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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侯蹙眉，看向赵瑜。
　　如今官场风气不振，除了京兆尹是之前方诀带出来的，算得上廉政秉公，其他六部……差强人意。
　　尸位素餐者多，务实者少，不过，少，并不代表没有。
　　就大理寺而言，他曾经在大理寺任职，致仕之后，虽然不参朝政，可一二好友还是来往的。
　　大理寺里，不乏能干者，只是风气如此，大家不得重用罢了。
　　若当真任职大理寺卿，他必定是要一展抱负，不论其他六部如何，这大理寺，他就能肃清。
　　赵瑜看着平阳侯，脸上略带笑意，道：“现如今，宫中案件牵扯到侯爷府中，论理，侯爷该避嫌，但事实上，除了让侯爷去查，我还真想不到将案子派给谁，京兆尹陶予倒是个能用的，可惜京兆尹管辖范围有限，手伸不到宫里来。”
　　说着，顿了一瞬，赵瑜一脸正色，“今儿，就算是我拜托侯爷，既是为了查清楚自己家的案子，也是为了帮我一个忙，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欲要扰乱宫闱危害社稷。”
　　拜托二字，对平阳侯来说，何其重！
　　丽妃犯错，平阳侯府不干净，按理来说，公主该重责……可现在，不仅不责罚，还……
　　赵瑜继续，“侯爷若是不喜官场，或者想要继续做富贵闲人，侯爷只需查清这一案之后，立刻将官服官印交还给我就是，到时候，我绝不强留侯爷，一切尊重侯爷自己的选择。”
　　赵瑜的话，严肃，诚恳。
　　心思滑过心尖，平阳侯恭敬道：“臣谢公主盛恩，臣当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话说完，平阳侯忽的想到，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卿黄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呢，他俩这就定了他是新任大理寺卿？
　　这……
　　似乎是猜测到了平阳侯此刻颇为凌乱的心，赵瑜笑道：“既是如此，侯爷且先回府，回府之后，切记一切不要打草惊蛇，至于任命的圣旨，我会令人今日晚间送去，明日一早，还请侯爷早朝。”
　　听到久违的早朝二字，平阳侯顿时心头血气翻滚，澎湃激荡。
　　“是。”
　　恭顺应了，平阳侯退出。
　　他一出门，就看到黄大人一双充满求知的眼睛看向他，平阳侯轻咳了一声，朝黄大人走过去。
　　奇怪的是，心里一点愧疚感没有。
　　背地里就这么抢了黄大人的官职，不仅一点愧疚没有，反而觉得看到黄大人之后，很爽……
　　呃……
　　黄大人充满渴望的看着平阳侯，低声道：“侯爷，到底什么事？我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平阳侯叹了口气，“哎！”
　　然后在黄大人肩头重重一拍。
　　就在黄大人以为平阳侯要透露点内幕的时候，平阳侯抬脚……走了！
　　黄大人……
　　今年春天的风，似乎格外扎心。
　　看着平阳侯离开的背影，黄大人怔怔半天，缓过神儿来，“什么情况！”
　　暗自嘀咕一声，转头问小內侍，“劳烦，我什么时候能见公主。”
　　小內侍翻了个白眼，“奴才怎么知道。”
　　就在小內侍白眼刚刚落下的时候，胡集远远的走过来。
　　一看到胡集，黄大人立刻抖了抖精神。
　　胡集看到黄大人，一脸惊讶，“黄大人怎么还在这里？”
　　黄大人……
　　正要向胡集吐苦水的黄大人，衣袖一抹眼睛，等衣袖再拿开，发现胡集已经和他擦肩而过了……
　　黄大人……
　　胡集走到御书房门口，顿了步子，回头朝黄大人道：“奴才进去给看看什么情况，许是公主忘了，奴才提醒一句。”
　　正心头复杂精神凌乱的黄大人，顿时满目感激，“有劳公公了。”
　　胡集点点头，推门进去。
　　“公主，黄大人还在外面呢。”胡集立在书案前，回禀道：“看样子，这春风也没把他吹的透彻了，还一脸不知所谓。”
　　“那就再吹会儿吧，再吹不透，王幼仪一会给他递话儿。”赵瑜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胡集这才发现，王幼仪并不在跟前伺候。
　　顿了一瞬，胡集道：“胡大人那里，奴才已经传话过去了，胡大人生了好大的气。”
　　赵瑜嘴角抿起笑。
　　胡巍耘当然生气了。
　　住在贤妃寝宫的樱贵人，父亲乃江州官职，是胡巍耘的部下，胡巍耘来京都任职，江州那边的事宜，几乎全部交给这位部下。
　　可他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却是和二皇子赵铎有一腿！
　　嗯……想不生气都难。
　　那可是活脱脱的叛徒啊！
　　现在，二皇子，叛徒，大理寺卿黄大人，三个蚂蚱绑一起了，胡巍耘只要出手收拾他这个叛徒，就等于稍带收拾了二皇子和大理寺卿黄大人。
　　二皇子这病症，大约四五月份就能彻底精神方面康健起来，但至此与子嗣绝缘，肯追随他的人……必定不如以前多。
　　更何况，胡巍耘存了那种心思，怎么会允许二皇子再次翻盘。
　　必定会趁着清缴叛徒的机会，把他发现的，所有二皇子的党羽全部铲除。
　　而这个时候……
　　郭启辉前往湖广一带，这一路上，他的任务除了让沈勋兄弟组建的水军正式露面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暗访这一路各地的可用之才。
　　同样在做这件事的，还有王幼仪的祖父，王渊鹤。
　　王渊鹤虽然并未在朝中任职，但是他答应把孙女儿送进宫的第六天，就给赵瑜送进一个名单。
　　名单上一共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丽妃的父亲，平阳侯。
　　王渊鹤详细向赵瑜介绍了平阳侯极其人脉关系，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只要平阳侯担任大理寺卿，从此大理寺这块的官员任职，赵瑜暂时可以不用太过花心思，他自己有那个本事肃清大理寺的歪风邪气。
　　这简直神助攻啊！
　　眼下人才紧缺，平阳侯一个人就能帮她带好一个大理寺，省了多少人力物力。
　　所以，当初王幼仪将黄大人暗中见过平阳侯府二房老爷的事告诉赵瑜，赵瑜并未发作。
　　等的就是今天。
　　一切顺理成章。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听到

　　说她卑鄙也好，说她小人也罢，无所谓了，在这个位置上，有些时候，就是需要些手段，才能让人家死心塌地给你干活。
　　更何况……黄大人他们做的那些事，又不是自己逼得他们。
　　他们作恶在先，她不过稍加利用罢了。
　　现在，利用完了，就该祸水东引，把这个摊子丢出去了，总要给别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对于胡集带回来的消息，赵瑜非常满意。
　　“好，胡巍耘想要知道这里面的任何消息，你都可以告诉他。”
　　“平阳侯的事，也可以？”胡集有些不确定。
　　赵瑜点头，“可以，就和他说，事情牵扯宫中，总不好让更多的人知道，既然平阳侯府牵扯其中，他又早年在大理寺做过事，交给他也就是了。眼下胡巍耘的重心在打击二皇子的势力，不会操心这些的，你放心。”
　　胡集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正说话，一个小內侍进来通禀，“殿下，黄大人晕倒了。”
　　赵瑜微微一皱眉，“这么快就晕倒了？外面冷的紧？”
　　小內侍摇头，“冷倒是还可以，就是风大，不过，黄大人晕倒，倒也不是风吹的，刚刚王姑娘和几个宫女走过，不知道她们议论了什么，黄大人听了，转了个圈就晕倒了。”
　　可见是王幼仪的话，递过去了、。
　　只是……晕倒就晕倒吧，干嘛要转个圈儿……
　　“行，把人抬进来吧。”话音儿一顿，赵瑜又道：“先把黄美人从后门抬进来，安置在内室，务必让她清醒着。”
　　内侍应命，胡集则亲自去接了黄美人。
　　待黄美人安顿好，内侍抬了在外面被风吹得面皮发紫的黄大人进来。
　　进了御书房，胡集稍稍用力掐了黄大人的人中，黄大人哎呦一声，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赵瑜，吓得嘴皮一哆嗦，翻身跪下，“公主饶命。”
　　“不打算解释解释？”赵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黄大人眼珠乱转，心里思绪早就乱如麻，公主都晾了他那么久了，可见什么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了，他还解释什么……
　　心惊胆战，浑身哆嗦。
　　黄大人颤颤巍巍看着赵瑜，几次张嘴，愣是没有说出话音儿来。
　　赵瑜也不及，慢慢的喝着茶，等他。
　　一盏……两盏……
　　就在赵瑜喝完四盏茶，依旧不见他开口说话，正打算拿起一旁的折子准备批阅的时候，黄大人忽的带着哭腔道：“公主，臣……臣，臣当初的确是二殿下的人，只是，陛下出事之后，臣就再也没有替二殿下做过事了。”
　　赵瑜挑挑眉梢，没说话。
　　废话，父皇出事之后，二皇子赵铎就被中毒，昏迷不醒，齐焕也成了乱臣贼子不知所踪。
　　这个时候，怎么替赵铎做事。
　　聪明一点的，都在想退路了。
　　“臣……臣实在是没想到，黄美人竟然做出那种事情来，黄美人一定是受人唆使。”
　　赵瑜一笑，“大人错了，是黄美人唆使了别人，并非别人唆使黄美人。”
　　黄大人立刻摇头，“兴许当真是黄美人唆使了祥嫔娘娘，让祥嫔娘娘请了仙姑道长什么的作恶，但是，自从陛下出事，臣府中上下都从未和黄美人联络过，绝对不会给黄美人下这样的命令，黄美人所行之事，和黄府无关啊！”
　　赵瑜……
　　传闻大理寺卿黄大人一辈子最宠爱的人，不是他的小妾娇娘，而是这个从小养在膝下的小孙女儿、
　　现在，黄美人出事，黄大人竟然立刻撇清关系。
　　可见所谓的宠爱，也是有对比的。
　　黄美人有个嫡亲的姐姐，传言不如黄美人得黄大人宠爱，但是……当初黄大人送了黄美人进宫，却和赵铎商量定，事成之后，让赵铎迎娶黄美人的姐姐做皇后。
　　这宠爱，谁深谁浅，还用问！
　　只是可怜黄美人……不仅成了家族的牺牲品，还做梦以为赵铎要娶她。
　　怎么这么傻！
　　赵瑜看着黄大人，嘴角一弯，笑道：“黄大人说，黄府上下无人和黄美人联系，但是黄美人和本宫说，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嫡亲的姐姐让她如此。”
　　对着平阳侯，赵瑜自称，我。
　　对着黄大人，这称呼，就成了，本宫！
　　果然，谁深谁浅，不用问。
　　一听赵瑜提起黄美人的姐姐，黄大人原本苍白的脸皮，顿时有灰了几分，“不，不，绝不可能，她姐姐一直在府中绣嫁衣，怎么能给她传信儿。”
　　“绣嫁衣？”赵瑜挑眉，“她绣什么嫁衣，我儿皇兄还没好利索，她打算嫁进来冲喜吗？就算冲喜，我二皇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既是成亲，总要钦天监择日子的。”
　　黄大人一听赵瑜提二皇子，更是心虚吓的不行，他实在不知道，赵瑜到底知道了多少，唯恐说错一句，将赵瑜惹的更怒，他得到的惩罚就更重。
　　略一思忖，还是实话实说。
　　“从前，臣是和二殿下议定，将来二殿下事成，要迎娶我那孙女儿为王妃，将来封后，可……可现在，二皇子不是……不是……臣便和杭州织造议了亲事，打算过了端午就成亲。”
　　赵瑜冷哼，“你倒是痛快！这孙女婿挑的，比挑白菜都快！”
　　黄大人便抹着额头冷汗道：“杭州织造和她母亲娘家的表姑沾亲，选的孙女婿，他们小时候也算是见过，所以……”
　　“本宫不想听你说你家的家长里短！”赵瑜打断了黄大人，“本宫就问你一句话，你当初和本宫二皇兄议亲，这亲事，到底是给黄美人议的，还是给黄美人的姐姐议的。”
　　黄大人一脸惊愕狐疑不解，“当然是她姐姐，她都是陛下的美人了，还如何嫁给殿下！”
　　是这个道理吧……公主干嘛问这些！
　　“那二殿下和黄美人私下说的那些话……黄大人不会不知道吧！”赵瑜声音徒然凌厉。
　　黄大人吓得一哆嗦，立刻道：“知道知道，黄美人性子温吞，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她竭尽全力为殿下做事。”
　　赵瑜道：“既是她性子温吞，并不适合给你们做事，为何还要送她进宫。”
　　黄大人不敢隐瞒，“原本臣是没打算让她进宫的，是她姐姐悄悄把牌子递到了内务府，等臣发现了，已经晚了，没办法，臣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姐姐跳入火坑，只能让她进宫了。”
　　“嫡亲的姐妹？黄大人的心偏的够厉害的。”
　　黄大人抹一抹额头的冷汗，“臣待她，素日也好，可这等要事，臣……”


第五百五十五章　心绪

　　后面的话，黄大人就是再不要脸，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话音儿没落，原本孱弱的黄美人一阵风的冲了出来，“原来是你坑我，原来是你！”
　　黄大人吓了一跳，同时颤抖着眼皮嘴皮，一脸震惊和惶恐看向黄美人，“馨儿？”
　　黄美人闺名馨儿。
　　黄美人则是眼底哀莫大于心死的灰扑扑散去之后，疯了一样直朝黄大人扑过去，“是你和我说，二殿下一定会娶我，我才信了二殿下的话，原来，我就是姐姐的垫脚石！”
　　黄美人头上原本戴着一直簪子。
　　此刻赵瑜瞥去，却不见簪子，赵瑜朝王幼仪看过去，王幼仪向黄美人的手睃了一眼，赵瑜顺着目光就看到黄美人扑向黄大人的手里，带着一只金簪。
　　赵瑜顿时想起上一世她和赵衍同归于尽的场面。
　　黄美人这是要……
　　那……拦还是不拦……
　　按理说，不该发生血溅御书房的事情，就算你们要两败俱伤，也要去御书房外面把事情办了，但是很显然，如果这个时候阻止，黄美人的事，就办不了了。
　　犹豫纠结就那么一瞬，赵瑜就打定主意，然后兴致勃勃的看戏。
　　上辈子和人同归于尽，当时场面劲爆，自己都看不到，这辈子，算是补上了。
　　早知道这样，就该把九皇子叫来一起看戏，这货要真是被赵衍魂魄附体，那看到这种场面，应该很震撼吧。
　　赵瑜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御书房的门就砰的开了。
　　一个小內侍哆哆嗦嗦立在一侧，欲言又止，九皇子赵钰一阵风冲进来，“贱人，你知不知道……”
　　赵钰话音未落，就看到黄美人举起一根金簪，朝着黄大人的喉咙直接戳上去。
　　赵钰白眼一翻，啪，摔倒在地。
　　赵瑜……
　　这边，孱弱的黄美人并没有十足的力气把黄大人一簪子毙命，她的金簪只是在黄大人的喉咙处划了一下，她人就被黄大人一把推开了。
　　金簪乃饰品，不是凶器，并不锋利，那一簪子划下，黄大人只是喉咙处痛了痛，却一点血迹未见。
　　黄美人跌倒在地，气喘吁吁。
　　原本锁在她心头唯一的希望，现在彻底破灭，她气若游丝朝赵瑜道：“公主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瑜……
　　意思是，酷刑之下，还有隐瞒？
　　赵瑜朝王幼仪打了个示意，王幼仪会意，把黄美人带了下去。
　　黄美人一走，黄大人如同一滩烂泥，跌倒在地。
　　之前，他的罪名，最多就是指使黄美人做过一些有违宫闱的事，至于之前，那是党争，他做的事，为的二殿下，纵然有些不对，但是也不至于就至死。
　　可现在……
　　黄美人必定是要把什么都吐出来。
　　他做过的那些事，黄美人知道的不少……
　　黄大人跌在地上，道：“臣罪该万死，公主降罪，臣心甘情愿领罪，但是，臣有个不情之请，求公主成全？”
　　“什么？”
　　黄大人老泪纵横，“臣的孙女，黄美人的姐姐，温和纯良，她与我们的事，一点关系没有，臣求公主饶她一命。”
　　赵瑜看着黄大人，久久发不出声。
　　人心要偏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黄美人，和她姐姐，有何不同？你说实话，本宫兴许能许你这不情之请。”赵瑜的声音，冷漠至极。
　　黄大人打了个哆嗦，几次张嘴，却到底是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赵瑜一抬手，“既是如此，黄大人也不要怪本宫无情了，你这罪，可大可小，本宫念在你为二皇兄奔波劳苦半生的份上，不降你死罪。”
　　黄大人原本土灰的脸，顿时拂过一层光泽，抬眼去看赵瑜，眼底带着匪夷所思的亮晶晶。
　　不死？
　　赵瑜顿了一下，道：“全家老小，发配宁古塔，为期二十年。”
　　宁古塔？二十年……
　　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黄大人眼皮一番，咕咚，一头栽倒在地。
　　赵瑜盯着黄大人昏厥的身子，沉默的看。
　　胡集立在一侧，不知道赵瑜在想什么，却也不敢打扰，只默默替她添了一盏茶。
　　片刻，赵瑜抬手，小內侍将胡大人拖了下去。
　　赵瑜转头看胡集，“你说，我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偏心？”
　　胡集一愣，这话，他不敢接，可公主问他，他又不能不接。
　　蹙眉想了想，胡集恭顺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