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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曦说着，回转身，笑看程子谦道：“皇上用些热乎的晚膳，早早歇下吧，否则明日，精神不济的去上朝，朝臣们少不得要打听一二，皇后才被废黜，后宫难得安生些。”

　　良妃手中的锦帕都有些哆嗦，凌曦的意思，分明是说，朝臣们会怪她，没有打理好后宫庶务，给程子谦拖了后腿，那她想要凭借贤良的名声做皇后，就难了。

　　“良妃也是这样想的吧。”凌曦笑着看向良妃：“早间才闹了蓉妃琉璃摆件的事情，这后宫可不能这样闹腾的不安生，毕竟马上就有秀女入宫了。”

　　良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强撑着笑意道：“凌妹妹说的是，只是这楚才人的病，来的突然，本妃一时慌了神。

　　凌妹妹的医术不是极好的吗？若是凌妹妹能立刻将楚才人医治好，皇上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若是医治不好，便是凌曦故意拖延救治，给皇上添麻烦。

　　凌曦目光盈盈，落在良妃的面上。

　　良妃穿着一件玫瑰粉缠枝莲纹宫装，左侧肩上有一片洇湿，想来是为程子谦撑伞的缘故，面上笑容亲切，望之和婉慈爱。

　　良妃的确是一副端庄贤良的姿容，再加上平日做派，怎么看，都像是邻家姐姐。

　　可这手段着实让凌曦瞧不上。

　　她曾经与皇后争锋之时，若不是良妃一副看淡红尘的姿态，服侍在太后身边，怕是这后宫，早就没了穆若兮这个人。

　　“良妃的意思是，楚才人生病是妃妾害的，若是妃妾治不好她，便是害了她的性命，是也不是？”凌曦赶在程子谦说话之前道。

　　良妃忙慌乱道：“凌妹妹莫恼，这样咄咄逼人岂不是失了和气？楚才人是因着凌妹妹病得高热，这是事实，不过凌妹妹不必自责，只要治好了楚才人，也就好了。”

　　“是这样啊，那如此说来，妃妾也请良妃不必自责，若不是良妃指点楚才人去永和宫赔罪，楚才人也不会知道皇上要去永和宫用膳，更加不会心伤，淋雨致病。

　　至于楚才人的病，妃妾是治不好的，妃妾终究不是太医，便是太医，也不是神仙，什么病症都能治的。

　　三岁孩童都知道，淋雨是要致病的，可楚才人还是要去淋，便像有些人，明知道砒霜是有毒的，可她仍旧要去吃，这谁能拦得住？

　　便是要拦，也该是与楚才人比邻而居的良妃娘娘，而不是妃妾，不是吗？”

　　凌曦真心不想说这么多的话，与良妃口舌之争，但不代表，口舌之争她会输。

　　良妃被凌曦一通话说的噎住，抿唇颇委屈的看向另一侧的程子谦：“皇上，是妃妾的不是，妃妾只顾着打理六宫庶务，忽视了延禧宫……”

　　“良妃切忌祸从口出，要知道，钟粹宫的蓉妃，可是打理庶务的好手。”凌曦打断道。

　　良妃若是没本事管后宫之事，或是忙不过来，自然有人可以协理，或是主理。

　　良妃险些吞掉自己的舌头，蓉妃虎视眈眈的，她怎么能忘记。

　　良妃再不甘心，也不敢再闹，闹得大了，说不得朝臣们也会施压，她好容易得来的权势，不能被蓉妃分一杯羹去。

　　程子谦就站在那里，听着凌曦与良妃争辩，不发一言。

　　曾经他认为，这后宫争斗实在是无趣的很，他懒得理会，可今日，有凌曦出面，他又觉得能惹得凌曦说这样多的话，似乎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程子谦行至凌曦身侧，隔着袖子将那掌心大小的石榴，放进凌曦的柔夷中，温柔道：“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便由你主理六宫庶务吧。”

　　程子谦说完，眼眸微眯，带着一丝寒意，看向良妃。

　　凌曦肯为着他来争辩，他怎能不为她撑腰。

　　不是协理，不是帮衬良妃，是主理，是一个人打理。

　　良妃犹如被一道惊雷落在头顶，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凌曦却似乎并不意外，只含笑看向良妃道：“先前听良妃说过，要让新晋秀女住在延禧宫，可如今楚才人病了，未免过了病气，看来只能请贤淑的良妃娘娘，让出部分殿宇了。”

　　东六宫，承乾宫是熙和的殿宇，良妃不敢安排入住。

　　凌曦与安蓉皆是才迁的宫殿，景阳宫住着宛瑶公主，延禧宫住不得，那便只有良妃的景仁宫了。

　　良妃郁结之气憋了满怀，却拒绝不得。

　　凌曦含笑道：“也没什么，最多住上月余，尽数承宠后，便会重新安排住处了。”

　　良妃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强牵着唇角，温良笑着。

　　五名新晋秀女住在景仁宫里，还要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个抬去乾清宫侍寝，莫说是住上月余，便是住上三两日，也够堵心的了。

　　再者，秀女所住宫殿，一向是没有主位的闲置宫殿，延禧宫也就罢了，楚才人位份低微，可住去景仁宫算什么？

　　何曾听过，秀女入宫，住在坤宁宫偏殿的？

　　这和妃是故意的，故意折辱她，诅咒她一辈子都当不得皇后。

　　刘彦庆在外听着，偷偷的冲着荣宝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运道不错，每次跟的主子，都是极好的。”

　　从来不肯受委屈的主子啊，给一巴掌，绝对要还回去一脚的主儿！

　　第104章　承宠

　　程子谦好好的用了一顿晚膳。

　　良妃贤淑道：“皇上还要早朝，楚才人这里，妃妾会守着的，皇上安心在永和宫宿下便可。”

　　良妃说完，又拉了凌曦的手道：“都是本妃的不是，没有拘住人，让皇上冒雨走了这一遭，要不是凌妹妹做事妥善，让人热了膳食，亲自送过来，本妃真是无颜面对皇上了。”

　　凌曦莞尔，推开良妃的手道：“良妃娘娘行事最是妥帖，万事周全，难得出了一次差错，妃妾怎敢责怪？”

　　万事妥帖，却能出了这样的差错，若说不是故意为之，怎么可能？

　　良妃抿了抿唇，看了皇上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不拘怎么说，都是本妃对不住凌妹妹，改日，本妃亲向凌妹妹赔礼。”

　　“那倒不必了，楚才人去永和宫赔罪，倒成了妃妾的不是，妃妾福薄，受不得赔礼，再者，听闻良妃娘娘欠了蓉妃，价值连城的东西，娘娘还是先顾着钟粹宫好一些。”凌曦认真道。

　　良妃用力的攥紧了帕子，才抑制住要打骂凌曦的冲动。

　　她被蓉妃摆了一道，程子谦与太后都装作不知此事，偏凌曦要当着程子谦的面来提。

　　良妃咬着银牙道：“说到底，是本妃不及凌妹妹聪慧，没有一早觉察到这其中的诡计。”

　　凌曦怎么也不肯接那摆件，谁知道是不是一早与蓉妃说好了的呢。

　　直到这个时候，良妃还在与凌曦勾心斗角，绵里藏针的在程子谦面前挑拨离间。

　　凌曦轻轻的转动指上的梅花指环，温声道：“良妃是定要与妃妾生份了吗？”

　　若是的话，她不介意与良妃撕破脸。

　　良妃生怕程子谦恼了，说出以后让凌曦打理六宫庶务的话来，忙止住了话头，说道：“凌妹妹别误会，在这宫里，除了熙和皇贵妃外，本妃与你最是亲厚了。

　　当初凌曦还在碧云居的时候，当初死了的德嫔还是德妃的时候，凌曦明明说过，要助她做皇后的，可如今……可如今！

　　良妃抬出熙和来，才算是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程子谦冷漠的看了良妃一眼，道：“和妃身子还没好，早些回宫歇息吧。”

　　凌曦微微一笑，与良妃福身告退。

　　雨已经停了。

　　刘彦庆安排了轿撵过来。

　　程子谦深吸一口气，与凌曦道：“雨后空气倒是凉爽，不若走着回永和宫吧。”

　　“也好，皇上才用过晚膳，消消食。”凌曦答应的干脆。

　　她很喜欢雨，很喜欢雨后带着泥土芳香的湿润空气。

　　“这宫里，到处是红墙，琉璃瓦，青石砖，平日里，想要接接地气都难。”程子谦闲庭信步的走在前面说道。

　　“所以，人也失了本心。”凌曦道。

　　程子谦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凌曦。

　　“不接地气，失了本心。”程子谦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这话倒也实在。”

　　“那你呢？”

　　程子谦突然问道。

　　宫里的人都是不接地气的，都是失了本心的，那凌曦呢？

　　她是已经失了本心，还是她不将自己当做是宫里人？

　　“妃妾……”凌曦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凌曦原主的本心，的确是不在了，她呢，又算什么？

　　看着凌曦下意识蹙起的眉心，程子谦声音清越而出：“仔细思量了，再作答。”

　　他终是怕她随意张口，说出她不算是宫里人的话。

　　他宁愿她说，她失了本心。

　　即便那样，更让他怜惜。

　　被他拘在东楚后宫中的女人，那样玲珑剔透的女人，失去了本心，该是被伤害了多少次？

　　“妃妾……”

　　“朕特许你，不说‘妃妾’。”

　　他还是喜欢凌曦自称“我”的样子，仿佛那样，才是真的凌曦，活的凌曦。

　　凌曦两次张口，都被程子谦阻住了。

　　原还不知如何作答，可在程子谦说完这句话后，凌曦抬起螓首，很认真的看向程子谦。

　　“这颗心，便是我的本心。”凌曦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眼眸闪动着如流光一般的神彩。

　　这颗心是她的，是熙和的。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

　　纵是这身子不是她，又如何？

　　不过一副皮囊。

　　程子谦就那么站在那里，瞧着凌曦，瞧着她因为这句话，突然间焕发的光彩，如夜明珠一般夺目。

　　程子谦发现，自己似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凌曦的眼眸上移开。

　　那双眼眸，像是深邃的海，让他陷进去，无法自拔。

　　程子谦缓步向凌曦靠近，被雨水浸润过的龙涎香，浅淡的像是雨后的青草香，引人沉沦。

　　程子谦的唇极柔软，当熟悉的温热从眼睫处传来时，凌曦听到了身后刘彦庆，荣宝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她顾不得了。

　　明明只是大半年的光景，却仿佛隔了百年千年。

　　那份曾经让她至死也不能遗忘的感情，那份似乎隔了千百年的时光，永远不能再触及的感情，就这么突然间，像是一个火球，滚到了她的身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是一个火球。

　　程子谦将凌曦抱在怀里，大步向前行去。

　　其身前的明黄宫灯，一盏盏的，像是铺了一条温暖柔和的小路，为两人指引着方向。

　　永和宫中，一盏盏宫灯熄灭，帷帐一层层落下。

　　夜漫长，情更长。

　　直至第二日一早，程子谦去上朝的时候，凌曦还是睡着的，其小巧的脖颈间，红紫一片，无一不显示着昨夜的疯狂。

　　程子谦温柔的为凌曦掖了掖落下来的银红锦被，盖住雪肩，叮嘱温菱一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熬了一夜的良妃，终于等来了楚才人高热已退的消息。

　　同时永和宫传来的消息，却让一向端庄的良妃，失了分寸。

　　“哐”的一声，小几子上的黄花梨木托盘被推了出去，撞上多宝阁。

　　“在宫中巷道里，皇上便与和妃亲密起来，刘公公紧忙着让人背过身去，但还是很多人瞧见了。

　　后来，和妃是被皇上抱进永和宫的，直至早朝前，皇上才叫了水，沐浴上朝。”

　　宫人的话，像是一根根钉子一样，在良妃的心里戳了洞。

　　便是皇贵妃在的时候，皇上也没有这样疯狂过。

　　和妃算什么？算什么！

　　她不会放过和妃的，不能放过她！

　　第105章　抢人

　　“后宫新晋秀女的名单下来了，你来看看。”程子谦才得了名单，没耽搁，便奔着永和宫来。

　　程子谦有三日，不曾来永和宫了。

　　自那日楚才人病危，程子谦与凌曦初试云雨后，程子谦便终止了“连宿”永和宫十余日的事情。

　　温菱，寒香一度以为，程子谦是对凌曦不满意，才会自那日，后，再不肯来永和宫。

　　如今见程子谦再来，温菱等人忙的脚不沾地。

　　殷勤的煮了茶汤，捧了解暑的酸梅汤，又切了井水湃过的瓜果来。

　　凌曦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用才制好的玉兰花簪在名单上一一点着。

　　“良妃先前说，大多数贵女都定了亲事，只选五名秀女入宫。”

　　如今，要让良妃将那五名秀女全部安置在景仁宫，良妃便呈上十二人的名单来。

　　景仁宫怎么能住得下十二名秀女呢，自是旁的宫殿也要入住新人的。

　　程子谦道：“这次选秀与往常不同，只是各勋贵与在职京官，将适龄未婚嫁的女儿报上来，等于不花费国库半分银钱，倒也划算。”

　　一下子选入十二名秀女，那么三年之内，都不用大选了。

　　凌曦含笑用簪头戳了戳程子谦的手，道：“宫里人忙翻了天，可皇上只想着如何省银子。”

　　温菱在一旁瞧着格外心焦，哪有用簪子去戳皇上的？这要是用簪尾，那等于刺杀皇上了。

　　这凌主子平时瞧着挺精明，怎么侍寝后，就犯傻了呢。

　　皇上已经不喜欢凌曦在床上伺候的了，若是连平日相处都嫌弃了，那可真是没救了。

　　“主子喝些酸梅汤开开胃吧，皇上这几日，没来，主子也没怎么用膳。”温菱意图用这样的话，向皇上表达，凌曦对皇上的在乎。

　　程子谦诧异问道：“你这几日，没有好好用膳？可是身子不适？”

　　程子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夜他过份了。

　　半点不肯让凌曦歇息，才初尝云雨的娇人儿，哪里受得住那样的恩宠？

　　可他……就是没控制住。

　　所以这阵子，他都没敢来永和宫，怕瞧见凌曦怨怪的神色，也怕自己见到凌曦，就压不住心底的躁动。

　　凌曦抿了抿鬓边的碎发，缓解尴尬道：“没事。”

　　程子谦了解凌曦这样的小动作，往她身边靠了些，道：“朕那日，离开时，给你上了药，也把药留下了，你后来没用？”

　　凌曦觉得呼吸都热腾腾的，从来没有这样丢人过，明眸流转，嗔道：“没事抹什么药。”

　　“怎么会没事？你定是不肯用药才如此。”程子谦有些自责道：“你不好意思让宫女给你上药，朕来就是了。”

　　凌曦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头都抬不起来了。

　　偏程子谦一本正经的问温菱：“朕上回留在这里的药膏呢？”

　　温菱不知道，寒香也不知道。

　　凌曦早就藏起来了，怎么会让那种东西在外头小几子上摆着！

　　凌曦有些恼羞成怒：“皇上将这十二名秀女的单子给妃妾瞧，是什么意思？”

　　妃妾两个字一出，程子谦知道，凌曦恼了。

　　程子谦这才瞧见，凌曦的脸色成了黑锅底，阴沉沉的，一言不合，怕是就要将他扫地出门。

　　“这十二名秀女总要有两人住到永和宫来，朕让你先行挑选，免得良妃安排的人，扰了你的清净。”

　　程子谦几乎是瞬间切换到威严帝王的姿态，让周围服侍的几个大惊失色。

　　刘彦庆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温菱几个全部跟了出来。

　　自皇贵妃死后，宫里人都说，皇上变了。

　　从原本的温润如玉，能溺死人的温柔帝王，变成了冷面孤绝帝王，一句话说的不好，说不得就被皇上拉去乱葬岗。

　　便是万事周全，八面玲珑的良妃，都不敢在皇上面前耍心眼了，后宫妃嫔更是恨不能躲得皇上远远的，哪里敢近前伺候？

　　偏偏！偏偏！

　　皇上遇到了和主子。

　　原本还是来和主子这边坐坐，偶尔说说话。

　　再后来，皇上的温柔就被和主子一个人承包了，他都瞧不见皇上温柔的时候。

　　现在，更是不忍直视。

　　不就是跟和主子正式圆房了吗？

　　跟个傻子似的，在乾清宫又是踌躇不安，又是傻乐的，过了三天。

　　好容易绷住劲儿，没让人发现。

　　永和宫上下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结果两句话崩了盘。

　　瞧瞧，瞧瞧，那跟小京巴似的样儿。

　　哎呦，刘彦庆伸手扶额，这样的皇上被人瞧见，真是一点儿脸面也没了。

　　温菱，寒香毕竟是聪明人，一转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高高仰着头，去小厨房安排晚膳去了。

　　只留下落寞的刘彦庆和喜滋滋的荣宝守着门。

　　暖阁里，程子谦从背后抱着凌曦，清越的声音从凌曦头顶传来：“国公府与侯府勋贵之女，你便别选了，她们眼高于顶，怕是会不敬重你。

　　中州刺史之女林菀儿，户部侍郎之女冷月依，听闻是性格温和的，可以留下。”

　　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