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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样说，但良妃相信，凌曦出手，必然言之有物，这发钗一定有问题。

　　思及此，良妃补充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太医还没来，蓉妃你心慌什么呢？”

　　这话，等于直接给安蓉定罪了。

　　凌曦一边吃酒，一边看着良妃与蓉妃争辩，唇角微微上扬。

　　良妃与安蓉皆算计于她，她怎么可能只回敬安蓉一人？

　　第119章　处置

　　良妃的神色平和了许多，原以为一番筹谋，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想还有意外之喜。

　　“太医这会儿怕是刚刚回了太医院，来回折腾，要耽误许多功夫，不如唤了李太医来吧。”

　　凌曦清润的声音，让良妃的脸色瞬间僵硬了起来。

　　凌曦继续说道：“早间来钟粹宫的时候，见李太医去了良妃的景仁宫，景仁宫到钟粹宫近便许多。”

　　太医院在东六宫之外，一来一回，少说要一炷香的功夫。

　　凌曦含笑看着良妃说道：“李太医这会儿应该还在景仁宫吧？”

　　良妃面色微凝，凌曦竟连李太医在钟粹宫都知晓，那是不是说，冉心的事情，她一早就知道？

　　良妃强稳住心神，寻了个合理的解释：“如意的伤还需要复诊，本妃便留了李太医替如意看诊，想来该是在的。”

　　良妃说着，扫了吉祥一眼。

　　吉祥自去景仁宫请李太医。

　　事实上，为了防止冉心这里出岔子，李太医一直被关在景仁宫厢房里。

　　这会儿冉心死了，为防止李太医一会儿失态，少不得让吉祥叮咛一番。

　　凌曦并未阻拦，只是随意的笑了笑。

　　良妃气得暗暗咬唇道：“和妃身居永和宫，却能知道景仁宫的事情，真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凌曦莞尔轻笑道：“多谢良妃夸赞，妃妾不敢不聪慧，皇上希望妃妾主理六宫之事，妃妾不敢懈怠。”

　　凌曦话音一落，大殿之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要和妃主理六宫庶务？

　　不是协理。

　　是主理。

　　那么良妃……

　　良妃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箭靶子，若是这些人的目光可以化作利箭的话，怕是她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可她偏偏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皇上就在上首坐着，皇上不否认，她便是否认，谁又肯信？

　　便是众人信她的话也不行，万一她才否认，皇上就为和妃出头呢？

　　岂不是现在就要将打理六宫庶务的权势让出去？

　　良妃咬碎了一口银牙，盈盈笑着说道：“和妃真是勤奋。”

　　因为不够聪慧，所以勤能补拙。

　　这话是暗骂凌曦蠢笨了。

　　凌曦深看了良妃一眼，又看向上首的程子谦。

　　让她主理六宫的是程子谦，说她蠢笨，那不是说程子谦看人的眼光不成？

　　良妃心虚的躲过脸去，再不敢多言，生怕一句话惹恼了皇上，皇上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让她没脸。

　　跪地的安蓉，要气疯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恨不能瞪出来，便是要主理六宫，也该是她，轮不到良妃，更轮不到和妃。

　　凭什么！

　　凭什么！

　　程子谦静静吃酒，觉得今日这普通的梨花酿竟是别有风味。

　　尤其是听着凌曦扯着自己这面大旗招摇过市，非但没觉得凌曦骄纵，反而觉得心里熨帖的很。

　　被凌曦信任的感觉着实不错。

　　她竟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不为她撑腰。

　　只冲着这份信任，他就该宠着她，纵着她。

　　李太医很快就来了，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将毒浸入水中后，照着医书上所写，一板一眼的将发钗上的毒性背了出来。

　　可使男子终生不育的话，从李太医的口中一落地，众人愤怒的看向安蓉，哪里还有先前看戏的安然？

　　是了，先前只是安蓉，良妃与凌曦在斗，与她们无关，最多也就是牵扯了永和宫的林贵人与月选侍。

　　可现在，关乎着她们一生的幸福。

　　人人都清楚，身处后宫，谁也不能保证一枝独秀。

　　想要一生荣宠不衰，靠的还是子嗣。

　　现在一根小小的发钗，就要绝了她们未来的希望，她们如何能不恼？

　　“皇上，您相信妃妾，妃妾当真不知此事，妃妾是被冤枉的。”安蓉心头的火，到达了顶端，从小到大，这是她最委屈的一次。

　　不过，更让她委屈的事情，还在后面。

　　凌曦捏着发钗，行到安蓉身边，轻柔说道：“这发钗是蓉妃的陪嫁之物，与先前蓉妃送给良妃的紫琉璃葡萄摆件，在同一个樟木箱子里头。

　　蓉妃娘娘仔细想上一想，是不是当真不知此事？

　　这种时候，说错了一句话，可不仅仅是一句话的事了。”

　　杜鹃膝行几步，到了安蓉跟前，低声说道：“娘娘，您……就认下吧，不能不认啊。”

　　不认，皇上不能如何了安蓉，但安蓉不认，这东西却是西齐送来的，那便是西齐王准备的。

　　西齐王准备这种阴私的物识，意欲何为？

　　安蓉有了子嗣后，皇上不能再有龙嗣，那么，这东楚的天下，将来会落到谁的手里？

　　只要略微一想，便想的多了。

　　此时安蓉才明白过来，凌曦所说的“天大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安蓉恶狠狠的看向凌曦，恨不能咬下她一块肉来，咬着银牙说道：“皇上是明君，怎么会被这样的把戏迷惑？清者自清。”

　　安蓉无言狡辩，用了先前良妃的话。

　　清者自清。

　　她没做过，西齐王做没做过，是不是想要借着子嗣，夺了东楚的江山，她才不理会。

　　凌曦莞尔，素色绢帕从飘绿玉镯上拂过，声音低沉清雅：“蓉妃以为，没了西齐，你是谁？”

　　安蓉犹如被一记冷棍，打中头顶。

　　有西齐在，她是西齐和亲的安蓉郡主，端素大长公主的娇女，没了西齐，她是谁？

　　怕是连那些小门小户的低位妃嫔都不如。

　　安蓉高傲的头，慢慢的垂下去，涂满红色蔻丹的指尖一点点的勾起，死死的攥着裙摆。

　　明明不是她做的，为什么她必须认？

　　认下这样的罪名，皇上永远都不会再理会她，她会一无所有。

　　凌曦似是能猜到安蓉所想，轻声叹道：“有西齐在，好歹你还是安蓉郡主。”

　　就算皇上不宠幸她，这东楚后宫，谁也不敢亏待了她。

　　可若是没了西齐，她就要任由众人搓圆捏扁了。

　　安蓉的指甲死死的嵌入裙摆中，用极压抑的音调说道：“妃妾知道此事，是妃妾一时糊涂，想要独占皇上的宠爱，还请皇上饶过妃妾这一次，妃妾再也不敢了。”

　　安蓉觉得，这是她此生最委屈，最屈辱的时刻。

　　似乎入东楚以来，她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委屈。

　　程子谦到钟粹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凌曦打了漂亮的一仗，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感觉，这感觉连那毒药的恶心劲儿都压下去了。

　　程子谦和颜悦色的说道：“和妃，你来练练手，说说该如何处置蓉妃？”

　　第120章　逾矩

　　程子谦突然露出的和颜悦色，让钟粹宫大殿里似是镀了一层柔光。

　　这大殿之上，也就良妃见过程子谦曾经温润清贵的模样，新入宫的这些小主们，哪里见过皇上笑？

　　许多人是连程子谦的面都没见过的。

　　自打承乾宫出了事，程子谦威严冷漠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这会儿笑起来，简直比仙人还要好看些。

　　凌曦感受到周围妃嫔含羞带怯的目光，无奈的笑笑说道：“按照规矩，生了这样心思的妃嫔，便是赐死也不为过。

　　不过蓉妃乃西齐贵人，入宫不足两月，且此事其中多少有些曲折，如此这般，便贬蓉妃为从三品，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安蓉红着眼睛，怎么也不肯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落泪，心里恨极了凌曦与良妃。

　　这一定是她们设下的陷阱，是故意谋害她！

　　从三品婕妤的位份也不算是低的，最起码比新入宫的这些世家嫡女位份高了不少。

　　但差别在于，从三品不能称为主子了，只是小主而已。

　　良妃真的很希望，借由此事，将安蓉处死了了事，却也知道，只要西齐在一天，安蓉郡主的身份就不会改变，东楚便不能如何了安蓉。

　　安蓉成为蓉婕妤，再禁足三月，实在不足为虑。

　　如今让良妃不悦的，是凌曦。

　　皇上让她练练手，她便直接说了结果，竟是连皇上的意见都不问。

　　“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置了才好？安蓉郡主毕竟身份不同……”良妃适时的想要在程子谦面前装贤良。

　　只有她这样温柔体贴的妃嫔，事事问询程子谦意见的妃嫔，才是真正的贤良淑德，才能真正的打理好后宫，而不是和妃这样越俎代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程子谦没有等良妃说完，便打断道：“和妃的安排很妥当，跟朕想的一样。”

　　程子谦为凌曦做足了脸面，刘彦庆在一旁听的牙都要酸倒了。

　　不过，和妃这样的，也着实值得程子谦如此做。

　　良妃的笑容僵在脸上，那未吐出的话，像是鱼骨头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为了撑住脸面，良妃转过头去，笑盈盈的与其余小主们说道：“这后宫，总是有规矩的，皇上心慈，待后宫的姐妹们好，你们要惜福才是，若是再有此类事情，那是定斩不饶的。”

　　趁着良妃温婉贤良的与众人寒暄时，凌曦将那发钗扔到安蓉的裙摆边，叹道：“蓉婕妤早知如此，何必强出头，豁出去一个紫琉璃珍品摆件，也要办的赏花宴，最后却成了拉自己下马的宴席，你这是何必？”

　　安蓉猩红着一双眼，猛地抬起头来，喊道：“是你害我！是你说要在钟粹宫办赏花宴，是你！一定是你！”

　　良妃没想到，突然间就说起了这个话题，忙着回身阻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都到了这步田地，何苦不认？良妃亲自去永和宫求本妃，说是你暗中授意，要在钟粹宫办赏花宴，逼着我前来赴宴，以显身份尊贵。”

　　凌曦轻声细语的话，让安蓉的眼底迸发出如雄狮一般的怒火来。

　　“良妃！明明是你来钟粹宫，求着我办赏花宴，以偿还那琉璃摆件的债务，怎么是我暗中授意与你？”

　　安蓉猩红的眸子似是冒着血的血洞，看得格外渗人：“一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什么毒，什么发钗，都是你，都是你！”

　　良妃被安蓉的毒辣威势吓得后退了两步，抿唇委屈说道：“蓉婕妤，本妃承认，坏了你价值连城的摆件，可你打了本妃的掌事宫女，用一个赏花宴做补偿，还不够吗？

　　如今你赏花宴出了岔子，便不肯承认先前的承诺，难道还要本妃偿还你那个琉璃摆件不成？

　　出尔反尔，你身为西齐郡主，怎能如此行径？”

　　良妃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咬紧牙关道：“明明是你暗中授意，本妃拿人手短，才会受制于你，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这样……

　　若不是你用那摆件的债务相逼，本妃为何不在景仁宫办赏花宴？为何要将这样出头的机会，让给你？”

　　良妃句句控诉，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安蓉说话的机会。

　　安蓉的伶牙俐齿完全不是良妃的对手，恨得要冲过去撕打，幸亏被身边的杜鹃死命拉着。

　　良妃见安蓉并不敢真的冲上来，愈发的大声喊冤：“皇上，妃妾身为四妃之一，竟被蓉婕妤如此污蔑，妃妾日后还如何立足？

　　至于蓉婕妤，你既然咬定不是你暗中授意，那你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据说，是本妃劝说你办宴席的。”

　　“良妃想要什么样的证据？”太后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看着太后徐徐走进来，良妃急忙率领众妃嫔上前请安。

　　“良妃想要什么样的证据？哀家也来听听。难得见到良妃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太后慈爱而温和的问道。

　　良妃抿唇，太后后面的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责怪于她。

　　良妃福身道：“还请太后为妃妾做主，蓉婕妤出尔反尔，实在让妃妾着恼。”

　　良妃温声细语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太后向来宠她，定会为她出头。

　　太后听闻那发钗竟有让男子不育的毒药，面色阴沉，扫向安蓉道：“和妃处置的不错，只是这样大的罪责，只是降品级与禁足，实在不够。”

　　太后略微思量，说道：“传哀家懿旨，蓉婕妤三年不得晋位。”

　　三年，安蓉只能是从三品婕妤。

　　如此这般，安蓉只能尽力讨好太后与皇上，才能在东楚有好日子过。

　　良妃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不显，三年时间，安蓉怕是再没机会翻身了。

　　“那良妃想要什么样的证据？你说那些话，应该是在钟粹宫的殿内，钟粹宫的宫女们又是蓉婕妤的人，自是不能为她作证，你这样强求，可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太后话锋一转，神色冰冷的看向良妃。

　　凌曦唇角微扬，良妃千谋万算，到底算漏了一条。

　　或者可以说，良妃从一开始就算错了一件事情。

　　赏花宴的目的，是要新晋小主们认识一下后宫主位，正经这样的赏花宴或是请安礼，该是在坤宁宫办，没有皇后，也还有太后。

　　太后说不出这个风头，才能轮到良妃。

　　如今良妃越俎代庖了。

　　第121章　同贬

　　若说良妃先前没有听出太后的质问，这一次却是听得再清楚不过。

　　良妃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太后一辈子没有打理过六宫庶务，先帝在时，身份低微；程子谦登基后，又被夏语柔这个皇后压制着，夏家倒台后，太后一直希望可以掌控后宫，她也一直说，要太后打理，可这一次……

　　“良妃，你实在让哀家失望。”太后突然间叹气说道。

　　良妃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可以狡辩，但与太后争辩，她得不到半分好处。

　　“清婵，你与良妃说说，你那日，路过钟粹宫，听到了什么。”太后根本不给良妃说话的机会。

　　清婵福身行礼，清脆说道：“回太后的话，良妃娘娘来钟粹宫的那日，刚好奴婢来钟粹宫送赏赐，听闻良妃娘娘在，便没有唱和，直接将赏赐送入了偏殿，刚好听到了良妃娘娘与蓉婕妤所言。”

　　清婵说到此处，微微停顿道：“奴婢听到的，与良妃娘娘所言并不相同，倒是与蓉婕妤说的一模一样。”

　　良妃瞬间冷汗直流，她不信什么清婵来送赏赐的话，但是，她清楚，没有人敢质疑清婵的话，因为清婵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质疑她，便是质疑太后。

　　“良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微闭双眸，徐徐拨动佛珠。

　　良妃咬着唇，犹豫良久说道：“妃妾……妃妾并没有要忤逆太后的意思，妃妾只是……只是觉得那琉璃摆件的事情，着实让妃妾委屈，求太后给妃妾一次机会。”

　　这话，在所有人听来，等于委婉的否认了清婵的话。

　　但良妃却是解释了，她说清婵的话是假话，并不是要忤逆太后，而是琉璃摆件的事情，让她委屈，所以她才选择这样的方式，对付蓉婕妤。

　　并不是故意不将这样掌理六宫的机会，让给太后。

　　太后拨动佛珠的手微顿，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良妃，突然冷漠道：“你当然不敢承认！”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哪里敢承认，这一切是因你而起？”太后猛地将手中的佛珠扔了出去，碧玺佛珠四散滚落，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此时出声。

　　太后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身为四妃之一，得皇上赋予主理六宫之权，不说好好的打理六宫庶务，以保后宫祥和，竟然做出这样勾心斗角，处心积虑的事情来，你如何对得起皇上与哀家的看中？”

　　“你实在是让哀家太失望了！”太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清婵急忙上前顺着太后背脊，为太后顺气。

　　“太后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良妃哭求着。

　　直到这个时候，良妃才是真的害怕。

　　就算先前，她猜到凌曦早已经洞悉一切，她也没有那么害怕。

　　就算凌曦知道真相，也不能奈何她，可太后不同。

　　一旦失了太后的心，她便等于失去了半壁江山。

　　太后食指指着良妃，气得不轻道：“发钗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若是今日，那毒酒被蓉婕妤喝下，你的良心是否过得去？

　　你竟然，竟然还想用和妃做替死鬼。

　　哀家从没想到，你是如此蛇蝎心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