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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苏念晴红着眼眶，福了福身，见苏念语只是静静看她，不禁愁容满面道：“姐姐，您一定是怪妹妹我多话了。”
　　　　苏念语淡笑，心知她的好二妹是寻过来要为自己辩解了，面上却是淡淡问道：“此话怎讲？”
　　　　苏念晴咬了咬唇，眸子一眨，即刻又落下了泪水来。
　　　　“姐姐与妹妹朝夕相处，定是了解妹妹不是那种会嚼人口舌的人，妹妹也希望祖母与姐姐之间能和和气气的……着实是因为关心姐姐，也觉得是祖母误会了您，妹妹这才把和祖母之间的私密话说予您听。谁知道，李妈妈竟然……”
　　　　美人拭了拭泪，又道：“李妈妈是祖母跟前的人，而妹妹我只是个庶女，她既然如此说，妹妹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姐姐想必也是知道的，祖母是极看重李妈妈，若惹得李妈妈不痛快了，在祖母面前说妹妹几句，只怕妹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苏念晴说得悲戚，眸中泪光闪烁。
　　　　对于自己的庶女身份，她自然是忌讳和不甘的，长姐除了生有美貌，其他的都不及她，偏偏却是已经过世的苏府嫡母董氏所出，从此，便有了嫡庶之别。
　　　　被样样不如自己的人压着，苏念晴自是恨着的，可是尊卑就摆在那里，她不得不低头。不仅要低头，还得装得和她十分交好，以博得她的信任，为她们所用。
　　　　姨娘曾经说过，以后她们能否翻身，就看笨长姐能为她们做到什么份上了，既然她大有用处，她忍忍她倒也能勉强接受。
　　　　苏念晴如此想着，一边用锦帕拭着濡湿的眼角，一边让自己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到底是她的长姐，她又花过心思的，自然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激起长姐的怜悯之心。
　　　　只要长姐不对她起疑，就不会打乱她和姨娘的计划，所有的名与利都会是她们的。
　　　　苏念语面色无波地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苏念晴，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本以为是自己没长心眼才被骗得那么惨，原来和狠毒二妹出神入化的哭功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眼前的美人儿轻声低泣，泪水涟涟，眼眶含泪，小嘴抿紧，怎么看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别说是男子看了要慌神，就连上世为其所害的她都要拍手称绝。
　　　　简直就是说唱俱佳。
　　　　苏念语上前一步，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可忍了又忍，她最终是云淡风轻地把目光投在了别处的景色上，让自己的愤怒平复下来。
　　　　苏念晴看着苏念语一动不动看着远处亭台的模样，只道是她还不信自己的话，一咬牙，掩面哭出声音来。
　　　　“姐姐定是生妹妹的气了，妹妹以后再也不在您面前说我和祖母之间……”
　　　　描着精致花纹的袖口挥了挥，即刻就让柔弱美人断了往下说的话。
　　　　苏念语着实是不想再听下去，她闭了闭眼，转过头之时，便已换上了淡淡的笑容。
　　　　“二妹妹怎能如此说话？”苏念语道，面容淡然，“难道二妹妹忘了吗？我们可是好姐妹，我怎会不相信你呢？”
　　　　美人适时换上了惊喜的笑容，“妹妹就知道姐姐是信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如往常那般挽上了苏念语的手臂。
　　　　苏念语瞥了瞥那只攀着自己的嫩手，却是十分不顺眼，使了个眼色，让元香过来。
　　　　元香原本就对二姑娘苏念晴有微词，打从心里是不愿意自家姑娘与她太过靠近，接收到自己姑娘给的眼神，立刻靠了过去。
　　　　“姑娘，今个儿风大，您的貂裘都给吹散了。”
　　　　苏念语很是自然地挪了位置给元香整理身上的衣服，足足走开了好几步，暗自在心里欢喜的苏念晴也知不方便跟过去，便乖乖放开了手。
　　　　两姐妹终于分了开。
　　　　元香也像模像样这边拉一拉，那边理一理，苏念晴却是笑盈盈地站在边上看，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想来是在等她。
　　　　苏念语这才淡淡看她，“二妹妹，我卧床了好些时日，许久没透气了，想到处去走一走，你若是有事，便自己先回去吧。”
　　　　苏念晴却是笑道：“这春雨下了大半月，妹妹也许久没走出沁竹居了，正好和姐姐一同游园，我们姐妹俩有一段日子没说说贴心话了。”
　　　　苏念语唇角含笑。
　　　　她养病期间，号称姐妹情深的好二妹来了一次之后便没再来过她的玉兰苑，说是让她好好养病，以免分神，苏念语心里却是清楚，那次来探望她不过是心虚自己陷害她一事被拆穿，不放心过来看看罢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又以为有元霜在她的身边当她们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必然会通过元霜而一字不漏地传到她们的耳朵里，想必是近来元霜提供过去的消息让她们很不满意。诸不知，她对元霜早有防范。
　　　　苏念晴这是心急了，想要亲自跟她套近乎以获取想要的消息。
　　　　既然如此，她就如了她的意！

☆、第十二章　忆起元秋

度过了缠缠绵绵的雨期，花花草草似乎都焕然一新，甚至于初见的日头，也生动了不少。
　　　　园子里，大片的梅花盛开，白如雪，娇嫩的花朵细细密密满了一树，十分赏心悦目。
　　　　苏念语很是喜欢这几株在寒天里绽放得出彩的梅花，一树的芬芳，总是能让她从中看出生机勃勃来。
　　　　有丫鬟细心地为她挡了挡头顶上的几枝枝桠，她微微侧了侧身子，从大大的月亮拱门之下而过。
　　　　拱门之上雕刻着院子的名字——彩云亭。
　　　　彩云亭是苏府几处大花园之一，亭台楼榭，水上莲花，假山奇石，风景独好，是苏念语极喜欢的地方；往日里的散心观赏，她自然也会来得勤一些，就连之前和世家小姐们放风筝也是在这个园子里。
　　　　她来彩云亭是散心不假，却也存着心思。
　　　　她对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幕可是印象深刻，换成是别人，因此在床上卧病养伤了那么长的时日，想必也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苏念语更是如此，更何况她是被人所害，原意是要取她性命的，只是她命大，保留了她一命。当时若不是她护着自己的头，只怕她此刻是不能站在这里，看着里面的花花草草，小桥流水，朵朵莲叶。
　　　　你如此害我，我又怎能放过你？
　　　　苏念晴却是立在拱门之外，看了看彩云亭三个字，笑容一下子淡了。
　　　　彩云亭彩云亭……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在这里头发生的事情？那件事失败了，没有达成目的不说，还害得她被姨娘训了话，回头自己又想了想，着实是自己太心急了些……可长姐这才出了玉兰苑，请过安之后，竟直接来了这里，是否是长姐发现了什么？
　　　　苏念晴如此想着，不由拿眼瞧着前方的身影。
　　　　偏偏长姐只是静静看着园中的景色，表情很是怡然，并不像是存了怀疑的。
　　　　纵是如此，苏念晴蹙着眉头，却是不愿踏进院里去，犹豫之间，却听得一道软音传来。
　　　　“二妹妹，园子里的景致十分不错，你杵在门口做什么？”
　　　　苏念晴的一举一动，苏念语都是看在眼里的，猜着她定是有所顾忌才顿步不前，她却不担心她的二妹会趁机寻了借口离去。
　　　　这些日子从玉兰苑流传出去的消息少得可怜，若不是因为如此，苏念晴也不会一碰面就巴着她不放，消息都还没打探到，她怎么甘心离去呢？
　　　　苏念晴看着那如花一般的面容，笑道：“姐姐，彩云亭您经常过来都看不腻吗？妹妹倒识得一处园子，里头有一池难得的锦鲤……姐姐，姐姐……”
　　　　本是想用话把长姐诱出彩云亭，不料她还没说完，不远处的貂裘一晃，长姐便入了那梅林深处。
　　　　落了一肩的花瓣。
　　　　转眼便没了身影。
　　　　苏念晴站在拱门外头，蹙着眉轻轻唤着，伸长着脖子，找寻着熟悉的身影，无奈繁花林密，层层叠叠，把那抹身影遮掩得严密，只见得有处梅枝颤了几颤，却不见人儿。
　　　　无奈之下，苏念晴也抬脚走了进去，“姐姐，姐姐等等我。”
　　　　苏念语是故意不接苏念晴的话，心知她的目的，只管自己楞头往园子的深处走，不怕她不跟进来。
　　　　团团梅花挡了去路，唯有脚下的碎石小路领着她往前走。
　　　　花海如斯，幽香满溢。
　　　　苏念语倚在一株梅树之下等苏念晴寻来，瞥见头顶上被花朵压塌了的梅枝，不由伸过手去，折下一枝放在手里，花儿纯白如雪，映衬得她越发娇俏。
　　　　她闻着那淡淡清香越发欣喜，情不自禁便道：“元秋，趁着梅花正好，快采了些回去做梅花酿。”
　　　　身后元香的声音却是小声传来，“姑娘，元秋做了错事，在前几个月就被遣到田庄去了。”
　　　　苏念语正摘下第二根梅枝，闻言却是一顿，欢欣的神态这才淡了。
　　　　她竟忘了，若不是元秋走了，元霜又怎么会被刘姨娘安插到她的身边来？
　　　　元秋性子寡淡，却是十分喜欢梅花，也因此会了许多和梅花有关的技巧，梅花酿便是她的拿手活，虽话不多，酿出来的梅花酿却是十分香甜浓郁，苏念语也因此喜欢上了梅花酿。
　　　　也因为她的喜欢，元秋年年到梅花大盛的时候，就会制作几坛梅花酿，严严实实封好，而后埋在土里，待她嘴馋的时候便拿出来一些。
　　　　她是吃惯了元秋的梅花酿，遂，看着满树的梅花，冲口而出才会唤了元秋的名字。
　　　　如今想想，元秋和梅花倒也有相似之处。梅花傲雪，不喜争春，元秋亦是沉默寡言，默默做事，却又十分坚强。
　　　　若不是如此，上世的她也不会听信刘姨娘的片面之词，明明知道元秋忠厚老实又不善言辞，偏偏顺了刘姨娘的意，放了元秋离开。
　　　　她幽幽回眸，身后的元香郁郁寡欢，大抵是想起了情如姐妹的元秋。
　　　　而元霜面色如常，似乎是看出了苏念语心底隐隐的失落，低眉顺目道：“奴婢曾请教过梅花酿的做法，不如让奴婢试试。”
　　　　苏念语淡淡地点了点头，元霜见她是答应了，眉梢弯了弯，又道：“奴婢这就回去拿个花篮子，好多采摘些梅花。”
　　　　元霜转了个身，沿着弯弯绕绕的小道走了。
　　　　元香这才抱着几枝梅花近了苏念语的身旁，见她脸上的落寞，犹豫道：“姑娘，您是想起了元秋姐吗？”
　　　　苏念语抬起头，看了看亮如明镜的天，惆怅道：“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便到了梅花凋谢时。我只记得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沾过梅花酿，却不知元秋已匆匆离去了两三个月。”
　　　　元香面色亦是黯然。
　　　　元秋虽是后面董氏拨给自家姑娘的丫头，可来的时候也才是七八岁的年纪，一同在姑娘身边服侍了好些年，元香又是个闹腾的，感情自然十分好。
　　　　那时刘姨娘来到玉兰苑，在姑娘面前说元秋偷了她的东西，她是愤怒的。
　　　　都是朝夕相处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元秋的为人？她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好的，刘姨娘这是在污蔑她！
　　　　无奈当时自家姑娘并未多为元秋说情，她一个小丫头，能力有限，说尽了好话，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元香边想边摘下梅花放在掌心，苏念语则是盯着那满树的花儿发呆，正待这时，花间缝隙中传来了低低的呼唤。
　　　　“姐姐，姐姐您在哪里？”

☆、第十三章　被吓哭了

若不是这道娇软软的声音，苏念语差点忘了她的好二妹也一同来了彩云亭，也差点忘却了来此的目的。
　　　　她缓了缓脸色，调整好自己，便持着两支梅花立在梅树下，笑盈盈地看着隐在梅林之中的小道一头。
　　　　有美人忽地出现在小道尽头的梅树下，竟是蹙着眉，捂着鼻，小心翼翼地在梅树间绕行，生怕那树上的花瓣掉在自己的身上。
　　　　苏念语这才大悟。
　　　　二妹的奶娘宁嬷嬷对花粉过敏，自是对一切花朵深恶痛绝；二妹又是宁嬷嬷带大的，也一并受了她的影响。姑娘家总是喜欢美丽的花儿，她的二妹却不喜，除去平日里参与的聚会里需获得别家小姐的好感而不得不进行的赏花，她总是对花避而远之。
　　　　二妹怕花……
　　　　这样的念头在苏念语的脑海中一闪，她的笑容深了些。
　　　　梅花树下的苏念语悠哉悠哉的，穿梭在花洋中的苏念晴却是寸步难行，偶尔瞥上了满眼满目的梅花，顿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时不时有飘着花粉的梅枝打在她的身上，她总是避之不及。
　　　　好在她身边的丫头琉璃与碟玉都是知晓她不喜花的，遂一个护在苏念晴跟前，帮她挑起缀满花朵的梅枝，一个则跟在苏念晴的身后，也帮她拨开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枝桠。
　　　　苏念晴用锦帕在鼻子底下挥了挥，才微侧着头，憋着气从挑高的梅枝底下飞快而过，等走到了相对宽阔的地方，便皱着眉随口唤了人过来。
　　　　“碟玉，快过来帮我拍掉身上落着的花粉。”
　　　　碟玉不敢怠慢，放下了手中托着的梅枝，忙手脚麻利地用自己的帕子轻轻拍敲着自家姑娘身上洁净的衣裳。
　　　　不过是从梅树底下穿过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花粉撒在身上呢？左右是自家姑娘的心里作用罢了。
　　　　这样的话，碟玉却是不敢说。
　　　　琉璃看了看满树盛开着的梅花，贴心道：“姑娘，这里的梅花开得委实太好，您又是不喜欢花的，不如我们回沁竹居吧，免得遭这份罪。”
　　　　苏念晴白着小脸捧着胸口，却没半点犹豫就拒绝了。
　　　　“不成，长姐出来透气，我又说了要陪她，怎可半途而废？我若这时候走了，长姐又该怎么看我了！”
　　　　琉璃垂头称是，不再说话，过去和碟玉一同帮她理着衣裳。
　　　　苏念晴立着不动，一双美眸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梅花，只觉得那梅花忽然活过来了，竟一朵一朵朝着她飞来，白茫茫的一片，在她身边飞舞个不停。
　　　　她吓坏了，不由惊叫一声，用力拉过身侧的人儿挡在自己的前面，试图阻止那些梅花对她的袭击。
　　　　琉璃被苏念晴这么一抓，一个没站稳，差点就摔了一跤；碟玉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愣了愣才伸了手扶着了两人。
　　　　瞧着自己姑娘惊魂未定，忙道：“姑娘，您是怎么了？”
　　　　苏念晴紧紧揪着琉璃的袖子，都快哭了，“我……我……”
　　　　恐惧占了上头，苏念晴是起了回去躲在屋里的意思，却在这时，她听到了长姐清清脆脆的声音。
　　　　“二妹妹，我就在这里呢，你怎么一直杵在哪里不动呢？”
　　　　苏念语使劲憋着笑意，只留了些淡笑在脸上，她抱着梅花，闻着花香，在梅树下看了场好戏，心情十分好。
　　　　她低估了二妹对花的不喜程度。
　　　　早早就听到了苏念晴在呼唤自己，她所在的位置明明也离她们不远，仅仅就隔着几株梅树，主仆三人愣是没发现自己。
　　　　阴阳差错中，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奇葩二妹怕梅花怕到了差点哭出来的模样，也真亏她居然没有转身就走，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可看着她强迫着自己，还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她忍不住就喜上眉梢，忍不住就想添点油加点醋。
　　　　遂，她笑盈盈地喊住了她。
　　　　苏念晴在惊慌失措中抬起头来，看到她找寻了好久的身影时，仿若抓住了救命草一般，她惊喜道：“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恨不得一下子能飞到苏念语的身边去，无奈身边及头顶上都被梅花所包围，她不得不收住踏出去的脚，站在原地。
　　　　苏念语像是没看到她为难的模样，很是轻快地走了过来，这一走动，肩头又落了些许白色花瓣；苏念晴本是要迎上去，看到她身上落下的花瓣儿，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两步。
　　　　抓着梅花的手握上了一双素白小手，“二妹妹，我等了你好久，也不见你的人，还以为你回去了。”
　　　　素白小手颤了颤，犹如它的主人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梅枝时，眼神颤了几颤。
　　　　“妹妹……妹妹只是走累了，遂落后了些。”
　　　　“哦？”
　　　　苏念语依然笑盈盈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她的身后，透过那繁花的空隙，犹可见镶嵌在墙里头的“彩云亭”三个字，几步路就走累了？不过是找的借口罢了。
　　　　苏念语并不打算拆穿她，只是忽地拉着她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梅枝也碰到了她的衣裳。苏念晴下意识一躲，看得她心肝儿都在颤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苏念晴脸色白了白：“姐姐，您这是做什么？”
　　　　苏念语回眸笑了笑，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我在前头看到了一棵好大的梅树，开的是黄色的花朵，十分好看，花儿又大又鲜，看得我都醉了，我这就带你也过去瞧瞧。”
　　　　又大又鲜……苏念晴听着这词儿，只觉得浑身猛地一颤，起了昏厥之感。
　　　　好容易止住了胃里往上涌的恶心之感，忽地有东西弹打在她娇嫩的脸上，她吃了一痛，回过神之时才发现是长姐拉着她往前冲时，自己是不小心被那伸出来的梅枝给打到了。
　　　　想到那枝头开满梅花，打在自己脸上也不知留下了多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