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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五娘(阿昧)-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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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的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韩宁,真可谓是我见犹怜。孟楚清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刚才才在福禄堂受了那样大的侮辱,若韩宁还护着蔡姨娘所送的丫鬟,那他未免也太会忍了。
然而韩宁既没有大发脾气,责骂石榴,也没有袒护于她,只是示意海棠上前将她拉开,然后对孟楚清道:“些许小事,就由奶奶处理罢。”说完,就进屋去了。
他叫海棠来拉石榴,海棠自然是不遗余力,将她箍得死死的,恨不能就此将她箍死才好。石榴拼命挣扎,大声呼救,孟楚清担心引来蔡姨娘,连忙朝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这人看起来心机不深,在对付石榴上,倒是机灵劲儿十足,马上会意,腾出一只手掏出帕子,塞进了石榴的嘴里。
第一百章 求证(一)
因为韩宁亲自发话,让孟楚清处置石榴,因而围观的丫鬟婆子,都不敢替她求情,任由海棠把她押走,关进房里去了。
孟楚清琢磨,若论大小,自然是被逼跪拜蔡姨娘事大,但正因为这是大事,所以轮不到她这个才进门的新媳妇操心——就算她想操心,也没那个能力,所以还是留给韩宁烦心去罢。
石榴的事,才真正关乎她的切身利益,而且关系着她还要不要留在韩家,所以,还是赶紧解决了罢。
她正准备进屋去,韩宁却出来了,告诉她,他要重回福禄堂一趟,让她安心在屋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才从福禄堂出来,又要回去?是担心蔡姨娘没有如愿,就欺负聂氏么?孟楚清点了点头,由戚妈妈和梅枝陪着,回房坐下,准备等福禄堂没了旁人时,再悄悄去找聂氏说石榴的事。
过了一会儿,海棠进来回话,道:“奶奶,我把石榴关在柴房了,手脚捆了麻绳,嘴里塞了帕子,保准既跑不了,也喊不出声。”
关在柴房?孟楚清突然生出一计,故意对海棠道:“你说石榴有块落了红的白绸布,可我等到现在,也没见她呈上来,可见是你扯谎了
海棠见她不信,急道:“我怎敢欺骗奶奶,她确是将一块白绸布收了起来,上头清清楚楚有落红,不信,奶奶到她房里去搜,肯定还在!”
她怎么这么确定,那就是落红?难不成她自己也曾爬上过韩宁的床?孟楚清突然想到这一层,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她,只得先解决石榴的事,故意道:“无缘无故的,你叫我去搜她的屋?要是搜得出来还好,搜不出来,岂不是让人嚼舌头?我才进韩家的门,正愁公婆挑错呢,才不上你的当。”
海棠见她越说越不信,愈发着急,想也不想就道:“奶奶不肯去,我去!您就在这里坐着,等我把那块白绸子找出来给您看!”
孟楚清怕她耍花招,想了想,问道:“你同她住一个屋?”如果不是住在一起,应该也没机会看到石榴收落了红的白绸布。
果然,海棠点头称是。
孟楚清就对梅枝道:“你跟了海棠一起去,就说是去她那里寻个花样子,也好掩人耳目,不然正当着差,却跑回自己屋里去,像甚么样子。”
海棠连称孟楚清谨慎,带着梅枝去了,不一时,当真翻了一块沾血的白绸布出来,交到了戚妈妈手里。戚妈妈皱着眉头,捧来给孟楚清看,孟楚清却道:“谁晓得这是哪个的肮脏物事,还不赶紧拿走。”
不就是石榴的么?孟楚清怎么还不信?海棠愣住了。
孟楚清瞧着她一副怔怔的模样,却有些生气,这个丫头,真是白生了一副风流模样,脑袋却跟榆木似的,若机灵些,就该赶紧把话接过去,认定这块白绸布不是石榴的,然后毁灭证据,烧了它。
那样石榴没了凭证,拿甚么来证明自己和韩宁上过床?俗话说得好,口说无凭,在大户人家,本来就是这样,勾引少爷,是要担风险的,万一少爷或奶奶承认还好,要是不承认,你就得大落牙齿朝肚子里咽,吃个哑巴亏,无名无份地过着,等到年纪到了,拉出去配人。
梅枝也觉得海棠笨,只得上前,悄声提点了她几句,海棠这才恍然大悟,露出对孟楚清无限崇拜的表情来,连声道:“奶奶恕罪,都怪我眼神不好,竟拿了块抹布来给奶奶瞧,真是罪该万死。”说着,赶紧接过戚妈妈手里的白绸布,拿到小厨房,丢到炉子上,亲眼看着烧成了灰,方才回来禀报。
既然白绸布已毁,石榴就不足为惧了,孟楚清便让海棠把她放了出来,罚了她半个月的月钱了事。海棠认为处罚太轻,但却也不敢反驳,忿忿然地去了。
原来身为上位者,办起事情来竟这样的顺当,孟楚清突然有些明白,为甚么蔡姨娘这么不安分,非要争这争那了。
证据已毁,再不怕蔡姨娘借机生事,但孟楚清的心情仍不轻松,连戚妈妈和梅枝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让孟楚清说出要和离的话来——毕竟落了红的白绸布刚才就摆在眼前,任谁都要怀疑韩宁真和石榴有一腿了。
孟楚清坐了半晌,叹道:“要不是怕蔡姨娘借机生事,我就把那块白绸布留着,让石榴把事情嚷嚷出来的,这样起码就能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了。而今证据已毁,倒不好知道真相了。”
如此不是更好?戚妈妈心中暗喜,忙劝她道:“成亲本来就是糊里糊涂过日子,奶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反正石榴也掀不起甚么大浪来了。”
孟楚清却不作声,良久,突然抬头道:“夫妻之间,本来就该坦诚相待,等我直接问大少爷去。”
戚妈妈吃了一惊,急道:“奶奶,你才和大少爷成亲,怎好直接去问他?万一他恼了,怎办?”
“恼了就和离。”孟楚清一想到那块白绸布,就有些烦乱。
这回,梅枝却站在了孟楚清这边,反劝戚妈妈道:“妈妈,你就让奶奶去问罢,不然奶奶郁结于心,也不是甚么好事。”她劝完戚妈妈,又给孟楚清出主意:“奶奶,你也别直接问,就说是听闻石榴是通房,问大少爷要不要将她抬为姨娘,这样不但不会惹恼大少爷,还能彰显您的贤惠。”
通房和妾室不同,妾室还有可能空有身份,而无夫妻之实,但成为通房的唯一标准,就是和男主人上过床,所以孟楚清这样问,就等于在间接问韩宁,有没有收用过石榴了。
但这样的问法,显得多么的艺术,就像梅枝说的,不但不会惹恼韩宁,还能显得孟楚清十分贤惠,竟主动要求给他的通房一个名分。
孟楚清因此对梅枝刮目相看,啧啧赞叹了好几句。
戚妈妈却在一旁痛心疾首,瞧瞧,多好的通房人选,这就会为主母出谋划策了,可惜孟楚清却不要,真真是浪费人才!
戚妈妈毫不掩饰地把表情都挂在脸上,孟楚清如何看不出来,只装作没看见,不去理她。
一时韩宁回来,脸色却很难看,孟楚清跟着他去了西屋,倒茶给他,但却觉得此时问通房的事,很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踌躇起来。
韩宁将茶一饮而尽,主动跟她说起了话,但讲的却是修渠的事,道:“明儿咱们回门后,就直接住下罢,把渠修好再回来。争取在明年开春前通水,这样就不耽误春播了。”
回门后,就不回来了?!就算修渠的工期再赶,也不至于连走完回门程序的时间都没有罢?孟楚清惊讶不已,第一个反应就是——刚才他重回福禄堂的时候,出事了。
是蔡姨娘一状告到了韩半城跟前,韩半城逼着他们走么?还是韩宁自己担心韩半城责罚,所以不等韩半城知道,就先自己开溜?
孟楚清猜测着,但却不敢开口去问,因为韩宁的脸色很是难看。她还记得,先前在福禄堂,他是多么的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却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是因为太过于生气,还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所以不需要掩饰?
韩宁见孟楚清迟迟没有说话,心内愧疚愈盛。回门后,却不再回婆家,而是直接在娘家住下,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若让些有心诋毁她的人知道,一定不会说出甚么好听的话来。他在心里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个能稍微顾全些孟楚清脸面的方案来,道:“要不我在城里租个房子,每晚我们还是回来。”
孟楚清想了想,道:“不必了,这也是事出有因,修渠要紧嘛。”对于孟楚清来说,会不会被逐出韩家,远没有韩宁究竟有没有收用石榴来得重要,所以并不怎么在意。
韩宁不晓得她的心思,见她如此大度,很是感激,道:“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各人的礼物,我会命人备下,你不用操心了。”
回门的礼物,本来就该婆家准备,想必就算韩宁不操心,聂氏也不会怠慢,孟楚清放心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回东屋。但心里的那句话,还没有问出口,怎么也放心不下,以至于已经走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犹犹豫豫地回头问韩宁道:“回门后还能不能回韩家,我并不怎么在意,你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只是有一句话问你—”
韩宁听到这里,已是十分感激,想也不想就道:“甚么话,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含糊。”
敢情他还以为是她有所求呢,孟楚清期期艾艾地,筹措着语句——别看她在戚妈妈面前,豪情万丈地说要直接去问韩宁,还说甚么父亲之间本来就该坦诚相待,可关键是,她和韩宁虽然是夫妻不假,可彼此之间一点儿也不熟,要论起彼此之间说过的话,恐怕还没哄韩迁时说得多,所以话到嘴边,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韩宁瞧着奇怪,问道:“究竟是甚么事?”
第一百零一章 求证(二)
“我是想问问你……”孟楚清正欲问他,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个陌生的声音,连忙住了嘴,她可不愿让人听见她直问韩宁有没有收用石榴之类的话题。
刚住声,就听见梅枝隔着门帘道:“奶奶,是太太屋里的喜鹊姐姐来了,说太太请奶奶过去呢。”
请她过去?韩宁可是才去过,与此有关么?孟楚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韩宁那边望去,但韩宁神色自如,甚么端倪也瞧不出来。
她只得独自出去,随了喜鹊一起,朝福禄堂那边去。
梅枝并不知韩宁刚才去福禄堂,发生了甚么事,但却本能的觉得,婆婆突然传唤,肯定没好事,她有心跟喜鹊套套近乎,问问聂氏叫孟楚清去的目的,但却又碍着孟楚清在跟前,不好逾越,只得忍着。
那喜鹊不过是聂氏跟前的二等丫鬟,却极会察言观色,见梅枝一脸急切的模样,竟主动对孟楚清道:“奶奶不必担心,我们太太最是个和善人。”
聂氏体贴又和蔼,孟楚清早就感觉出来了,只是凡事都有双面性,正因为聂氏对谁都是体贴又和蔼,所以才会被蔡姨娘压得死死的,也正因为这样,孟楚清才更加忧心,因为她保护不了儿女呀。
所以她是半点舒心的笑容都露不出来,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喜鹊还道她是新媳妇,本能的害怕婆婆,便又提示她道:“太太才刚叫人开了仓库挑衣料,又让人去请裁缝来家呢。”
挑衣料,请裁缝,这是要量身裁衣?只是量身裁衣而已?同韩宁刚才说的事没有甚么关系?孟楚清略感惊讶,朝喜鹊看去。喜鹊肯定地冲她点了点头。孟楚清稍稍放下心来,梅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孟楚清是聂氏唯一的儿媳妇。在蔡姨娘虎视眈眈的后宅中,乃是她标准的“自己人”,因此喜鹊见她放下了心,自己也高兴,笑吟吟地领着她们上了福禄堂的台阶,连通传都不用,就直接让大丫鬟黄鹂带孟楚清进了厅里。
厅中果然有裁缝模样的人在。手里拿着软尺,只是坐在上首的聂氏,脸上的笑意并不怎么深,而且韩敏芝也不在。既然是做衣裳,怎么只叫了她?只怕不仅是做衣裳这样简单罢。孟楚清心里咯噔一下,才放松的心情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聂氏待人的态度,的确是和蔼无比。面对她这个新媳妇,又更带有三分亲切与怜惜,招手叫她上前,道:“我们家前几日才刚都做了新衣,因你还没过门,所以没有算上你,这会儿给你补上。”
说着,就让裁缝上前,给孟楚清量尺寸,又嘱咐裁缝道:“做合身些。不必放大。明年穿不得了,再叫你来做。”孟楚清是正在长身高的年纪。所以一般人家做衣裳,都会稍微做大些,好使得明年还能将就着穿一季,是以聂氏会有此嘱咐。
听见这话,孟楚清忍不住地感慨,当年他们孟家,也是这样做衣裳的。只管合身好看,不管明年还穿不穿得,甚至一季叫裁缝来做两回,都是有的,但如今家道中落,就只能朝大的买了,好就着明年还穿一季。
聂氏嘱咐完裁缝,又让人把衣料都抱了来,供孟楚清挑选,道:“好孩子,你喜欢甚么颜色花样,尽管挑,喜欢甚么式样,也尽管跟裁缝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千万别客气。”
还没量完尺寸呢,就让她挑起衣料来,是甚么事,让她这样的赶?孟楚清疑惑不解,抬头朝聂氏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居然有水光点点。难道是因为她和韩宁要变相被逐了么?这其中,到底有些甚么隐情?她这样一想,也急切起来,随便挑了几匹颜色鲜亮些的衣料,让裁缝做成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聂氏显然也是有话对她讲,甚么意见都没提,就让裁缝下去了,并把孟楚清带进了她西次间的宴息处。孟楚清瞧那陈设器具,应是聂氏平常起卧之处,这样看来,是要同她讲讲知心话了。
谁知聂氏,却是一进屋里,就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孟楚清想去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聂氏还没提他们被逐的事,她不好主动说,只得拿眼去看侍立一旁的大丫鬟黄鹂。
黄鹂连忙上前,低声劝聂氏道:“太太,明日一早,大少爷和大奶奶就要动身了,您有甚么话要嘱咐,得赶紧才是。”
聂氏一听这话,竟哭得更伤心了,黄鹂尴尬不已,冲着孟楚清红了脸。孟楚清没办法,只得道:“太太为何事伤心?是因为我和大少爷明天就要去韩家庄了么?太太放心,那渠年前就能修完,我们一准儿能赶回来过年。再说韩家庄离兴平县虽远,但半天时间也就到了,太太要是想我们了,遣个人去说一声,我们就回来瞧您。”
她只字未提被逐的话,只道他们是要去修渠,但聂氏听了,还是伤心不已,竟有嚎啕大哭的架势。她便也与黄鹂一样尴尬起来,同她相视苦笑。
这究竟是怎么了?就算被逐不是甚么好事,也不至于这样难过罢?孟楚清实在摸不清聂氏的想法,不敢再轻易开口,一时之间,屋内只闻聂氏的哭声。
她们谁都没再开口劝,聂氏反倒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终于止住了哭声,淌着眼泪对孟楚清道:“我的儿!只怕你们不能回来过年了!”一语说完,又痛哭起来。
不能回来过年?!这是为甚么?孟楚清惊讶地朝黄鹂看去,后者却冲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情。
孟楚清愈发着急知道详情,遂不管不顾地猜测道:“太太,是老爷不许我们回来过年么?”
聂氏虽然泣不成声,不过倒也点了点头。
孟楚清便继续发问:“是因为我们不肯叩拜蔡姨娘?”
聂氏又点了点头。
孟楚清又问:“不许我们回来过年,那是要让我们去哪里过年呢?”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回娘家过年的习俗,想也不要想。
聂氏没有回答,却是一面哭,一面摇头。
孟楚清揣度其意,试探着问道:“您也不知道?老爷只说不许我们回来,但却没指明去处?”
这回,聂氏点头了。
孟楚清无语半晌,见她越哭越伤心,只得先安慰她道:“太太,若老爷真是这样说的,我看一多半是气话,不然怎会不指明去处。太太且放宽心,等老爷过了气头,就好了。”
聂氏却一个劲儿地摇头,最后抽抽泣泣地道:“以前他赶阿宁出门,也没指个去处,还是他自己做生意混出些名堂,才叫他去负责家里的生意。”
原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韩半城一贯作风如此,怪不得聂氏如此难过了。孟楚清又是无语半晌,只得道:“既然上回是因为大少爷立了功,才饶过了他,那这回想必也错不了,只要水渠修成,也是功劳一件,兴许老爷因此一高兴,就许我们回家了。”
“真的么?”聂氏睁着朦胧泪眼,语气不怎么确定,但却有意无意间,不自觉地把孟楚清当作了主心骨。
但孟楚清,只有十岁呢,黄鹂在一旁看着想笑,帮腔劝她道:“我看大奶奶说得有道理,反正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何不让大少爷尽心修渠,太太再到老爷面前美言几句,老爷一准儿就回心转意了。”
“好,好。”聂氏连连点头。
孟楚清见聂氏很有几分心思单纯,默默叹了口气,摊上这样一个婆婆,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聂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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