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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不做粉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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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火燎顶着大雨来救场,却至始至终不提裴煊半个字,便把事情给解决了,到得后来,还不知不觉,移形换位,搞得像是别人在求她一般。
  可不是求她么?把整个明家都押上了,把兄长和侄女都出卖了,来求她。呵,明妃不觉嗤笑。
  一声笑罢,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廊下冷风中飘散,才恍然想起来,她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落霞阁里的状况。遂叫了琉璃,随着她去后面偏殿看看。
  绕着屋檐,避着雨幕,一路穿廊转角,行至那妮子的寝阁门前,明妃才看清楚房门大敞,门前笼灯下,浑身滴着雨水的裴煊,打横抱着浑身滴着雨水的夜长欢,正要进屋,见着她来,便转过身,带着一脸的不好意思,哑着声音告诉她:
  “她晕过去了。 ”
  

  ☆、苦衷

  安阳公主向来体健。
  她自幼被明妃当作男儿来养,饮食调养,体格锻炼,都没有马虎过。长大了,也就是个任凭风吹雨刮不为所动,几个喷嚏就能驱走伤寒的体质。
  可这一次,终于架不住在那雨地里浇上半天,冰火两重天的考验,被裴煊捞着口舌绵绵地亲了一通,竟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宫里的美人娘娘们,还有玉京城的贵妇小姐们,喜欢抓一张丝绢子捧心,动不动就晕厥。
  原来,眼前一抹黑,诸事抛脑后,还是有些妙处的。
  比如,再棘手的难题,再尴尬的场面,再痛苦的体验,皆能跳过去。
  比如,她这一闭眼,再一睁眼,那软劲散骨的药效过去了,那焚身似火的药效过去了,那冰冷雨水浇在灼热肌肤上的痛苦刺激也过去了,神思清明,浑身轻松,衣着干爽,散着四肢,裹着锦被,躺在落霞阁的床帐里,盯着帐顶垂下的床幔流苏,发呆。
  然后,回神,寻思,该如何找明妃娘娘算账。 
  求她老人家,以后别瞎乱折腾了。
  未等她思绪连成线,眼前一道丽影一晃,有人往床沿边上坐了,一只玉手撩金钩,一张精致的面容从罗帐边探过来,冲着她笑说:“囡囡,你终于醒了?”
  笑声里,除了关切与慈爱,还有些许……讪讪的讨好。
  这母亲和女儿,真该对调过来当才是,夜长欢心道。又听出明妃话中的蹊跷,遂蹙眉,抿嘴,板着声音反问到:“娘亲,什么叫做终于醒了?”
  难不成她睡了很久?
  窗外,倒是晨光鲜亮,枝头鸟鸣,幽幽夜色过去了,密实大雨停歇了。难道她在昏睡中过了一夜么? 
  “差不多,两天,三夜。”
  明妃一边笑说,一边半抬起手,虚捏指头,数日子,貌似解一道很难的计数题。
  “什么?”夜长欢脱口大叫,猛地掀开被褥,从床上坐起来。中衣挂身,披头散发,冲着她母亲横眉怒视。
  就喝点了迷药,淋了点小雨而已,无论如何,她也不至于昏迷这么久。两天三夜?她是不是漏掉了些什么?
  “大前天夜里,你思及远嫁之苦,一时想不开,便偷偷将我平日用于助眠的安神药取来,很是服了些,有些过量,又在雨中坐了几个时辰,便扎实晕厥了过去。后来,请了太医过来,针穴都未醒,索性开了些调息将养的方子,让你好睡了几日。期间陛下都来看过你两次,甚是关切呢。”
  明妃娘娘眉眼如丝,容颜如妖,声音圆润,字句清晰,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是谁的主意?”夜长欢木着脸,歪唇吹开拂在脸边的一缕发丝,沉声问来。
  两天三夜,怕是整个宫里,不,整个玉京城,都知道她被禁宫里,畏嫁寻死的笑话了。
  “我的主意。”明妃娘娘赔笑,叹气。
  不然,总不至于对太医官说实话,是她明妃下药把女儿给放到了吧,就这样,将错就错,合情合理,还赚一把皇帝的同情心,再看一看能不能动摇他的铁石心。
  夜长欢转头,半眯双眼,看着窗口倾泻而入的晨缕,思忖片刻,也就想通了这个关节,扯唇笑了笑,干脆而大气地说到:“好吧,母亲,此事就此作罢。”
  娘亲大人做什么,再是奇思异想,荒唐无稽,都是为她好。所以,她原谅她了。只是,她亦有自己的隐秘执念,不可为旁人道来。
  遂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床,去衣箱里寻外衣来穿戴。
  室中就她与明妃两人在说体己话,也没个宫女进来侍候,夜长欢也懒得使唤人,找出一件月华色的深衣,往身上穿了,简单系一条腰间宽丝带,也还有模有样。
  “你要去哪里?”明妃见她面色凝重,闷头拾掇,心中有些疑虑升起。
  “去前朝求见父皇。”夜长欢穿好了衣服,又往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发。
  “求见你父皇……做什么?”明妃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
  “去告诉他,我死过一次,这会儿已经想开,不会再寻死了。” 夜长欢一边答话,一边三下五除二,将头发梳了个简髻,玉簪子固住,妥妥贴贴的。其实,往日的着装整饰,对半夏十分依赖,并不是她一丁点儿都做不来,而是懒。
  此刻,她有些急切,想赶着到皇帝跟前去表明心迹,更是觉得手脚异常伶俐。又打开妆奁盒,略略敷些薄粉,凃一口胭脂。
  谁说她想不开了?两国联姻,公主和亲,国之大计,国之大义,她岂是贪生怕死,逃避责任之辈?就算要逃避,要解决,她也会去直接找父皇,找夏国人,找嵬名霄,亲自解决,而无需假借些乱七八糟漏洞百出的由头,撼不动铁石帝心,反而徒增笑话。
  “你个傻囡,你给我回来!你若坚决些,说你不情愿,你父皇多半也下不了狠心逼你,这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公主,他还可以找别人去,只要不是咱们就行,啊?”明妃见着夜长欢揽镜略顾了几眼,便扔下铜镜,径直起身往外走,这才有些急了,赶紧出言劝阻。
  说话间,夜长欢已经行至门边,正欲抬手去拉那虚掩的房门,略略一顿,终是转身回头,与她母亲说道:“母亲这话就不妥了。皆是膝下骨肉,找别人去,父皇就舍得了吗?皆是同胞姐妹,我之不欲,施之于人,我又于心何忍?”
  不就是看她皮粗肉糙,才找她去吗?本是满心的委屈,可说出来,却变成了舍我其谁的大义凛然。
  话一出口,夜长欢自己都不觉心惊,原来,心如苇蒲,韧劲无边,假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幻真,可以把自己都骗了去。
  明妃亦心惊,瞠目结舌,坐在床边,一时无措。她突然有些搞不懂女儿的心思了,自己费尽心思,抓住一切能使上的力量,想要留她在身边,哪知,这死妮子还不领情,不跟她一条心。
  “那……那裴家的大公子,你心里就不惦记了?我瞧着……都还挺顺眼的……”一向口齿伶俐的明妃娘娘,说话突然吞吞吐吐了。
  她是爱女情切,又情怯。
  “裴少炎么……他是好,可是,却及不上夏国皇子。夏国储君的正妃,未来夏国皇帝的皇后,这可是留在玉京城里,挣不来的荣华与尊宠,母亲莫再替我担心了,此去夏国,没有谁逼我,都是我心甘情愿。”
  夜长欢立在门边,珠玉润音,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昧着心,发着狠,做着她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
  她不想给裴煊添难题,她想给母亲挣个皇贵妃来当一当。唯一的路,便是出玉京,去夏国,至于,去了以后要怎么着,她还没有细想,不过,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反之,如果她此刻就开始乱来,搅得一潭浑水,让皇帝难堪,难办,搞不好,父皇会迁怒于人的。
  比如,说不定母亲的尊荣后福,裴煊的无量前程,便会化为泡影。
  因为,熙朝皇帝的暗探眼线,无孔不入,很容易便能知道,她母亲做过的手脚,也很容易就能知道,裴煊与她的私情。
  那日清晨,带着禁卫兵来公主府的,是梁总侍。他来,除了假托明妃生病为由让她进宫之外,还给她看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她安阳公主府里的大小动静,她每日的起居饮食,出行游戏,访客来人,事无巨细。当然,最近的一段时日里,每日都有裴煊的名字,几时来,几时走,服色穿戴,形容神貌,都记得分毫不差。
  所以,皇帝是在拿着她的短处,逼她就范呢。
  所以,她刚才一听自己睡了两天三夜,便心急火燎,翻身爬起来,胡乱倒腾了,就要赶着去见皇帝,表明心迹。
  夜长欢心中一番狠绝思索,重重一跺脚,不再看她母亲一脸懵懂又恨她的欲哭无泪相,义无反顾,转过身,猛地拉开房门……
  拉开房门的一瞬间,眼皮一跳,心中一沉,轮到她凝固了形容,漏掉了呼吸。
  那门边上静悄悄站了个人,是……裴煊!
  那人立在门边上,玉树迎着清风,黑眸映着晨光,本是一幅能入画的好风景,只是,那一张玉貌俊颜,冷得发沉,沉得发黑,黑得吓人。
  夜长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将屋子里面的话,听见了多少,但可以笃定的是,最后那句关键的,她说他及不上夏国王子,然后吧啦吧啦后面的,他定是听见了!
  不然,不会是这样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听人墙壁,非君子所为……”
  骑虎难下,夜长欢只能打声哈哈,硬着头皮顶了这晴天白日下的怒目寒光,抬脚准备从裴煊身边溜过。
  感觉自己像一尾鱼一般,举步若凌波,闪身似蝶舞,细条,滑溜,蹁跹,擦肩而过,眼看就要逃脱这个尴尬之地,然而,突然手腕上一紧,一只大掌准确地钳住她,拖得她寸步难行。
  拖得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往裴煊身上栽去,赶紧一边跳着脚稳定身形,一边犟着脖子回头看着门里面,试着出言吓唬:“别拉,母妃在里边。”
  “当我没在,你们慢慢聊,啊?进屋慢慢说吧。”
  她那母妃,却是最不配合的,已经从里面跟了出来,堆一脸丈母娘看女婿的喜色,虚抬着手,腾着地方,将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人往屋子里面引。
  裴煊竟也不客气,顺势抬脚进屋,同时抓着夜长欢的手腕不放,便将她也给拖了进去。
  “砰”地一声,阖门重响。
  夜长欢回头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母亲在门外耸肩,挂唇,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笑得好开心。
  再怯怯地回头来,小心翼翼看向裴煊。
  尽力堆笑,心里不停给自己壮胆,别怕,别怂,不就是说错几句可能有点伤自尊的话吗?这位黑脸天神大爷,总不至于将她就地□□吧?
  

  ☆、得罪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裴煊的声音沉沉的,缓缓的,平静,和气,稳重。世家贵族的教养,让他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大呼小叫,失了礼仪。可恰是这种不露声色的隐忍,越发显得威严,冷漠。
  夜长欢本就心虚,见他此等面色与声气,更是打心眼里发颤,哪里还敢再说一遍。
  情人间的耳鬓私语都可能有假,可这躲在背后听见的旁人之语,却多半是真。夜长欢认定,裴煊一定会这样想,一定以为刚才在门边听见的,就是她的真正想法了。
  可是,万语千言,只能往心底埋。遂转着眸珠,幽亮流光,眼睫如蝶翅,频频扑闪,旁顾左言:“你怎么又进宫来了?”
  裴煊不理她的打岔,袖中掐着她手腕不放,迫着她的眼睛,问得酸里酸气:“我及不上夏国皇子?”
  “这大清早的,你就这般招摇着到内宫来,小心有人背后咬舌头,参你一本。”夜长欢继续装傻充愣,兀自别开头,自说自话。试着拧一拧手腕,看能不能挣脱了,闪远些。
  “你这金枝玉叶的身份,还要去挣一份怎样的荣华?”裴煊却一把将她扯得更近些,下颚抵着额心,依旧抓着她先前话里的意思,狠狠地追问。
  “你用膳食了吗?没有的话,要不就在这里吃点?”夜长欢腆着脸,还想打着马虎眼,跳过这段。她实在是不想在裴煊面前,昧着心,睁眼说瞎话,伤人于无形。 
  “你去夏国,是心甘情愿?”裴煊此刻才想起来,似乎至始至终,对于和亲之事,夜长欢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她不愿意。
  “哎呀,差不多啦,你先放开我呀,好痛……”夜长欢被问得无所遁形,不由得含糊其词,蹙眉呼痛。
  “菩萨奴!”
  裴煊一声极为恼怒的低呵,一个举步倾身,掐着身边小腰一推,便将那嘤唔叫嚷着,且还扭动着想要溜开的人抵至门上。
  砰咚!一声撞响。
  落霞阁外头,尚未走远的明妃娘娘一个耸肩皱脸,加快了步子,赶紧离开。看先前那大眼瞪小眼的架势,等下里头多半会打起来,她得躲远些,省得夜长欢事后说她这做母亲的,见死不救。
  再则,打是亲,骂是爱,通常打骂过后,就是亲爱……
  “你……你别那么凶……嘛……”夜长欢背抵在门上,本能地抬起双手,想往胸前去,挡住那压过来的高大身躯。可才伸至腰肋边,便被裴煊扶着她的腰背,猛地朝自己身上一按压,两个人就贴了个瓷实。也找不着缝隙插手进去了,只得讪讪地,将双手在空中虚晃了晃,最后停放到裴煊的后腰上,变成了抱住他。
  夜长欢有些吓,又有些喜,有些诧异,又有些隐隐渴望,有些想要逃避,又有些想逆来顺受。
  裴煊的举止,向来谦和文雅,即便生气,也至多冷沉了脸,用目光杀人。还少有见过,像这样动粗推人的。可此种动怒,比那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来得要有烟火气些。
  故而,夜长欢又觉得,这样的裴煊,还算能对付。二皮脸的性子,越发显现,遂略微仰了面,睁一双氤氲美目,看他的脸色变幻。
  不过,大约是高冷惯了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动粗吧。
  先前还使着蛮力,钳着她的手腕,拖进屋子里来,气势汹汹地吼了她一通,将她推抵在门上,又把她摁到怀里,就像恨不得将她给掐了,揉了,折了一般。
  此刻,却没有后章了。
  裴煊就那么把她囫囵抱着,抵在门上,垂头锁目,看着她,不动了。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要干什么。
  “裴……裴少炎,你听我说……”既然裴煊不说话,夜长欢便想,趁机一鼓作气,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吧。
  “嗯?”裴煊扬起眉尾,不太耐烦地听着。
  “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喜欢你。以前,是我年少无知,死皮赖脸纠缠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如今,父皇让我去夏国和亲,我突然想通了,熙朝的公主,留在玉京,只能嫁些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浑浑噩噩过余生,唯一的出路,便是去国……和亲。”
  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贪生怕死,一无是处。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你,更有勇气,为了你,去做一些我不愿的事情。爱你方式,就是为你挣一份安好,而不是去强求婚嫁与相守,不是以爱之名,去拖你的后腿,让你左右为难,抛弃所有,铤而走险,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人生在世,富贵之族也好,贫贱之家也罢,情爱都只能是锦上花,做不得雪中炭。什么有情饮水饱,都是扯淡。
  当然,夜长欢埋在心头的这截话,裴煊听不见。
  他听见的,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如窗外的乳雀细鸣,胆怯又无忌,客气又疏离,话中之意,一句话概之——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她,让她莫怕,向她保证,终会娶她,他会想办法,解她远嫁夏国之忧,之后,她却说,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还有比这更伤人自尊的吗?
  裴煊眼中的火苗,暗淡了下去,手上的力道,松软了些,整个身躯,也退开了些。嘴边溢出一声闷闷的冷笑,不知是自嘲,亦或是在笑她:“就算你想嫁给嵬名霄,做王妃,做皇后,现在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夜长欢听得一怔,睁大了双眼,不知裴煊何来的笃定。
  裴煊已经直起身躯,撤了对她的禁制,退开两步去,视线往窗外一巡,这才压着声音说来:“夏国内乱,夏国皇帝请求停战和谈的国书递出之后第三日,二皇子嵬名昆杀父夺位,并重新挑起对熙朝的战事,目前,西北军已经加强防守,准备应战。这是昨夜西北来的密信,估计今日,便会有军报入京。”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西北的时局变得这么快!夜长欢靠在门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说兵家凶事,劳民伤财,亦是西北将士之苦。但是,西北战火再起,两国便暂无和谈之说,亦无和亲之议,于你而言,毕竟是好事。我今日一早就进宫来,本是想与你说这个消息,让你也宽一宽心……”裴煊略微压得低沉的声音,悠悠缓缓地道来,说到此处,又顿了顿,依稀叹了口气,方继续说到:
  “看来,是我想错了。”
  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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