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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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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福道:“小姐客气了。”
    他一笑,退到了一旁。
    谢馥带着霍小南与满月一起从回廊绕过去,霍小南送她到了房前,这才折转身回了自己下人房去。
    屋檐下,鹦鹉英俊正打着瞌睡,看它摇摇晃晃的样子,竟然是险些要一个跟头从上头栽下去。
    经过的时候,谢馥停下脚步来看它一眼,无奈。
    “小东西,下次还是得给它栓根链子,回头若是睡觉摔死了,可没地儿喊冤去。”
    满月抿嘴:“它可还有翅膀呢。”
    “这肥的,都能炖一盅了。”
    谢馥叹气摇头,终于还是熄了把鹦鹉往锅里炖了的想法,抬步进屋。
    屋里已经点了灯,亮堂堂的。
    谢馥叫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们都出去,只留了满月一个。
    满月知道她意思,方才在分别的时候,霍小南已经把那法源寺带回来的银鞘转交到自己的手里了。
    “奴婢是真不明白,您到底留着它干什么?”
    说着,她把那镶满宝石的匕首鞘递了回去。
    谢馥接过来,半开玩笑道:“没看上头还嵌了那么多宝石吗?你撬下来还能卖不少银子呢。”
    “姑娘!”
    满月险些绝倒。
    谢馥看着她浑然忘了自己挨过一巴掌,现在半点没感觉,心里也是无奈:“别说七说八了,这一次的事情是怎么出的,你也明白了吧?他日管好这一张嘴,别再胡言乱语。脸上还有伤,赶紧去吧。”
    “哦,马上就去。”
    满月连忙收起表情来,点了点头,一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有些肿了,想起高妙珍来,却是无比的同情。
    可怜的珍姐儿,摔她一巴掌倒无所谓,可谁叫她满月是二姑娘的脸面呢?
    满月想想有些小高兴,甜甜一笑:“奴婢去外头寻膏药。”
    “去吧。”
    谢馥应了一声,终于有时间低头看看这一把银鞘了。
    方才只是粗粗一判断,现在仔细一瞅,她已经确定这就是鞑靼来的东西。
    鞑靼与大明去岁才歇战,前月鞑靼的俺答汗刚被封了义顺王,他孙子把汉那吉来京朝觐领赏,听说不久之前还献上了一位波斯来的美人,妖冶无比,迷得隆庆帝神魂颠倒,名曰:
    奴儿花花。
    这些,都是高拱茶余饭后随口说的闲话。
    谢馥如今想起来,却也无法判断这些信息到底是不是与这银鞘有什么关系。
    她思索片刻,拿出手绢来将这银鞘裹了,藏入了箱箧最底下。
    不一会儿满月就回来了,谢馥坐在床沿上,招满月过来。
    满月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仰着脸,任由谢馥慢慢给自己涂脸侧的伤痕。
    “都是奴婢口无遮拦,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一巴掌也算是个教训。姑娘您就别心疼了。”
    “别贫嘴,这边。”
    谢馥手指上晕开了膏药,慢慢地给满月涂上去。
    当初她刚到谢府,也就满月一个小丫头陪着,胖胖的,怯怯的。
    那时候她夜里睡不着,都是满月守在旁边一整晚。
    有时候谢馥的眼睛还没闭上,满月已经因为疲惫而早早趴下……
    能得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对自己人,谢馥一向很宽容。
    “这次的事,怕要折腾好一阵了。”谢馥给她涂完了药,便顺手把药盒放到了一边,琢磨了起来,“等这几日风头一过,咱们就去摘星楼一趟。”
    “幼惜姑娘怕是早就想您想得慌了。”
    满月起身来,招呼人伺候谢馥洗漱,打趣了一句。
    谢馥点头,却也没多说,不一会儿便收拾好躺下了。
    临睡前,她又问满月:“谢家那边如何?”
    满月正要给她放下床帐,闻言一顿,才道:“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快到了。”
    谢馥明白了,躺回床上,拥着锦被,闭上了眼。
    长夜漫漫,对有的人来说很长,对有的人来说很慢。
    天还没亮开,市井里的消息就已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们每日都要搜集近日大大小小的新鲜事,免得自己说书没人听了。
    前一段时间,闹过了谢二姑娘给张离珠出价三文钱,还被退回两文半的事情,说书先生们早在嘴里把故事给编圆了千百回,眼见着大家都听烦了,正愁没料。
    谁想到……
    才一发愁,料就来了!
    乖乖,十五年了,法源寺竟然又出现了一盏明了一夜的花灯!
    这可是大事啊!
    街头巷尾顿时奔走相告,口耳相传,皆说出了个徐文长第二,京城里将出第二位大才子!
    人人激动不已,士林之中相互打听,想闹明白这来龙去脉到底如何。
    可怎么打听,也只知道昨夜国丈爷家的公子陈望,在法源寺站了一宿,冥思苦想也没想出答案来,还因为在外受了风寒,回家就病倒发烧,现在宫里皇后娘娘派去的太医都还在国丈爷府里没出来呢。
    到底这一位出灯谜的是谁?
    没人清楚。
    天一亮,早已经被街头巷尾传成“徐渭第二”的“大才子”谢馥,总算睁开了眼睛。
    “姑娘,快起床吧。”满月撩开了帘子。
    谢馥眨眨眼,看了看明亮的天光,伸手挡了挡:“就起。”
    那声音,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懒洋洋来。
    人虽说了话,身子却没见半点动作。
    满月一看,就有一种晕倒过去的冲动:“您前几日说要理理自个儿手里的账目,到昨天账本还堆在桌上,真不能拖了。快起吧。”
    “都说了一会儿就起,你去把窗开开。今天英俊会说话了吗?”谢馥靠在枕上,引开了话题。
    “……”
    满月现在只想一头碰死。
    得,她知道了,今天谢馥中午之前是起不来了!
    无奈之下,满月走过去,打开了窗,看见了肥肥的英俊。
    鹦鹉英俊浑然不知自己昨晚已经在鬼门关前面转了一圈,昂首挺胸,见谢馥推开了窗,便叫唤起来:“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第017章 摘星楼

  “叫得这么精神,我琢磨着……是时候给炖了……”
    谢馥咕哝了一句,看了英俊好久,等它叫唤不动了,才懒洋洋起身,披衣站在窗口上,手肘支在窗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自己的脸颊。
    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早晨的阳光,仿佛还带着露水的清透,这么一照,真是光艳又好看。
    端着衣服从下头过的喜儿看见了,不由得也呆了一下。
    “喜儿。”
    谢馥轻声唤道。
    喜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躬身:“姑娘,早上好。”
    谢馥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来:“早上好。现在天气渐渐热了,你回头去趟账房,支领几匹新窗纱来换上。”
    “是,奴婢马上去。”
    喜儿眯眼笑了笑,一躬身就端着衣服退走。
    满月出去端了东西进来,听见谢馥对喜儿的吩咐,放下了手里端着的托盘:“您总算是起了。回头姑娘最爱的豆绿色的窗纱一换,可就是真的夏天了。”
    “快夏天了……”
    谢馥转过身,慢慢走回来,面上带了几分思索。
    她没说话,满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伺候着谢馥洗漱完,她才开口:“姑娘可是又记挂着谢家的事?”
    “我是记挂着盐城的事。”谢馥摇头,“一会儿你去前头问问小南,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有了。”
    原来是那边的事。
    满月了然地点头:“奴婢省得。”
    今早用的是一碗红豆薏米粥,看上去还不错,谢馥坐下来用粥,满月吩咐好了人伺候谢馥,这才跑了一趟,去小南那边拿了消息。
    说来也巧,霍小南一大早被人叫起来,才刚得了盐城那边的信儿,满月就来了。
    他把信交给了满月,满月带了回来给谢馥,顺便还带回了一耳朵的消息。
    “昨夜您那一刁状,可真够狠。方才我从花园经过,听见人说,老爷罚了珍姐儿一个月的禁足,不许出门了。”
    “那可惨了。”
    谢馥听了没有半点的怜悯,不这样怎么叫高妙珍长长记性?
    更何况,只不过是个开始。
    谢馥还记着满月脸上那一巴掌呢,总还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眼瞧着就要到了京城里头贵女们走动的时候,被罚了禁足,怕是悬了。”
    如今的高妙珍可已经快到了出阁的年纪,大明律女子十五及笄,二十才能出嫁,可一般人家早在姑娘家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物色。
    谢馥不知道谁家已经物色过自己,不过她知道,高妙珍也是有人瞧得上的。
    如今这一禁足,只怕有她郁闷的。
    更重要的,还在于高拱的态度。
    轻而易举这么一次禁足,谁以后选她还不得掂量掂量,想想娶她到底是不是能攀上高拱这一门亲。
    其实依着谢馥看来,高胡子就是臭脾气,巴结不起来的。
    当初谢宗明娶了他唯一的嫡女高氏,也没见谢宗明在仕途上一片坦途,相反,也就困囿于会稽那小地方,现在也还没见走出来。
    不知不觉,又想起她所谓的“亲爹”来,谢馥垂了眼眸。
    “信呢?”
    满月瞧她脸色一下淡了许多,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没敢耽搁,忙把信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小南说是今晨刚送来的,还没拆呢。”
    “嗯。”
    谢馥微微点头,接过来拆了信,照旧是两层信封,把信纸从里面起出来一看,她心情一下就好了。
    “果然。”
    “果然?”满月没明白。
    谢馥站起来踱步,重新将信纸折了起来。
    “跟我一开始想的没错,陈渊一开始就憋着坏水呢。等他人到京城,想必我的银子也就到了京城。”
    当初谢馥可是扔出去了十多万银两,让陈渊度过了难关。
    现在该是这一位回报的时候了。
    至于说损招……
    那就不得不提到之前陈渊为盐城的乡绅们表功了。
    钱是谢馥出的,陈渊却上报朝廷,说是盐城的乡绅们仗义疏财,体恤国难,出钱赈灾。
    于是,朝廷颁了一道诏书下来,嘉奖盐城乡绅深明大义。
    这下好了。
    陈渊挟着天子诏书,直接比在这一群肥得流油的乡绅们脖子上:给钱!不给钱我就告诉皇上,你们这些龟孙子一文钱没出,却领了朝廷的封赏,是欺君大罪!
    其实真正犯了欺君大罪的是陈渊,乡绅们心里门儿清,可哪里敢说出来?
    一则,谁知道陈渊是不是真的跟哪个乡绅串通好了?万一真有乡绅之前捐钱赈灾怎么办?
    二则,朝廷的嘉奖都下来了,你再出去举报说陈渊撒谎,我们其实一个铜板没出,朝廷不派人下来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宰了喂灾民,那才奇怪了!
    为保小命,这一群乡绅只好屈服。
    陈渊朝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了好一笔银钱,一部分用作填补给谢馥,算是报恩;另一部分则继续用于赈灾和充入府库。
    当然,陈渊也不是个傻子。
    在笑眯眯逼着乡绅盐商们出血之后,他挨个给这些人家里送了匾额,美其名曰:乡绅商户们受到朝廷嘉奖的鼓舞,又给县里捐了好多银钱,他这一县之长,也当有所嘉奖。
    而且,陈渊还把这件事给报到了朝廷,又好好地夸了夸那些有钱人。
    于是,大家就算是被打了脸,也还要笑着说“陈大人真是个好人”。
    瞧瞧这事情做的,刀切豆腐两面光,除了行险一些,堪称完美!
    纵使他是一点点变化的,可现在连谢馥看了他的手段,都要啧啧称赞几句,足可见此人到底是怎样有算计的一个家伙。
    若是不出意外,他日必有大作为啊。
    乡绅们得了朝廷嘉奖,再捐银两,让朝廷知道了,不就更高兴了吗?
    原本盐城水灾,会是陈渊政绩上的一大败笔,现在竟然把一盘死棋走活,还成了一步好棋。
    “实在是有意思啊……我倒有些期待,再见到陈渊会是什么样子。”
    当年跟陈渊,也不过是“一善”的关系。
    谢馥这些年做好事,竟然还颇做出了一番成就,掰着手指头仔细算算,也叫人羡慕了。
    她已经把那信纸折成了小小的一块:“满月,咱们该琢磨琢磨,这个月要做什么善事了。”
    “啊?”
    满月一下苦了脸,恨不能钻进桌子底下去。
    “又让奴婢想……”
    开什么玩笑啊,这几年谢馥一年做十二件善事,几年下来也有好几十件,救过街头的小混混,救过上京赶考的士人,救过戏班子里出来讨生活的武生,救过城东头那一只瘸腿的猫,在街口帮人扫过大街……
    现在连赈灾这事谢馥都做了,满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了。
    她恨不能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别装死,快想想。”
    谢馥一看满月的表情,便知道她内心抗拒。
    实在没办法,谢馥是个很喜欢新鲜感的人,善事总做一样的,多了会乏味,若能寻点不一样的来做,多少会有意思一些。
    满月无奈地撑着自己的头,皱着一张包子脸:“姑娘,满月觉得自己也挺惨的,要不您先救救我,放过我吧!”
    “满、月!”
    谢馥微笑着,咬着牙,叫出了满月的名字。
    满月无力地趴了下去:“奴婢帮您想……想……”
    好累,感觉人生没有了希望。
    满月忽然在想,月行一善多没意思,若是现在姑娘跟她说现在改月行一恶,她脑子里一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非折腾死人不可!
    可惜……
    谢馥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满月心里为自己点了一炷香,恨不能哭倒在谢馥脚边。
    不过,东厢那边可就是真哭了。
    屋里已经摔碎了一片的东西,高妙珍伏在桌上大哭着,显然没想到这一回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当时就该硬去找一个男人来塞进谢馥的屋里,看她还敢在自己面前说嘴!
    狠狠咬着牙,高妙珍一把拂开了桌上的所有东西!
    “凭什么!”
    禁足整整一月,根本不是一个正在少女心气上的姑娘家能忍受的。
    高妙珍闹了许久。
    消息传到谢馥这边,谢馥就摇头叹气,想她太蠢:“一个病痨鬼当爹,当年还要谋我娘的嫁妆,都被外祖父知道了,现在还出了这事。我若是她,就夹紧了尾巴做人。真不知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等着吧,还有她倒霉的。”
    谢馥是有仇报仇,恩怨算得很分明的人,从来不矫情。
    告刁状都是明摆着说的,要怪只能怪她高妙珍手贱,若没满月那一巴掌,她还不会找她麻烦。
    手指上点着一颗谷粒,谢馥递给了英俊,英俊轻轻低头一啄,便把谷粒啄了起来,咽了进去。
    谢馥回头看一眼满月,只瞧见她脸上已经光洁如新,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现在也可出门了,你去叫小南准备一下。咱们下午去摘星楼斜对面的五蕴茶社。”
    满月点了点头,高兴起来:“奴婢可好久没看见秦姑娘那一张脸了!到时候锦姑姑也会来吧?真好,可以跟她学上妆了!”
    谢馥眼帘一垂,也笑:“高兴就去吧。”
    “嗯!”
    满月用力地再点了一次头,便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小南,小南!”
    谢馥听见,手指点了点英俊头上那一撮翠色的羽毛,低声呢喃:“世上的女子,都爱那胭脂水粉吗……”
    英俊歪着脑袋:“二姑娘好,二姑娘好!”
    谢馥又喂给它一颗谷粒,静静地看着。
    西城,棋盘街,摘星楼。
    摘星楼坐落于会馆云集的棋盘街之中,这是各地的富商巨贾聚集之地,所以但凡有客人,基本都是出手阔绰。
    摘星楼乃是一座青楼,不过却不是一般的青楼。
    这里有的,是京城第一名伶秦幼惜。
    相传秦幼惜曾一曲仙音,引得天上鸟雀尽皆停在摘星楼顶,从此名动京城。
    可后来,兴许天妒红颜,不知怎地,秦幼惜失了音,哑了嗓子,再没能唱出半句。
    人人都以为,她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可三个月后,秦幼惜重新登台,嗓子喑哑,一张脸却添了妆容绝世,只俏生生那般一站,所有人便都失了魂魄。
    于是,在消失三月后,秦幼惜没了嗓子,却凭借一张脸,夺回了第魁首的名头,拜倒在她裙下之臣,不计其数。
    此刻,二楼临窗镜台前。
    “姑娘,楼下陈公子来了。”
    秦幼惜身边服侍的小丫头阿潇嘟着嘴,端着一盒新出的胭脂上来,放到了妆台上。
    红木雕漆的状态上,排满了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混合起来,发出浓烈馥郁的香气。
    美人纤纤细指,刚沾了一点琉璃瓶里的花露,凑到琼鼻前轻嗅。
    堪称妖艳的美人面上,浮出一抹轻笑:“固安伯不是把他关在家里许久了吗?这大白天的他也来,真是不怕死的!今日我约了二姑娘,你打发他走吧。”
    人美,声音却带着几分沙哑。
    秦幼惜说话的腔调里,带着一种扎人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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