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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便死了，虽是不甘，但该认得时候，她也认得了。
　　只是心中对王氏和君瑶的未来，始终有些担心地无法释怀。还有……希望王邪不要出现，陪她白白送死。
　　心中一叹，君芜没想到一念之差，断了性命。当日，到底是不该管那呆龙的。
　　但听闽巫高声蛊惑百姓道：“诸位！隆村百姓已告发此女，此女与混沌妖物为伍，乃蟒蛇变成的妖怪，来惑乱我等眼目，日后必撕吾等胸膛破腹入口。我已得天神启示，神意命我烧她真身，变回妖形，还我们人世正道安宁！”
　　闻言，君芜低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百姓心惊闽巫言，又奇她还能笑出！
　　闽巫转身一阵皱眉，后悔未堵上她的口！
　　这会百姓看向她，神情有浓浓疑虑，这到底是雷公的授意，还是神明的授意……他们不由开始质疑眼前这个卖了清白女儿家去勾栏的巫人。
　　雷公看了眼廖氏，廖氏立马会意上前来，将在隆村发现妖物，与君芜与妖物为伍伤害村民，与大家说来。末了，隆村的人纷纷作证那的确是一条巨蟒，能吃人，还能飞天，君芜也的确助它伤害他们。
　　恰是那山里住着的一位樵夫想起一日，他偶在山间休息看到的似飞龙的东西驮着几位神仙的情景，原本以为自己眼花……大惊，原来是莽妖！
　　被廖氏、隆村人还有那樵夫这么言之确确，众人不免心惊，看向君芜……眼神开始有些惧色，原先的同情荡然无存得迅速。
　　“妖怪，打死你！”不知谁，先是朝君芜扔了一个石子过去。
　　接着，水果，白菜，臭鸡蛋……朝着君芜一股脑地都扔过去，伴随着那一句咒骂：“妖怪，去死吧！妖怪……打死妖怪，杀了她！杀了她！”
　　呼声越来越高，碎了的鸡蛋糊在君芜的脸上，她闻到一股腥臭的味，皱了皱眉头。
　　抬眼，她看着这些昨日还带着痛惜望她，此刻则对她充满杀恨嫌恶色的百姓！
　　君芜莫名想笑，可牵动嘴角，有些无力。
　　最后，她抿了抿唇，选择闭上了眼。
　　这刻，她倒希望巫人的火可以烧得干脆些，带她离开这个无比荒唐与愚昧的世间，获得一片永灭的清净，也好。
　　然而，身体被砸的疼痛，突然停止。
　　君芜抬眼，见眼前，模糊地出现一个背影，为他挡住了那些恶意的攻击。
　　黑色的衣，肩上流着黄色粘着蛋壳的液体……君芜微微睁大眼睛，“王邪……”他还是来了，为何……一瞬的温暖，瞬间被忐忑与莫名慌张所取代。
　　而四周，雷公身旁的人已拔剑，将他们围成一圈，充满杀意的逼近！
　　“杀了妖女，杀了她！”
　　“去死吧，妖怪！”
　　外围，百姓们的置他们于死地的叫声不绝于耳。
　　君芜在王邪身后，不由厉声吼道：“快走！”
　　这一声吼，贯穿整个市口斩首台，众人被她那声，惊得一时安静。
　　王邪的背脊僵直一下，下刻，他伸手扯开剑上的裹布，那把惊世的承影剑，在他手动起落间阵剑风随影呼啸而出一股磅礴剑气。
　　只见围在他正前方的三人，踉跄被那股透着傲视天下般的剑气所推开，脚步踉跄一旁，让开一条道路。
　　那持剑黑衣男子，目光幽深，周遭竟有万夫莫开之浩然凛冽得让人不得妄入的其实！
　　雷公不由站起身来，惊他到底是何人？！
　　他持剑左侧又划开一道影，雷公一旁的桌木被劈两段震裂！
　　虽未看雷公，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一群丈夫，如此声势浩然地为难名弱女子，呵，到底是如何脸目之强厚才能如此无愧地立于天地间？”
　　雷公受羞辱，狠狠皱眉，咬起牙来。
　　王邪：“今日若谁再敢动她毫发，先趟过我的尸体，试试！”
　　抽剑！雷公一道凌厉剑势朝那不知死活的黑衣青年，杀来！
　　
　　☆、第16章　拾伍·容与否
　　
　　雷公剑势强硬，抵着王邪，盛压而下。
　　王邪出招敏捷灵巧，将他手中剑环绕几下，力压回雷公。
　　雷公大喝一声“啊！”如雷霆虎啸，惊得台下众人，心惊退后，两剑交锋，来来回回，铿锵铿锵。只见火花与剑影交织穿梭，雷公虽是气势勇猛，但却见他处处被那剑法变幻的青年人压制，接挡之间颇为吃力！
　　就在众人眼睛不敢眨地看着时，王邪突然翻身一跃而起，剑影动，直直向雷公。
　　雷公被那道剑影闪了眼，手臂抬了抬，喉间刺凉。
　　雷公惊落手中的剑，看着眼前这个只约他一半岁数的黑衣青年，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输了。
　　“放了她。”王邪话落，剑在雷公喉间抵了抵。鲜红的血液，猩点冒出。
　　县令身后看得惊恐地捂着喉咙，文书见形势不妙，对人使了个偷袭王邪的手势。
　　一旁衙役举起弓箭，朝着王邪射了枚冷箭。
　　王邪未注意，剑稍稍被射来的剑打偏。
　　雷公见有空隙，抬手擒住他持剑手臂，一声：“给我杀！”方才不敢轻举妄动的死士见到雷公脱险，又下命，立马眼色变化成嗜血的红色，抬剑朝着王邪冷杀来！
　　君芜见眼下形势对王邪十分不利！猛地晃动身子，欲挣开那捆绑住她的锁绳。但锁绳绑的太牢，她一时难以挣开，不免懊恼。
　　闵巫见她欲逃，从袖子抖出一把暗藏的毒匕，架在君芜的脖子上面。
　　“别想逃，今日你一定得死！”那日被猪拱了后，闵巫便觉古怪，后被廖氏告发，才知她果真有帮手。定是早将她小妹和母亲让人掳走，而自己很可能被她耍了。现下闵巫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君芜心料她大概知道，也脱下之前与她面对的面具，拿本来面目看着闵巫寒渗渗得：“巫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装神弄鬼贩强卖少女蛊惑民心，老天迟早会收了你！”
　　闵巫目光猩红，印着她暗黑的唇，充满愤怒与恨意。抬手，匕首朝君芜脸上一刀狠狠划下。
　　一声低叫，君芜发力，许是那愤怒和不公太不平，倒挣开那捆绑得异常结实的绳子。
　　她喘气，一手还死死抓着那绳子，抬头看着闵巫。
　　闽巫一见那神情面容，白厉得跟鬼似的！惊吓地猛地后退一步。
　　王邪听闻方才君芜的叫喊，与死士对抗中，转身见她脸上一道划口，鲜血横流，而那流出的血竟是黑紫色……不由看向闵巫手上那把匕首，当下王邪一阵惊寒。
　　“黑寡妇……”
　　那匕首乃是天下四大毒匕排行第二的‘黑寡妇’，但见划伤，毒便开始蔓延……直到全身被毒性侵蚀。
　　再抬眼，王邪见君芜的半边脸已呈紫红色。
　　此时不仅王邪惊得忘记争斗，众人看过来，也纵然一惊。
　　百姓大喊：“妖怪，妖怪……！”
　　一身湖水蓝的罗裙脏乱，黑发凌乱下，一双眼目如妖似魔。半边紫红的脸，流着黑紫的血液，连她抓绳子的手，也开始呈现红色，黑色，紫色交织的色彩。
　　不去看众人的眼光，但感觉五脏六腑的撕裂和蚁食，君芜能察觉那是把毒匕，且毒性正在她身体里蔓延。
　　“为什么，你们非要逼死我……”
　　“为什么，你们非要来打乱我的生活……”
　　“为什么，你们连我在意的人都要一起赶尽杀绝！”
　　君芜最后一句厉喝，迅疾地朝闵巫走过去，用绳子绑住她的手，往那堆柴火里猛地拖推去！
　　闵巫被她推摔倒在地，头发散落，惊恐见她这幅疯狂模样，不由浑身抖得簌簌……黑寡妇不是伤人即断命，为何她还未死！
　　“哈哈哈……哈哈哈……”君芜大笑而起，突然，她不笑了。
　　她转身，定定地看了眼那肯为她赴死的人。有些人，如她继父，如她母亲，相处多年，却也最终不过卖了她，或宁愿她赴死以保全。有些人，如他，认识不过几日时光，可却愿意为她一次次涉险，一次次赔命。
　　君芜心道：这天下的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那狰狞的面目看着他时，不再狰狞，而是像一头倦归的野兽，眼神浸着缱绻的温柔。夕阳余晖在她身后，散着的光晕，也不由恬静温柔起来。
　　王邪见她，牵动嘴角，微微一笑。那笑容甚是复杂，似包含许多情绪，他看不明，可是却看得自己的骨血，像被人撕扯开来的痛。
　　王邪下意识地说了个“不……”
　　而君芜转身大步跨过，双手不知疼地端起不远处的火盆大锅……
　　雷公猛然意识到什么，大喝道：“阻止她！”
　　只是哪里还来得及，死士在与卫风的接挡中，君芜已把那口大火盆扔砸向闵氏。
　　闵氏被她吓得动弹不得，只由得那大锅朝自己砸来。
　　一声：“啊！”闽氏被大锅砸盖住，倒在柴火上，火燃起木柴，连同她一同‘噼噼啪啪’地烧起！
　　县令吓得倒喘气，指着君芜：“此女非人耳……”
　　文书也惊呆了，只见君芜朝他们看过来，文书当下牙齿发颤。不仅他同县令颤，一旁的衙役，没人见过如此惊悚骇人的场面，也怀疑君芜是个人鬼还是妖来。
　　君芜此时毒已攻心，捂着心口，朝着文书旁的廖氏走去。
　　法理容得下这些人，可她容不下，就被这帮畜牲陷害得重新投胎。
　　她长到十八岁……也是咬着牙，一步步很不容易走到此！
　　她不能容忍，就这么含着冤恨，要重新再经历一回长大。
　　廖氏当不知君芜怎么想，当她手抓住他肩膀时，从头皮到脚趾的惊恐颤栗遍袭全身。待他意识到她在拖他，朝着被烧出焦味的闵巫方向，廖氏猛然惊得出手一把推开她。
　　君芜本来已无力，被他这么一推，推倒老远，在地上吐了口血，一动不动。
　　众人见她倒了，倒抽口凉气。
　　文书大喝一声：“箭……用箭把她射死！”
　　梁国是个十分善箭的国家，一般男子，即是寻常百姓，也是带箭进行日常活动的。所有官衙即是瞄准君芜方向，发射过去！
　　王邪打开雷公的剑，朝君芜跃飞过去挡箭，但腹背受敌，无法全部挡住。
　　君芜身中一箭，王邪一个大意，肩中一箭。
　　卫风见公子受伤，一时阵脚大乱，被几位死士抓住薄弱点，几番攻击，卫风被强压在地！
　　官衙举箭，第二波箭雨，密密麻麻地袭来。
　　王邪又中两箭，君芜中一箭。王邪因膝盖一箭，躬身拔下后，以手伏地，才不至于给这些人跪下！
　　雷公见王邪倒下，知道他们赢了！只是他看了一眼已烧焦死的闵巫，胸口怒意滔天。
　　挥剑指向他们，他喝令道：“把这三人给我分尸！以祭闵巫之死！”
　　雷霆一声令下，第三波箭拔弩张，朝他们的方位。
　　卫风见形势危急，大叫：“大胆！你们可知那人是谁！？你们敢动他！”卫风慌张不已地站起，被死士用剑扣下。
　　雷公看过来，卫风这一叫，叫出他胸中原本的疑虑。因为眼前这个黑衣青年，无论偶尔流露的迫人气势，还有手中那把稀世宝剑，和绝妙剑法，给他的感觉，都的确不简单。
　　王邪看眼下九死一生，也准备亮明身份。他手朝胸口位置摸了摸，想拿那件能代表他身份的象征物，却发现证明身份的信物不在此……脸色不由变了变。
　　雷公一直观察着他的举动，也在他动作之中，想了想。若是他们欺诈他，那又是耻辱。若不是，这黑衣青年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由来，龙的事，君芜的事，还有他之前已射杀他两箭的事……他不认为放了他，是明智之举！
　　“杀！”手一摆，雷公下令道。
　　弓拉长，在弦上千钧一发，卫风睁大眼睛，惊喊道：“他是……”
　　他未说完，只见公子身后，一只手搭了上来。
　　卫风一阵牙齿打颤……这情景，好熟悉！
　　君芜爬起来，王邪方才只是惊讶，此时却是背后有点毛毛的……不仅他这个当事人毛毛的，那群拿着弓箭要朝他们射来的死士和官衙，看着君芜那张难以形容的脸，和她那双光是眼神就能杀死他们的眼睛，都有些吓呆地站在原地，手发颤地不知所以。
　　支撑君芜还留下一口气的唯一意识是，她不要王邪死，她绝不容许这些人，杀了他！
　　恰时，一声似巨兽的若雷长吟呼啸风中。
　　一时，风云变幻，大风刮起。
　　已受惊吓的百姓木讷地调转头去，睁大眼睛。
　　见不远处，一个青红色身，牛头鹿角蛇腹的庞然会飞的巨兽，朝他们这边卷云，席卷而来！
　　
　　☆、第17章　拾柒·濒与死
　　
　　“这，这是什么……”县令瞠目结舌地指道。
　　文书抓着他手臂：“大人……这好像是龙啊……”
　　说时，那青红的龙压低身子，从人群中朝他们飞过。
　　百姓被它带着些闹脾气的突然横冲直撞而过，攘跌到两边，前面倒在后面，人群一阵踩踏推搡地尖叫混乱起来。
　　一声长啸雷吟，它的头离地二尺不到的距离，疾速飞越过那斩首台。尾巴挥动处，猛力地那些弓箭的官衙与配剑的死士，纷纷甩倒的七晕八素。
　　它头顶向君芜与王邪，带着他们，一飞冲天。
　　身后卫风叫道：“哎！别忘了我啊！”青龙上飞的身子顿了顿，转身朝卫风看一眼，似意识到什么，折身飞过把他一同带起。
　　往天飞直身子，遍体青红的龙鳞，泛在夕阳余晖里，鳞光耀着灼热眼的金光。
　　它犹如一棵擎天柱，在天与地之间，支撑着一株神光。
　　人们总会下意识地把美好的事物神话，把丑陋的事物妖魔化。此情此景倒没有人质疑这是妖怪所为，百姓中不少人纷纷叫道：“是神龙现天啊！”一时间，四下纷纷朝它跪拜。
　　“吼！”又是一声长鸣，青龙下垂着眼目看了眼群众，有些好奇，又有些得意的乖张。
　　它挺了挺胸脯，倒不动了，享受着百姓的朝拜。
　　直到……那快死的人，在它头顶用着残存不多的力，拍一掌道：“呆龙，快走。”青龙的眼睛这才朝头顶看一眼，看到君芜那张快毁了的脸印到它眼中。
　　似意识到什么，它一声猛然长啸，带着震慑天地的怒啸意，向天飞去。
　　盘旋空中几圈，百姓不知它做什么！只见方才晴朗空色，逐渐乌云密布，似有大雨欲来。
　　然而他们的预料有些乐观，一阵暴雨夹着拳头般大的冰雹，在它身影渐飞离后，倾盆刺硬地“哗哗嗤嗤”砸来。
　　在场的人许多被砸得抱头四处逃窜，哀嚎声一片。
　　在所有人被砸逃时，唯雷公站在台子中央，目光有些不醒地看着那神龙飞去的地方，发着激动的光。喃喃自语道：“原来是真的……这世上真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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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带着君芜他们飞离邱县，在邱县城外，王邪让它停下。
　　他命卫风带着君芜母妹先回姜国，卫风虽不愿离开公子，且担心那圣药七色雪莲。但王邪却道：“我已有打算。”说完，不由卫风说来，他上神龙，与君芜一同离开！
　　“公子，你去哪啊！”
　　“七色雪莲。”
　　卫风一阵愕然。
　　青龙在天，跟着王邪指引的方向，终落在一阴寒之气甚重的山谷。
　　王邪方才在龙身上已给君芜一股脑吃了许多药，化毒散回魂丹千金丸……那些名贵上好的药，他生怕不够地给她吃了许多。
　　可君芜伏在龙身上，仍旧一动不动。
　　王邪查看她的气息，微弱赢赢，心中不由着急。
　　“君芜……君芜……”王邪一连叫她几声，她还是一点动静都未有。
　　没有办法，他将她抱起，跨步朝眼前这座在群山间不是很明显，可细致看却角度有微微倾斜的一座山走去。
　　这山虽是颠了些，可却有人命它为叫“不颠山”。不颠山在邱县是一座颇为忌讳的山，因为许多樵夫去里面打柴，或路人经过，便如同消失一般，不曾再出现人世。
　　王邪不知这些，他只知道这里面长着一株神药，可解天下百毒，甚至起死回生，容颜青葆。
　　在贵族和刀口上趟命的江湖人都拥有它，但却甚难寻它踪影。
　　本来萧衍身中奇毒难治，王邪与为卫风中途从凯旋之师离开，到梁国邱县便是来寻国师口中的七色雪莲圣药。
　　君芜如今伤毒成这样，王邪此下唯一能想到救她的，便是这七色雪莲。
　　在山腰找了一处山洞将君芜放下，王邪见她已毒蔓全身骇然，不敢有所耽搁。
　　他提起承影，走到洞口对眼露着担忧的青龙道：“丹青，守好她。”
　　因为它身青红两色，总叫它小呆它也不好听，王邪便干脆唤它丹青。
　　丹青此时身子已有所缩小，缩至与王邪差不多身高，它抬起龙腹，点头摆出一副十分可信模样。
　　王邪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那就拜托你了。”说完，跨步去寻那圣药。
　　丹青见他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到山峦拐角，才逶迤着身子，朝洞内而去。
　　进洞，它见君芜横躺在一块潮湿有积水的石上，丹青左右看了看，不会迅速逶迤出去，再回来时，口中咬着些路边的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