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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嬷嬷神色微微动容，却不是为着凌曦，而是为了熙和。

　　可终究，金嬷嬷的语气和缓了些，也顺势坐了下来：“皇后娘娘，这晴水楼的寝殿多的很，并不止阁楼上一个，怎么说，阁楼都是原长公主的寝殿，这些年没人住过，宫里人大多嫌这里太偏僻，还请皇后娘娘细细思量。”

　　“难为嬷嬷还记得长公主，嬷嬷该知道，皇上对长公主情深，来晴水楼住着，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也想成全皇上的这份心意。”凌曦自己解释不通，少不得用程子谦来说话。

　　金嬷嬷沉默了片刻，晴翠端了槐花普洱来，金嬷嬷恭谨的捧了，良久方道：“晴水楼里外的摆设器皿，都是熙和长公主出嫁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动，虽说皇上情深意厚，想要在长公主的寝殿住着，但对皇后娘娘来说，住在这里，却是对皇后有些不敬了。

　　重华宫那边为皇后娘娘收拾了寝殿出来，都是用的精品，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在东楚是皇上为尊，一切是皇上说了算，在西齐，却是该以皇后娘娘为尊……”

　　凌曦莞尔一笑，不怪金嬷嬷在西齐这些年屹立不倒，原来还有这样哄骗人的本事。

　　若她是凌曦，怕是当真要动心了去。

　　“嬷嬷放心，长公主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对长公主不存半分不敬之心，这里的摆设，不必更换，本宫会让她们好好看顾着。”凌曦坚持说着。

　　金嬷嬷默了默，显然没想到凌曦如此坚持。

　　“嬷嬷。”凌曦看着金嬷嬷那满头银丝道：“本宫待长公主之心，与嬷嬷是一样的。”

　　凌曦原想说，金嬷嬷年岁大了，不该如此操劳，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下头的人去办也就是了，却又担心金嬷嬷多想，会以为她是想要来分了金嬷嬷的权势……

　　金嬷嬷将那盏茶，原封不动的摆在了香几上，起身行告退礼道：“如此，还请皇后娘娘恕老奴逾矩，每日会派人来查点晴水楼中物识。”

　　温菱皱眉就要上前，却被凌曦眼神制止了。

　　“本宫与皇上的寝殿不得进入，其他的，嬷嬷随意。”凌曦答道。

　　凌曦每句话，都出乎金嬷嬷意料，倒让金嬷嬷有些无措，终是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温菱气呼呼的说道：“娘娘，您不能这样纵着她，不过就是个后宫管事的，在东楚，最多也就如同董尚宫一样的身份，如今您才入宫第一日，就被她这样钳制，以后还了得。”

　　粉蔻也是气的，说道：“这金嬷嬷也只跟荣公公说话，见到奴婢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在您面前，也敢如此嚣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温菱上前一步说道：“娘娘，奴婢看着金嬷嬷年岁也大了，她手里的事，奴婢与寒香，晴翠都做得来……”

　　凌曦摇了摇头道：“不必，等过些日子再说，本宫倒是觉得她尽责的很，只要她不去了阁楼上，其余的随便吧。”

　　凌曦说着，含笑上了阁楼。

　　温菱与粉蔻没了脾气，站在廊下看着一群宫女太监收拾规整，一边说话。

　　温菱这会儿也平静下来，叹气道：“以前跟着荣公公到娘娘身边来，只念着是替长公主报仇，如今几年下来，倒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娘娘，连长公主都要排在后头了。”

　　粉蔻嘟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不是咱们不忠心，而是长公主已经不在了，死者已矣。

　　论忠心，咱们谁能及的过荣公公？荣公公不是也对咱们娘娘死心塌地的吗？”

　　温菱默了默道：“罢了，以后咱们也不必与金嬷嬷逆着来，时日久了，金嬷嬷自然明白。”

　　粉蔻却是不同意：“怎么也要去与荣公公说一说，不然这金嬷嬷带头，娘娘在西齐还怎么待？这宫里的人，岂不是以为咱们好欺负？”

　　温菱也觉得有理，便点头道：“晚些时候，你与荣公公说说。”

　　粉蔻点头应了，恰逢内务府的来回话，说是京中空置园子的图册都拿了来，请皇后过目。

　　温菱直接接过，往偏厢去了，这样的小事，没必要打扰皇后娘娘。

　　此时的凌曦才将程子谦扶起来，靠着软枕坐着。

　　“这是我以前常读的一本书，里面讲的是一些鬼怪之事，每次读了后，都害怕的不敢一个人睡，要将宫女都叫了来，一并在寝宫睡了才作罢。

　　吓成那个样子，还是要看，只可惜后来事情多了，便丢在一旁了，如今回了来，你陪着我，读完后面的吧，有你陪着，我才不害怕。”

　　凌曦说着，轻靠在程子谦的肩头，翻开放置了枫叶书签的那页，徐徐读来，凌曦声音有些轻，有些飘，似是要带了人，进入故事中一般……

　　念到害怕处，凌曦几乎整个人缩在程子谦的怀里，只是……

　　凌曦看着程子谦无力放在锦被一旁的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揉捏起程子谦的指尖来：“这样害怕，你却不来抱我，让我一个人怎么撑下去？”

　　凌曦又揉了揉，将程子谦的手臂环绕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道：“累了这些年，从未有个平静的时候，如今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也是件极难得的事。若是你这会儿醒着，该多好。”

　　第321章　朝堂

　　第二日，一早，西齐，重华宫。

　　户部尚书庄大人捧着折子道：“皇后娘娘，国库空虚实乃当务之急，还请皇后娘娘指示，户部该如何处理。”

　　凌曦翻开奏折，上面的词汇半分变动都没有，两个月前写的是什么，如今仍是什么。

　　凌曦语气温和道：“户部吃紧，本宫已经知晓，今日，内务府会将京中空置的十处园子卖出，所得银两，尽数充归国库。”

　　庄大人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皇后娘娘，那京中的园子，原是西齐皇室所有，岂能变卖？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诸国笑话？”

　　忠王与勇王头一次上朝，没想到第一件事就牵扯到了他们的利益。

　　勇王比忠王下手早，在上朝之前就去了内务府，将菊园定了下来，这会儿户部的庄大人说这园子不能卖，那他岂不是还要在宫里住着？

　　“庄大人，你说这国库空虚，让皇后娘娘想法子，这自古以来，国库空虚无非是两个法子，一个是加重赋税，另一个是削减俸禄，庄大人预备着用哪个？”勇王直言问道。

　　庄大人面不改色道：“西齐赋税之重，已是诸国一倍之数，边境不少子民，因赋税加重，迁离故土，赋税不能再加，反而应该减免，至于俸禄，过去几年，已经削减过三次，若是再削减，怕是朝臣们要无米下锅了。”

　　“既是如此，那皇后娘娘要将几处闲置的园子卖掉，又有何不妥？”勇王没好气的问道。

　　庄大人挺直了腰杆，好整以暇道：“那是西齐皇室私产，用来奖赏有功之臣，卖掉园子，西齐皇室还剩下什么？那些有功之臣将来又要封赏什么？一个连私产都要卖掉的皇室，又如何在四国抬得起头来？”

　　“那你来说怎么办？”勇王指着庄大人问道。

　　庄大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慢悠悠道：“微臣正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求皇后娘娘指点。”

　　凌曦素指翻看着那份奏折，平静道：“赋税减半，俸禄恢复先朝之数，园子今日售卖，价高者得。”

　　“皇后娘娘，园子不能卖！”庄大人一改方才的好整以暇，义正言辞。

　　朝臣们都盯着上首的凌曦，看凌曦如何处置此事，一个女人，想要坐稳这朝堂不易，但他们背负着卖国投降的名声，也是不易，若是这女人过河拆桥，他们少不得另推举了有识之士来执掌西齐。

　　凌曦含笑看向户部尚书问道：“那庄大人觉得，国库的银子该如何才能充盈？”

　　凌曦话语平和，并没有上位者的压迫，这让庄大人有些自得。

　　“皇后娘娘是东楚的皇后，又是西齐的执掌者，听闻东楚富绰……”

　　“等一下。”凌曦打断了庄大人的话。

　　朝臣们却是都明白过来，庄大人的意思是，让皇后从东楚弄银子过来，亏得这老滑头能稳坐户部这些年，倒是不傻。

　　“在此之前，本宫有一事，要问在座朝臣，本宫想要问问你们，在你们的眼里心里，东楚与西齐是何种关系？”凌曦问。

　　庄大人自是首当其冲要回答的那个：“回皇后娘娘的话，东楚，西齐，南诏，北汉四国鼎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虽说西齐的执掌者是东楚的皇后娘娘，但微臣认为，皇后娘娘的身份是西齐子民，是熙和长公主的陪嫁女。”

　　“众朝臣以为呢？”凌曦不置可否，只问他人。

　　朝臣们面面相蹙，齐声答道：“臣等以为，庄大人所言甚是。”

　　若不是熙和长公主的帛书，若不是荣宝，他们绝不会随便屈从于东楚皇后。

　　凌曦点头道：“诸位朝臣所言，本宫深以为然，在西齐，本宫的身份是西齐人，是熙和长公主的人，所以，西齐并不因本宫是东楚皇后的身份，而成为东楚的附属国。”

　　凌曦的话，取悦了诸位朝臣，朝臣们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凌曦继续说道：“本宫想要将西齐空置无用的园子卖掉，庄大人觉得这是在诸国抬不起头的耻辱，敢问庄大人，是自给自足的庄户人家被人笑话，还是四处借债，卑躬屈膝的勋贵世家被人嘲笑？”

　　自给自足，是凌曦要卖掉园子，西齐内部解决麻烦，卑躬屈膝，便是向东楚拿银子。

　　庄大人一张老脸通红，咬牙说道：“皇后娘娘这比喻就错了，皇后娘娘是东楚的皇后，东楚与西齐是一家……”

　　“要从东楚拿银子的时候，本宫就是东楚的皇后了？再者，东楚西齐是一家，是什么样的一家？是庄大人以为的，还是东楚朝臣以为的？”

　　凌曦话语轻柔，并没有咄咄逼人之态，只这话在众朝臣听来，却是在“啪啪”的打脸。

　　“人贵自重，而后人重之。本宫不是不能在东楚拿银子，但有一就有二，若是西齐想要成为东楚的附属国，那本宫也不拦着。

　　另外要借银子，就要有借银子的态度，卑躬屈膝不能少，庄大人是户部尚书，若要向东楚借了银两，少不得要去与东楚的户部打个交道，庄大人可以试试看，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能不能从东楚拿到银两。

　　不过，事情也无定数，听闻庄大人的爱女庄夕颜是个美人，此次也在参选墨王侧妃之列，说不得，墨王会看在庄大人爱女的面上，给庄大人几分颜面。”

　　凌曦说的毫不留情，这位庄大人在朝堂之上难为于她，少不得有为自家爱女出头的心思在，但庄大人这种高高在上让她去东楚拿银子的姿态，让她不耻。

　　勇王斗嘴说不过庄大人，这会儿听凌曦说了这话，赞同道：“皇后娘娘说的在理，西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向东楚要什么银子？

　　园子闲着也是闲着，卖的是西齐人，又不是东楚人，你们口口声声的说，不是东楚的附属国，那就拿点本事出来，跟人开口要银子，是老爷们办的事吗？本王丢不起这个人。”

　　庄大人老脸通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用袖子不断的擦着汗。

　　第322章　男宠

　　回晴水楼的路上，荣宝还有些激动，想着朝臣们拜服的神色，荣宝唇角的笑意便没有消减过。

　　“娘娘这一次，可是狠狠的打了庄家的脸，这庄大人也是个老不要脸的，一模一样的折子，上了两个月，无论奴才给他什么答复，他都要反驳回来，到底是娘娘厉害，几句话就让他再也翻不起浪花来。”

　　荣宝走在凌曦轿撵旁，低声问道：“娘娘，要不要让下头的人替了庄大人的差事？现在这情况，就算娘娘夺了他的差事，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凌曦摇头道：“庄大人在账册上，有惊人的天赋，户部侍郎还没有本事撑起户部来，再者，国库吃紧，这是不争的事实。庄大人此举，也不过是想要为西齐谋算，算不得大的过错。”

　　荣宝嘀咕道：“若他只是为了西齐，自然没什么，可奴才看，他多半是为了自己的闺女，要不然怎么先前几个月，不见他这样？”

　　凌曦默了默道：“先前前往东楚的西齐贵女，都在回来的途中了吧？”

　　当初为了对付端素，说了墨王侧妃一事，东楚的贵女入宫倒是容易，西齐这边也挑了不少的人过去，后来因为凌曦与程子谦要回西齐来，便让她们折返了，这些人走的是陆路，慢的很，凌曦都到了，她们还没回来。

　　荣宝道：“最多三日，就能到了。”

　　“恩，等她们回来，带来给本宫瞧瞧。”凌曦对这几位西齐贵女了解的并不多，只这庄大人的嫡女庄夕颜，自来有美人之名。

　　回了晴水楼，凌曦亲自给程子谦喂了些汤水，重新换了件家常的刻丝银红褙子，坐在程子谦榻前念书，这一次念的不是鬼怪，而是个话本子。

　　荣宝上了阁楼，等凌曦读完一段，抿口喝茶的时候，方才走了上来：“娘娘，内务府来回话，忠王选了竹园，勇王选了菊园。”

　　凌曦神色一凛，看向荣宝问道：“忠王自己选的园子？”

　　荣宝点了点头道：“勇王还没等着上朝，就去选了菊园，忠王是下朝之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到，先是与内务府的人寒暄了一阵子，最后说是喜欢竹园的那些竹子。”

　　凌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荣宝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奴才出面，让忠王另选了园子？”

　　凌曦沉默了片刻说道：“罢了，既然他选了，就要为自己所选付出代价，左不过那园子给了旁人，本宫也不放心，倒不如给了他。”

　　荣宝皱眉道：“那您原本的计划，是要用竹园钓出些人来，现在……”

　　凌曦莞尔道：“现在不是已经钓出人来了？去查查，忠王昨夜到选园子这段时间里，见了什么人。”

　　荣宝应诺，走了出去，才下了阁楼，便见到金嬷嬷带了人来清点晴水楼的物识。

　　荣宝看着金嬷嬷带来的十余名宫人，笑着道：“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嬷嬷含笑应下，两人行到廊外说话。

　　“嬷嬷这是何意？”荣宝问。

　　金嬷嬷面不改色道：“并无他意，只是晴水楼里的物识金贵，老奴少不得要尽些心。”

　　荣宝一时无言，只盯着金嬷嬷，金嬷嬷同样目光坚定的回视，没有半分妥协。

　　荣宝叹气道：“嬷嬷，这世上，再没有比皇后娘娘更懂长公主的人，嬷嬷是个什么心思，咱家也懂，但咱家要提醒嬷嬷一句，这西齐的江山，还是皇后娘娘来执掌的好，嬷嬷莫要因小失大。”

　　金嬷嬷笑着看向荣宝道：“荣公公放心，老奴岁数大了，只想着怎么能将长公主的物识守护的久一点，至于其他的人与事，老奴并不放在心上。”

　　“嬷嬷。”荣宝看向执拗的金嬷嬷，无奈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金嬷嬷笑容淡淡的道：“荣公公忙吧，老奴清点完，就回去了，西齐后宫里头还有一群的娘娘要服侍。”

　　熙桩死了，那些熙桩的妃嫔们，却还留在西齐的后宫里，没有王后，所有的一切事务，都由金嬷嬷打理着。

　　荣宝终是没再说什么，大步往外行去。

　　金嬷嬷扭头看了眼荣宝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念道：“太监，果然是没根的东西，这才几年，就被人蛊惑了。”

　　金嬷嬷又抬头，看了眼阁楼：“的确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将所有人都收为了心腹。

　　午膳过后，勇王妃又到了晴水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勇王妃笑容满面的请安见礼。

　　凌曦含笑道：“坐着说话，听内务府的人来传话，勇王选了菊园，那园子也是前朝的了，要修缮起来，怕是要费些力气，难为你还有时间过来。”

　　勇王妃掩袖轻笑道：“修缮园子，也不是臣妾要去管的，忠王与勇王已经结伴去瞧了，也带了内务府的人过去，简单收拾下，先能住了再说。”

　　“忠王妃怎得没与你一同来？”许是以往同病相怜的缘故，忠王妃与勇王妃一向是秤不离砣的。

　　勇王妃笑得眉眼弯弯：“她啊，害羞的紧，不肯过来，所以臣妾便一个人来做这个好人了。”

　　凌曦面带疑惑的看向勇王妃，勇王妃看了看凌曦左右，这会儿凌曦跟前跟着的是晴翠，温菱，粉蔻，寒香几个都忙着。

　　晴翠是个哑巴，勇王妃是知道的，因而愈发放心的说道：“臣妾听闻，这北汉的主上是有几位男宠的，臣妾便为皇后娘娘带了个人过来，是做侍卫啊，还是做别个什么，都随皇后娘娘安排。”

　　凌曦听的一挑眉，摇头道：“不必了，本宫不需要。”

　　“皇后娘娘见过人之后再说。”勇王妃猛地拽住了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