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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看来，牵扯了人情世故的后宫中事，更为难做。

　　程子谦看向暖阁中的架子床，似乎想要穿透那帷幔，看到熙和的身影。

　　熙和入宫后，他从没有为后宫中事操心过，那时候，有夏氏在，熙和身为贵妃，想要将一切处理妥帖，怕是夜夜忧思，而他……

　　程子谦看向身侧的凌曦，声音轻的几不可闻：“谢谢你。”

　　谢谢她，替代熙和，陪伴在他身边。

　　谢谢她，给他的安稳舒适。

　　烛火一盏盏的熄灭，暖阁里的烛光渐渐昏黄，温菱不顾刘彦庆的阻拦，走了进去。

　　就见程子谦与凌曦两人窝在罗汉榻的两侧，十指相交，沉沉睡去。

　　温菱无奈的摇了摇头，睡也该去床榻上睡，怎么在罗汉榻上说着话就睡着了？

　　也不怕着了风寒。

　　温菱看着两人安稳的睡颜，小心翼翼的将两人中间的小几子搬了下去，又拿了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待温菱倒退着出去，将暖阁的帷帐放下来时，见两个睡着的人，不约而同的凑到了一起去，似是寻找着彼此的温暖。

　　温菱笑着将殿门关好，对外面翘首以盼的刘彦庆道：“都睡了。”

　　刘彦庆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这承乾宫就是风水宝地，这几日，皇上在外头盘点国库，几乎是整夜不合眼，哪知道，到了承乾宫，说着话就睡着了。”

　　荣宝撇嘴道：“不是宫殿的事。”

　　刘彦庆笑呵呵的说道：“是是是，是和主子厉害。”

　　“行了，你也歇着去吧，我替你守着。”荣宝道。

　　刘彦庆也不客气，直接去了荣宝的厢房。

　　第二日，一早。

　　凌曦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与程子谦在罗汉榻上睡着了。

　　她也就罢了，身子骨架小，随便一窝，也够睡了。

　　程子谦手长脚长的，根本摆不开，这么睡了一夜，一定不舒服。

　　凌曦一醒，手从程子谦的手掌中脱出，程子谦便也醒了。

　　看着两人所处的位置，温柔道：“下次，还是与你在床榻上说话吧。”

　　免得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倒让他也睡着了。

　　“腰酸不酸？我去拿些药膏来，涂一涂，疏通经络。”凌曦说着起身，趿拉着绣鞋去多宝阁上取药。

　　外头听到动静，温菱与刘彦庆一并进了来。

　　温菱看到凌曦踮着脚尖去多宝阁上拿药，心都快跳出胸口来了。

　　“娘娘，奴婢来。”温菱几步上前，焦急说着，嗔怪的瞧了凌曦一眼。

　　凌曦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什么也没说，任由温菱搀扶着，重新在罗汉榻上落了座。

　　刘彦庆接过药膏，听凌曦吩咐，要将药膏涂在程子谦的腰上时，意味深长的偷瞄了一眼。

　　哎吆，真真是的，在罗汉榻上也能……，活该抻了腰，皇上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第140章　是他

　　程子谦走后，凌曦用过早膳，便去了永和宫，与英昭仪，林贵人，月选侍一道吃茶说话。

　　寒香，粉蔻喊了方青云帮忙。

　　“把这几个大瓮都搬过来，在后院树下挖个三尺见方的坑埋起来。”寒香吩咐道。

　　方青云一使劲，愣是没抬起来那瓮，少不得又喊了外头的孟初寒。

　　孟初寒将门外的几个侍卫安排好，踏步入内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粉蔻笑嘻嘻的说道：“孟大哥，这两瓮，一个是青梅酒，一个是腌渍的话梅，快来帮忙埋起来。”

　　孟初寒没多问，便与方青云一道搭手，往后院抬去。

　　好容易将两瓮埋好，方青云抹着额头上的汗道：“这青梅酒也就罢了，那话梅，做什么也弄了这么一大翁？”

　　粉蔻不以为意道：“自然是娘娘要吃了。”

　　孟初寒下意识的回道：“娘娘并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粉蔻撇嘴，装作没听懂孟初寒话语里的亲厚，笑嘻嘻的说道：“孟大哥哪里懂这些？温姑姑说了，娘娘以后就会想吃的，酸儿辣女，咱们娘娘可是要生小皇子的。”

　　孟初寒握着佩剑的手突然间用了力，甚至能看到其手背上的青筋：“娘娘有孕了？”

　　粉蔻的一张小脸耷拉了下去，踢着脚下的石子道：“就算现在没有，也很快就会有的，咱们娘娘最是得皇上宠爱，凭什么良贵嫔都有了龙嗣，咱们娘娘没有？”

　　“最多再等上一个月，等着话梅腌渍好了，娘娘一定就怀上了。”粉蔻梗着脖子说道。

　　方青云哈哈笑着道：“粉蔻说的没错，咱们娘娘福泽深厚，很快就会怀上龙嗣。”

　　“可不是。”粉蔻嘟着小嘴，又高兴起来道：“说不定良贵嫔怀的是个公主呢，等咱们娘娘有了身子，皇上怕是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寒香站在廊下喊道：“这里还有两瓮呢，怎么就杵在那说起话了呢？还不快来干活。”

　　方青云几人又走了过来，便听寒香吩咐道：“粉蔻，小厨房的药，该是熬好了，你去替了晴翠，将汤药送去永和宫，切忌娘娘的药，不能让任何人沾手。”

　　粉蔻听话的去了。

　　孟初寒疑惑问道：“娘娘又病了？”

　　寒香笑眯眯的说道：“哪里就病了？娘娘好好的去永和宫玩了，说是今天午膳要在那边用呢。”

　　“没病，吃什么药？”孟初寒拉住寒香问道。

　　寒香脚步微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孟初寒一眼：“孟侍卫，问的似乎过多了些。”

　　孟初寒垂头笑道：“寒香姑娘该知道，娘娘是我的表妹，我这个做表哥的，深受重托，不敢不尽心。”

　　寒香似是才想起来这茬，笑着说道：“哎，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在承乾宫伺候的，都是娘娘信任的，便是说给你也无妨。”

　　寒香说着，离着孟初寒与方青云近了些道：“这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是北汉助孕的方子，据说，三服药下去，必能见效。”

　　寒香说完，笑容更胜：“皇上总是宠着咱们娘娘多一些的。”

　　“将来孟侍卫说不得借着娘娘的光，出宫做将军去呢。”

　　寒香说笑着道：“如今，还劳烦孟侍卫与方侍卫，紧着将这两瓮话梅埋好了才是，等着娘娘有了身孕，这孕反应一闹，就靠着这话梅了。”

　　孟初寒与方青云听从寒香的吩咐，将四瓮青梅，话梅埋好，又回到承乾宫前当差。

　　“孟大哥？孟大哥？”方青云推了推孟初寒。

　　孟初寒如梦初醒。

　　“什……么事？”孟初寒问道。

　　方青云皱眉问道：“孟大哥你方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昨夜值夜，有些精神不济。”孟初寒敷衍着说道。

　　“既是如此，那孟大哥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

　　听粉蔻说，娘娘怕是要晚膳后才回来，跟英昭仪几人玩叶子牌，玩的正热闹呢。”

　　孟初寒若有所思，旋即点头说道：“那，劳烦青山兄弟了，我可能有些中了热暑，便回去歇上两个时辰。”

　　“孟大哥放心就是。”方青云拍着胸脯保证道。

　　孟初寒笑了笑，往外走去：“我顺便去御药房拿些祛暑的汤药。”

　　及至孟初寒绕出承乾宫，眼见左右无人，却不是去了御药房方向……

　　“本嫔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良贵嫔才用完午膳，斜倚在临窗美人榻上，说道。

　　孟初寒面无表情道：“假死药呢？”

　　良贵嫔眼眸微动，带着苦涩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我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模样？是眼睛像你，还是嘴巴像你？”

　　“良贵嫔！你要孩子，我给你了，你若是不肯放我与曦妹妹离宫，我便与你鱼死网破。”孟初寒的脖子的青筋暴起。

　　皇上竟然要给他的曦妹妹用药，一旦曦妹妹有孕……

　　曦妹妹那样心地良善的人，若是有了孩子，必定再不肯跟他离开。

　　“鱼死网破？”良贵嫔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细细咀嚼这句话。

　　孟初寒压抑着怒气说道：“现在，孩子你有了，皇后之位，势在必得，曦妹妹留在宫里，只会阻挡你的皇后之路。

　　只要你把假死药给我，拿一块穆将军的令牌，我保证，我和曦妹妹，再也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良贵嫔问道。

　　孟初寒冷漠着，甚至于带着厌恶：“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假死药，你到底给不给？”

　　良贵嫔目光落在孟初寒身上，站在阴影里的孟初寒，身形伟岸，穿着侍卫服饰的他，带着英武霸气，很符合将门的审美。

　　“你要，我定是会给的。”良贵嫔唇角弯成新月，声音也冰冷了下去：“可若我肚子里怀的这个不是皇子呢？”

　　“那是你自己该担心的事情，大不了，你再收买一个侍卫便是。”孟初寒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鄙夷。

　　良贵嫔紧紧的握住手，护甲折断在手心，也恍然未觉。

　　“好，很好。”

　　“你那么在意你的曦妹妹，那给你便是。”良贵嫔从枕下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孟初寒：“只此一粒，你的曦妹妹做惯了和妃娘娘，怕是不肯跟你走呢。”

　　第141章　不懂

　　“你的曦妹妹，做惯了和妃娘娘，怕是不肯跟你走吧。”

　　良贵嫔的话，一直在孟初寒的耳边响着。

　　孟初寒想到几次与凌曦的对话，她都是不肯走。

　　不，曦妹妹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

　　在这里，曦妹妹几乎不说话，从来都是冷漠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曦妹妹不会想要过这样的生活。

　　孟初寒死死的攥紧了掌心，那瓷瓶就像是一股甘泉，从他的掌心，流淌到心尖上。

　　他，终于，可以与曦妹妹在一起了。

　　“孟大哥，你回来了？可拿了祛暑的汤药？我去给你煮了。”粉蔻像是一只蝴蝶，迎了过来。

　　在孟初寒身边，左寻右找的。

　　孟初寒笑容和煦道：“太医诊了脉，并没有中暑，又把我打发了回来。”

　　只要想到能与曦妹妹在一起，他从里到外都是舒泰的。

　　“哦。”粉蔻有些不大高兴的说道：“娘娘要小厨房端了点心去永和宫呢，我这来回跑的，可是要中暑了，还想拿孟大哥的药喝一些呢。”

　　孟初寒心情甚好的说道：“左不过我也无事，不然我再去御膳房给你拿了来吧。”

　　“那多谢孟大哥，孟大哥是最好的人了。”

　　粉蔻笑嘻嘻的说道：“孟大哥拿了药，就给寒香姐姐，寒香姐姐会帮我煮了的，麻烦孟大哥多跑一趟。”

　　“无碍，你去给娘娘送点心吧，凉了，容易伤脾胃。”孟初寒叮嘱粉蔻道。

　　粉蔻应下，笑嘻嘻的跑开了。

　　午后，凌曦归来。

　　孟初寒跪地问安道：“娘娘，西齐来了家信，言语间提及了娘娘的父母兄长。”

　　凌曦看向孟初寒，沉默良久方道：“表哥进来说话吧。”

　　孟初寒神采飞扬起来，跟在凌曦身后，进了暖阁。

　　一直垂着头的荣宝猛地抬起头来，眼底带着一层寒意。

　　孟初寒，又与娘娘独处一室了。

　　因为孟初寒提及凌曦的父母兄长，自然温菱等人，不方便跟进来。

　　凌曦站在窗前，素手斟茶，

　　柔弱无骨的手指在茶汤氤氲中穿梭，如梦如幻。

　　“表哥该知道，我的父母兄长都死了。”

　　凌曦是西齐太医院正的女儿，凌太医涉及了西齐温太后的死，被熙和的弟弟暗中处置，活下来的，只有凌曦一人。

　　若不是因此，凌曦也不至于现在还查不到，凌曦与北汉之间的联系。

　　死了的人，还有书信往来，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了。

　　孟初寒目光璀璨如星辰般道：“曦妹妹，你的父兄并没有死，而是被我父亲救下来了。”

　　凌曦眉目微动，背对着孟初寒，只是沉默。

　　“曦妹妹，你不信我的话，总要信了这个，这信，是你父亲亲笔写给你的。”

　　孟初寒从怀里掏出一封牛皮纸信笺来，递给凌曦：“你看过，就会知道，你父亲的苦心，我的苦心。”

　　凌曦凝眉，难道说，她的人，仍有疏漏？并没有查到这些？

　　凌曦伸手接过，指尖在牛皮信封上抚过。

　　这字迹，倒是与凌曦的字，有些相像。

　　只是……

　　展开信笺，内里空白一片，没有一个字。

　　孟初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曦，唇畔的笑意，却缓缓消逝。

　　“你，在等我倒下吗？”

　　凌曦将手中的信笺一层层折起来，宛如孟初寒交给他时的样子，将信笺重新收回到信封中。

　　孟初寒凛眉，并不答话，目光却渐渐阴冷起来：“她竟敢用假药骗我！”

　　凌曦将信封放在檀木香几上，举起铜壶，热水浇灌其上，信封上，冒起泡泡，像是檀木香几下，有人想要浮出水面，场面阴冷可怕。

　　“这是……”孟初寒后退两步，下意识的想要去拉凌曦，却被凌曦侧身躲过。

　　“这是毒药。”

　　凌曦徐徐转身，在一旁的罗汉榻上落座。

　　“良贵嫔的孩子，是你的。”

　　寒香与荣宝都查不到，良贵嫔再怎么心思缜密，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那么，让他们查了几日，也没有结果的原因是……

　　灯下黑。

　　人，在凌曦的身边。

　　“我以为，是方青云。”

　　因为方青云跟着她的时间并不算长。

　　很多时候，虽然是无意，但荣宝，寒香等人有事，多少是防备着方青云的。

　　一个人防备着，也许发觉不出。

　　当承乾宫上下，都防备着的时候，不可能感觉不到。

　　凌曦以为，是因为这种异样的感觉，逼得方青云背叛。

　　却不想，这个人是孟初寒。

　　那个经常念叨着，曦妹妹的表哥。

　　“曦妹妹，良贵嫔说，会给我假死药，会给我令牌。

　　到时候，我便可以带你离开东楚。

　　天高海阔，总有我们可以栖身的地方。”

　　孟初寒急急的跟凌曦辩解。

　　凌曦不语，冷淡而疏离的看向孟初寒。

　　孟初寒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曦妹妹，我……我没想到她会害你，我是要带你离宫的，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要害你。”

　　凌曦静默的看着孟初寒。

　　她不懂孟初寒的感情。

　　是爱吗？

　　爱一个人，可以违背她的意志？

　　爱一个人，可以去陪着旁的女人生孩子？

　　她不懂。

　　“那是毒药。”凌曦听着孟初寒不断的解释，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凌曦不怕这种毒，但是旁人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让荣宝等人进殿来。

　　孟初寒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曦妹妹，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去杀了良贵嫔！”孟初寒说着，急急往外走去。

　　人还没走到殿门前，就再也走不动了。

　　孟初寒很艰难的侧过头来，直挺挺的躺了下去，眼中仍带着不可置信，直愣愣的看着凌曦。

　　他想说话，想问曦妹妹，这是怎么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口水慢慢的流出来。

　　凌曦看着檀木香几道：“这毒药，化入水中入口，会让人变成活死人。如果是呼吸的粉末，会中风。”

　　孟初寒去御药房的时候，借用了石杵，将药研成粉末。

　　而这一切，都被寒香看在眼里。

　　在凌曦从永和宫回来前，就已经研究过这种粉末，在手上浸了相克的药汁。

　　而孟初寒，显然不知道，他拿在手中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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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误用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下细雨。

　　凌曦将荣宝喊了进来。

　　“将表哥送去灵山的宅子，好生将养着吧。”

　　孟初寒眼睛始终不曾从凌曦身上离开，只是他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这般瞧着她。

　　他有千万句的话想要说。

　　荣宝上前去扶他，却被孟初寒用力别开。

　　“别不识好歹，这事若是犯在旁人手里，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若不是娘娘看在你是娘家人的份儿上，你这会儿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荣宝冷声喝骂，恨不能打孟初寒十几棍子出气。

　　说是什么表哥。

　　不帮衬着自家人也就罢了，还要去助良贵嫔的嚣张气焰。

　　孟初寒不语，鼻孔“嗤嗤”的出着气，曾经的英俊侍卫，变成此时，动也动不得的废人。

　　孟初寒无论荣宝如何喝骂，始终梗着不肯离开，弯曲的手指，用力的抠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