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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姑娘生活手札-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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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妈妈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她心里便是一分不差的这般认为着,可佟姐儿却觉着尴尬。
    她如今算个甚的金枝玉叶,无娘家无靠山,自个又体弱多病身边离不得照应的人。一直都觉着但凡要娶她的皆是天底下最可怜之人,罗妈妈这一番话,更叫她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姑娘大了,迟早都是要嫁人的。”罗妈妈抚上她的发,到底说出了狠话,“纪二爷那处迟早是要定下的,咱们此次离府,他既未出面拦阻,那隐含的意思姑娘心中想必亦是有数。此地必是待不长久,不说周氏为了保全面子,时间久了,光是舅老爷只怕也要派人来接。”
    罗妈妈顿一下,“届时回府,纪二爷亲事已是定下,那等待这姑娘的又会是甚?舅老爷再是讲情义,可内宅之事他是向来不管,说到底还是周氏说了作数。姑娘年纪到了自然要出嫁,那时周氏会给姑娘配个甚样的夫婿,是好是歹可都是由她说了算,咱们可是半分说话的余地也无有,姑娘可得想清楚了。”
    罗妈妈这一席话道完,屋里便静悄悄起来。佟姐儿虽是心下明白,可到底还是被伤着了心,“你们退下罢,放我一人静一静。”三人退下,心里皆是忧心忡忡。
    ……
    这头陆叙回到家里,便等着出案那一日。甄氏自儿子出门那一日起就日日安不下心,这一日一打开院门便见着几日未见的儿子,当下就喜得红了眼眶,接过他的包袱进屋就急地连声问他,“可用过早饭?想要吃甚娘去与厨房说一声。”
    陆叙在椅上坐下,自行倒了杯茶喝下,“尚未,夜里倒是吃的不少,烫一碗面便可。”甄氏听了,忙指了丫头去厨房跑一趟。
    甄氏走近了他,亦在一旁椅上坐下,“怎地清早就回来了?可是连夜赶的路?”甄氏语气不失关切,她虽素日里埋汰他居多,可儿子离家这许久,到底还是日夜牵肠挂肚。
    “本是计划着今早动身,可咱们同道的其中有一人家中生了点事,要连夜赶回。光他一人上路到底不放心,因此大家便将计划提前。”甄氏点了头,又细细打量起儿子来,观他肤色比走时要黑上不少,心下不免暗暗点了头,这男儿家就该黑一点,往日便是太女相了。
    不一时,丫头便端了碗香气四溢的热汤面进来,甄氏待儿子素来舍得,她自家平日舍不得吃荤腥,可到了儿子身上,却是万分舍得起来。
    足足一个人头那般大的碗儿,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面,面上浮着一片卤酱大排并两个荷包蛋,一把葱花撒到面上,满屋子都飘起了香味。
    甄氏满面堆笑地看着儿子吃面,他这儿子甭看生的修长俊秀,可胃口却是极大,平日里可以不挑荤素,可主食却是不能少,顿顿都能吃上满满两大碗。
    陆叙吃相并不粗鲁,却也未像大户人家那般斯文优雅,一切随性而为。不消片刻功夫,这一碗连渣带汁儿叫他一并送进肚腹,他立起身,拿过包袱便对着娘亲甄氏说道:“娘,我先回房洗漱一番。”
    儿子出了屋,甄氏便立刻入了寝屋,自钱匣子内拣出几个碎银子交到丫头手上,“去集市上买两条鱼并一头水鸭子回来,定要现剐的可记住了?”丫头跑远了,甄氏方又忆起一事,连忙去了厨房命婆子烧水。
    陆叙回到自个屋里,方痛快地舒出一口气。这几日虽是未做重活,可脑子却是时刻打着转,这趟一道去省里参加院试的光青州本城就有不少,更别提加上邻城的了。
    眼下要等待的便是出案那一日,陆叙立在窗前,不免眉心微皱。此番院试,他虽不敢期望过甚,妄想一举拿下前三,可单论录取一项还是绰绰有余。
    他生于寒门,若想出人头地,除了发奋读书实在别无他法。前世他大半心血都费在了为人医病之上,最终迎来的结局便是死于权势之下。今世已经重来,他必不能重蹈覆辙。
    此番院试的成绩,他心里虽是感到一丝遗憾,可冷静下来又觉庆幸,如此一来倒可静下心来迎接来年的秋闱一战。待陆叙洗沐一番出来,已是换过一身衣袍,甄氏备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来。
    陆叙净过手便在桌前坐下,甄氏亲手舀了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送到他手边,“方才娘忘了问你,此次院试考的如何?可有把握顺利被录取?”甄氏眼里显出急色,几日前她便同左邻右舍吹嘘过一回,儿子这回若是未被录取,可不就是自个打自个的脸吗?
    陆叙闻言抬头看一眼甄氏,不消去多想便能猜出她定是出门说了大话,不由皱一皱眉头,“娘,日后莫再如此。”
    想要的答案未听着,甄氏不免忐忑起来,“甚个意思?可是考砸了?”甄氏嘴上一时失了顾忌,张口便说出一句丧气话。饶是陆叙平日里再是孝顺,这时候也不免微沉了脸,“娘,明日便知了。”
    话一说出了口,甄氏倒也后知后觉的悔起来,“娘不过是心急,呸呸呸!叙儿定能录取的……”
    用罢饭,陆叙转身回了屋。
    到底年轻气盛,静坐在屋里不动竟也出了一身的汗。木窗早叫他支的大开,正午的日头格外炙人,立在窗边却是半丝儿风也未有。眼下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他不由净了把面转身去了医馆。

  ☆、第39章 断交集

屋外烈日炎炎,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陆叙整理一番出门未走两步,就被坐在堂中摇扇纳凉的甄氏跑近前一把拦下。“这才回来也不晓得歇一歇,可是要去医馆?”
    陆叙点一点头,甄氏便又劝,“明儿再去不迟,费神了这几日,实该回屋歇着去。”陆叙避开他娘伸过来的手,面色温和,“娘,我去去便回。”
    “诶诶诶!你这小子!”甄氏在背后恼地大喊一声,立在日头底下不过片刻功夫便燥的浑身淌汗,她一面抹汗一面骂骂咧咧回了屋。
    自家中到医馆路程虽不算远,可顶着正午的烈日,他便是步伐沉稳规律,却也是出了一身的汗。此时街道上少有行人,街道两旁的各色门铺亦是显得门庭冷落,唯有那几株古树上的蝉儿,不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约一刻钟后,陆叙抵达医馆。
    馆内的大门半掩半敞着,红花与巴豆俱不见身影,唯有枳实一人托腮坐于柜台内把守门铺。
    眼下气候燥人,坐在椅上无事可做,那扰人的倦意便时刻袭来,眼皮子沉重的就快撑不开时,耳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强睁开眼睛,一见来人是谁便喜得跳起来,“师父师父,您总算回来了!”
    他们几个原先并不知师父因何事不来医馆,可自师父参加院后试这消息便传了开来,自此才算明白师父因为何事。师父在他心中本就如同神袛,如今知晓了这一项,更是心生仰慕。“师父,我去给您倒杯凉茶。”
    陆叙颔首,不消片刻枳实便捧了杯凉茶近前,“师父,您这数日不在医馆,咱们这生意便也跟着差了不少……”
    枳实满心喜意的表达医馆缺不得他,谁想话未道完就遭师父不虞地斥责一声,“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有人寻医问药咱们且认真对待,无人寻医那便是百姓与医者的福分,何时竟能与那‘生意’混为一谈。”
    师父少有发怒,枳实不由吓得跪倒在地。陆叙也并非是要处罚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心性单纯,平素总爱口无遮拦,长久下去,迟早要出事。“下不为例,警戒口舌,起来。”
    枳实没有不应,听言站了起来,方听师父又道:“你师叔与师哥哪去了?师父不在这几日,可有人来寻?”一杯凉茶下肚,到底舒适不少,陆叙不由在一旁椅上坐下。
    “他两个在后院小憩。”枳实挠了挠头,思酌片刻,到底还是向师父打了小报告,“师父,您离开医馆不久便有人来寻,就是那姓纪的人家。当日,当日红花师叔许是心气不顺,未与那两个女子说上几句便转身去了后院。还,还是徒儿忆起来,将师父吩咐的几瓶药丸给了二人……”
    枳实嘴上说着,眼睛还一个劲儿往门帘处瞅,就怕自个在师父跟前打小报告的事儿叫师叔与巴豆听着,那后果他可不敢去想。
    陆叙闻言久未出声,此番院试一行,倒让他下定了决心。
    红颜祸水便是红颜祸水,娶妻娶贤方能家和万事兴。前世他便是被美色蛊惑,宁愿担上不孝的罪名也要将她娶进家门,不说娘因此被气到不行,便是他也为之耗费了不少精力,最终反倒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惨剧。
    思到这里,陆叙不免暗叹一口气,心里简直羞愧难言。今世初初见到她时,平静许久的心湖却是难以避免的再次被其搅乱,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未完全放下,心内对她始终有情。
    枳实观他久未出声,默了一默,不由低着声音继续道:“那纪家的昨儿还来过,哭哭啼啼要请师父出诊,师父不在,红花师叔便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一时间,陆叙只觉心口有些发闷,在脑中仔细梳理一下记忆,方发觉今世之事与前世略有些不同。
    前世他初睹小宛芳容,便对她一见倾心,之后更是借着为其看病为由,频繁出入她的闺房。一来二去之下,他更生爱慕之情,观她弱质芊芊,温柔美貌,一颦一蹙皆影响着他的情绪,夜间睡梦里更是常现她的倩影。
    发展到后来,简直越发不可收拾,恨不得日日都去为她诊脉,日日都能见她一面。
    当时他觉着自己已经快要魔怔,竟是未与娘说一声,便擅自做主请了媒婆上门求亲。之后虽是有娘在一旁百般拦阻,可当时他心意已决,得知自个心心念念的佳人愿意嫁给他,他便觉得浑身都是力量,各项困难与挫折在他面前俱都一并土崩瓦解。
    他在堂前不吃不喝足足跪了一日,甄氏方咬牙让步。之后聘礼彩金皆是他一人操办,虽不能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可成亲该走的程序皆是一样未少,婚礼在青州城不说是头一等风光,可也是足够喜庆热闹。
    娶回了心爱之人,陆叙可谓每日都沉浸于蜜罐之中,小宛温柔体贴,待他格外可亲。夫妻二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知道她身子不好,他便不允许她做任何粗活,就是细活也是有所限制。
    娘每回刁难苛责于她,他亦不厌其烦的在其中调解,知道娘并无恶意,无非观她身骨柔弱恐怕难以受孕。为了让娘安心,亦为了调解婆媳二人之间的僵硬关系,他便各处搜罗草药,对症下药耐心调养起她的身子。
    如此调养了一二年,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同年秋季便诊出喜脉。他陆叙活了二十余年,从未有那般激动地时刻,只消一想自己心爱的女子正孕育着二人的骨肉,他便兴奋的一颗心将要自胸腔内跳出来。
    得知小宛有孕后,娘总算缓和了点面色,婆媳二人的关系亦在渐渐回暖,他正要松一口气时,却迎来命运的一击,利箭穿心之际,他都未反应过来,不明如何会惹来这杀身之祸?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一个陌生男子桎梏在胸前,哭的死去活来,已然显怀的身子抖若筛糠。胸前的剧痛遍袭全身,他艰难地向前走一步,满心的不甘愤恨与疼惜,带着不舍与眷恋重重倒在了地上。
    当他再次醒来之际,溢满胸腔的便是深沉的恨意与对小宛一人留在世间的担忧与紧张。不过这个念头未能持续多久,他便得知了前世造成自己惨死的原因,那时他一度将要崩溃,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
    原来自己悉心呵护的女子,并未与自己想象的一样冰清玉洁,在他之前早叫不下一个男子行尽龌蹉之事。虽是未叫除他之外的男子破了身子,可每回思起来便叫他如鲠在喉,周身不适。
    上苍既安排他重生一回,可见前世种种皆为大错,今世他首先该断的便是与她之间的交集,如今看来,前几回的出诊亦是大错特错。
    馆内寂静许久,枳实观师父一脸阴晴变幻,不由有些不安的向后退了两步。陆叙已然回过神来,紧蹙的眉峰渐渐舒展,心意已定,他便嘱咐枳实道:“日后再有纪家的人来,你便婉言回拒,请她们别处请医……”
    前不久还特意嘱托,怎地今日又是这番说辞,枳实正摸着脑袋满心疑问,耳边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回可不像师父那般沉稳,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有急事。
    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到,又是那纪家的两个丫头。平安刚跨进门槛,便眼尖的发现陆大夫在此,她心里先是一喜,随后才满面慌张的奔进去。“陆大夫,我家姑娘病了,还求您前去看一看。”
    平安说着眼睛就跟着红起来,好似她家姑娘真快不行了一样。
    陆叙听言不由心弦猛地一跳,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也未想到对方来的这样突然,方才所说之话并非信口而言,因此便是心中微有不适,仍是沉稳着声音回道:“姑娘来的不巧,我正要出门,数日前便与病人约定好时间,实在不好耽搁,还请别家请医。”
    陆叙推辞完,心下仍是有些难安,便同她指引道:“出门左转步行两百,便有一家金氏医馆,金大夫资历不浅,请了他去只利不弊。”
    平安未想对方是这样的回答,微微愣住,片刻之后立马变幻神色,忍不住跪在他脚边边哭边求起来。“陆大夫行行好,且去看一看奴婢的姑娘,我家大爷走时还特意交代下来。奴婢知道您同大爷有些交情,姑娘头两回亦是陆大夫在看,悉知姑娘的病况,此刻自是请了您去更加为好。”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并非有了私交便可优先,病者在我眼前皆是一样,眼下我不可为此破例,还请姑娘自便。”陆叙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就叫枳实开了几样小抽屉,拣了几样草药包起来以作示范,“照这般再拣几包出来。”
    枳实脑袋里还在发懵,听这一言,忙点头应下,手上便开始动作起来。
    平安于此实在大感意外,在福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抹了抹面上的泪,再看了陆大夫两眼,方有些不甘的出了医馆。
    既是做戏,她便真按着陆大夫所言,出了医馆朝左转。福儿并不知真情,一心以为姑娘真病了,方才见陆大夫那般公正无私,由不得有些气愤,“这陆大夫怎地这般!太没有人情味了!”
    姑娘这回虽是未真病,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便是病了,眼下听了福儿这样不满,平安亦是觉着如此。“咱们快些走吧,姑娘可还在家中等着呢。”
    两人请了金大夫回去,屋内知情的三人不免一齐吃惊,平安冲几人眨眨眼,三人便晓得其中定是出了差错。
    待按部就班的诊完脉象,无非又是大夫们的老调常谈,丫头福儿送走大夫,平安转身便合上了房门。罗妈妈头一个耐不住发问,“怎地该请的未请来?偏生请了这样一个来?”
    知道三人心下急,平安便一字不落地转告完陆大夫的话,屋里静了一瞬,如意不由担忧地开口。“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躺在榻上装病的佟姐儿不由暗暗垂了眼睫,“想来是咱们行径可憎,天老爷正借此敲醒咱们呢。”
    她掀开床帐,丫头为她套上绣鞋后落了地,虽是装病,可她身子一向不好,披散了一肩的长发似一匹上好的绸缎,柔顺服帖的地披在背上,娇嫩的唇瓣被抿的发白,“该当如何?”伸手抚上插在瓶内的水芙蓉,指尖微颤。

  ☆、第40章 得附生

继陆叙婉拒出诊那日,迄今已过去好几日,院试的结果亦早已揭晓。前世虽说未能参加院试,可不妨碍他知晓哪些人被录取成为生员。
    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的名额;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与前世一般无二,县试、府试、院试,皆名列第一者的“小/三元”,仍是贺静无疑。今世唯有不同之处,便是多了他这一个才入学的附生名额。
    两日前举办了簪花典礼,青州当地的新进秀才皆在指定时间抵达官署大堂集合。那日个个着蓝衫戴飞绒帽,先是由着学政训话,待饮酒簪花之后便由知州大人领至文庙拜谒孔夫子,再则拜见学官,算是礼成,入州学学习。
    既是入了州学进学,那必是要常至于此读书学习,在每月规定的时间内还需进行考核监督。眼下这州学就设在青州当地,距一干学子的家宅并不算远,除了个别家在郊区的住在学里之外,其余都是实行走读。
    新开学几日,众人除了相互报上姓名年龄之外,亦是有不少人道出各自的姻缘之事。除了有些个膝下已然儿女成双的之外,还有几人是已定下亲事,只等良辰到了便娶进家门。
    陆叙原就是当地闻名的良医,眼下不需怎样介绍,众人就早对他一清二楚。其中有一人名唤孙昱清,家中从事丝绸生意,算是青州城数一数二的富足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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