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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恐惧。


第231章　一夜
　　我推开储药仓的门，里面昏黄的灯光下，陆青衣背对着我，一身雪白的衣服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温柔的色彩。
　　听见门声，他头都没回，低声问道：“来了？”
　　我点了点头，后来想起他看不见，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他手中拿着几味药材，洁白的手指不时的在各种药材中拿出几样放到嘴里面尝一尝。
　　我想起白天阿婆说的话和刚才燕宇的话，此时面对着陆青衣竟然有点尴尬。
　　“小师叔，可有进展？”
　　陆青衣轻轻的嗯了一声在没多花，只是不断的尝试着新的药材，眉目始终纠结在一起。
　　我有点担心：“小师叔，你是不是累着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陆青衣淡淡哦了一声说：“没事，我向来如此。”
　　我看他也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只能在旁边开始试药，地龙，小连翘，当参……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睡着了，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药房，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衣衫，迷茫的四处看着，之间陆青衣还在配置着各种草药。
　　我揉了揉眼睛：“小师叔，你一夜没睡？”
　　他依旧是神色不动，眉目之间却是有深深的疲倦之色，只低低嗯了一声道：“新平王派人传信要你醒过来过去他房间。”
　　我匆忙整理好衣服，起身就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小师叔，你去休息吧，一会我弄就好了。”
　　他依旧不言语，我只感觉别扭，踟蹰一下转身走了。
　　燕宇的病情并不像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来势汹汹，早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发烧。脸色虚白一片。
　　我坐到床边，将针管插入他手上的静脉，又熬了浓浓的一碗汤药。
　　“阿宇……阿宇醒醒。”我推了推他。
　　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回来了？”
　　我敷了帕子到他的额头淡淡一笑：“我回来了，你起来吃药。”
　　他浑身无力，我搀着他从床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我把手里面的药碗递过去。
　　他嘟了嘟嘴吧：“你喂我。”
　　我一愣，随即无奈一笑，凑近他将药碗凑到他嘴边，他咬牙切实的样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呲牙咧嘴，我快速的从手心翻出一块冰糖塞入他嘴中。
　　他一怔，随即脸色一红，竟然是腼腆的样子。
　　“甜吗？”
　　他点点头：“甜。”
　　我淡淡一笑，帮他盖好被子：“你要听我的话，好好治病，小师叔争分夺秒，很快就会研制出药方了。”
　　他不满的皱了皱眉：“能不说他吗？”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床边站起了身子，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你要去哪？”
　　我拍了拍他的手：“我去给别的病人送药啊。”
　　他哧的一声笑，颇为自嘲：“从小我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别人说患得患失，我总是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皇兄即位，后来的后来遇见你，和你共患难，直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不要这样，阿宇，我一直在找你，以后也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我。”


第232章　杜鹃啼血
　　燕宇的身体向来很好，可是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无论我近了怎样大的努力，几乎是寸步不离，可是燕宇却几乎是卧病不起，几乎陷入了沉睡之中，和别人的病情都不太一样。
　　我惊恐的看着陆青衣：“小师叔，为什么他的病情会这样，越来越严重？”
　　陆青衣的脸色也是苍白一片，眉眼下面一层青黑，眼窝深陷，忧虑的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大概是前些时日累着了，所以一病不起，现在堆积到一起才会这样严重，你不要太担心，只差一味药材了。”
　　我惊喜的一把抓着他的手：“真的吗？”
　　他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我有点愧疚而感激的看着他：“小师叔，辛苦你了。”
　　他摇了摇头：“你看着他吧，我先去药方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在微弱的日光的衬托下似乎变得越加的单薄而瘦削。
　　我叹息一声，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这个下午的这个影像，像是刻骨铭心的那些记忆，永永远远的刻画在我的脑海之中，一辈子消散不去，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曾经是怎样的做了一件多么值得愧疚的事情。
　　床上的燕宇一直陷入沉迷，我忧虑的看着他，轻声呢喃：“阿宇，你要早一点醒过来，我还要带你回去我们的世界，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真的很累了，我想要回家去，想和你一起回家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心寒。
　　三日之后，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扉摄入房间，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脑袋里面却是一片清明，像是有什么突然注入灵台，床上的燕宇依旧昏沉不醒，我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窗前的一棵树上柳树已经泄了枝丫，居然有一只秋杜鹃站在略显光秃的树枝上呜呜咽咽的叫着。
　　我睁大了眼睛确定眼前的小东西确实是杜鹃，俗话说乌鸦叫丧，喜鹊叫喜，杜鹃啼血，李商隐有诗曰‘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杜鹃是一种痴情的鸟，却也代表着一种悲伤和无望的感情，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上孤零零呜呜咽咽的鸟，心像是被猫尖锐的爪子狠狠的挠了一下，侧头看向躺在床上昏睡中的燕宇，心中强烈的不祥之感袭来，是有什么就要逝去吗？
　　我失了魂魄一般的走到床边，颤抖着伸手触摸他微凉的脸庞，眼中的泪水成串的往下滴落。
　　“阿宇，你要离开我了吗？”
　　床上的人不言语，我冷冷的吸了一口气，痴痴地坐着，不知道是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我恍然不知。
　　门被推开的声音……
　　“小昭姑娘，小昭姑娘，我们有救了……”
　　惊喜的声音，我缓缓回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众人和走进屋子一脸激动的轻舟，门边的都是往日虚弱至极的病人们，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神态。
　　这是怎么了？我一时无法回神……


第233章　各自保重
　　“小昭……”轻舟唤我：“我们得救了，陆公子研制出了治疗秋疫的药方子。”
　　他说着猛地往我手中塞了什么东西，是一张轻薄的纸张，我捏在手中，轻微的触感，上面干净的秀丽的字体让人怦然心动的医药香气和熟悉的翠竹的味道，我的眼泪哗然而落，滴在纸张上面，然后渗透，我捏着纸忽的从床边站起身子，侧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燕宇，牙齿都是颤抖的。
　　“阿宇，小师叔……救了你，你等我……”
　　我捏着药方疯了一般的奔出燕宇的房间，想要去找陆青衣，猛然想起，近半个多月来，陆青衣根本就没有房间，似乎是每一天他都住在药房里面，我也从来就没见到他睡过觉，转身直奔药方。
　　所谓近乡情怯，我满心的激动，跑到药方门口却怎么都伸不出手去，闭上眼睛猛地一把推开药方的门，浓烈的药香气迎面吹来。
　　可是……
　　空旷的屋子里面除了满架子的药物，什么都没有，更没有以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一瞬间慌乱起来，不止是为何，脑子里面一阵阵的想着早晨在窗边见到的那只秋杜鹃，耳边似乎都是那种呜呜咽咽的声音。
　　“小师叔……小师叔你在哪？”
　　疯了一般的里里外外的寻找陆青衣，轻舟他们瞧见我，急忙解释道：“今天早晨天还没亮陆公子就走了。”
　　我一愣，惊诧的看着他：“走了？走去哪里？”
　　轻舟迷茫的摇了摇头：“陆公子今天早晨给大家输完液服了药然后就嘱咐我们以后按照这个药方服药，然后就走了，我们问他去哪，他只说回家。”
　　我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回家？陆青衣哪里还有家，他的家早就在很多年前满门灭门，现在又回哪个家？青州的翠竹山上吗？
　　焦急的看着轻舟，期盼着多一点的欣喜：“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轻舟摇了摇头：“陆公子说后会有期，要大家保重。”
　　我浑身都像是石化了一般，我不明白，陆青衣为什么要走，他又究竟是去了哪里，为什么药方研制出来了，他反而这样匆匆忙忙的走了呢？就算要走为什么要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走，总是不告而别，这是我和他生命中的第二次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药方，一回眸才发现桌子上面的砚台下压着一封信，像是饥渴的旅人看到了水源猛地扑过去抽出了信纸，抖开信纸，上面是细密的小字，一如往常。
　　我忽然想起那些年在竹山上我们总是吵架的日子，尽管他脾气很坏又不爱搭理人，可是碰到疑难杂症总是会为我细心的解答，更有的时候，我的医书上面写满了他的字体，都是她给我标识的注解。
　　现在，上面的字体依旧，只是人已不在……
　　“小昭：
　　见信如唔，我已离去，后会无期，功成身退，务必按时服用，要事在身，离别不送，山高水长，各自保重。”
　　我一边念着一边查着字数，短短的三十八个字就是他送给我的离别之语。
　　我忽然想起那时昨日下午他离开燕宇房间的时候的那个单薄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现在想来却是幡然醒悟，竟然像极了凤仪宫中披散着头发靠在窗边迟迟不语的燕太后的模样，都是那样的孤单和寂寞，一时泪水成双，我的小师叔啊，为何总是如此呢？我又该怎么，才能解救你的孤寂呢？


第234章　伟大
　　回到燕宇房间的时候他不在床上躺着，我有点心有余悸，一侧头就看见站在窗边的他。
　　窗户大开着，已是深秋，光秃秃的树枝上什么都没有了，那只呜呜咽咽的秋杜鹃也飞走了，我忽然有点难过，眼眶一红，却是看着燕宇一时无语。
　　他听见生动，猛地回头看我，痴痴愣愣，半晌漏齿一笑，清俊的模样让人心头一颤。
　　“我活过来了。”
　　他的嗓子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显得有点沙哑，却依旧好听，我点了点头，他对我招了招手道：“小昭，来。”
　　我忽然有点踟蹰，低声道：“是小师叔研制出了时疫的药方。”
　　他的眉毛急不可见的轻轻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抿出嘴角一丝笑意：“我知道。”
　　我有点迷茫道：“可是小师叔走了。”
　　他张了张嘴吧，怔怔的看着我，忽然问道：“你后悔了？”
　　我一时不解：“什么？”
　　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紧紧的环住我，箍的我浑身都痛了。
　　“小昭，我生病的时候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要带我走是要去哪里，可是我知道，无论是哪里我都愿意跟你去。”
　　我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有意识的，刚要说什么他却轻轻推开我，一双漆黑的眸子对视着我：“现在，你还要我吗？”
　　我嗤的一声笑，轻轻拥住他：“要啊。”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伸手环住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耳边。
　　“我们立了大功，现在又死里逃生，小昭，我们好伟大是不是。”
　　“是，我们好伟大。”
　　我安慰着她，他像是个兴奋的孩子，似乎是太久躺在床上的原因，现在有点重生的兴奋。
　　“等我们回到了宫里面，皇兄一定会大大的奖励我们。”
　　“那你要什么奖励？”我出声问他。
　　他恩恩了半天，有点秘密的在我耳边低声道：“我是有个奖励想要，可是就是值班起来有点麻烦。”
　　我有点好奇：“什么东西，这么纠结？”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道温柔道：“小昭，嫁给我吧。”
　　我一愣，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也不催我，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精神奕奕的看着我：“我想跟皇兄请赐婚，可是你是北卫的人，这么说来，我跟皇兄请赐婚还不太合适，应该要跟萱宁帝请旨，还要去见见你家中的长辈，你说是不是很麻烦？”
　　我半晌才回过神来，傻乎乎的问道：“那梅如意怎么办？”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诡异的问题，半晌伸了手来呵我的痒：“臭丫头臭丫头，总是问这个破问题，他爱怎么办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躲避一边有点后悔，可是当时只能想到这个问题，现下却只能哀声求饶了，在他的逗弄下，原本忧郁的心情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好转。


第235章　水涨船高
　　萱宁六年冬，古镇时疫得到了最有效的控制，被隔离在古镇城内的数千病重的灾民除了个别少数例外，其余全部得到有效的治疗。
　　西都楚春昭美名天下皆知，只不过这个美名再也不只是面子上的美名，而是实实在在的通传南北而过的好名声，世人皆知，青州楚家的后人，嘉陵公主的嫡传侄孙女楚春昭是如何的用自己的善心善意和一手好医术拯救了被抛弃在古镇城内的数千人的生命。
　　更有甚者甚至拿嘉陵公主和楚春昭来相比，说是当年嘉陵公主一把天火烧了古镇刘双喜将军的两万精兵，现如今她的侄孙女不计前嫌居然施以援手救了古镇的数千老百姓，大楚后人，青州楚家一时名声大噪。
　　而向来之一风流冷酷无所作为而著名的新平王，当今天子的亲弟弟也是水涨船高，有情有义，忠肝义胆，心有大爱，以身犯险……
　　各种各样的词汇似乎粘在了燕宇的身上，每个古镇的老百姓都是亲眼见证了这个养尊处优的皇亲王爷是如何在古镇大门口一步不惧生死的踏进了这个死亡的地狱，以一身金贵玉体以身犯险，不惜病痛，亲自处置了刘冬青这样无所作为耽误事情的叛逆，还亲自给每个灾民亲自端茶送水煎药，没有一点的架子。
　　看着案子上面摆的整整齐齐的折子，燕宁的唇角交不可见的抿得更紧，每当这个时候，叶培安就知道他心情不是很好。
　　果然，燕宁将手中的奏折和了几下放置在桌案上，低沉着声音道：“四弟真是好做派，竟能做到这个地步，朕也算是服了。”
　　叶培安眼尖的瞟了一眼燕宁的脸色，半晌小心翼翼低声道：“皇上英明圣断，新平王爷想要收买人心自来是找不到好时机的，这次既然是捞着个好机会，怎么肯放过，就算是冒险了点，也值得。”
　　燕宁蹙了蹙眉：“你懂什么，他可不是去冒险的。”
　　叶培安不懂：“奴才愚昧。”
　　燕宁眉间一抹愁态，半晌道：“朕的好四弟，从来不打没保证的仗，他之所以肯去古镇，可不是有个贵人陪着呢。”
　　叶培安诧异：“皇上是说楚春昭姑娘。”
　　“可不是呢。”燕宁叹息一声。
　　叶培安不解：“皇上就对春昭姑娘这么有把握，她一定能研制出治疗时疫的办法？”
　　窗外的清风吹过，带着初冬的寒气，燕宁伸手捻动着眉心：“她却是贵人，天生就带着贵气，她就是解不出时疫的方子，自有人能帮她解出来。”
　　燕宁说完觑了叶培安一眼，淡淡一笑：“蠢奴才，说了你也不懂。”
　　叶培安紧忙陪着笑：“是奴才愚钝。”
　　燕宁缓缓闭目休息：“去准备准备吧，且要过年了，还要迎接大功臣。”
　　叶培安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见身后的燕宁低低一声：“别忘了随时给朕汇报凤仪宫的情况。”


第236章　出城
　　一场大火腾腾升起，所有的衣物和病人用过的事物全部付之一炬，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全部都是欢欣鼓舞，笑闹成一片。
　　隔着火光，印照着每一个人欢欣鼓舞的模样和脸上重生的喜悦以及悲痛的……
　　这就是世间百态，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情绪，所以人才会悲伤，会难过，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欣喜和重生的幸福。
　　古镇东堂里面放满了尸体，全部都是死者，不下百十来个，外面守满了他们的亲属，都在嚎啕大哭，燕宇摆了摆手，有侍卫上前洒了酒，然后就是点火。
　　火借着酒腾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半刻东堂里面传出来一股腐朽的味道，有悠扬的呜呜咽咽的吹响在耳边，我侧头，看见身边的燕宇不知道何时嘴边横着一管竹笛，悠扬的声音像是一曲挽歌，让人闻之涕泪聚下，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东堂角落里面悠悠的尸体被大火吞噬，别人哭闹的声音像是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缕琴音。
　　我在东堂门前站了很久很久，想着，是不是五十多年前，嘉陵公主也是这样一把大火，烧掉了两万人的生命。
　　或许命运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在或多或少的绕着圈子转，不同的人或许会面对同样的命运，可是我绝对要走出我既定的命运，这个时代并不适合我，我早晚是要离开的，还有他。
　　萱宁六年冬末，古镇的大门缓缓开启，守在外面的人都是一片欢喜鼓舞，随着那吱呀一声大门响动的声音，我的脑子里面像是有一把钥匙开启了什么，连月来的颓废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