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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菲良娣气冲冲的指着那宫女道：“来人，将人拖出去！”

　　“这一大早的，半点不能让人清净。”安蓉从暖阁里走了出来，斜睨了众人一眼说道。

　　菲良娣看着自己这身宫装，咬唇道：“嫔妾不是故意要在娘娘正殿喧哗，实在是这些奴才们做事太不经心。”

　　安蓉揉了揉太阳穴：“芙蓉，怎么回事？”

　　芙蓉福身回道：“回娘娘的话，尚宫局今晨送来新鲜插瓶，奴婢瞧这墨菊与绿菊颜色沉稳庄重，便吩咐人送去淑太妃的宝相阁。

　　哪知道，才走到门口，菲良娣便撞了上来，直说这宫人冲撞了她，脏了她一身好衣裳，要将人拖出去处置。”

　　跪地的宫人，大气不敢出。

　　董尚宫跪在最后头，芙蓉的刻意冲撞，被她瞧在眼里。

　　一番话，颠倒黑白的说着，想也知道，这不过是蓉妃要处置菲良娣，寻的由头。

　　菲良娣气得跳脚，指着芙蓉骂道：“怎么是本嫔撞上去的？分明就是这宫人捧着梅瓶，撞在本嫔身上，难道本嫔还会为了为难一个宫女，特意污了一身衣裳吗？”

　　“奴婢不过是照实说罢了，菲小主身上的这件宫装料子，还是去年进贡的，算不得珍品，想来，是菲小主觉得花样老气了些，想我家娘娘赔一件好的，才这般行事吧。”

　　芙蓉睁着眼睛说瞎话，丝毫没有要给菲良娣低头的样子。

　　芙蓉在西齐也是横行惯了的，半点不将菲良娣放在眼里。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嫔。”菲良娣气得不得了，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

　　安蓉坐在上首，将护甲拿在手中把玩，勾起唇角说道：“污蔑？菲良娣觉得，这是污蔑？”

　　不过是几枝插花，便是污蔑，那菲良娣将二皇子的死，推到她身上时呢？

　　“蓉妃娘娘……”

　　菲良娣跪地，很是委屈的看向安蓉。

　　即便菲良娣已经做好准备，安蓉复位，绝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但却没想到，会在头一日请安，便被如此诬陷。

　　安蓉似笑非笑的看向菲良娣：“本妃依稀记着，二皇子出事的那日，菲良娣好像去御花园赏花来着……”

　　菲良娣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安蓉。

　　安蓉眼底闪过一抹凌厉：“菲良娣觉得，是前头这个是诬陷，还是后头这个是诬陷？”

　　菲良娣慢慢垂下头去，蓉妃知道了，蓉妃知道了……

　　菲良娣几乎匍匐在地，声音低哑：“那日，嫔妾一直都在钟粹宫，没有出门半步，今……今日……是嫔妾不喜这件衣裳，想要跟蓉妃娘娘讨块料子，才会……故意……撞上去……”

　　安蓉不屑轻笑，敢跟在她面前使绊子，等着瞧好了。

　　第187章　责罚

　　舒常在低眉顺眼的跪在一旁，一副战战兢兢说不出话的模样。

　　芙蓉偷偷的从自己这边望过去，刚好瞧见舒常在扬起的唇角。

　　芙蓉恨恨的瞪了舒常在一眼，这个搅祸精，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呢。

　　安蓉端坐上首，冷眼扫过跪了满地的人，最终目光落在舒常在身上。

　　舒常在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发髻上只用了一支碧玉簪，轻简的模样，像极了承乾宫的那个贱人。

　　安蓉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那口怨气。

　　哼，谁也逃不掉。

　　既是想玩，便陪你们玩，这种在西齐都玩腻了东西，现在还要拿出来玩，可真是无趣。

　　安蓉斜睨了一眼众人道：“董尚宫，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这大殿之上，让她瞧着不顺眼的，可真是多。

　　董尚宫恭谨说道：“回娘娘的话，事情是在钟粹宫出的，按理说，该是蓉妃娘娘做主。

　　既然蓉妃娘娘问奴婢，那奴婢斗胆，将这个尚宫局的小宫女罚了三个月月例，另外再打十板子，蓉妃娘娘若是觉得不妥当，再劳烦娘娘做主。”

　　董尚宫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没留一点儿缝隙。

　　安蓉轻嘎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说道：“董尚宫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倒是懂规矩。”

　　董尚宫半趴在青石砖上回道：“尚宫局的职责，便是伺候好后宫的娘娘小主们，自是一切以娘娘为尊。”

　　安蓉勾起唇角，笑了笑道：“董尚宫不必急着表忠心，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来日方长。”

　　安蓉“来日方长”四个字，说的极重，像是将千金的担子，瞬间落到董尚宫的背上，让她再也站不起身来。

　　“行了，尚宫局的人，尚宫局自己处置便是，本妃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董尚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预备领了人退出去。

　　安蓉却突然改了主意：“董尚宫留下。”

　　董尚宫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以为，插瓶中动了手脚的事情，被蓉妃发觉了。

　　“不知蓉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董尚宫转过身去，一如往昔的平静。

　　若是以往，她定会胆战心惊，可如今……

　　因为有承乾宫的和贵妃在，她觉得后背挺的格外直溜。

　　即便不是为和贵妃办差事，和贵妃还惦记着她膝盖疼，如今为和贵妃办差事，她怕什么？

　　安蓉道：“菲良娣的位份不低，这件事情牵扯了尚宫局，本妃少不得要留董尚宫做个证人。

　　免得有人胡言乱语，说本妃故意惩罚了谁，处事不公什么的。”

　　“是。”董尚宫恭谨的退到角落里，无声的站着，瞧着。

　　安蓉目光在舒常在身上转了转道：“舒常在是要在这儿瞧着？”

　　一直如同透明人的舒常在，此刻被点了名，咬唇看了菲良娣一眼道：“蓉妃娘娘，菲姐姐并不是故意为之。

　　内务府份例有限，菲姐姐又是嘉信侯府的嫡女，自然没有受过这样的苛待，是以，才会……

　　还请蓉妃娘娘饶过菲姐姐这一次吧。”

　　安蓉冷笑的看向舒常在，舒常在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被舒常在看穿了。

　　“舒常在是在提醒本妃，菲良娣是东楚勋贵嫡女，不是本妃能轻易责罚了的？”安蓉问道。

　　“奴妾不敢，奴妾……奴妾只是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菲姐姐当真不是有意的。”舒常在说的情真意切的，便是菲良娣都感激了几分。

　　菲良娣大义凛然的说道：“舒妹妹，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回琴韵阁去吧。”

　　“菲姐姐……”舒常在清秀的面容上，尽是惋惜之色。

　　菲良娣低声与舒常在道：“我这顿责罚是免不了的，蓉妃……她不会放过我。”

　　菲良娣只以为舒常在不知内务府的事情，也不跟她细说。

　　舒常在柔弱的看了菲良娣一眼：“那我做好点心，等着菲姐姐来吃。”

　　菲良娣默默的点了点头，视死如归。

　　安蓉坐在上首，看着这幅姐妹情深的戏码，觉得可笑至极。

　　舒常在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生怕她处置的不够，还要提醒她，菲良娣是勋贵之女，回过神来，说不得还要报复她。

　　菲良娣傻乎乎的，还真以为舒常在在为她说情。

　　舒常在行了告退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大殿。

　　菲良娣跪在大殿正中，咬牙道：“嫔妾不小心撞翻了娘娘要送去给淑太妃的插瓶，还请娘娘责罚。”

　　安蓉微微一笑：“只是撞翻了插瓶，能罚你什么呢？”

　　菲良娣咬唇不语，本就是欲加之罪，什么罪名，又有何意义？

　　“听闻先前和贵妃让楚才人罚跪，本妃也学学就是了，也不用五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便好。”

　　安蓉说着，冲身边的芙蓉使了个眼色。

　　芙蓉含笑点了点头：“菲良娣这边请，西次间暖和些，免得如楚才人一般，着了寒凉就不好了，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菲小主说，是不是？”

　　菲良娣一言不发，跟在芙蓉身边。

　　直至进了西次间，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暖和。

　　西次间不过十来尺的地方，放了七个火盆，落地罩的帷帐落下，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菲良娣的一身衣裳便干透了，可又过了会儿，内里的衣襟都被汗水打湿。

　　“菲良娣请。”芙蓉捧着一个铜盆，里头放了多半盆的水：“菲良娣便这么举着吧，只要过了一个时辰，菲良娣便可以回暖香馆了。”

　　那样一盆水，莫说是举着，便是端着，菲良娣都端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菲良娣目光阴狠的看向芙蓉：“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罔顾蓉妃娘娘旨意。”

　　芙蓉阴冷一笑：“菲良娣又要重提诬陷之事？”

　　菲良娣重重的跪了下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殿暖阁里，安蓉让海棠递了一张信笺给董尚宫。

　　“这张香料方子，本妃瞧着不错，董尚宫调制好了，送去琴韵阁。”安蓉说道。

　　董尚宫含笑接过：“奴婢谨遵娘娘旨意。蓉妃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这就回尚宫局去了。”

　　“董尚宫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本妃觉得这张方子好，所以赏给舒常在，但却不想让舒常在知道，本妃是这般善心的，董尚宫可明白？”

　　安蓉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188章　香料

　　董尚宫细细致致的将蓉妃的一番话，说给温菱听。

　　“原本这样的小事，我不该来打扰贵妃娘娘，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遵从蓉妃娘娘的旨意。”

　　董尚宫也是为难，本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细想，也知道那香料方子，定是有问题。

　　搁着以前，她怕是眼睛也不眨的，便将这件事情办了。

　　可跟了凌曦后，遇事她少不得多想一想，这蓉妃不是个省油的灯。

　　将来这件事情若是被翻出来，蓉妃绝不会替她遮掩，说不得还要推她出去做挡箭牌。

　　让董尚宫更加为难的是，宫中自德嫔之后，无人擅长侍弄香料，若是蓉妃故意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意欲诬陷和贵妃……

　　“贵妃娘娘精通医术，想来对香料也略有涉猎。”董尚宫向温菱解释道。

　　若是蓉妃娘娘到时候反咬一口，说和贵妃毒害舒常在，那可怎么是好？

　　温菱拿着香料方子，有些犹豫。

　　凌曦的身子越来越重，再操劳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你等等。”温菱下定决心，替凌曦分担些。

　　钟粹宫的事情怎么闹都好，只要不闹到承乾宫来，便是死了人，她也理会不着。

　　“寒香。”温菱出了偏殿，将守在廊下的寒香叫了过来。

　　“姑姑找奴婢有事？”寒香含笑问道。

　　自打凌曦敲打过荣宝后，寒香也细细想了想，凌曦说的没错，外头伺候的人不敢说，但凌曦跟前伺候的这几个，是最忠心不过的。

　　只要是一心为凌曦好的，她都该配合着，敬重着。

　　“你来。”董尚宫拉着寒香，进了偏厢，将手中的香料方子递给她：“你瞧瞧这个。”

　　寒香伸手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道：“这张香方用了三十余种香料，虽也有寒凉之物，但用量极小，莫说是寻常妃嫔用，便是有孕妃嫔用了，也并无大碍。”

　　寒香将方子还回去，笑着问董尚宫：“董尚宫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这方子可是极难得的，倒像是古方，怕是价值不菲吧。”

　　董尚宫叹气道：“寒香姑娘问起，我也不瞒着，这是蓉妃娘娘给的，要奴婢制成之后，以尚宫局的名义，给舒常在送去。

　　还说，若是有其他妃嫔要，也无需相拦，只这香料方子，调制出底香来，便要送回去。”

　　说是送回去，不过是毁了这物证，将来出了事，怎么也寻不到蓉妃头上去。

　　董尚宫追问道：“这香料方子，当真不会让人不孕？”

　　这样的事情，在宫里也不是头一回，董尚宫来前，心里也有个准备。

　　前朝的时候，还有一位宠妃，用了一辈子的麝香，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生育的。

　　听说是蓉妃拿出来的，寒香多留个心：“董尚宫可制好了？”

　　“底香制好了，只我不放心，便拿来给贵妃娘娘瞧瞧，不想贵妃娘娘还睡着。”董尚宫说着，拿出一兰花白瓷小盒来，递给寒香。

　　寒香打开了，闻了闻，又仔细瞧了一遍香料方子，正要抬头，说并无大碍，却在其中的两味香料上顿住了。

　　“这是……”

　　“寒香姑娘瞧出什么来了？”董尚宫急急追问。

　　寒香却摇了摇头道：“董尚宫放心送去给舒常在吧，没什么的。”

　　董尚宫见寒香不肯明言，也不追问，只问道：“那……如果其他妃嫔觉得香料气味独特，也想要用，尚宫局是给还是不给？”

　　董尚宫拿不准，这香料现在是什么功效，心里没底。

　　寒香很认真的问道：“董尚宫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处置？”

　　董尚宫不过略微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寒香的意思：“那多谢寒香姑娘了，我这便送过去，免得蓉妃娘娘那边起疑。”

　　寒香说的不错，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办，是一定要办，但事后也会将痕迹除的一干二净。

　　既然这香料方子有问题，尚宫局又怎么可能留着？

　　自然是只做这一味出来，便将方子还回去。

　　事后，旁人再来问起，那调配香料的宫人不在了，香料方子并没有留档，自是怎么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

　　待董尚宫离开后，温菱问道：“那方子，会如何？”

　　寒香说道：“用这个方子，舒常在用不得五日，便会皮肤干痒，直至化脓流血，毁了一副皮囊。”

　　等到舒常在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然药石无灵。

　　温菱皱了皱眉：“蓉妃可着实是狠毒。”

　　寒香不以为然道：“蓉妃此举，虽是狠毒了些，但舒常在也不是个好的，左不过，性命无忧就是了。”

　　温菱也觉得有理：“这样的事情，无需告知娘娘，娘娘如今要做的，便是放宽心，安心待产。”

　　寒香点头应下：“奴婢也是这般想的，娘娘身子重，思虑太重不好。”

　　凌曦午睡醒来，身上穿着水蓝色素面寝衣，趿拉着绣鞋，走了出来。

　　“方才似乎听到有人说话，是有谁来了吗？”凌曦接过温菱递过来的茶汤，问道。

　　温菱看了寒香一眼，寒香含笑说道：“可见娘娘睡得不稳，不过是淑太妃那里的青梅酒喝完了，又遣了人来拿，荣公公已经亲自送过去了。”

　　“哦。”凌曦并未多想，抿了几口茶汤后，去净室梳洗，一时想起要请了永和宫的英昭仪，林贵人，月选侍来用晚膳，便罩了件宫装走了出来。

　　“寒香，你去永和宫……”凌曦没说完，就见荣宝与寒香正说着话。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又给淑太妃送去了多少？淑太妃的身子，并不适宜过多饮酒。”凌曦问道。

　　“啊？”荣宝一时没明白过来，他方才去打点库房，什么淑太妃？

　　寒香偷偷的拉拽了下荣宝的衣袖，笑着遮掩道：“拢共送去了半斤，没敢多送，淑太妃还念叨来着。”

　　凌曦看着两人，荣宝自小跟着她，什么神情，是什么心思，她知道的很清楚。

　　“荣宝，你根本没去淑太妃处是不是？”凌曦问道。

　　寒香咬唇，巴巴的瞧了荣宝一眼。

　　荣宝却只能实话实话道：“奴才刚刚去盘点库房。”

　　“寒香，方才是谁来了？”凌曦问道。

　　温菱见瞒不过去，上前一步跪地回道：“娘娘别怪寒香，是奴婢做主，不让寒香说给娘娘听的。

　　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不能万事都抬到娘娘跟前来。”

　　“是谁？”凌曦问道。

　　第189章　贴心

　　“是董尚宫。”寒香再不敢隐瞒，生怕凌曦一动怒，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蓉妃娘娘给了董尚宫一张香料方子，要董尚宫以尚宫局的名义，送去给舒常在。

　　奴婢查看了那张方子，只是让舒常在毁了容颜，并不会伤及性命，因此便觉得不必告知娘娘知晓。”

　　寒香一言一语，尽数告知，只求凌曦快些消了气。

　　“什么香料方子，你写来我看。”凌曦吩咐寒香说道。

　　寒香歪歪扭扭的写了一整页，捧给凌曦：“奴婢只记着这些紧要的，余下的许多是为了掩盖药草的味道。”

　　凌曦不过梳洗了一半，还未挽发，青丝披在肩上。

　　凌曦带着一丝才睡醒的慵懒，声音闷闷的说道：“你看得出，舒常在就看不出吗？”

　　寒香一怔，难道，舒常在是那个背后之人？

　　当着温菱等人的面，凌曦也不多言，只问道：“董尚宫已经送去了？”

　　温菱点了点头说道：“董尚宫是拿着调制好的香料来的，未免蓉妃娘娘疑心，离了承乾宫，便过去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