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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曦点了点头。

　　夏子豪一死，摄政王后继无人，唯一的倚仗，便是皇后夏语柔的肚子了。

　　朝臣们不敢得罪摄政王，却也不会太过亲近，万一皇后诞下一个公主，夏家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坤宁宫最近传来喜讯，太医们都在说，皇后这一胎是皇子。”荣宝继续说道。

　　凌曦莞尔一笑，道：“坤宁宫若不说怀的是皇子，怕是朝臣们，连去摄政王府吊唁都不肯了。”

　　荣宝将手指肚大小的莹润珍珠递给凌曦，同样笑着道：“这生孩子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便是北汉人，大多生双生子，也没把握是两个女孩，还是两个男孩不是？”

　　“北汉？”凌曦接过珍珠，串在银丝线上，微微凝眉，低声道：“荣宝，你寻一份北汉的秘史给我，我想了解下北汉的事情。”

　　荣宝立刻严肃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曦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看得荣宝有些糊涂。

　　凌曦指尖捏着粒圆润琥珀石，温声低语道：“我也说不清楚，凌曦本是西齐太医院正之女，知道些养生医术，妇科方子，倒也正常，可我遇到事的时候，本能就能察觉出毒性，知道解决之法。”

　　荣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旋即又带了丝喜意：“小主的意思是，您的医术很好，比太医院的人还厉害？”

　　凌曦点了点头道：“最起码，太医院的人配不出解药来。”

　　“还有一件事情。”凌曦顿了顿，眼神愈发坚定：“我知道，那瓷瓶是北汉特制，还知道，只有上面一层是解药，这——似乎任何人都不知道。”

　　那就说明，凌曦与北汉有关系，且关系匪浅，说不定与皇室有关。

　　这就是大事了。

　　荣宝神色紧张起来：“奴才这就让人去查。”

　　若此事当真，凌曦不是一个小角色，那么盯着她的人就很多，她许久没有与那些人联络，怕是已经有人起了疑，若是那人发现凌曦换了个芯子……

　　后果不堪设想。

　　荣宝转身就要出去。

　　凌曦却张口问道：“安蓉最近如何？她这样安份，着实不像她。”

　　“安蓉郡主要离开东楚了，方才去慈宁宫与太后请辞了。　”荣宝道：“小主放心，翊坤宫一直有人盯着，若是安蓉郡主有什么不妥当，奴才立刻就知道。”

　　“也该回去了，姑母那边，人选早定好了吧。”

　　“定好了，安蓉郡主到西齐国境的时候，和亲的队伍怕是就到南诏了。”荣宝道。

　　“恩，既然安蓉不肯嫁去南诏，那就留在西齐也好。”

　　凌曦话音才落，就听得粉蔻在外通禀：“小主，楚才人来访。”

　　凌曦理了理小几子上的珠串，将零碎的晶石收进匣子里，道：“请进来吧。”

　　凌曦下了罗汉榻，吩咐晴翠进来煮茶：“先前怠慢了楚才人，还请楚才人不要见怪才是。”

　　楚清晓听着这如琴弦一般的声调，微微一怔，再抬头一瞧，见凌曦套着一条珍珠蓝外衫，内里是月白素面雪影纱裙，清爽澄净，似是一下子就将外头的闷热驱散了去。

　　再端看其人，雪肤丹唇，皮肤如其珠钗上的珍珠一般，泛着莹润光泽。

　　“凌婉仪不是病着吗？”楚才人脱口而出。

　　晴翠不满的端了热茶来，因为不会说话，只能“咚”的一声，将托盘撂在小几子上，很是不悦。

　　哪有这样说话的，就不盼着她们小主好。

　　楚才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说道：“奴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直听说凌婉仪病着，昨天来的时候，凌婉仪的脸色还不是很好，今个儿就……”

　　凌曦温婉一笑，请楚清晓坐下，道：“昨个儿熙宁长公主怕我妨碍她，给我下了药，让我在内室里没力气走动。

　　却不想药效过了，我用药汤浸浴后，身子却是好了大半，太医说，是以毒攻毒了。”

　　“凌婉仪可真是福气好。”楚清晓羡慕的看着凌曦的雪肤玉貌道。

　　晴翠愈发的气恼，合着她们小主就该病着，被熙宁长公主下了毒，也该被毒死，不该死里逃生。

　　晴翠说不得话，气冲冲的去了，却推着粉蔻进去伺候。

　　粉蔻嘴巴利索，比她会说话，会不动声色的教训人。

　　粉蔻笑嘻嘻的进去，以为自己要大战一场，却不想凌曦正拉着楚清晓的手，温言细语的说话，顿时泄了气。

　　“听说楚才人的才学极好，出口成诗的，皇上一定很喜欢楚才人吧。”凌曦难得与谁这样说话，瞧着竟是比对良贵嫔还要亲厚。

　　楚清晓微微红了脸，垂首道：“哪里能呢，自打凌婉仪禁足期满后，皇上来凌婉仪这里最多了。”

　　粉蔻一听，就挑了眉。

　　这是来找茬的？

　　开口就提她们小主禁足的事儿？

　　“楚才人也知道，我身子之前很不好，根本侍不得寝，皇上即便是来，也不过是图个清净，来坐坐而已，与东六宫的妃嫔，没得比。”

　　凌曦的姿态很低，便是楚清晓这么不会说话，都没有怪罪。

　　粉蔻愈发不解，但却老实的退后两步，做恭顺状。

　　楚清晓脸色愈发的红，她想说，她也没有侍寝过，可她面皮薄，这话，终是说不出口。

　　“奴妾与凌婉仪说话，倒是忘记我来做什么的了。”楚清晓甜甜的笑着，拉了凌曦的手道：“说话春·日·就过了，宁寿花园的桃花，梨花，杏花都落了，奴妾想去葬花，特来请凌婉仪作陪。”

　　楚清晓看着凌曦，生怕她不同意，想到董富海去延禧宫说的话，少不得补充道：“奴妾与凌婉仪皆是罪臣之女出身，也算是宫里难得亲厚的了，凌婉仪若是不肯相陪，怕是无人与奴妾一起了。”

　　粉蔻险些没将口水吐到煮茶的铜壶里。

　　啊呸，谁就跟你是一路的了？

　　还同是罪臣之女！

　　若不是凌曦此刻脸上还挂着笑，粉蔻能一巴掌呼过去。

　　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

　　第73章　是谁

　　“葬花？”凌曦轻声重复了一遍。

　　果然是才女，伤春悲秋是本性呢。

　　“好，楚才人容我换件衣衫，再去寻你可好？”凌曦含笑问道。

　　“那也好，奴妾先去将那落了的花瓣收拢起来，凌婉仪最好带着花锄，到时候也能亲手葬花。”

　　楚才人说着，站起身来，福身行了告退礼。

　　凌曦坐在罗汉榻上，笑容温婉恬静：“好。”

　　待楚才人走后，凌曦却是没有起身更衣，只又将做了一半的手串拿了出来，耐心串制。

　　粉蔻走过来，替凌曦续上热茶，不满道：“小主何必与她周旋？”

　　还葬花，葬花有什么用？还不如小主做钗子，好歹能换来董司珍的忠心。

　　凌曦对着光，微微眯了眼睛，将几粒珍珠穿了进去，道：“她是楚志平的女儿，摄政王出了事，需要一个人挑头，推摄政王一把。”

　　夏子豪死了，熙宁血溅乾清宫，总要有人上书摄政王的专横霸道，哪怕是做给西齐看的，也能让摄政王焦头烂额。

　　皇后夏语柔的龙嗣，是男是女还未可知，朝臣们都想观望，但楚志平不同，他只有这三个月的机会，否则皇后当真诞下皇子，他怕是要将天牢做穿了。

　　“让荣宝走一趟，告诉刘彦庆，楚才人在宁寿花园葬花。”

　　程子谦需要一个将楚志平放出来的由头，最好的由头莫过于楚才人为父求情。

　　楚才人这性子，凌曦是不指望了，想来程子谦会体贴的将楚志平放出来，只当是偏宠楚才人了。

　　凌曦将珠串制好，递给粉蔻道：“你去一趟尚宫局，将这个送去给董司珍，崔尚宫已经递了请辞的折子，怕是这两日就要离宫，你打听打听是哪天，我亲自去送崔尚宫。”

　　粉蔻一一应下，凌曦由晴翠服侍着，去暖阁里更衣梳洗。

　　要葬花，要用花锄，得换一件轻便的衣裳，头上的珠钗也要除去。

　　宁寿花园里，楚才人耐心的用帕子包裹着花瓣，一包一包的裹了，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

　　董富海始终左右打量着，不耐烦的问道：“楚才人可确定凌婉仪会来？怎么耽搁这么长时间？”

　　楚才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滴道：“凌婉仪穿的是宽袖外衫，又戴了流苏钗，要更换成布衣荆钗，怕是要耽搁很大功夫的，董公公莫急。　”

　　由不得董富海不急，夏老夫人可比皇后娘娘不好糊弄的多，如今是要活生生的将凌婉仪从宫里弄出去，这样的大事，他如何能不急？

　　虽说凌婉仪还未侍寝，但皇上显见待凌婉仪不一般，万一将来追究起来，夏老夫人自是动不得，怕是他要被揭一层皮。

　　董富海琢磨了一二，低声与身边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说道：“咱家去瞧瞧马车预备好了没有，凌婉仪识得咱家，若是远远的瞧见了，不肯过来，怕是完不成老夫人的差事了。”

　　那人乃是摄政王府的侍卫假扮的，低声回道：“董公公去吧，一会儿人到了，属下就敲晕了送过去。”

　　董富海长出了一口气，火烧屁股似的躲了去。

　　那侍卫也不傻，总不能当着楚才人的面强掳了人去，所以往后挪了挪，躲到离楚才人稍远些的大树下，在这里下手，悄无声息。

　　程子谦领了刘彦庆从乾清宫来，远远的瞧见一个水碧色身影，轻声道：“她似是有七窍玲珑心，朕什么也不说，她却都明白。”

　　刘彦庆连连点头，凌小主多聪慧啊。

　　知道皇上要对付摄政王了，需要一个人出来牵头。

　　偏这楚才人是个蠢的，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把握，竟是连汤水都不往乾清宫送，更别说与皇上弄个巧遇了。

　　还是凌小主聪明，将这样的消息送到乾清宫去，旁人只会猜测，是楚才人故意来此与皇上偶遇的，而不是皇上巴巴的找过来的。

　　“从前，熙和也什么都不用朕说，她都明白。”程子谦低声说道。

　　刘彦庆叹了口气：“皇上再忍忍，再过三个月，皇后产子，您将摄政王府一锅端了，也算给皇贵妃报仇了。”

　　刘彦庆说完，就见程子谦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如闪电一般，盯着前方，通身冰冷威严的气势，恨不能冻死人。

　　刘彦庆猛然转头，才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太监将那水碧色的身影打晕了，扛在肩上，一转身没了踪影。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掳劫凌婉仪？”刘彦庆说话间，就要喊人。

　　程子谦冷声道：“闭嘴，若是传扬出去，她再无立足之地。”

　　就算是他将人救回来，她的名声也毁了。

　　刘彦庆捂住了嘴，程子谦已经大步跟了上去，那小太监的身影极快，程子谦面色阴沉的追着，却是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不见了踪迹。

　　程子谦看着这废弃院子，宁寿宫一共四进院落，第一进是隐月阁，第二进是碧云居，这里是第四进，多年不曾住过人了。

　　这院子一共四个角门，他要去哪里寻人？一旦走错了路，再想追人，怕是追不到了。

　　程子谦闭目赌了赌，奔着一处角门而去，果然这门是虚掩着的。

　　门外董富海压低了声音说道：“快些将人带出宫去，直接送到世子爷的陵墓去，老夫人在那等着，人到了，直接扔进棺材里，钉死，棺材一入墓，你我也就安全了。”

　　程子谦的手上青筋毕露，夏老夫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自己的妃嫔给夏子豪活葬！

　　程子谦一脚踹开了门，冲着那小太监飞身一脚，这小太监有功夫，董富海却没有，不将这小太监打伤，凌曦怕是立时就要被带出宫去。

　　小太监是夏府的人，并不敢真的与程子谦动手，再加上措手不及，不过片刻功夫，便被程子谦用护身的匕首挑了脖颈。

　　董富海吓傻了，趴在地上求饶：“皇上饶了奴才吧，皇上饶了奴才吧。”

　　程子谦连看都懒得看他，直接将匕首在其脖子上一划，董富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程子谦跃上马车，将趴在里面的水碧色身影翻过来问道：“你怎么样？”

　　怀中的女子睁开水眸，看到是程子谦，轻唤了一声：“皇上……”

　　程子谦猛地松开手：“怎么是你？”

　　第74章　是我

　　程子谦一路追赶过来，却发现，被救的人，并不是凌曦。

　　安蓉跪在马车里面，面上有微微红晕，道：“安蓉去慈宁宫向太后辞行，太后说，要安蓉与皇上也说一声。

　　听闻皇上来了宁寿花园，安蓉便追了过来，却不想被人打晕了，我如今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呢。”

　　安蓉说着，抬头看向程子谦，明媚的姿容在昏暗的马车里，另有一番魅惑，媚声问道：“皇上能告诉安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程子谦下了马车，面上的担忧消失不见，一派温润如玉：“夏老夫人认定熙宁害死夏子豪，熙宁死了，所以预备抓了你去活葬。”

　　安蓉一手掀了大红金丝锦帘，随便扫了地上两个死人一眼，声音带了西齐的妩媚：“安蓉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安蓉郡主多礼了，你人在东楚，保护你，是朕的职责。”程子谦说着话，刘彦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皇上。”

　　“安蓉郡主怎么在这儿？”

　　程子谦目光幽深的望向刘彦庆：“夏老夫人命人掳了安蓉郡主，要去给夏子豪活葬。”

　　刘彦庆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安蓉明知道程子谦来救的不是自己，但还是妩媚一笑道：“多亏了皇上来救我，不然我怕是只能选择与熙宁一样的路了。”

　　“皇上能扶一下我吗？我的脚好像是扭伤了。”安蓉眉心微蹙，原妩媚的容颜，格外惹人怜爱。

　　程子谦后退一步，半刻都不等着，就往回走去：“让刘彦庆送安蓉郡主回翊坤宫吧，朕还要处理这两个狗奴才的事情。”

　　刘彦庆无语望天，这样的美人，皇上确定不接吗？

　　安蓉郡主可比凌小主长得妩媚动人多了。

　　但程子谦几乎是逃一样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刘彦庆只得讪笑着上前，恭敬道：“奴才伺候安蓉郡主下车。”

　　安蓉面上浮现一丝恼色，旋即消失不见：“多谢刘公公了。”

　　安蓉下了马车，缓步而行，笑意盈盈的说道：“还好皇上去的，不是御花园，而是宁寿花园，要不然，我今个儿怕是不好了。”

　　“只是，这宁寿花园着实偏远了些，难不成，皇上是为了西齐的凌婉仪而来？”

　　刘彦庆一脑门子的汗，得，这也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那倒不是。”刘彦庆笑嘻嘻的往四周围瞅了瞅，指着东边的方向道：“郡主瞧见那片桃花林了吗？新晋的楚才人在那葬花呢，皇上听着新鲜，便过来瞧瞧，哪知道赶上这么档子事。”

　　楚才人哎，您不能怪咱家啊，卖了您总比卖了凌婉仪的好，凌婉仪可是唯一懂皇上心思的，他可不能不护着。

　　“是——吗？”安蓉语调幽长，显见不是那么相信。

　　刘彦庆自小跟着程子谦长大，这点儿小手段还是有的，因而低声谄媚道：“安蓉郡主也不是外人，咱家跟您直说了吧。

　　先前凌婉仪一直被禁足着，身子又孱弱的厉害，根本侍不得寝，若不是熙宁长公主与您来东楚，皇上怕是还要晾着她。

　　可架不住凌婉仪命好啊，熙宁长公主与夏世子勾搭上了，皇上少不得让出身西齐的凌婉仪从中周旋。

　　原本就是一锤子买卖，熙宁长公主的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可哪知道凌婉仪意外以毒攻毒，脱胎换骨了。

　　哎呦喂，瞧瞧现在那模样，跟画上的仙女是的。

　　再加上熙宁长公主的事情，让东楚与西齐起了嫌隙，皇上必定要修复的，自然是要宠着凌婉仪了。

　　说起来，还请郡主回去，与西齐王好好说说，我们皇上在西齐住了十几年，与西齐的情份那是断不了的，请西齐王放心，皇上定会善待凌婉仪的。”

　　善待凌婉仪，便是对西齐示好。

　　安蓉郡主笑容自然了些，含笑说道：“我自是要为皇上说话的，皇上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安蓉郡主的话，说的意味深长，刘彦庆觉的暖阳照着的后背，突然间夹杂了冰雪，忍不住替程子谦捏了一把汗。

　　瞧瞧，瞧瞧，这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不，惹出麻烦来了吧。

　　刘彦庆一脸谄媚的将安蓉郡主送了回去。

　　程子谦则不放心的去了碧云居，却与凌曦在碧云居的垂花门处撞见了。

　　“你去了哪儿？”

　　凌曦福身行礼，还没有站起身来，就听得程子谦略带薄怒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崔尚宫离宫，嫔妾前去相送了。”凌曦抬头，不解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