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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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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韩公子,我为什么要激你?不错,我起初是因为太子委托才来询问你,后来也的确只是想摆平这件事,用计逼你做这个监察使。直到方才,我才发觉到可笑,江浙水患不止,朝中有异心者趁虚而入,有多少无辜百姓沉陷其中,我们是要选一个有智有谋有贤之人担此重任,救重灾,送军粮,斗权势,斗恶徒,斗寇匪,安民心,不是去体验民间游戏,更不是用那些算计人心的法子去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如果是赶鸭子上架,要么死于非命,要么独善其身,要么同流合污,这趟差还有什么非你不可的必要呢?”
韩斐咬唇片刻,闭目焦躁道:“既然如此,公主何需多言。”
我看他这般,只点点头,道:“本宫确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方才问我,关于你我究竟想起了什么,说真的,你我之间的事我是真忘个干净。不过,我还记得当年的琼林宴上,金榜题名的学子俱是众星捧月,独你一言不发,看去狂傲不羁,可当父皇一一问起你们的志向进,你只答一句:“只求无愧天地,做个好官。”这种陈年往事或许你早就忘了吧,可我还记得。那时你不过是一袭青衫,却比谁都要耀眼。”
说完这番话我没有再犹豫,转身离开。我走的不紧不慢,心中一步步默数,直到百步时,终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公主。”韩斐撇了撇嘴,道:“虽然明知这是公主的计谋,不过,公主这个赌,羸了。”
我回过头,韩斐的眸乌灼灼的,那股不可察觉的光芒逐渐浮出。
我笑了笑。
韩斐补充道:“不会是赶鸭子上架。”
他居然还记着这句话。我啼笑皆非:“我明白。”
韩斐见我死瞧他,哧地笑了,“公主还惦记着,究竟下药之人是谁吧?”
我轻咳一声,道:“能知道当然能防着点,你不想说也不打紧。”
韩斐近前两步,低声念了一个人。
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地道:“谁……你说谁?再、再说一遍……”
“太子。”
第十八章
我目瞪口呆了很久很久,终于一合掌,“居然是他耶!”
韩斐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抽着嘴角道:“公主这是什么反应?”
我将掌心覆在额上,使劲眨了眨眼,笑道:“你不知道,我回朝以来一直担心,我这太子弟弟看着这么纯良无害,以后如何担当大任?会不会我一闪人他就被灭掉了?唉,这下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胸有城府,善于谋略的,连我都给摆了一道,孺子可教。”
韩斐:“……公主,您可以离我远点,我怕我忍不住以下犯上……”
我识趣的倒退两步,“好啦,你都知道我这是在自我安慰,努力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事情发展,你不认为这是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么?”
韩斐:“这个不叫乐观,叫白目……”
倒真的是白目。
太子。
这个答案纵然是在意料之外,亦是在情理之中。
两年前冬,父皇病倒,在满朝文武的反对和弹劾声中,年仅十四岁的他走向了权势风浪的中心。
在此以前,有一个太子叫萧景岚,受皇帝宠信,得百官敬崇,在朝上,激浊扬清,在民间,潇洒疏阔,可以说是汴京最耀眼的皇子。
自此以后,那个和萧景岚形影不离,庆国最不可一世的萧其棠成了他的辅政监国,不论是首辅、次辅、四大家族还是王公贵族,看的都是公主的面子。
我想,是我一直忘记,太子都快要十七岁了。而我,正是在十七岁时执掌这个监国印玺。
韩斐打断我的思路:“公主在想什么?”
我摸了摸头,道:“突然闪过了许多事,看来我是需要多刺激刺激才能早日恢复啊。韩斐,你是从何处知道太子对我下毒之事?有确凿的证据吗?”
韩斐将双手放在胸前,道:“公主可记得您和驸马之间的事么?”
我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您和驸马成亲了大半年里几乎不曾与我说过话,有一天,却忽然找来了,给了我一颗药丸,让我查出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想了想,“忘魂散?”
韩斐点了点头,“我查出了那药丸的出处和大概的作用,失忆两年后致死或不致死,那颗药丸是不致命的。”
我张口结舌:“是……宋郎生的药?我当时就知道了?”
韩斐笑了笑,“公主殿下,您素来精明的少有匹敌,驸马虽说冷漠孤寡,却是个一根筋的,做起亏心事蛛丝马迹露个明显,您岂会看不出?不过当时驸马还未对您下过毒,他似乎仍在犹豫,公主倒故意放了几次水,最后驸马似乎决意放弃,所以公主您当时十分的开心,还为他的寿辰四下张罗。我之所以断言您中的毒并非他所下,只因他的药丸早就被您给调包了,真正的毒药一直都是公主殿下您自己藏着。”
我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可,你说是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发现同安堂的掌柜康临府中忽然多了几箱金子,数目与驸马付的那笔款差不离,就怀疑有其他人让他制作忘魂散,所以顺道一起查,毕竟公主您口碑不好树敌太多,说不定就是您的劲敌下的血本呢?虽然金子被抛光了无法确认是何处熔制,不过那装金子的木箱上的锁却瞅着手工眼熟,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才值得这原来是专门给宫里当差的木匠所为。后来蛰伏的暗探禀过,与木匠来往极近的正是太子身边的成公公。所以,太子的嫌疑应当是最大的。”
我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道:“太可怕了。”
韩斐负手而立:“是啊,太子城府委实深了点。”
我道:“我说的是你。”
韩斐:“……”
“果断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
“公主。”韩斐说,“请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我长叹了口气,“那也只能说明太子买过忘魂散,不代表他药的就是我啊。”
韩斐道:“不是驸马,就只能是他了。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我问:“什么?”
“康临啊。”韩斐似笑非笑,“他要制药不论多少都行,说不定他也是被公主伤害过的众男子之一,因为怀恨在心,所以下了毒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就……”
“喂,喂。”我截断他的话头,重新打量着他,“我说韩斐,我记得你第一次,啊,就是我失忆来的第一次在大厅上,驸马随便说你两句你就哑口无言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天然呆的类型,怎么舌头也这般厉害……”
韩斐闻言整张脸垮了下来,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为了掩饰我在府里的真实原因,遵守和公主的约定,只能假装无能为力被硬劫来做面首的姿态,谁知驸马还是看我不顺眼,说话明嘲暗讽意有所指。公主我同你说,驸马每次都喜欢用那种不着边际和莫名其妙的语言和行为让人蒙了头,别人觉得无语凝噎是觉得他内个……”说到这里韩斐用手指在脑袋上绕了一圈,“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言辞犀利无人能敌……”
我稍稍回忆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遂点头道:“原来你也受了驸马一肚子气……这样,本公主准许你在离开前找他一雪前耻,不过千万要防止他动手不动口,你也会说他不着边际啊。”
韩斐做出叹息的神情道:“公主知道了真相,还是执意依太子的意思让我去江浙做监察使?太子封面是要把我从公主的身边支开,而现在公主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动用的权势有多少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或已被抽空,所谓监国只剩一个空架子而已……”
“因为,你是个很适合的人选。”我不自然的笑了笑,“这样说,好像有点显得我太装了是吧,但是,江浙需要你,百姓需要你。”
韩斐眸子中闪着些什么。
“至于太子……如果下毒的人真是他,那么我中的就是必死之毒,命都保不住,架子空否又有什么干系?”我把眉目舒展开,“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没有对我下毒。”
韩斐蹙起眉:“公主不信我?”
我道:“我不能信任何人,说句不好听的,从宋郎生、太子、康临、周文瑜、你、甚至是太子身边的成公公,只要任何一个人说谎,就会有不同的结论。也许宋郎生是幕后操作的人,也许康临根本不止做两个药丸,也许周文瑜就是太子派来误导我的,也许你是赵首辅康王爷他们派来离间我和太子的,还有可能成公公瞒着太子私下和其他权势勾结,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对我有利的。”
韩斐思虑一番,跟着点头。
我忍俊不禁,“我可是在怀疑你啊。”
韩斐道:“公主确是言之成理,只要我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道:“是因为质疑你的人不是你最在乎的人吧?若是方雅臣呢?”
韩斐浑身震了一震,脸色有些青白,“公主……想起来了?”
我道:“那倒不是,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有点怪怪的,你要我保他平安,他不肯我提及你,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断袖吧?”
韩斐大惊失色,满脸通红道:“公主……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不是,我和他只是普通……”
我打断道:“行了,看你反应我就明白了。”
“不是,我们真的只是……”
“从现在开始呢,你不再是公主府里的人了,我正式把你赶出去了。”我叹息摇首,“真是家门不幸啊……”
“……”
我转身离开,背对着他高挥了挥手,“回去收拾的时候记得你爹说清楚,他真是伤透了心,就是不知说了真相会不会更伤心……”
“……”
离开南苑后,我一路径直回到卧房里,锁上门,穿过幕帘,停在内寝屋的床边。
床的左右两侧是几案和橱柜,而床头靠的是一堵石墙,墙上未刷漆料,由天然青玉石砖铺成,极之绚丽华贵。
我还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昔日的襄仪公主太过奢华无度。
我望着这堵玉墙百来块石砖,上上下下看进眼里。然后,伸手在某一处石砖前轻轻一推——触到机关的这块石砖应声缓缓移出,与记忆里丝毫不差,此乃中空之石,藏有贵重之物。
一块金制令牌与一个青铜虎符。
方才一瞬,我脑中想起的不仅仅是关于一些与太子有关的回忆,更想起了父皇的话。
前因后果还未理清,但记得那时父皇在御书房里支开内侍,给了看了我两样东西。
他说:“此令牌乃是明鉴司之令。”
“明鉴司?”
“朕做皇帝,成日坐在宫里批阅奏章,大多时候看到的都只是臣子愿意给他看的,独揽大权或是……粉饰太平,朕固然有可以信任的忠臣,只是国之利器不能予人,党派之争更要制衡。”
我道:“父皇的意思是,明鉴司是直属父皇的秘密组织,专听父皇密令办事,查办朝中或民间各种事宜?”
父皇道:“必要的时候,可以不需依行律令秘密处之。”
我浑身一震,却又不知如何应答。他道:“襄仪,公主监国实属不易,百官必会阻挠,你会遇到更多难以预料的阴谋,父皇知你不喜这类暗地里的事,可是你必须收着。为父皇,为太子,保住这个清平盛世。”
我收下以后,他又拿出虎符与谕令,正色道:“京畿二十万大军可凭此符随意调遣。”
我凛道:“父皇,您给我的,不是令牌和虎符,这分明是要我成为众矢之的,若让太子弟弟知晓……”
父皇道:“景宴年纪尚浅,今日监国之位授你不授他,他心底只怕……襄仪,你该明白,这不止是虎符,还是你的护身符,更是大庆的救命符,用得好,利国利民,用不好,祸国殃民。”
那日父皇似乎还说了很多,可一时间我又无法统统记起,我摩挲着令牌和虎符,垂眸间想了许多,还是收回原处。
还不至用到它们的时候。
我顺手执起笔在书桌的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方才我是不是漏了一个人?
聂然。不,应当说是煦方。
若康临和周文瑜所言无误,天下间没有让人失忆一段时间的药,那么说谎的就是煦方;可若煦方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说谎的就是两位神医,他们或许知道个中缘由,故意的误导我……
我将笔扔回桌上,不由的心烦意乱起来。
究竟应该信谁?
我跌回软榻上滚了几圈,忽然在想我把父皇当日给我的谕令给藏哪儿去了?似乎是……缝被铺里了。我忙坐起身上上下下摸索,猛然记起……那时在国子监,宋郎生把那床睡惯了被铺给送去……所以,现在的密旨居然在国子监我的寝间里?!
糟了,我失踪好几日,那被褥该不会已经被人处理掉了吧?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冲出房吩咐下人备车,想了一想觉得不对,让人知道公主曾扮国子监生也就罢了,还兴师动众回去拿一床被褥不叫人起疑才怪。我折回房换上了监袍,这才匆匆赶往国子监。
国子监依旧是那片姹紫嫣红。
这说的是国子监的风景,监生们清一色的蓝袍飘扬,我低着头不快不慢的穿梭在人群中,辨识度自然很低。
事实证明我这个想法太过天真烂漫,只在一拐角处,便听到了身后有人道:“白玉京!”
我慢腾腾回转过身,抬眼看向这意气风发的青年:“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苏樵啊。”
就是我第一回进国子监当堂夸我貌比潘安的那个?我忙拱手:“泸州苏兄!哎呀,见谅见谅,,小弟有些眼生不大认人。”
苏樵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怀的模样,又道:“白兄你这几日跑哪去了?”
我道:“家……家中有人得了急病便赶了回去,好在并无大碍……就又回来了。”怕他不信,我又补充道:“我自然是得到祭酒大人的许可才走得了。”
苏樵叹了叹:“唉,你倒是没事,可怜有人却因你的失踪差些连小命都保不住。”
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谁的小命不保?和我有关系?”
苏樵又气又急地道:“陆兄啊!你与他关系不是不错,怎么走了也不与他说一声?”
陆陵君?糟糕!我那时满心顾念着聂然的突然出现,整个人呆的不知所措,回去以后大病一场,醒来以后就烦着忘魂散那档子事,我怎么把这家伙给抛诸脑后了?
我忙问:“陆兄究竟出了何事?”
苏樵道:“ 他? 那日你走后陆兄找不到你, 急得几乎把整个国子监都翻遍了, 后来只得跑外头去, 课也不上查堂也不在连会试都缺考, 这不来个新司业么, 新官上任总是要烧个几把火的, 刚好逮住他下了狠手打了三十个板子……谁晓得陆兄毫不放在心上, 伤没好透又偷溜出去, 还绘了你的画像到官府去备案, 好在……祭酒大人知晓了此事拦了下来, 直接揪他回来关了禁闭……两日不吃不喝, 等到放人的时候才发现他烧著呢, 迟一点还不知他要闹出什么大祸端来……”
我越听越觉得自己作孽深重, 又觉得这的的确确是他的一贯作风, 又问: “那他现在如何?伤都好了么?”丫 苏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伤是好了, 不过因为祭酒大人的交代, 我们几个得轮流看住他, 免得又跑出去闯祸, 他觉得我们限制了他的自由, 成日躺著闹脾气呢, 唉……要不是看在是同门, 我早就……” 说罢伸出拳头朝空中一挥, “揍他了。”
我忍俊不住, 以陆陵君的功夫只怕还没有別人揍他的份呢, 他闹脾气无非是觉得逗你们很有趣吧? 我道:“ 这样你速速带我去见他吧。”
对陆陵君, 我多多少少还是心怀愧疚的, 我对他视若浮云, 他倒为了我这萍水相逢的兄弟几番覆雨翻云, 委实是自叹弗如啊……
好吧, 该句是在见到陆陵君之前的心理活动, 直至他寝间门口翘著二郎腿耀武扬威地对著屋内两人道:“ 我再也不会去找个没义气没涵养没度量没身高没气魄的白玉京了!你们放百个心, 我当和个路人甲打个照面, 一转身谁还记得谁, 岂会耿耿于怀?”
苏樵瞧我脸色不对, 忙用力咳了一声, 陆陵君不耐转头:“ 你又来做什……” 嘎然而止, 自是因為看到了我。
“ 白……白贤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陵君大步蹦哒向前, 握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 “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
“ 家中有急事罢了。”我挑眉道:〝这么没义气没涵养没度量没身高没气魄的人还烦劳陆兄关心, 真是折煞愚弟了。〞陆陵君先是松了一口气复又讪讪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故意说的让他们掉以轻心嘛…〞屋内两人听到这话倒是不悦了, 稍胖一些的那个监生道:〝好个陆陵君, 我们诚心待你你只想着算计我們……〞另外一个瘦高的监生附和:〝你也不想想这些日子你给我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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