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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_佛佛-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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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转向善宝,笑容倏忽扫尽,慢慢升起一股漠漠轻寒,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善小姐收着吧,一个姑娘家戴个木头簪子,雷公镇出棒槌,户户富庶,别让人见了笑话。”
  善宝下意识的摸摸头上的发簪:“我喜欢木头簪子。”
  文婉仪当然不信,不失时机的讥诮道:“我猜猜看,是某人送的吧,否则若何被你如此珍视,不过那人也忒小气,若是公略送我东西,必然都是珍珠翡翠。”
  她随着话看去祖公略,祖公略却昂着脑袋,脸上无任何内容。
  善宝听出人家是在笑话自己,满不在乎道:“是某人送的不假,姐姐你喜欢珍珠翡翠,偏我就喜欢木头发簪,且,视作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这四个字她咬音极重。
  祖公略兀自岿然不动,只是眸色突然变得华彩熠熠。
  文婉仪嗤笑,以为不过是这穷丫头的自我安慰,更关心她是怎么同祖公略相识的,娇声喊了句:“公略。”
  祖公略淡淡的:“何事?”
  文婉仪眄视善宝:“你认识这位姑娘?”
  祖公略点头:“一面之缘。”说的是画廊之上巧遇。
  善宝小声纠正:“两面之缘。”
  祖公略想了想,笑了,画廊之上一面,今儿又一面,也对。
  文婉仪心口又似堵了块石头,强打精神道:“怎么你有了朋友我都不知。”
  祖公略懒的在街上纠缠这些琐事,没有回答却道:“你身子不爽,赶紧回去歇着。”
  随即吩咐轿夫起轿。
  文婉仪眼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而话就含着一腔幽怨:“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藏着掖着。”
  祖公略脸色渐凉,声音更带着一股愠怒:“我为人向来坦荡,没什么可藏着掖着之事,你若忙就自去忙,我还有事。”
  说完想走,文婉仪太了解祖公略的脾气,不得不缓和了口气,道:“爹说年前就给我们办婚事,这些日子我都为嫁妆劳碌,前儿几个棹头来找我,那些个吃拍饭的坐地起价,爹在山上不着家,哥哥又不成器,凡事都我操劳着,所以才累病了,你若无甚大事,陪我去见见那些个吃排饭的,好歹有个男人坐镇,他们也不敢欺负我。”
  祖公略已经迈出两步,猛子底下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裳,示意他冷静行事。
  善宝看二人似乎是因为自己闹得不愉快,无心替祖公略周全,只是不想别人冤枉自己,于是道:“这位姐姐误会,我不是祖二少的朋友。”
  说完即走,李青昭和锦瑟紧随其后。
  祖公略望着她的背影,好一阵出神。
  文婉仪看了眼里恨在心里,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公略,我们走吧。”
  照顾文婉仪已经成了祖公略多年的习惯,此时虽然满心不高兴,也还是随着她去了。
  泰德楼,雄踞雷公镇中心繁华地段,两层,住宿吃饭两用,成为外地客商来此的首选之地。
  祖公略先于文婉仪来到,门口迎客的小二便嬉皮笑脸的小跑着过来:“二少爷可是有日子不来咱这,小的甚是想念。”
  惯于迎来送往的,嘴巴都甜。
  猛子就咚的一脚踹去:“眼瞎了,没看见我。”
  小二揉着屁股装疼,却开怀笑着:“猛大爷莅临,小人当然看见了,这不得一个个的请安,您老最近可好?何时教我功夫?”
  猛子呸了口:“我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老了,至于教你功夫,看我心情。”
  小二就作势搀着他:“那我就候着。”
  稍许,文婉仪也由芬芳和青萍扶着进了酒楼,见祖公略正与掌柜的说笑,她就径直上了二楼,谁知刚转过迎客的屏风,忽然看见善宝和李青昭、锦瑟坐在临窗的位子上。
  这是什么缘分,想躲都躲不掉。
  文婉仪轻声吩咐长福:“看那些吃拍饭的到了没有,若没有,就通知他们去老黄家菜馆等我。”
  长福应声是,颠着小跑去了,不多时转回:“小姐,早来了,茶都喝了几大壶。”
  文婉仪正迟疑,祖公略已经踏踏上来,她唯有携着祖公略走向定好的位子,今天可真不是她的黄道吉日,善宝身边还有个多事的李青昭,见他们过来,李青昭老熟人似的打招呼:“公略!”
  “噗!”锦瑟喷出一口茶。
  善宝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如此叫人家?”
  李青昭反问:“否则我叫他什么?”
  善宝道:“叫他祖二少爷。”
  李青昭不服气:“他是少爷我还是小姐呢,我又不是他家的奴婢,凭什么称呼他为少爷。”
  善宝语塞,只剩下呆呆看她的份儿。
  祖公略已经望过去,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这个肥猪比善宝更可恨,文婉仪心里想着,雷公镇有善宝没她,可雷公镇必须有她,所以就不能留下善宝。
  有了祖公略出面,她得心应手的解决了吃排饭的坐地起价之事,尽量拖着,是不想出来时再遇到善宝。
  日西斜,泰德楼门口同祖公略分手,文婉仪没有回家,而是重新回到酒楼,指使长福:“去把朱老六给我叫来。”
  长福便急匆匆去了。
  半柱香时间,长福回,身后是朱老六。
  听说文婉仪请自己吃饭,朱老六还诧异,见了文婉仪直言:“朱某与文大小姐素来无交往,敢问找在下何事?”
  文婉仪将好大数额的一张银票啪的拍在朱老六面前的桌子上,头也不抬道:“你家里是不是来个亲戚叫善宝。”
  朱老六凝眉思索,不明白她的用意,道:“是在下的侄女。”
  文婉仪指着银票:“这个你收着。”
  朱老六暗暗欢喜,却道:“无功不受禄,不知文小姐有何事?”
  文婉仪一张脸顿时惨白,狠狠道:“你那侄女成日的缠着二少爷,二少爷是有婚约的人,弄得满城风雨与他名声不利,你让善宝趁早离开。”
  朱老六终于明白她为何给自己银票,才得了肆仟捌佰两,再得这些,自己就可以买奴才纳小妾吆五喝六了,心里高兴,忽然想起善宝是许给祖百寿的老婆,不能离开,但也不想得罪文婉仪,嗯嗯呃呃的犹疑着,终于想出个一箭双雕之计,道:“本也不是亲侄女,一个朋友的女儿,文小姐想让她离开容易,但用不着我来赶,千里迢迢来做客,我怎么好开口,文小姐掌管一个木帮,衙门里少不得朋友,我那侄女是偷越杨树防而来,这一桩衙门得管。”
  文婉仪猛然看向他,真不明白善宝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叔叔,若没有,朱老六便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可利用不能重用。
  忽而又笑了,这回善宝就不是简单的离开,而是,下大牢。
  第二十三章 品如柳下惠痴心妄想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绵三日不绝的这场雨,让人直想穿棉了。
  朱老六果然说到做到,简单打点行装,顶风冒雨的就动身去了天云镇,距天云镇二十多里便是悍匪胡海蛟的老巢天云寨。
  自此,善宝同母亲便开始期盼,希望朱老六归还之时,善喜也能全乎的回来。
  第四日,雨淅淅沥沥大有停歇之态,只是气息冷如初冬,西厢房内,炕梢,锦瑟与朱英姿在描花样,炕头,善宝与李青昭歪着闲话,李青昭请教善宝一个问题:“若胡海蛟非得以你做交换才放舅父呢?”
  善宝道:“你想想,他有没有可能要以你做交换?”
  李青昭就认真的想了想,突然大怒:“你嘲笑我!”
  善宝很是费解:“我没有。”
  李青昭怒气未消:“胡海蛟怎么会看上我。”
  本是个玩笑,从这个玩笑善宝发现,说到底是她自卑。
  李青昭已经二十岁,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在济南时,善喜也曾经官媒私媒的托付为她找婆家,只是李青昭有她的择偶条件,还专门写成对联贴在自己房间,上联是——貌比潘安,下联是——才胜子建,横批——品如柳下惠。
  潘安、子建、柳下惠都是善宝给她讲过故事里的人物,她觉得,有貌有才有品,方是好男人。
  到最后没有一个合适的,她气呼呼的找善宝牢骚,恐自己孤老终身。
  善宝捻着胡须……只是做了个姿态,道:“想嫁人容易。”
  李青昭大喜:“请赐教。”
  善宝提笔,给她那幅对联续了几个字,于是变成——貌比潘安弗如,才胜子建莫及,品如柳下惠痴心妄想。
  写完掷笔道:“如是这样,嫁人如探囊取物。”
  “你嘲笑我!”李青昭撕毁了对联,离家出走一个时辰,回家时手里拎只烧鸡,吃的满嘴流油,重新恢复幸福快乐,嫁人之事早抛到脑后。
  现下也是,善宝塞给她块硬面饽饽,她又幸福快乐的请教善宝第二个问题:“祖公略与文婉仪既是未婚夫妻,为何不见他们卿卿我我?”
  善宝有同感,只是那不在自己关心的范畴,能够让她日思夜想的,无非是——长青山、月夜、胡子男……
  她下意识的摸摸头上的木头发簪,敷衍着:“谁知道呢。”
  赫氏在看佛经,抬眼瞄了下善宝,略微思忖,便喊善宝:“你陪我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善宝指着外面,雨虽然要停,但冷的紧。
  赫氏整整衣裳:“还没到立冬呢,锦瑟拿伞。”
  锦瑟应了,去角落取了纸伞,却没有交给赫氏,为夫人小姐撑伞是她的责任。
  赫氏接了过来道:“你不必跟着。”
  善宝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扯了件披风裹紧身子,随着赫氏出了西厢房。
  迎面一股冷飕飕的风吹来,善宝打个冷战,“娘啊,我们去哪儿?”
  赫氏望着院子里落叶堆叠,一地狼藉,皱皱眉:“随便走走。”
  这可不是济南家中的后花园,有什么可看的,善宝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朱家,母女俩沿着坑坑洼洼满是泥水的道路款款而行,路边的老杨树差不多掉光了叶子,北国总是冬来早。
  赫氏很随意的文:“你那支翡翠蝴蝶发簪呢?若何插个木头的?”
  善宝的心仿佛被谁咚的踹了一脚,自己的秘密还是被母亲发现了,迟疑下道:“是这样,突然有一天,翡翠蝴蝶变成木蝴蝶了。”
  赫氏一瞪眼:“好好和娘说话。”
  善宝哦了声,心里明白决计不能出卖胡子男,低眉看着绣鞋上沾染的泥巴,怯怯道:“翡翠蝴蝶丢了,我就找木匠刻了个木头的。”
  赫氏当然不信:“这些日子不得方便,所以娘有话问你都不成,长青山毒虫猛兽很多,你在山上两夜却安然无恙,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到底是老江湖,善宝心里敲鼓,却故作镇定道:“您的意思非得我出事才对?”
  赫氏嗔道:“你明知娘不是那个意思。”接着叹口气:“你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不是娘多管,娘只是担心。”
  善宝抢过伞高举着遮住赫氏,嘟着嘴道:“总之我没有做对不起你和爹对不起善家与赫家的事,至于在山上的两夜……”顿了顿问:“娘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赫氏郑重的点头:“当然信,还有佛菩萨。”
  善宝得意的笑:“这就好办了。”
  赫氏眉头微拢:“呃?”
  善宝忙道:“我的意思,我在山上遇仙了,神仙保佑我安然无恙。”
  “又胡说八道!”赫氏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善宝的额头,晓得纵使逼问下去,这丫头必然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对付自己,谁让她聪明乖违调皮顽劣。
  一阵风过,头顶老杨树灰突突的枝干便抖落积攒的雨水下来,落在伞上噼里啪啦。
  善宝呵着手,表示有些冷。
  赫氏心疼了,道:“我们回去吧。”
  善宝如释重负,挽着母亲往回走,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崔氏和朱英姿母女在哭。
  “该不会是老六叔也被胡海蛟抓做压寨夫人了?”善宝实在想不明白只会骂人的崔氏居然也会哭。
  崔氏:“……”
  一张哭花的脸愣愣的看善宝,可惜了四美堂的胭脂。
  赫氏拉着崔氏去了西厢房,彼此坐定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氏夸张的捶胸顿足:“来了一伙官差,把李青昭和锦瑟带走了。”
  赫氏脑袋嗡的一声,第一感觉是,那桩命案东窗事发。
  善宝更加想不明白了,崔氏一直想赶走她们这几个人来着,李青昭和锦瑟被抓走她该高兴才是……忽然明白崔氏是怕受株连。
  李青昭、锦瑟被抓走了?
  善宝才反应过来,猛然转身就想跑,被赫氏喊住:“你做什么?”
  善宝道:“一个是表姐一个是婢女,不关她们的事,我去衙门说清楚。”
  崔氏擤了把鼻涕甩在地上,道:“你不知道呢,当时捕役来的时候问谁是善宝,你那表姐吓得直哆嗦,你那婢女却挺身而出说她是善宝,捕役当时就扭住了她,我猜她是为了救你。”
  善宝有疑问:“为何我表姐也被带走?”
  朱英姿道:“说是协助破案,若不是我提了我爹的名号,也被带走了。”
  其实,她提的是祖百寿的名字,只不过说朱老六是祖百寿手下的把头。
  善宝对赫氏道:“娘,我要去救锦瑟。”
  赫氏拉住她:“你若去,非但救不出锦瑟,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善宝坚持:“即便如此,我也要去,我若不去,锦瑟会心酸的死去。”
  赫氏手紧抓着她,凝眉思索:“奇怪,捕役来抓人,也应该问谁是善喜,你爹才是一家之主,为何他们问谁是善宝?”
  这里有蹊跷,善宝道:“会不会是老六婶和英姿听错了?”
  崔氏一撇嘴:“我又没有老迈昏聩,听得清清楚楚是来抓你。”
  善宝顿生疑窦,自己在雷公镇一没偷鸡摸狗二没道德败坏,捕役为何来抓自己?
  赫氏愁眉紧锁:“老六不在家,该如何是好?”
  崔氏道:“我倒也认识祖家大爷,这事非得他出面不可。”
  第二十四章 拐着弯救人
  提及祖百寿,赫氏毅然决然的道:“不可,这世道,求人难上天难,那祖家大爷断不会白白帮了咱们。”
  崔氏显然有些失望,冷嘲热讽道:“你就让条狗看家,也还得给点残羹剩饭,这可是救人呢,另者,祖家大爷是何等人物,人家能巴巴的等着你这芝麻绿豆丁点的好处。”
  赫氏还是有所忌惮,都因为朱老六提亲在前,怕只怕这里面有故事,千回百转的,自己被人算计。
  崔氏唾沫横飞的劝:“两条道摆在你面前,一,让祖家大爷救人。二,让善宝去衙门顶罪,毕竟锦瑟只是你们家的丫头,早晚露馅,多少七尺高的汉子,一过大堂,大板子伺候着,没有的罪都得招。”
  赫氏仍旧没有动摇,总感觉崔氏在这件事上过于热心。
  善宝坐不住了,被赫氏攥着的手挣了挣,没有脱开,急道:“娘,我先把锦瑟和表姐救出来,等老六叔回来再拿主意如何救我。”
  赫氏用了下力气,直接将善宝按在炕上,三分愠怒七分哀戚:“锦瑟不过个丫头,你可是千金小姐,若真她为你而死,大不了我认她做义女,将来厚葬她。”
  善宝瞪大眼睛:“娘!”
  赫氏说出这样的话让善宝震惊:“丫头的命也是命,即便你给她做件金缕衣,她死了,还有什么用。”
  赫氏晓得女儿的脾气,随爹,平素就嘻嘻哈哈一副闲云野鹤,大事上绝不是难得糊涂,所以看善宝已经跳下炕,赫氏知道劝不住了,四下找,发现了炕上的针线笸箩,从里面抓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咬字如刀刻:“你想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娘走在你前头。”
  “娘不要!”善宝噗通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母亲,泪珠儿滚落。
  赫氏逼问:“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善宝犹豫着,看剪尖已经划破赫氏细白的皮肤,不得不道:“我听您的。”
  崔氏一边道:“这是何苦,求祖家大爷去衙门说说,他若是有过分的要求,你们可以不同意。”
  事到如今,赫氏真没辙了,迟疑又迟疑,终于点头:“就依你的。”
  崔氏一拍炕,欢喜道:“这就对了,等我的好消息。”
  善宝站起,慢慢、慢慢拿下赫氏手中的剪刀,母女俩相拥而泣……
  缠缠绵绵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日头从浓云后面探出头,顿时天地一片光明。
  天一好,即便冷,街上也是多了很多行人。
  崔氏在街口雇了辆拉脚的马车,乐颠颠的赶往祖家大院。
  身份地位悬殊的两家,住的地方当然天壤之别,相聚也就不甚近,当崔氏来到祖家大院的街口时,刚好遇见打马出来的祖公略和猛子。
  崔氏忙喊停了马车,笨手笨脚的下了去,向祖公略福了福:“二少爷安好。”
  祖公略没有下马,垂目看看,认识,于马上拱手道:“朱太太。”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朱老六的女人来自己家里作何,复道:“你该不是找我?”
  明知不是,故意问的。
  崔氏自作多情的笑笑:“我这点小事可不敢劳烦二少爷,您忙着参帮和商号的事,我是找总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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