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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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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只许你目中无人,就不许我嚣张跋扈了?”张离珠冷笑。
谢馥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故意的?”
“……”
这话问得有意思。
张离珠脸上那冷笑,一下就变了,带上几分玩味:“我就是故意的。”
果然。
谢馥一时竟然觉得与张离珠有几分臭味相投。
她果真是个聪明人。
谢馥顿住脚步,低下头来,思索一下,又不禁摇头笑了,接着走到了东面的多宝格旁,看见了一只汝窑白瓷碗,底部盖着隆庆四年御制的印。
她拿起来,回头看了张离珠一眼。
“做戏怎么能不做全套呢……”
说罢,也没等张离珠回味出她这话到底有什么意思,谢馥就劈手往地上一摔!
啪!
剔透如玉的白瓷碗落到水磨石地面上,霎时摔了个粉碎!
雪沫似的碎片四溅,还有细小的叮当声。
地上,一片狼藉。
张离珠瞪大了眼睛看着谢馥。
谢馥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来,接着却脸色一变,一声冷笑,仿佛故意提高了声音一般,喊道:“朝北就朝北,谁稀得跟你争一般!”
“……”
张离珠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变脸好快,这是要干什么?
☆、第060章 狐狸
才走出去不远的弄晴,忽然站住脚,转头回去看偏殿。
里面静悄悄地,仿佛刚才一声脆响,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然而,转瞬而来的一句话,立刻就证明她刚才没有听错。
“朝北就朝北,谁稀得跟你争一般!”
这是……
谢二姑娘?
弄晴想起之前选住处的时候,张家小姐那般霸道的作风,此刻一听谢馥炸了毛,顿时就唏嘘起来。
看来都是小姑娘,着实还不能沉住气。
更何况,这两位从来都是死对头,不掐起来才怪呢。
弄晴本来想回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可一想这两人的身份,便又撤下了这个想法。
她回到李贵妃的寝宫之中,随手唤来一个宫女,吩咐道:“派人看着点偏殿那边,防着两位贵小姐闹出事儿来。”
“是。”
宫女眨眨眼,显然不很明白,不过也去了。
慈宁宫中,一应摆设都是奢华。
正中一架贵妃椅,此刻李贵妃正躺在上头。宫中四角都摆着冰缸,天气虽已经热了,可屋里依旧冒着凉气。刚从外面进来的弄晴只觉得浑身都冰起来,由于不适应而打了个冷战。
听见外面细碎的说话声,李贵妃已经掀了眼帘,朝着外头看一眼,便瞧见了弄晴。
“怎么样了?”
弄晴上来,站到李贵妃的身边:“两位小姐都已经安顿好了,按着娘娘您的吩咐做的。张小姐选了南屋,谢二姑娘只好选了北屋。”
“只好?”
李贵妃忍不住看向了弄晴。
弄晴知道李贵妃掐对了地方,忍不住叹气:“的确是只好。是张小姐先选了南屋,谢二姑娘当时也没闹翻脸,就选了北屋。不过在奴婢走后,听见里头有摔碎东西的声音,又听谢二姑娘说什么朝北就朝北,也不稀得别的屋子……”
竟有这种事?
李贵妃不禁伸出手来,让弄晴给扶着,直起了身子:“你是说,这两人这才没一会儿,竟然就闹起来了?”
弄晴心里苦笑不已,却也只能如实点了点头。
李贵妃的眉头,一下便皱紧了。
这可有些棘手了。
正如李贵妃没想到一样,这个没有秘密的皇宫里,其他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也都是完全的没想到。
只有皇后,在听身边人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露出了笑容。
“一山不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有一个张离珠已经足够,还要再来一个谢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是什么?还敢叫这两人住在一起,看来是半点也不用本宫操心了。”
皇后自语着,便看着窗外炽烈的日头,许久没说话。
“娘娘,外面暑气大,还是别看久了吧?”
“无妨。”皇后眯了眯眼,问,“葛美人到储秀宫了吧?”
“已经到了。”宫女回道。
点头,皇后唇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挺好。今日乃是她入宫头一日,叫孟公公那边给打点一下。另外……注意着皇上的意思。”
前面还好好的,说到“皇上”这里的时候,皇后的眼眸之中,便浮出一分深深的忌惮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忌惮是从何而起。
宫女更不知道,只领命而去。
满宫上下都在传,说谢馥与张离珠两个人才进宫就闹翻了,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话。
作为有掌管东厂的秉笔太监冯保伴读的毓庆宫,自然也早早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人说起这个的时候,朱翊钧正在练字。
狼毫大笔起来,蘸满了墨落下,有中说不出的厚重与深沉。
朱翊钧凝视着纸面,仿佛专心致志,可嘴里却轻飘飘地说道:“大伴,你怎么看?”
刚带来这个消息的冯保笑眯眯的,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谢馥的处境。
他淡淡道:“臣一直觉得张家小姐与谢二姑娘,都是这京城女子之中少见的聪明之人,虽则臣一直对张家小姐的字画感兴趣,可这半点不影响臣对她的评价。至于谢二姑娘,看似纯良,实则论起奸诈狡猾来,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奸诈狡猾无人能出其右?”
朱翊钧停下动作来,一挑眉,倒是对冯保的这一评价有些诧异。
冯保也不解释,只是笑笑,转眼就换了个话题。
“太子殿下,今日张大人在问,李公子哪里去了。”
李敬修?
“他回家料理事去了,你消息灵通,应当知道,跟谢二姑娘有关。”朱翊钧顿了一顿,才正常地回道。
冯保点头,又道:“那明日他也来?”
“明日自然得来了……”
话一出口,朱翊钧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抬起头来,看着冯保。
冯保半弓着身子,却抬起眼来看他。
两人一对视,朱翊钧立时把狼毫往桌上一掷,起身来,负手道:“他是越发被这喜事冲昏头脑,只是宫廷之中却不是他可以胡来的地方。寿阳怎样?”
“寿阳公主还在御花园里玩耍,倒没急着见两位女先生。”冯保如实相告。
朱翊钧于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
冯保站着看了半晌,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唇角一勾,便无声地笑了出来。
哎呀哎呀,真是有意思。
真不知道,谢馥那小丫头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谢馥没干什么。
慈宁宫,南屋,两扇窗被虚掩上,遮挡了外面灼人的日光。
临窗摆了一张棋桌,棋桌两旁坐了两名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谢馥与张离珠。
张离珠执白,谢馥执黑。
桌上黑白的棋子已经排成了一片,谢馥与张离珠二人的脸上皆看不到半分的烟火气。
“啪。”
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张离珠手指摸着那一枚白子,禁不住眉头一挑,下的真是一步险棋。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谢馥。
自打谢馥几年之前来了京城,张离珠的日子就没怎么安生过,她真心觉得谢馥生来就事跟自己作对的,可一想到今日她摔的那个碗,又不禁有些佩服。
谢馥摔过了碗后,便半真半假地喊了那么一声。
于是,整个宫中都该知道,她们两个早就闹崩了。
可实际上,之前摔了碗的谢馥,正平心静气坐在她面前,稳稳地下着棋。
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张离珠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头狐狸……”
☆、第061章 下棋
好好地下着棋,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谢馥真有些没想到。
她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到你了。”
“……”
刚才她说的那一句话,她根本没听到吗?
张离珠简直有些咬牙切齿。
她执了一枚白子,直接拍在了棋盘上:“论目中无人,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这一句,谢馥听了个清楚。
之前那一句只是不想回她罢了。
低头一看,谢馥已经看清了张离珠下棋的位置,顿时笑了起来,倒很开心的模样。
“不管说我是头狐狸,还是说目中无人,那都是夸我,我收着。能得张大学士府中张小姐真心诚意地夸奖一句,可是难得。等到回头出了宫,必定能拿出去炫耀一番。”
好个无耻的谢馥!
张离珠忽然就知道自己跟谢馥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了。
这脸皮的厚度,自己是比不上了。
张离珠想着,心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觉。
谢馥琢磨着,又落下了一子,唇边的笑意半点没减轻。
张离珠见她落子,低头看棋盘,在看清棋盘上走势的一瞬间,立刻大怒起来:“你!”
方才谢馥不动声色之间落下的那一子,已经完全断掉了张离珠的那一条大龙,原本好好的棋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张离珠还真没想到,这人看着温温和和,下棋的棋路却是如此陡峭。
谢馥知道她愤怒,却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方才,你落错子了。”
伸手轻轻一点棋盘中间的位置,谢馥指出了方才张离珠落子的位置。
张离珠仔细一看,便知道自己方才仓促之间行棋,实在是没有思虑周全。
若是她多思考一会儿,兴许不会下在这个位置。
只是……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的确是被“攻心”了。
张离珠只抬手将满布着棋子的棋盘一推,胜负已定,也没什么负隅顽抗的价值,她认输的时候向来干脆。
“你说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谢馥慢慢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一枚地分拣出来,笑着道:“能有什么情况?还不就是说我们两个不对付,刚刚进宫就闹僵了,以后必定水火不容。”
“那之后呢?”张离珠又问。
谢馥道:“你想问什么?”
“只是比较好奇,你到底怎么看。我看出不与你走太近,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没威胁,可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一点?”
张离珠是讨厌谢馥不假,可正如她能平心静气坐在这里跟她一起下棋一样,真需要虚伪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很差。
可谢馥这样做的目的,到底在哪里?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问题。”
“哗啦啦。”
抓了一手的白子,谢馥松手,冰凉的棋子便全部落入了棋盒之中。
她淡淡续道:“你应该问,宫中这些人,到底会有几个高兴?”
张离珠面色一变。
谢馥倒是分毫不惊:“皇后先弄了一个葛秀入宫,贵妃娘娘不甘示弱,立刻让我们也进宫来。我虽不知她怎么能确定你我二人入宫能让皇后不舒服,可事实证明,皇后娘娘的确不很喜欢我们。在宫中拜见的时候,你也看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美人都能有位子坐,分明是在给葛秀面子。至于你我……”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来,笑着看张离珠。
张离珠也嘲讽一笑,明白谢馥的意思了。
“你说得对,在皇后宫门口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了。我说句你不喜欢的话,葛秀虽曾是你朋友,可也不过是个尚书之女,家里又无别的依傍,长相一般,才学一般,心性更是一般。这样一个平庸的人,有什么资格叫我们在外头等?皇后娘娘一面给咱们下马威,一面给她葛秀做面子。”
谁能看不出来呢?
谢馥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虽说你我二人入宫之中是在慈宁宫,为公主讲学,可宫中都是皇后的地盘。贵妃娘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皇后就难说了。与其让敌人忌惮,不如让她们轻视……”
“说你是头狐狸,看来我是没说错了。”
话已经这么明白了,张离珠自然彻底领悟了谢馥的意思。
这样的想法并不怎么可贵,只是叫人深思的却是谢馥思考问题的方式:从来没有见人这样笃定过。
谢馥能说出这一番话,做出这一番打算来的原因,只因为她已经认定皇后不喜欢她们,并且日后可能会动手。
基于这个判断,她才有必要做出今日的布置。
可她怎么就能确定呢?
张离珠不明白。
但是这不妨碍她佩服谢馥的判断。
若换了是她自己,只会说皇后很有可能会对她们动手,而不会在她一定会动手的这个判断的基础上去布局。
单单这一条,谢馥的心智,已经称得上是可怕。
“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小角色,怎么就搅和进这一堆烂摊子里了。”
想想当初接到圣旨的时候,再看看如今这一间屋子,乍然换了个地方,张离珠还有些不适应呢。
谢馥倒是一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却也不怎么说得上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们也算是拴在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倒了,也有我陪着。兴许,我比你倒霉也不一定。”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张离珠没动手,就冷眼看着。
“你倒霉是你的事,别拉着我一起倒霉也就是了。”
“那你得离我远点了。”
谢馥淡淡道。
张离珠直接起身:“自然是要离你远点。”
她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仿佛不想跟谢馥待在一个地方。
可才走出去三步,她就恼怒地站住了,回头怒视谢馥:“这是我的屋子,再怎么也该是你离我远点!”
谢馥一想,的确是啊。
这又不是自己的屋子。
她看了一眼张离珠,道:“你说得对。”
张离珠还没明白她怎么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下来,正想赶她走,没想到谢馥竟然直接端起了方才已经被收拾好的棋盒。
张离珠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
谢馥没回答,直接手一翻,将棋盒内的棋子倒出来,随手一拂,便平铺在了棋盘上,道:“你是主人家,这是你的屋子,这棋盘也自有你收拾,有劳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朝张离珠眨眼笑笑,悠悠然迈步从南屋出去,回了自己采光不好的北屋。
站在原地的张离珠身子抖个不停,回头看看那一片狼藉的棋盘,再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屋门口,险些气得发狂。
“谢馥,你欺人太甚!”
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外面才被弄晴派来的两名宫女,还没来得及踏入宫中,就听见里面传来这一声喊,吓得连忙对视一眼:这是又闹起来了?
☆、第062章 浮出水面
日头还斜斜挂在宫墙上,新鲜事儿就出了好几件。
死水一样无聊了许久的后宫,似乎终于因着几个新人的入宫而热闹鲜活了起来,各宫内外都进出着打探消息的宫女太监,脸上都带着难得的兴奋表情。
各宫的娘娘们听着慈宁宫那边传来的“好消息”,真是乐不可支。
这些年来,李贵妃宠冠六宫,手段惊人,仗着自己有子嗣,压得皇后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可好了,自己巴巴招进来两个女先生,像是要好好给自家寿阳公主涨涨面子,没想到这学还没开始上,那俩“女先生”就开始自己拆自己的台,闹将起来了。
这上午选个屋子,摔个汝窑的碗,下午争个地盘,扫个棋子……
两位贵女真是叫人看足了好戏。
大家伙儿巴不得这两人再可劲儿地折腾,好让李贵妃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么多年,就没见李贵妃为什么事情头疼过,更不用说竟然还是这么丢脸的事情了。
现在傻眼了吧?
往后还有你受的!
多少看李贵妃早不顺眼的人,都在暗地里笑弯了腰,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喜笑颜开,像是过年一样欢快。
到底李贵妃听说这些事情之后是什么反应,旁人不得而知。
反正,依着大家传言之中的想法来看,不会有多开心。
这难得来的乐子,自然也少不了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隆庆帝就站在乾清宫后面的多宝格上,上头排着一溜儿一溜儿的景德镇青花瓷,孟冲就走在隆庆帝的身边,看他一脸迷醉的慢慢走过去。
这一批御制的青花瓷上,都绘着不堪入目的春宫图画。
交叠的男男女女们,姿势各不相同,或仰或坐,引颈交缠,媚态百出。
孟冲都没太大胆子抬了头看,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走了过去。
隆庆帝随便伸出手去一弹,便听见了清脆的吟响。
他不禁满足地叹了一声,两眼凹陷的脸颊上,瘦骨嶙峋:“听说那葛美人入宫了?”
“是。”
孟冲心想总算是问到这里了。
之前皇后娘娘那边已经遣人过来吩咐过,要好好照顾照顾这一位葛美人,孟冲心里念叨了一下皇上最近的病情,还真觉得这“照顾”有些别致,别是害了这一位葛美人才是。
可皇宫之中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即便是知道那人可怜,他们这些听话做事的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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