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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是个技术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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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版卫襄勒马止步,冰冷的目光看向胭脂铺的方向,忽然调转马头,一步步向这个方向而来,抬头看了胭脂铺旁边书铺的招牌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搜!”
  他身后穿着大红飞鱼服的众骑士齐刷刷下马,如狼似虎地涌进小小的书铺,里面顿时一片混乱。
  江苒脸色发白,却不敢动作,怕引起对方注意。
  不一会儿,几个人押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儒生走了出来。
  儒生满脸愤恨,拼命挣扎着不肯下跪,却被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照着膝弯狠狠一踢,顿时支持不住,扑通跪地。
  马蹄声得得,停留在儒生面前,青年卫襄居高临下看向对方,淡漠开口问:“你可知罪?”
  “我呸!”被压在地上的儒生愤恨地吐了口口水,厉声道,“我有什么罪?你不过是陷害忠良!”
  “忠良?”青年卫襄缓缓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嗤笑出声,“什么时候忠良两字这般不值钱了?”
  “你……”儒生脸色憋得通红,破口大骂道,“你这个逼嫂杀侄,大逆不道的东西,有何资格嘲笑于我?我只恨不能生啖你肉,渴饮你血,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要把你的罪状宣诸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胆!”押着他的龙骧卫闻言脸色大变,用力一摁,把儒生的脸直摁到泥地里,儒生骤然放声大哭:“我朝不幸啊,让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目无朝纲的东西在朝上指手画脚,糟蹋我大好河山。”
  押着他的龙骧卫简直连腿都软了,忙不迭地要塞他的嘴。青年卫襄的唇边却忽然泛起一丝冷笑。
  不好,卫襄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要去遮挡江苒的眼睛,然而却注定落空。
  雪亮的剑光如白虹划过,青年卫襄面无表情,手起剑落,鲜血自儒生颈部大量喷涌而出,儒生连叫也没叫一声,就咽气了。
  江苒张开嘴巴,“啊”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一把揪住旁边小丫鬟的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小丫鬟却比她更害怕,几乎抖作了一团。
  青年卫襄目光幽深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冷冷下令:“暴尸三日,不得入殓。”他森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触及之人,无不纷纷低下头去。
  他蓦地一抖缰绳,马儿长嘶一声,迈开四蹄,身后龙骧卫纷纷跟上,只留下街头血腥可怖的尸体。
  江苒这才呼出一口气,失力地斜倚上墙。
  卫襄望着她受惊虚弱的模样,心头一痛,却没有办法给她任何的安慰。
  “太太,”小丫鬟惊魂未定,带着哭腔问道,“我们还去买胭脂吗?”
  江苒咬了咬唇,淡淡道:“回去吧。”依然是那样清冷柔和的声音,却脱去了曾经的些微稚气,添了几许疲惫。
  青盖华轮八宝车缓缓启动,卫襄情不自禁地跟在车后。
  行不多远,前面忽然匆匆跑来一人,穿着五品的官服,风姿出众,眼若桃花,赫然是那陈安。
  此时陈安俊雅的面目染着焦急,见到车子,松了一口气,扶着车窗关切地问道:“娘子,听说坊市出了事,你可有受到惊吓?”
  娘子?卫襄脑中“嗡”的一声,热血上涌,苒苒竟然嫁给了这个卑鄙无耻的陈安?
  车中,江苒神色冷淡,淡淡道:“我没事。”
  陈安望着她欲言又止。
  江苒道:“现在还是大人上衙的时间,大人无需挂心妾身,耽搁了公事。”
  陈安眼中闪过一片阴霾,忽然掀开车帘跨上车去。
  “大人!”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拦在他面前。
  “让开!”陈安冷冷道。
  小丫鬟脸色发白,求救地看了江苒一眼。
  “滚!”陈安忽然暴怒。
  小丫鬟骇了一跳,见江苒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含泪跳下车去。
  陈安阴沉着脸一步步靠近江苒,猛地伸出手摁住江苒,把她压在了身下。
  江苒脸色雪白,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扭过头去,冷冷开口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陈安冷笑,“苒苒,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一把掐住江苒的下巴,蓦地低下头去。
  “你……”江苒一声惊呼发出一半,就被强行堵住,只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之声。
  车厢外,卫襄目眦欲裂,猛地扑过去想要拉开陈安,却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穿过了交叠着的两人。
  “苒苒!”他绝望地大叫一声,忽然惊醒过来。
  夜已深,冷月凄凄,营地上静寂无声,卫襄怔怔地坐在原地,梦中情景历历在目。
  梦竟能如此真实吗?
  还是,这个梦预示着未来?
  不,怎么可能,未来的他怎么会忘了苒苒,相见不相识?苒苒又怎么能嫁给那个伪君子?
  他颤着手摸向心口,心痛的感觉还未散去,他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可以,苒苒绝不能嫁给那个人!谁都不可以!
  苒苒……只能是他的。
  ☆、第30章 。。。。。
  认出
  破旧的酒肆; 简陋的桌椅; 重重锦帐围起; 隔出相对安静独立的天地。
  天地中,那人的存在感无比强烈。
  远处的喧嚣仿佛已尽退,她只能听到耳畔嗡嗡的轰鸣声与擂鼓般的心跳声。
  陈文旭的目光落在江苒身上; 桃花眼中笑意温柔。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目光贪婪; 姿态宛若狩猎; 叹息般地轻轻道:“苒苒;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还是那般模样!
  江苒的心恨得几乎滴血,视线模糊了一瞬复又清晰。她抿紧嘴,熟悉的生理反应不可抑制地出现。
  浑身僵直,冷汗直冒,一股股翻腾感自胃部冒出,望着他的一对水润明眸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她深吸一口气; 抑制住内心几欲沸腾的恨意; 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忍不住想出声喝止他。她连和他在同一处呼吸空气都觉得要窒息!
  可谢冕和金豆豆就在外面; 一开口就会露陷。
  她手指捏紧,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不已经露馅了吗?是她对不起卫襄,才离开他半天不到,就把把柄送到了人家手中。
  心一横,她正要不管不顾地开口。
  “嘘!”陈文旭缓靠近她; 食指竖起,低低道,“苒苒还是莫要开口为好,否则,若让人知道你这个郭六小姐是假冒的,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他自然想明白江苒当初在卢陵驿是怎么逃脱的了。
  陈文旭在打什么主意?
  江苒微微一怔,警惕自心头升起,狐疑地看向他:“你不打算揭穿我?”
  陈文旭笑得无害:“我为什么要揭穿你,这样不是正好吗?”
  他并不打算和她多解释。谢冕有意要设计“郭六小姐”嫁给他,如今知道这个“郭六小姐”是谁,正中他下怀。
  这一次,她休想再逃。她将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夺走她。
  他越来越近,江苒已经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柏香。她不堪忍受地再次后退一步,失声低呼:“你别过来了。”
  陈文旭站住脚步。江苒的样子实在不对劲,脸色惨白,细汗密布,一对纤白的手紧紧绞在一起,青筋毕露。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他于无数次偷偷窥视中早就烂熟于心。
  是因为上次他的粗暴吓到她了吗?
  陈文旭眉头微皱,上次他是心急了。那时,她的种种作为令他忽然生起即将失去她的恐惧,愤怒和害怕冲昏了他的头脑,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对她。
  他总想着,只要把她变成他的人,就再也不怕她离开他了。
  可是,苒苒毕竟年纪还小,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吧。
  陈文旭心中兴起几分懊恼:他应该慢慢来的,苒苒是个心肠柔软的小姑娘,只要把她的心捂热了,融化了,还用愁她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苒苒。”他端起无害的笑容,柔声而唤,“你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假扮作郭六小姐,从今后,我只当你是真正的郭六小姐。我会帮你守住这个秘密。”
  他妩媚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郭家既然利用了苒苒,那就休想用过再丢,这个“郭六小姐”,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他有的是办法拿捏他们。
  郭家车队临时收容江苒,让她假冒郭六小姐,这其中猫腻细一推敲便有不少。只要利用得当,他陈文旭,将会是魏国公府郭家的女婿。
  他又看了江苒一眼,见她还没缓过来,心中叹了口气。欲速则不达,既然有了更好的得到她的办法,他不妨徐徐图之。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把人吓得铤而走险。
  江苒面无表情,扭过头,不愿理他。
  陈文旭眼中飘过一丝阴霾,忍了又忍,强行克制住心中蠢蠢欲动的亲近念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和苒苒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逼急了她得不偿失。
  “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你自己一切小心。”他依然是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
  见他身影消失,江苒紧绷着的双肩终于松弛下来,坐回椅子怔怔出神。
  陈文旭竟然放过了她?真不像她认识的那人。
  前世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和陈文旭的关系已经很僵,她对他恨之入骨,他对她却是越发疯狂。
  早年她强忍对房事的恐惧,想要一个孩子时,他无情地拒绝了她;可到了那时候两人已经决裂,他却魔障了般非要给她一个孩子。她越是拒绝,他反而越发强硬。若不是那时她身子已经破败,经不起房事,还不知会多吃多少苦。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对她忍让的模样。
  他们在新婚过后不久,其实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只要他不发疯,从没违逆过她的意思,那段时间,她其实被他惯得有些任性。
  寒冬大雪飘飞的日子,她故意闹着要吃鲜藕。也不知陈文旭这么办到的,第二天晚上,桌上竟然真的多了一道蜜汁糖藕。她不敢相信地尝了一口,甜甜的,脆脆的,中间还有黏黏的长丝。
  “东阳,你怎么做到的?”她记得那时的自己一脸崇拜地看着俊美无伦的夫君,惊喜万分又百思不解。
  陈文旭看着她笑容宠溺,掏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唇角沾上的黏丝,提醒道:“你再吃吃看。”
  她狐疑地又吃了一口,细细品尝:“咦,这是……”
  “是萝卜雕的,萝卜焯水去味,再用蜜汁腌制,白糖熬汁做出拔丝,味道和外形是不是都很像?”
  她笑眯眯地点头,毫不吝啬地表扬他:“东阳真是巧思妙想,不愧是我夫君。”
  他被她逗得开怀大笑:“那是,我家娘子眼光多好,挑的夫君自然是不差的。”
  她抿着嘴笑:“下次招待客人,我们就上这一道菜,把他们都吓一跳。”
  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桃花眼中含着歉意:“娘子,夫君无能,现在只能给你萝卜雕的假藕。可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无论何时都能真正吃到想吃之物。”
  她笑眯眯地伸出弯曲着的小指:“好,那就一言为定。”
  陈文旭失笑,亲昵地抵住她的额头,勾住她的小指,柔声道:“一言为定。”
  晶莹的泪水缓缓沁出眼角,她相信陈文旭向她许诺时是真心实意的,可这真心抵不过他对权势的渴望,终究是空。
  “哎呀,六小姐,你怎么哭了?”金豆豆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担心地道,“是那混蛋欺负你了吗?我去找他算账!看着人模人样的,也会骗人!”说着,她捋袖露拳地要往外冲。
  江苒伸手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
  “六小姐你怎么这么好性子!”金豆豆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可望着江苒黑眸含泪的模样,本来要数落的话突然堵住。
  怎么有人能哭得那么好看呢?金豆豆模模糊糊地想着,却是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了。
  *
  数十里外,卫襄一行人正临时驻扎在一条溪流边,就着冷水啃着干粮。
  一只信鸽扑楞楞地飞来。
  廖怀孝熟练地解下鸽腿上的密信,一目十行地看过,匆匆去找卫襄。
  “主上。”他恭敬地施礼道,“发现了谢五的踪迹,就在我们身后七十里外。”
  卫襄挑眉:“落后面了?”
  “是。”廖怀孝道,“他似乎在李家集接了个女眷,耽搁了点时间。郑时等在李家集外,已经和他会和。”
  “哦?”卫襄意外,郑时逃出青州了?卫褒布下天罗地网,竟也会被他逃脱,这老儿还真有几分本事。
  两人都没在意廖怀孝所提女眷之事。谢冕是出了名的风流,沿途收一两个红颜知己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
  “他们和京城联系如何?”
  廖怀孝道:“就是这点奇怪,他们似乎并没有急着向京城传递消息。”
  卫襄沉吟。
  廖怀孝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您上次要我查的陈文旭也有消息了。”
  卫襄没有说话,目光却骤然锐利。
  “陈文旭就是陈安,而且他现在也跟在谢五身边。主上……”廖怀孝觑见卫襄一瞬间面无表情的容颜,暗暗心惊。
  卫襄却忽然冷笑起来:“难怪……”那天晚上,江苒在他怀中惊恐哀求的模样自他脑中浮现,那混蛋,究竟对苒苒做了什么事,把她吓成那样?
  想到初见时江苒衣衫不整的模样,卫襄眼中骤然闪过几道戾气,冷冷道:“那个陈文旭,杀了吧。”
  “主上?”廖怀孝愕然,此时节外生枝?
  卫襄淡淡瞟了他一眼。
  廖怀孝心中一凛,不敢直视,垂下头低低应了声“是”。
  卫襄森冷的声音传来:“正好给谢五找些麻烦,小爷的事也是他能管的?”
  廖怀孝受惊不轻,主上这是在向他解释吗?这位爷素来为所欲为,什么时候向他解释过!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哪。
  **
  刺杀
  傍晚时分,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两匹骏马跟着一辆不起眼的平头黑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官道上。马上两个骑士戴着竹笠、披着蓑衣,望着这绵绵无止境的秋雨皱起了眉。
  马车窗帘忽然掀开,十二三岁的俏丽小姑娘脆生生地道:“雨越发大了,陈公子,元宝,你们要不要来车中避一避?”
  一行人正是江苒他们。
  谢冕定下计后,说去齐地还有事要办,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自带着原班人马,把江苒交给陈文旭护送,拨了一辆马车并车夫给江苒,又命金豆豆、金元宝姐弟随行服侍。
  没想到还没到达预定的投宿地,就碰到这一场秋雨,阻慢了行程。
  雨势渐大,休说马儿被淋成了落汤鸡,就是竹笠蓑衣穿戴整齐的陈文旭和金元宝,身上也湿透了。
  此时,官道前方一片黑沉沉的,看不见灯火,更休提找到避雨之所。只有马车里面还能避一避雨。
  金元宝正要点头,陈文旭开口了:“是六小姐的意思吗?”
  金豆豆一愣,反应过来,心虚地看向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江苒。
  陈文旭笑了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
  金豆豆沮丧地放下帘子,赧然对江苒道:“六小姐,对不住啦。我从前在江湖上野惯了,一时忘了规矩,您责罚我吧。”
  江苒淡淡看向她,黑眸平静无波。
  金豆豆更心虚了,在马车里翻找了下,也不知她从哪里翻出一把戒尺,默默地向江苒手中递去。
  江苒接过戒尺,金豆豆干脆利落地在她面前跪下,伸出右手道:“六小姐,你打我吧,打了我就长记性了。”
  江苒举起戒尺。金豆豆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久久没有等来掌心的疼痛。金豆豆惊讶地睁眼望去。江苒摇摇头,将戒尺扔到一边,看着她,做出“下不为例”的口型。
  “哎,”金豆豆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六小姐你真好,比我家公子好多了。要是他,逮着机会肯定会多打我几下。”
  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正在避雨的谢某人莫名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
  金豆豆乌溜溜的眼睛闪着光,又道:“陈公子真乃君子也,多亏他提醒我。”
  江苒和煦的面色顿时冷凝下来。
  君子?君子能做出私拐世交之女,并伪造私奔书信之事?君子会纵火卢陵驿,使得驿丞夫妇倾家荡产?君子会在岳父落难之时贬妻为妾,落井下石?君子会在结发妻子自请下堂后,亲手毒杀曾经的枕边人?
  好个“君子”!
  江苒不明白陈文旭为什么非但不揭穿她,反而说要帮她掩盖秘密,但她清楚一点,陈文旭所谋求的,绝不会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青年,面上掩饰得再好,可眼中的掠夺之意藏都藏不住。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惜,扮演一个哑巴姑娘虽然给了她最好的保护色,却也同样阻断了她打探消息的可能。
  从谢冕安排陈文旭护送她的那一刻起,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陈文旭如愿以偿。
  *
  乌云层叠,雨势渐大。大雨中一行人越发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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