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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灵-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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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琴,别意气用事。”欧阳操烦恼地皱起眉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说法,那我就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现在不是我们互相争吵的时候。你对朱昔有什么看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想让你出来,我们三个人都撇开过去的事情,来谈谈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房间里沉默了。 

  “阿琴?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你现在怎么还能跟我说这个?”司空琴的声音靠近了,似乎已经走到门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 

  “我知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 

第三章:沉睡在记忆中的罪
被埋葬的思念(5)

  “朱昔说你当时在旁边看着,”司空琴拦腰打断他,“真的还是假的?你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去阻止?” 
  我当时做了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太叔绯已经死了,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是真的。”欧阳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发现,或者说猜到我母亲的事情可能跟太叔绯有关系,所以我想去找她问个明白。她哥哥太叔离告诉我她还没回家,我推测她大概是到我们经常玩耍的那个地方去了,结果果然猜中。其实我到的时候是太叔绯已经不行了。我就算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真的吗?”司空琴隔着门问。“没有撒谎吗?” 

  欧阳操沉默不答。 

  我不知道当时我究竟怎么一种想法,也许是有些庆幸的。朱昔替我做了也许应该由我去做的事情。我当时也有过恐惧,想到如果他半途而废,那么我应该怎么做?继续替他做下去?还是应该就这么算了? 

  我不知道,也用不着知道。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我们曾经都是好朋友。”司空琴的声音慢慢地传出来,尾音中夹带着一丝抽泣,“无论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伤害她的,我们这样发过誓。”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你们刚才去挖……你们怎么还能这么平静?现在这个人开始寻找我们,为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情来进行报复,你们只是聚集起来商量怎么对付她,你们难道从没感到负疚和恐惧吗?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们!” 

  “什么你们你们的?阿琴,别把自己打扮得太高尚了。你有什么资格担当道德评判者?”欧阳操失去了耐性,转过头来盯着门板。“别忘了她的复仇对象也包括你。” 

  “起码我没有干那件事!” 

  “你敢保证你不会?在她开始伤害你,想把你置于死地的时候,你还能这么维护她,决不伤害她?”欧阳操握住圆形的门锁,慢慢试图朝一边扭动。“别说你能,我不相信。阿琴,我太了解你了,你做不到。” 

  你说对了,算你说对了。我确实做不到。我不可能把她的生命放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可这也不表示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杀死她! 

  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是这么一脸坦然?为什么你们没有痛哭?为什么现在你们谈起太叔绯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这么神色如常! 

  我不想看到你们此时的面孔,我觉得你们可怕,我觉得你们难以理解。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就是我当年最好的朋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真宁愿一切都没发生过。 

  门后的司空琴掩面哭泣,久久不止。 

  我们都有了各自不同生活,有了各自珍惜的东西,我们的苦难不再丝丝相连。这才是根本的原因。 

  欧阳操放开门锁。他听到了司空琴的哭泣。 

  我们不再像当年一样,陷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因此我们也就不再需要依靠什么,不再需要彼此了解的朋友来抚慰心灵的创伤。甚至可以说,在此时此刻,我们之间的透彻了解已经成了一种负担。我们不想再让对方看到我们笑脸之后隐藏着的表情,我们不想让对方看到我们内心仍然残留着当年的伤口。 

  我们互相厌弃了。这是童年友谊的必然归宿吗? 

  也许我们不应该强求什么。人本来就会改变,这是谁都扭转不了的。我们也不例外。 

第三章:沉睡在记忆中的罪
那时的你我(1)

  那双冰冷的手慢慢从他眼睛上挪开,他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一个狭小而且肮脏的房间。对面的墙壁原本是白色的,在几次漏雨之后,墙上留下一大片一大片难看的黄色污渍,也没有人想到要去重新刷一刷。一张残破的木桌靠窗放着,桌面黑乎乎的,还有点发粘。四条腿不一样长,因此不得不用一个铁块垫着。这铁块从哪儿弄来的,到现在朱昔也不知道。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茶盘。五六个白色茶杯倒扣在上面。杯子没洗干净,杯口和与茶盘接触的地方一圈圈茶渍清晰可见。空酒瓶就在桌子下面,乱七八糟地堆成一堆,稍一不小心就会踢到一个。空气里残留着一股刺鼻的酒气和呕吐物散发出来的酸味。 

  这是朱昔的家。在这里生活的人早已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只不过是勉勉强强地活着而已。 

  朱昔看到了自己,就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转身对这边微笑。他的脸颊有些红肿。朱昔记得那是怎么搞的,父亲临走前给了他一拳。 

  又是她的回忆? 

  朱昔在这熟悉的环境中四面环顾。他没有跑,也没有做任何抵抗。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太叔绯想让他看到这一切,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他们之间的回忆,他必须记得,他没有遗忘的权利。 

  “你爸爸出门了?”太叔绯的声音问。 

  朱昔没有挪步,可是他周围的一切却在移动。视野一点点转变,移动到桌子对面,然后视角突然变矮了。 

  是太叔绯坐下了。没错,当时她的确是坐在我对面,两手放在桌子上。乌黑的桌面,可她的手指却那么白。 

  “嗯,没有三四个小时他回不来。”过去的自己在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朱昔的,反而像是另外一个人。 

  “呵呵,瞧我运气多好,路过你家进来看看,正好你爸爸不在家。”太叔绯轻声笑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他忽然站起来,“杯子很脏,我帮你刷一刷。” 

  “啊,不,不用,我也不是很想喝水。”朱昔看到太叔绯的手伸出去,按住他自己抓着杯子的手。刹那间的接触,一阵温暖感从指尖开始蔓延到整个臂膀。 

  这是什么?是太叔绯在这时的感觉吗? 

  朱昔看不到太叔绯的脸,但他记得那时她的表情。惨白如雪的脸颊上突然浮现一层淡淡的粉红。 

  她竟然还记得这个?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接触……我以为记得的人只有我。 

  “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里屋那里传来。眼前的景色飞速旋转,又突然停下。朱昔适应不了这种变化,一时觉得有些发晕,随即理解到这是太叔绯在回头。 

  朱丽站在门口,紧紧抓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往这边张望。她脸上流泪的痕迹还没有洗去,米黄色的连衣裙显然很长时间没洗了,胸口和领口全是污渍。她的皮肤很白,可是裙子下面的那双膝盖却是黑的。 

  “朱丽?”太叔绯收回了手,那股温暖感也消失了。“怎么哭鼻子了?” 

  “被吓坏了。刚才爸爸出门之前发了一顿脾气。”他站起来,走向朱丽,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房间里。“朱丽,看,太叔绯姐姐来了。” 

  朱丽没有说话,盯着这边,目光不很稳定,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嗨,朱丽,好几天没见了。”太叔绯打过招呼,又重新面对朱昔,“朱丽好像有点怕我?” 

  “她害怕所有人。都是我爸爸害的,她以为每个人都要伤害她。”朱昔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淡,他重新拿起桌上的杯子,“算了,我帮你刷杯子去,稍等一会儿。” 

  朱昔看到自己走出这房间。这里只剩下朱丽和看不到的太叔绯。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互相注视,直到一阵幽幽的哭声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是你妈妈吗?”太叔绯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转开视线。“你妈妈一直被关着?” 

  “爸爸打她的时候才会把门打开。”朱丽慢吞吞的回答,她始终不敢靠近太叔绯这边,站得远远的。像一个受伤的小兽。 

  “爸爸也打你吗?” 

  “嗯。” 

  “哥哥保护你,对吗?” 

  太叔绯站起来,慢慢朝朱丽走去。 

  她走得很小心,生怕惊动这幼小的女孩。 

  朱丽退了一步之后就不再动了,眼看着太叔绯越走越近,她恐惧得两手死死背在背后,肩膀朝里缩着。“你怎么知道的?” 

  “你哥哥告诉我的。”太叔绯在她面前蹲下来,“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 

第三章:沉睡在记忆中的罪
那时的你我(2)

  她的双手慢慢提起,伸向朱丽的脸。 
  “你想干什么?别碰她!”现在的朱昔大声喊起来,他想抓住太叔绯的手,却什么都没碰到。那双绝美的手还是碰到了朱丽的皮肤,轻轻捧住她的脸。 

  朱丽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悲伤的神色看着太叔绯。她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这让朱昔多少松了一口气。 

  “不要怕我,朱丽,也不要再怕任何人。姐姐会保护你。”太叔绯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让人心折的魔力。 

  朱丽默默看着她,她的嘴唇非常缓慢地改变角度,似乎想要微笑,最后吐出的却只是三个字:“你撒谎!” 

  朱昔愣住了。 

  “你撒谎。”朱丽又重复了一遍,“你想把哥哥夺走!” 

  太叔绯的手指明显一抖,慢慢离开了朱丽的脸。“我没这么想,朱丽。” 

  “我讨厌你!”朱丽的手从背后轮过来,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几乎顶到太叔绯脸上。 

  一瞬间,朱昔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灼痛从下巴那里蔓延开来。他听到了太叔绯低声的痛呼,跟他自己的喊声完全重叠。 

  太叔绯的视线后撤了。朱丽的手重新出现在她视野范围里,她手里抓着——一个塑料打火机,还在冒着火苗。 

  朱丽!你在干什么? 

  朱昔按着自己被烧疼的地方,从火苗上方看着朱丽那张小小的脸。他简直不敢想象,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脸上。一种不加掩饰的强烈仇恨,近乎疯狂。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朱丽、墙壁、还有家具的颜色都在互相溶汇,逐渐成为一体。太叔绯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这一片混沌中:“朱昔,你妹妹真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她懂得很多。我原来以为她是怕我,现在才知道她恨我。你没看到刚才她的表情,简直不像一个孩子能有的。” 

  “阿绯,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她根本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除非你是你自己看人的方法有问题。” 

  “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你心态不正常,所以才会把一切都丑化。连一个四岁的孩子在你看来都这么可怕。” 

  “……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难道不是吗?” 

  “你……” 

  眼前的一切汇成一片黑色。朱昔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与太叔绯争吵的声音也逐渐减弱,终于听不见了。 

  八月十三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 

  “阿琴?阿琴?你怎么了?” 

  门已经打开,司空琴紧握着门把手,身体随着悬空的门向前倒下来,正好撞在欧阳操的肩膀上。他抱住她,叫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开口回答。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之内,司空琴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坏了,该不是突发心脏病了吧?是不是刚才话说得太重了?还是突然知道事实真相,打击太大了?真是的……我真糊涂,本来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欧阳操烦躁地在心里骂着,也不知道是抱怨自己,还是暗暗有些厌恶司空琴。他顺着司空琴倒下的方向把她轻轻放在地板上,打开她脖子上的药瓶,倒出六粒药丸塞进司空琴嘴里。司空琴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没有痛苦,仅仅象是睡着了。她这种样子反而让欧阳操感觉更不放心,生怕她会不会就这样从此长眠不醒。 

  现在应该叫救护了……等等,这个小旅馆没有房间电话。该死! 

  欧阳操放下司空琴,站起来朝朱昔的房间奔去。 

  我也许应该觉得庆幸,她这次轻易地就放过了我。没有让我看到更多我不知道,也不相信的事情……这其实是一种暗示吗? 

  朱昔下意识地开始皱眉头。 

  朱丽真的用打火机烧过她。她当时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却坚持朱丽不可能做。 

  现在她告诉我,是我错了。 

  但这更证明了一件事。或许正是因为我当时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就把一腔怒火转向朱丽……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激怒她,如果我不让朱丽接触她,朱丽就不会去招惹她,她也就不会要朱丽出车祸了。我的母亲也不会死了。 

  门“砰”的一声被敲响,朱昔吓了一跳,暂时从自己混乱的思想中退了出来。他听到门外欧阳操在一边敲门一边喊着:“朱昔!快开门!阿琴出事了!” 

  司空琴的房门毫无遮拦地开着。而司空琴自己则正靠在门框上,一手扶着头,一手抓着门,虚弱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同时停下来,望着司空琴发愣。“你刚才不是心脏病……” 

  “这次好像不是心脏病,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司空琴解释,“跟我在机场的时候一样,现在没事了。” 

  “真的吗?”欧阳操半信半疑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终于点点头。 

  “没事就好。”朱昔松了一口气,把双手放进口袋里,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我要回去睡觉了。如果你们没意见,我明天就要回家。” 

  “等等!”欧阳操豁然转身,盯住他的后背,“你说什么?” 

  “我明天就要回家。”朱昔停下脚步,背朝着他的两个同伴,“我妹妹失踪了。我要回去帮忙找她。” 

第三章:沉睡在记忆中的罪
又见你的笑容(1)

  八月十三日,凌晨四点十五分。 
  旅馆,司空琴的房间。 

  “就这么回事了。什么事情都偏偏赶上现在这个时候,看来命中注定我们要完蛋。”朱昔坐在靠窗的地方,凝视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天色已经开始有点微微发亮了,雨丝从深蓝色的天空中坠落,划出一道一道白色的断线。 

  “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司空琴坐在床上,正对着窗户。“就这么等着她来找你吗?”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朱昔讽刺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讽刺司空琴,还是在讽刺他自己。“太叔绯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谁知道她是被挖走还是复活了?我们上哪儿去找她,又怎么能平息她的愤怒啊?” 

  “朱昔,”正在走来走去的欧阳操忽然停下来,“你的下巴是怎么回事?” 

  朱昔摸摸自己的下颌。一阵刺痛在他的手之下蔓延开来。从玻璃的反光上,朱昔看到自己的脸。被朱丽的打火机烧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块红红的圆斑。 

  “没什么,太叔绯送我的礼物。”朱昔的声音平静的让他自己都感觉惊讶,“刚才我被卷进她的回忆里去了。你来推我的门的时候,我刚刚才回来。” 

  “是怎样的回忆?”司空琴探寻地望着他。她似乎在怀疑,朱昔现在的平静态度是否是因为他在回忆中看到了什么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东西。 

  “还能看到什么?”朱昔放下抚摸下巴的手,“全都是我不想看见的东西。”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你杀死太叔绯时的情形吗?还是别的什么? 

  司空琴低下目光,紧紧抓着自己裙子的一角。她忽然有点想讽刺朱昔两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也弄不明白他们两个。我觉得他们变得可怕了,一举一动都变得可怕。他们是杀过人的,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不舒服。我不能,也不想再依靠他们,可是……我也不能依靠自己。我没有这种勇气和魄力,我不敢独自一个人去对抗太叔绯。 

  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个方法”说出来?也许他们愿意帮我也说不定。 

  没有人察觉到司空琴的内心变化。欧阳操站在房间中间,试着整理自己杂乱的思绪。他很不满朱昔的决定和态度,但他不打算跟他争论什么了。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去化解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也不想听他们到底为何不肯互相合作的理由。朱昔下巴上的灼伤和司空琴软弱的姿态在他脑袋里像萤火一样,隐隐约约地照亮了什么。似乎是一个启示,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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