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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子里的瓜果有好些品种，大小不一，红橙黄紫，色泽鲜艳，混杂在一起，平日里倒真的鲜少见到。
　　　　因着刚刚清洗过的缘故，瓜果上头还冒着水，一滴一滴的凝在上面，看起来越发鲜艳可口。
　　　　苏念语挑了个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坚硬的紫色果子，用力一咬。却不想，这果子看着硬实，咬在嘴里却是软粘粘的，口感十分特别。
　　　　甜丝丝的，直渗心头。
　　　　倒是好吃得很。
　　　　一旁的董老夫人神采奕奕地看着她问道：“这是西域的酥罗果，味道如何？”
　　　　苏念语笑着点了点头，董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一回头见苏老夫人拿了个黄色果子，忙道：“亲家，您手中的婆娑李味道酸酸甜甜的，虽十分爽口，却是不适合你啊，我记得，您是不爱吃酸的。”
　　　　董老夫人这一提醒，苏老夫人便笑着放下了果子，“难为亲家您还记得我不喜酸。”
　　　　恰逢苏念语提议她尝尝酥罗果，苏老夫人便顺手拿了个，咬了一口之后，也赞着味道好。
　　　　气氛倒是又轻松了许多。
　　　　这当会，苏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却是从外面进了屋来，先是给在座的几个人行了礼，便凑到了苏老夫人的耳边去说了话，就见原本漫着笑意的苏老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妈妈退了下去之后，苏老夫人这才唤了苏念语问话：“方才李妈妈带了一个消息过来，说是之前玉兰苑有三个下人犯了错，是否有这回事？”
　　　　苏念语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老夫人看着她不说话，苏念语便知道祖母是想听她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把罗婆子、陈婆子及夜莺三人因为利益冲突而打架互掐一事说了个大概。
　　　　苏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发深，沉声道：“果然是一群不长进的东西，没规没矩的，也不嫌丢人。”
　　　　苏念语道：“祖母也别气着身体，刘姨娘已经把那三人给带了下去，想来她会严惩的。”
　　　　苏老夫人摇了摇头，道：“刘姨娘是把那三人带下去了，却还没发落，外面有个丫鬟过来询问要如何处置，是李妈妈进来传了话我才知晓的。”
　　　　话到这里，苏老夫人的眉头已经展开，苏念语知道自己不用追问那三人的去处，相信祖母在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一直没说话的董老夫人适时插了嘴：“亲家，听你这么一说，语丫头不是一下子少了四个人伺候？”
　　　　苏老夫人道：“可不是，这几日我便好好挑几个好的，去语姐儿的院子里。”
　　　　董老夫人思量了一会，便皱着眉道：“这下人还真得好好挑，总是有些贪心的混在里头不大好，扰得整个院子都不清静了。”
　　　　觑了苏老夫人一眼，又道：“亲家，您看这样行不行？这次出门我倒是带了几个乖巧的丫鬟在身边，不如我先挑四个过来伺候着，待您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了，您再拨过去如何？”
　　　　苏老夫人却是不言语。
　　　　董老夫人便道：“我知道如此做有些唐突了，到底是苏府内里的事情，可语丫头也是我的外孙女，是我那没福分的女儿唯一的血脉，我自是十分疼她的，总想着要给她最好的……”
　　　　便拭了拭泪，没了言语。
　　　　苏老夫人原本是对董老夫人塞人进玉兰苑的做法介怀的，可听她如此一说一解释，又有些道理。
　　　　女儿早逝，对女儿的子女偏疼一些倒是正常的，这么一想，董老夫人唤了几个人到玉兰苑里，也不过是想好好照顾她，又不是说长时间的，自己到时候也可以把这些人换掉的。又觉得自己若拒绝了，便显得没人情了些。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得一道有力的声音缓声道：“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安心些。苏老夫人也不用为难，这四个丫鬟的衣食住行全由我们自己承担……”
　　　　出声的是苏念语的大姨母，也就是董府的当家主母董夫人，苏老夫人见董夫人连丫鬟费用都提出来，忙出声制止：“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先依了亲家吧！”
　　　　苏念语见丫鬟一事差不多了，便道：“多谢祖母和姥姥成全，倒是我还有一事，原本是应和刘姨娘商量的，可惜刘姨娘这些日子恐怕不太方便，便想请祖母拿个主意。”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有话便直接说吧。”
　　　　苏念语道：“以前我有个贴身丫鬟叫元秋，因犯了错，被刘姨娘遣到了庄上去了，后来才发现是误会一场，我便想把元秋要回来。”
　　　　苏念语说得虔诚，苏老夫人却皱着眉头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围绕着她这个孙女所犯下的过错和误会哪是一件两件的？
　　　　真要计较起来只怕自己要头疼了，便应了。
　　　　苏念语自是欢喜不已，心头上压着的那一桩大事总算是了结了。

☆、第六十五章　巧遇二妹

几个人分别又坐着闲聊了一会，董老夫人便大大方方地和苏老夫人说自己和外孙女有些话要说，携着苏念语便回了苏念语的玉兰苑。
　　　　就连苏念语都知道，董老夫人不过是想趁此机会看看她在苏府过得好不好，苏老夫人定也是能想到的。
　　　　董老夫人和大姨母便把玉兰苑给打量了一圈过去，方才点了点头。
　　　　“这院子看着倒可以，方位好，环境也不错，那老婆子总归不敢亏待你的。”
　　　　彼时，苏念语正唤了下人在院子里的水上凉亭布置着些吃食，听得外祖母竟说了老婆子三个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忙拿眼看了看她那亲亲的外祖母，却见大姨母对着她笑道：“语丫头也不用惊讶，以前你小记不起什么，如今长大了，却是许久没回董府住，不知你外祖母除了谦和良善之外的另一面罢了。”
　　　　被自家长媳如此说了穿，董老夫人也不恼，不过是笑着看了大姨母一眼，自个儿却是笑了。
　　　　外祖母和大姨母之间如此融洽，苏念语看着也欢喜，几年之后的董府，在她的眼中依然如小时候那般和睦美好。
　　　　三人说说笑笑，差不多把玉兰苑的角角落落都个走过了一遍，这才在亭子里坐下休息了一番。
　　　　而董老夫人带过来的几个精挑细选的丫鬟婆子也全都立在了她们的跟前，规规矩矩排成了一列，她笑道：“小丫头是董府的家生子，都十分乖巧；婆子也是在董府伺候了好些年了，十分忠实可靠，有她们在语丫头身边，我倒是放一百个心。”
　　　　顿了顿，又对着那几个丫鬟婆子道：“……你们入了这院子，以后便要护好语丫头，切不可让她受了委屈，若有什么事，可让人禀回董府。”
　　　　丫鬟婆子道了声是，又过来跟苏念语行了礼，至此，玉兰苑便新增了两个丫鬟柳意和添秀，姚婆子和孟婆子。
　　　　苏念语让徐嬷嬷把人带下去安置，几人又在亭子里叨了一会，便又入了她的屋子。
　　　　苏念语一向不会委屈了自己，屋里的摆设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的，窗边奇花，几上古董，就连靠墙边的一个个梨花木格子上都摆着一件又一件不菲的古玉或者奇物。
　　　　董老夫人看了，道：“哟，看不出语丫头还喜欢收藏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眸中却是含着一丝笑意。
　　　　等董老夫人和董夫人地毯式地把玉兰苑翻了一遍过去，已经到了午后。
　　　　玉兰苑的厨子也已经张罗了一桌好菜好饭，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还变着花样摆着吃食，十分馋人。
　　　　苏念语让两人坐在了桌边，笑着道：“姥姥和大姨母定是饿了吧？玉兰苑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的，你们可要尝尝。”说着，便拿了搁在桌上的公筷一一为二人添了菜。
　　　　董老夫人却是没动手，只是笑了笑，半晌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的叹息：“这样就好。”
　　　　便没了言语。
　　　　苏念语动作一顿，知道外祖母说这话的意思。
　　　　在外祖母看来，苏府虽是她的家，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父亲又有几房姨娘，也不知会不会在她身上打什么坏主意，无人帮忙照拂。
　　　　如今，见她的院子，她的吃食以及屋里伺候的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便放下了心，这一放心，便说了那样的四个字。
　　　　这厢刚开始要用午膳，那厢苏老夫人遣了人过来，说已经在膳厅里备下了一桌家常菜，请她们一同过去。
　　　　于是，三人便又去了膳厅。
　　　　董老夫人自走了这一趟，对外孙女在苏府的处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心里也有了底。用完了膳，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那日头西斜得很是明显了，便告辞了苏府。
　　　　董府的马车堪堪一走，等得已经不耐烦的苏念晴便急匆匆地出了沁竹居，往玉兰苑而去。
　　　　到底是大伤未愈，虽已经养了好几日，想要有所动作都会痛得撕心裂肺的，偏偏她又觉得自己咽不下那口气，便在琉璃碟玉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找长姐算账去了。
　　　　彼时的苏念语刚刚送走了外祖母和大姨母，正悠哉悠哉晒着那暖洋洋的日光，闲散地踱着步子。
　　　　路过那缀满花朵的大树下时，轻柔的花瓣一晃一晃飘了过来，苏念语噙着一丝笑意，不时抬了抬手中的团扇去挡。
　　　　美轮美奂，宛如一幅画一般。
　　　　苏念晴在路上远远撞见了自己要寻的人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景象，虽她不喜花，却不排斥花的美……可如此恶毒的长姐竟有如此美好的一面，只会让她心中的怒气更盛。
　　　　她不由呵斥了扶着她的碟玉琉璃：“动作还不快些！”
　　　　苏念语心情不错，摘了几朵枝头上的红木棉放在手中摆弄着，耳边却有元香小声的提醒：“姑娘，二姑娘往我们这边来了，似乎……不大欢喜。”
　　　　苏念语倒是被元香给逗乐了，回睇她：“明明是一脸怒气，瞧着倒像是要来和我拼命的。”
　　　　又懒懒补了句：“别管她，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主仆二人云淡风轻地行至一处交叉口，便和从另一旁冲出来的苏念晴撞了个正着。
　　　　“你……”苏念晴脸色红红的，走得太快，还没喘过气来，短短的几个字都说不顺畅。
　　　　苏念语却是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原来是二妹妹，”又不怀好意地瞥了碟玉琉璃扶着她的两双手，道，“二妹妹的动作似乎不够利索，看来还是需要再养上一段时日。”
　　　　苏念晴本就喘得不行，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又被长姐这么一激，顷刻间怒火又是熊熊一烧，差点没呕出一口鲜血。
　　　　苏念语却是不理已经被她气得浑身发颤的庶妹，携着元香，便要大大方方离去。
　　　　苏念晴忙扯住了她的宽袖，憋红着一张脸，“你不许走！”
　　　　苏念语却是眯了眯眼，厉声道：“二妹妹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难不成还想再吃一顿板子不成！”
　　　　说着便甩开了苏念晴的手，用了点力道，再加上苏念晴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一个没防备，被甩出了好几步远。
　　　　好在碟玉和琉璃手脚快，在她摔倒之前便把她接了住。
　　　　这下子，苏念晴虽没摔倒，却被两个贴身丫头扶住了还淤青着的腰身，疼得哎哟一声，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反间计

自上次在玉兰苑吃了大亏之后，苏念晴就对长姐恨之入骨。
　　　　这几日虽都没出门，刘姨娘却是日日来看她的，可她愣是欢喜不起来。原因则是刘姨娘说是来看她，却总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忍耐，不要和长姐怄气，现在的不顺心不过是为了她们的将来……
　　　　当是时，苏念晴当然体会不到身为一个姨娘和庶女有多么的不得力，一下子便掀翻了刘姨娘拿在手上的滚烫热水，洒了一地。
　　　　她听了太多诸如此类的话，早已没有了一开始时的理解和温顺。
　　　　可刘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愣是说教了好几日，她被逼得不行了，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姨娘不和长姐起冲突，也会试图和长姐恢复以往的情谊。
　　　　却不想，她还在别扭中就听到了丫鬟的禀报，说是刘姨娘被董家老夫人给摆了一道，不仅被罚去了佛堂，还被夺了权！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没了权，就犹如没了依仗似的，这可怎么好！
　　　　苏念晴慌得六神无主，想着姨娘受了难，董家和长姐却是春风得意，更是恨得牙咬咬。董家老夫人会针对刘姨娘，还不是因为她那个不长脑的长姐？定是她在董家老夫人跟前说了什么了！
　　　　她定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遂，才有了董家的马车一走，她就气冲冲去找了长姐一事。
　　　　却不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便先被长姐给激了一激，她如今才知晓，并不是她听了刘姨娘的话，与长姐重归于好就够了的，长姐这模样，分明是和她势不两立的。
　　　　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当下就扶着腰质问她：“之前的事我不想与你计较，姨娘对你那么好，你竟让你的外祖母来苏府闹事，害得姨娘被关了佛堂，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还能安什么心？当然是没安好心了。
　　　　明明苏念语柳眉倒竖，一副要和她较量的模样，苏念语却是在心中乐了，姨娘被罚是一爽事，又害得二庶妹动气倒也是赚到的。
　　　　面上却是挑着眉头道：“二妹妹火气这么大作什么，很容易长了皱痕的，到时候想说亲都难呢。”
　　　　苏念语说得轻巧，苏念晴被气得一张小脸蛋红了又红，成了青色，正欲反驳，却又见跟前的少女忽地对她一笑。
　　　　“我也是不愿看到刘姨娘落到那个下场，本是想求情的，奈何我的外祖母不过是想知道董府寄到苏府的拜帖为何全都被退回，哪曾想到全都经了刘姨娘的手，又没事先说明情况，差点影响了董苏两家的正常来往呢？”
　　　　苏念晴倒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若真是因此而使得董苏两家不来往，那问题便严重了，到底是知道这不是小事，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姨娘如此做自然有她的理由。”
　　　　当然是有理由的，就是为了要孤立她。
　　　　苏念语扯出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竟附和道：“我也觉得刘姨娘如此做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我这心头着实不痛快。”
　　　　苏念晴虽是和长姐闹翻了，却是知道她们还得靠着她。
　　　　姐妹之间闹翻了不打紧，若是长姐连姨娘都生了间隙，只怕后果就真的糟糕了。
　　　　下意识便为刘姨娘说了软话：“姨娘自是为你好的，你也不想想，自从董……母亲去了之后，姨娘照顾你可用足了劲，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
　　　　苏念语笑了笑，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刘姨娘对我算是有心的，否则她也不会把我以前的丫头元秋收在自己的庄子上锻炼说教，就为了能还我一个规矩的，好好伺候着我。”
　　　　苏念晴没听出长姐这番话的意思，又见长姐说道：“我院子里少了人，便说了想要把元秋讨回来的话，没想到还真成了的。”
　　　　苏念语却是故意不说她是跟苏老夫人讨的，只需她的二庶妹听进结果即可。
　　　　果然，苏念晴听她如此一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喃喃道：“怎么可能……”
　　　　说起元秋，她还记得那是个倔脾气的，那会把她从玉兰苑弄走，她还从中出谋划策的。
　　　　她曾听刘姨娘说过，说是要养在自己名下的西城田庄上，好好改造元秋。
　　　　那会，刘姨娘说的可是要让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成为自己所用的，怎么可能还会把她送回长姐的身旁去？
　　　　那简直就跟放虎归山没两样！
　　　　遂，姨娘断不可能答应的。
　　　　想到这里，苏念晴打起了精神，回敬道：“元秋是犯了罪被遣出了府，哪有那么容易就回来？你分明就是骗我的！”
　　　　苏念语也不着急，笑着道：“你且看着吧。”
　　　　话中之笃定，让苏念晴的心中不免又有了些许的动摇，却又听得她继续道：“看来刘姨娘果真更疼我一些。”
　　　　苏念晴一下子就恼了，红着一双眼睛瞪着她。
　　　　不，姨娘跟她说过千百次，她最疼的就是她，不可能是长姐！对长姐好也是因为她有大用处，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样的话，在苏念晴的心中千绕百转，她却死死憋着不敢说出来，生怕这些话一旦出口了，所有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了。
　　　　她喘着气，脸红脖子粗，“姨娘是疼你，却也是疼我们其他小辈的。”
　　　　苏念语瞧着二庶妹那头疼心口疼到处都疼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把她刺激得差不多了，却不想她是小看了她的，还以为只是个头脑简单，容易被激怒的姑娘家，关键时刻倒也保持着几分理性的。
　　　　她见好就收，只是幽幽一笑，留下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又不是刘姨娘。”
　　　　语罢，便摇着团扇施施然要走。
　　　　因着最后的那句话，苏念晴的脸上一僵，她何尝不知道长姐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说她不是姨娘本人，姨娘到底是怎么想怎么计量，她总不可能全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冷哼了一声，心里头却是起了一丝迷茫。
　　　　仔细想了想，似乎她一直听的都是姨娘的片面之词，还真的从来没有去想过刘姨娘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