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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做个贤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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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钱袋子,放眼大周,又还有谁比杜崇更担得起这三个字呢?
  若是这一生能有个首富在他身后助益,他往后的路想来也必定会轻松许多吧。
  但是福气这个说法,长歌却实在无法苟同,她看着慕云岚,似真似假道:“说不定,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呢?”
  回想她与他做夫妻的那些日子,整整十五年,他将她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小心翼翼,无微不至。他给了她盛世的宠爱,无上的权利,凡他所有,凡她所欲,他无有不给。可她呢?她到头来,亲手亡了他的国,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欠了他多少啊?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去算。
  若换做是个有良心的,这辈子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怕就是要去找他,好好陪着他,还他上辈子的情深。偏偏她既没有良心,脸皮还厚,这辈子也没打算还他。
  也只好在这些小地方补偿他吧。
  想想……她要是时陌,遇见这么个没良心又厚脸皮的祸水,她都心疼她寄几。
  ……
  镇国公府的马车下午到的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瞧见马车标记,恭恭敬敬地站在道路两侧行礼。马车正要过去,戍城营的中郎将却忽然出现,将马车拦了下来。
  “拜见郡主,郡主恕罪,职责所在,如今但凡进城,都要检查。”
  马车停下,长歌与慕云岚对视一眼。
  孩子已经被慕云岚提前点了昏睡穴,正在酣睡。但四五岁的孩子,这不大不小的个头,藏,肯定是藏不住的。
  慕云岚低声对长歌道:“太子倒台以后,昱王和景王争相安插自己的人上来,原本景王那边已经有了一个秦时月冒头,戍城营中郎将一职皇上便有意交给昱王。可惜因为日前你那一番筹谋,昱王如今看似举国歌颂,如日中天,实则在皇上那里失了圣心,惨得一言难尽。景王这便见缝插针,扶了自己的人上来。这人就是景王侧妃的弟弟,姓张,叫张顺。”
  长歌轻笑一声,低低打趣道:“那算起来,我岂不是对这个张顺有知遇之恩?他如今却来为难我,还真是恩将仇报,真是让人想不教训都难……”
  外头,张顺候了半晌,才听得女子一声轻笑,隔着马车帘子,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和傲然:“我是谁,张大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张顺闻言心中微惊,想自己上任不到半月,这长宁郡主还是刚刚回京,竟就认出了他。他是景王那边裙带关系上来的新官,底下这些人要么是前太子那边的,要么是昱王那边的,对他都是面服心不服,日日想着要将他拉下去。他想要立个威实在不容易,偏偏京城这个地方,一个花盆砸下来都能砸出个权贵来,他又实在是不好惹,为此郁郁不得志了半月。
  没想今日远远就看到了长宁郡主的马车,他心中顿喜,只觉上天终于开眼,给了他扬名立万的机会。
  长宁郡主是谁,他怎会不知道?她是京中出了名的废柴,除了会投胎,别的一概不会。
  身份尊贵又没有脑子的长宁郡主,可以说是个又大又软的柿子了,此时不捏,更待何时?
  这便匆匆跑过来捏柿子,没想此时听对方一开口,张顺直觉,怕也不是个善茬儿。但转念一想,如此尊贵又跋扈的长宁郡主,若也在他的手下吃了亏,那么于他而言,岂不是更有面子,更加威风?
  这样想着,张顺嘴上便更恭敬了几分:“臣请长宁郡主恕罪,实在是职责所在,若是糊弄,只怕皇上降罪。还请郡主体恤将士们辛劳不容易。”
  言则,如果不给检查,就是不体恤将士了。
  “那好吧,夭夭,蓁蓁,咱们这便下车,给张大人腾出个地方来,让他仔细瞧一瞧。”
  张顺忙道:“不敢劳烦郡主,臣只上前来看一眼就好。”
  夭夭立时娇斥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咱们郡主是什么人,别攀扯久了贵人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也敢掀起车帘来瞧郡主?别郡主给你脸,你不要脸!”
  夭夭意有所指,城门士兵们立时幸灾乐祸起来,目不转睛瞧着好戏。张顺只觉耳热,低着头,不敢多话。
  不久,马车里便跳下个婢女来,那女子容色虽不出众,行止间却能看出,修为绝对不低。这人正是蓁蓁,她先下了马车,之后才扶着头戴锥帽的长歌下来,夭夭在最后小心护着。
  三人站在一旁,长歌平易近人地对张顺说道:“请吧,张大人。”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听得这位郡主似笑非笑的声音,张顺心里就是莫名发冷。但既已捡了这个柿子出来,张顺便也只得硬着头皮捏下去,他抱拳行了礼,便大步上前。
  经过三人身旁时,一个钱袋子忽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正落在张顺脚下。
  夭夭轻叫一声:“哎呀……”
  却没有弯身下来捡的意思,她不捡,总不能叫郡主自己捡吧?
  张顺方才被当众下了脸面,知道夭夭是个厉害的,此时若是不捡,少不得被她劈头盖脸再一通折辱,自讨没趣。再一想,又觉替贵人捡个掉落的东西并无不妥,这便弯身捡了起来,恭恭敬敬呈给长歌。
  长歌没说话,夭夭捏着嗓子,趾高气昂道:“张大人自己留着用吧,这个钱袋如今已是外男碰过的东西,咱们郡主还如何敢要?”
  张顺心头“咯噔”一跳,意识到不妙。
  果然,夭夭紧接着就大声道:“里头也不过是二百两银子,便算是郡主打赏给张大人的吧。”
  “臣不敢!”张顺额头冒出冷汗。
  众目睽睽,他怎么敢公然收长宁郡主二百两银子?
  要知道,因为昱王不声不响赈济给归来郡两万两黄金,这半月来御史们个个追着昱王不放,纷纷上表说一个亲王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黄金,来路不明,以小见大,可见确实到了严查吏治的时候。搞得如今府里但凡有私库的权贵,各个低调行事,夹着尾巴装穷,生怕被御史揪出来连带参一本,扣一顶受贿的帽子。
  他还敢公然收长宁郡主的钱?
  他的头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他倒是不要紧,总归没脸没皮的,可谁不知道他是景王的人?这一收,可就代表的是景王。昱王如今一个头两个大,正被景王趁机打压,大捞好处,结果别人的笑话还没看够,自己就要被拖下水了?
  昱王好歹还是为了两万两黄金,说出去排面也够大了。景王若是为了区区二百两白银就被拖下水……怕真的要宰了他才能泄愤了!
  张顺求生欲还是很强,强自镇定思索对策,没想长宁郡主主仆三人抬脚却就要走了,张顺连忙出声道:“郡主留步,待臣瞧一眼马车,派人护送郡主回府。”
  隔着锥帽,长歌轻轻笑了一声,张顺正不解何意,夭夭又捏着嗓子出声了:“都说了外男碰过的东西,咱们郡主无法再要。钱袋不能要,马车也是一个道理。这马车,就送给你了,咱们郡主可以走回去。”
  夭夭又格外加重语气,说了句:“马车里都是些土特产,不值几个钱,张大人只管放心收下,不怕人说的。
  这话说得张顺当场腿软,差点就跪了,只觉守城众将士的目光齐刷刷射到他的身上,几乎快要将他射出个窟窿出来。
  姑奶奶,土特产这话怎能随便说!要知道,底下官员给上面送礼,无不是说“土特产”的!
  越多的银子,越是要说土特产,不值钱!
  他虽有刁难打压之心,但到底是尽职检查,并无过错,结果说着说着,却被一个婢女三两句话说得全是不清不楚!
  妈的!好不容易捡了个柿子出来立威,以为是个软的,没想却是个有毒的!
  张顺擦了擦额头冷汗,奉上钱袋,结结巴巴道:“不,不敢,既是土特产,怕耽误了不新鲜。臣,臣便不敢再耽搁郡主了。”
  “哦?马车不查了?”长歌偏着脑袋,一派天真和蔼地反问,“不是说,入京的无不检查?”
  “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长宁郡主,深得皇上厚爱,身份高贵,自是与旁人不同。”张顺将头埋得更低。
  长歌轻笑一声,就瞧着他,不说话。
  张顺再次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城门狭窄,多有车辆往来,还请郡主体恤下情,先,先行。”
  嗯,可以就坡下驴了。
  长歌这才缓缓开口,臭不要脸道:“哦?你也知道本郡主一向体恤下情?真是没想到,本郡主体恤下情的名声竟然传得这样远,连你都知道了。也罢,总不能平白受了你的奉承,这二百两银子你便拿去给碧海潮生的掌柜吧,让他今夜给诸位守城将士每人各送一壶上好的花雕酒过来,记得,要仔细说一说本郡主是如何体恤下情的,可别让我这银子平白打了水漂,没激出半点儿浪花来。”
  张顺愣了愣,完全不料这位郡主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竟可以这样不要脸!难怪京中贵女纷纷道,实在无法和这位长宁郡主正常交流,她一说话就能把天给聊死。
  不过好在,她再不要脸她也总算是松了口,张顺连忙送瘟神一样将她送走了。
  马车顺利进城,长歌取下头上锥帽。车内,孩子还在熟睡,长歌就静静垂眸看着他。孩子的五官还未长开,肉嘟嘟的,她忍不住又触手去碰他,细细嫩嫩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令她的心都要化了一般。
  长歌忍不住想起,前世,他多么想要她怀上他的孩子啊,可是她不能有他的孩子。情爱里头,她已经溃不成军,若是再和他有了一个孩子,她会连最后的防线都失去。到时,她还怎么下得了手,又怎么离得开他?
  终其一生,她都没能给他一个孩子,她可真够狠心的。
  好在这辈子,没了她的祸害,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这一世,在我离开之前,最后送你一样礼物吧,算是全了你爱我护我一生的情意。
  长歌手指一收,对蓁蓁道:“今夜,你暗中去给杜崇传句话。”
  又转头对慕云岚道:“二哥,就从今夜开始,一步步退出朝堂吧。”
  兄妹两人都是聪明人,此时慕云岚联系到方才她在城门口一番作为,心下便已将她下一步打算明白了七八分。
  慕云岚正色颔首。
  ※※※※※※※※※※※※※※※※※※※※
  上联:臭不要脸长宁郡主
  下联:花式作妖婢女夭夭
  横批:体恤下情


第11章 
  京城的太阳底下没有秘密。
  城门口闹那一出,转眼就传到了养居殿。
  懿和帝正在赏画,身前围着三个亲王,分别是大皇子昱王时昱,三皇子景王时景,和八皇子晋王时照。时昱生母位分最高,是后宫唯一的贵妃;时照生母则是如今后宫最当宠的舒妃;至于三皇子时景,他的生母不在宫中,十六年前就去了京郊的拢慈庵带发修行,却偏偏是唯一住在了懿和帝心尖儿上的女人。
  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在懿和帝心中,时景是唯一能与前太子平起平坐的皇子。可惜前太子是嫡子,昱王是长子,景王固然得宠,却既不占长,也不占嫡。
  空有宠爱而没有尊贵,极容易助长一个人的野心和城府。
  时景听了内侍的禀报,不动声色,天家的容颜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时景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仍旧垂眸一心一意瞧着画。
  时昱反倒是最先坐不住那个。原本他忽然被天下书生作诗作赋歌颂,几乎举国都在赞美他英明神武,他还忍不住春风得意了半日,结果太傅段廷却跑来告诉他,他被坑了,是很惨、很惨、真的很惨那种被坑。
  他起初还不太明白,听完段太傅一番分析,才发现自己真的好惨一皇子。
  堂堂皇长子,竟然被一个臣子坑得这么惨!先有慕云青劫他两万两黄金,割他肉,后有慕云岚鼓动书生捧杀他,喝他血。难怪这几日懿和帝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时昱算是彻底和镇国公府撕破脸面了,此时便不如时景端得住,冷笑道:“镇国公一家是越来越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慕长歌如此跋扈嚣张也要护着那辆马车,马车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懿和帝没吱声,因年迈而染上了浑浊的双目盯着时昱。
  至于时景和时照,两兄弟忙着埋头赏画,凑在一起,好一副兄友弟恭。
  时昱只好自问自答道:“儿臣听说,慕云岚竟胆大包天地回京了。”
  懿和帝仍旧没说话,时昱只好再将情绪拔高一筹,义愤填膺道:“父皇派他去剿匪,他暂离军营也就算了,若是像他兄长慕云青一样偷偷摸摸地滚回去,倒也是死无对证,不想他竟还敢堂而皇之地回京来!他这是想做什么?抗旨还要回来耀武扬威吗?父皇,不是儿臣说,这慕家父子实在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若是再由着他如此猖狂下去,皇家脸面何在?”
  “那依你的意思,当如何处置?”懿和帝终于开口了,这位帝王说话一向是深沉莫测的风格。即使他心里主意定得不能再定了,旁人还是无法从他的语气里看出丝毫的端倪,不知道他的,还会以为他没有主见,正在摇摆。
  “趁着现在人还没跑,让大理寺卿带人去,即刻将慕云岚抓了收监关押!”
  “华容,你说呢?”
  华容,是时景的字。
  “依儿臣看来,长宁郡主也可能只是咽不下这个气,借机刁难呈威风也说不定。说到底,京中的权贵,哪个没点嚣张跋扈?更何况郡主还是镇国公千娇万宠的女儿,自小被她父兄宠得不像话,如今却被区区一个守城的将领拦了去路,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时景被点了名,才不疾不徐分析道,“ 至于慕云岚,若是回来了,父皇不妨先宣进宫问一问,另有内情也说不定。毕竟镇国公行事周密,虎父无犬子,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青出于蓝胜于蓝,才治经纶连儿臣都自愧弗如,想来应不会无端行如此鲁莽之举。”
  话落,他身旁的晋王时照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看来,昱王被坑,他自己没学到什么教训,这位景王倒是深深领会到了捧杀的精髓。
  前半段听着像是求情,后半段先夸慕瑜,再夸他的两个儿子。时景是什么人?如今太子已死,时景就是懿和帝最宠爱看重的儿子。此时大周最受宠爱和倚仗的皇子,却说自己不如两个臣下之子。
  他这打的是他自己的脸吗?不,他这打的是皇上的脸。
  他这是赞美吗?不,他这是挑拨。
  不动声色,挑动懿和帝心中最忌讳的那根弦。
  果然,只见原本还不动声色的懿和帝,听完时景的话,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传朱秀!”
  “父皇,且慢。”时照徐徐站出来。
  三道目光霎时落到他身上,时照不紧不慢道:“以慕云岚的身手,朱秀,不,就是有十个朱秀,也不够瞧的。”
  懿和帝面色沉凝,时昱不悦道:“那依八弟的意思,慕云岚他武功高,就该任由他无法无天,藐视天家吗?朱秀代表的是皇上,我倒要看看,他慕云岚到底敢不敢动手!”
  时照轻笑一声:“大哥这就是小看慕云岚了,他根本不必和朱秀正面交锋,只怕朱秀此去,连他人影都见不着,反倒打草惊蛇,最后来个死无对证,平白便宜了慕家。”
  “老八说得有理。”懿和帝深以为然地点头,又问,“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时照果断道:“父皇不如派暂代的禁军统领裴宗元去。”
  “此话怎讲?”
  时照不答反问:“父皇难道就不好奇,护国公世子亲去镇国公府,能不能带回慕云岚?儿臣倒是有些好奇呢。”
  懿和帝闻言,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指了指时照,笑骂一声:“就你鬼花样多!”
  便转身对一旁内侍道:“听到晋王的话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三位皇子一同出宫,昱王先是和景王斗得如火如荼,后又被晋王在圣前不轻不重藐视了一下智商,这就不屑与二人为伍的样子,拂袖离去了。
  时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时照:“裴宗元能否带回慕云岚,八弟果真好奇吗?”
  同是皇家一脉,两位皇子都是天人之姿,人中龙凤,但若是细论起来,晋王时照却是要比景王时景还要更多上几分风流清贵。
  但说起皮囊这个事,懿和帝众多的皇子公主里头,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秦王时陌。若是要给几位皇子的美貌排个名,秦王无疑位居魁首,连晋王都要屈居第二。
  此时,时照轻笑一声,比姑娘还要精致的唇微微一扬,反问道:“裴家和慕家一向同气连枝,此时让裴宗元去慕家拿人,拿不拿得回来,三哥就不好奇吗?连父皇都迫不及待想要借机试一试裴宗元的忠心呐。”
  “也就只有父皇会好奇吧。”时景淡道,都是明白人,不绕弯子,“你今日看似揣摩了父皇的心思,实则是不动声色帮了慕云岚。且不论裴慕两家交情,裴宗元自己就是个耿直的,学不会朱秀刑讯折磨那一套。八弟你相帮慕家,就不知,是想要从慕家得到什么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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