄泉路的。”

　　凌曦徐徐说着，并无半点情绪。

　　“你背负了这么多的人命，想要一死百了。”

　　“可旁人却不是这般想，你死了，还有你的堂妹，庶妹入宫，她们又将背负多少人命？”

　　兰德仪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重重垂落下去。

　　她不想这样，不愿这样，可是她别无他路……

　　见兰德仪如此，凌曦知道，她猜对了，兰德仪是被人所迫。

　　凌曦问道：“那人是谁？”

　　兰德仪仰起头来，满面泪痕，哽咽着道：“此事与辅国公府无关，一切都是嫔妾的过错，求娘娘开恩，让嫔妾一人，了了这孽事吧。”

　　“只要你告诉本妃，那人是谁。”凌曦追问着道。

　　“是……”兰德仪的唇微微张开，还没有吐出下一个字，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兰德仪倒地的同时，殿外的众人也冲了进来。

　　凌曦想要上前查看兰德仪，却被荣宝，温菱等人急忙护住。

　　被人团团围住，凌曦再去细看时，才发现兰德仪的唇角流出血迹来。

　　暴毙而亡。

　　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便暴毙而亡。

　　明明答案近在咫尺。

　　“是谁第一个冲进来的？”凌曦带着薄怒问道。

　　兰德仪分明也是她人的棋子，分明是被人所迫，却当着她的面，被人毒死了。

　　她没有喊人，荣宝不会这么没规矩的冲进来。

　　那就是兰德仪身边的人，先冲了进来，荣宝等人才会跟进来。

　　是了，兰德仪方才说话，分明是有所顾忌，与她独处时，却放松了许多。

　　是她身边的宫人！

　　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宫人，也是那个人，让兰德仪在一呼一吸间，暴毙而亡。

　　“是奴婢。”

　　紧紧抱着兰德仪的宫女面无表情的说道。

　　“奴婢只恨听从贵妃娘娘吩咐，将小主一人留下。”

　　“贵妃娘娘仗着怀有龙嗣，如此胆大妄为，诬陷我家小主，毒害我家小主，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奴婢怒声质问。

　　“说，你是谁？你背后的人又是谁？”凌曦怒问道。

　　“贵妃娘娘毒害我家小主，现在要将罪责推到奴婢身上吗？”

　　那宫女神色决绝，看向身后的宫人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是贵妃娘娘留下兰小主，害死了兰小主，现在又要我这个做奴婢的来挡罪，你们都看清楚了！”

　　“寒香！”凌曦意识到这宫女要做什么，急急呼唤寒香时，已然来不及。

　　那宫女应声倒地，口中鲜血不止，竟是咬舌自尽了。

　　凌曦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只为了向她身上泼脏水，便用了两条人命吗？

　　凌曦不知道，程子谦是什么时候到的。

　　自事发后，她便一直静静的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兰德仪与那宫女的尸身，不许旁人挪动。

　　兰德仪，辅国公府嫡女，东楚世家淑女，大家闺秀，据寒香打听的消息称，是个见到兔子受伤也要包扎的世家小姐。

　　那个宫女，凌曦不认识，也不知道。

　　但，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让这宫女用性命来诬陷她？

　　“我不懂。”凌曦抬头看向程子谦。

　　“我不懂。”凌曦重复着说道。

　　第202章　启用

　　程子谦将凌曦带回承乾宫，凌曦乖顺的像只猫儿，只紧紧的护着肚子，一路无言。

　　温菱同样无声的铺了洋紫色双福纹锦被，将汤婆子放在底部，扶着凌曦躺下。

　　又去将三脚雕花香炉里放了安神香，放在架子床边的高几上。

　　安神香是特制的，安神助眠，又不伤及胎儿，带着特别的清新果香。

　　凌曦缓缓闭上眼睛，似是熟睡一般，但殿内服侍的人皆知道，凌曦没睡下。

　　荣宝拉了刘彦庆出门，低声道：“你与皇上说说，劝劝我家娘娘，旁人说的都没用。”

　　刘彦庆为难的往殿内瞧了一眼，这一路上，贵妃娘娘不说话，皇上也不说话。

　　回了承乾宫，贵妃娘娘始终无言，皇上也一直沉默。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景仁宫那边，该怎么办？

　　兰德仪是辅国公府嫡女，突然暴毙，该怎么与辅国公府交代？

　　刘彦庆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程子谦站在凌曦的架子床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曦。

　　“皇上，景仁宫那边……”刘彦庆试探着问道。

　　兰德仪与那宫女的尸身还在那儿，总要先安置了去。

　　“挪出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亲自去办，若有人乱嚼舌，当场诛杀。”

　　程子谦的声音蕴着寒气，像是温泉池边的一块冰，用眼睛可见的寒气，告诫着众人，他此时是在盛怒之下。

　　刘彦庆皱了皱眉，兰德仪暴毙，宫女说了那样一番话，咬舌自尽，所有的明枪暗箭，尽数指向贵妃。

　　此时，将谈论这件事的人，当场诛杀。

　　如此作为，怕是对贵妃不利吧？

　　“皇上……”刘彦庆张口欲劝。

　　程子谦道：“荣宝，你也跟着去，但凡有人提及贵妃半个字，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一出，刘彦庆乖乖的闭了嘴，知道这旨意，断无更改的可能。

　　温菱几人，随着刘彦庆，荣宝退了下去。

　　香炉里的安神香燃成一条线，顺着高几绵延而上，似是描画着架子床上的玉兰花纹。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雪，沿着窗棂落了笔直的一层。

　　程子谦亲手去将透气的窗子关了，声音犹如古琴铮铮，清冷儒雅道：

　　“兰德仪的事情，朕会处置，你无需放在心上。”

　　凌曦眼睫轻颤，却没有睁开。

　　人已经死了，如何处置，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对死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