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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而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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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差五的领着些懒汉,破落户,流氓上门,一来二去,胭脂镇上的人都知道镇子上来了个有钱寡妇,于是打秋风的来了,无赖来了,偷儿也来了,把周明月弄得焦头烂额,最后一看,还只有这王富贵过得去,便无奈的嫁了过去。
  五十两银子,起了新宅,置了家具,辟了田地,买了老牛,最后还雇了几家佃户帮忙打理农田,于是乱世之中,王富贵一跃成为衣食无忧的小地主,镇上的人都笑他是野鸡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
  他变没变成凤凰不知道,但周明月肯定是凤凰落架不如鸡的。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薛婆子笑道,“她只道白纸黑字,便能铁证如山,却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她嫁进了门,那我们就有的是办法拿捏她……那笔钱,那些粮票,那些衣服,那些首饰,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原来如此。”男人淡淡问道,“你们就这么把东西都夺过去了?”
  “哪能那么容易啊。”回想当初,薛婆子也忍不住有些牙痒痒,道,“那女人睚眦必报的很,我家女婿不过偷拿了些首饰给我闺女,她就大发雷霆,要送我女婿见官!后来好说歹说给她安抚了下去,又提出要和离,真是闹腾的合家都不得安宁……只是幸好,幸好老天都看不得她,让她染了一场大病,没几天就去了,我这老婆子一家才算过上安稳日子。”
  男人盯了她一会,然后一边慢步朝茶桌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果真是病死的?”
  “嘿,难不成是老婆子掐死的?”薛婆子笑道,“老婆子我也就逞逞口舌之利……杀人,我还不敢呢!”
  
  “原来如此……不错,不错,这是个很好的故事。”男人随手一扬,茶水连着茶杯整个丢出去,在地上碎成一片黑黑白白,然后,他提着青花茶壶,慢慢回头对薛婆子笑道,“原本还想再听听,可惜,时候到了……请喝茶吧。”
  笑容僵在脸上,薛婆子看着慢慢朝她走来的男子,忍不住恐惧的大叫起来:“不!不!我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说!爷您听我说,听我说啊!”
  她一边绝望地喊着,一边飞快站起来,想走门口逃出去,可惜跪了太久,两腿无力,刚刚站起来就又跪了回去,于是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至于身后的女儿,还有孙女,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生死一线,她只想自己逃命。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男人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一笑阴森如鬼,“伶牙俐齿算尽他人,可曾算到自己有今天?”
  说完,他将薛婆子从地上提起来,落了她的下巴,茶壶对着她的嘴,开始倾倒茶水,茶水汇成一条黑色涓流,涌进她的咽喉,流淌在水里的哑药开始烧灼她那舌头,她的声带,她满腹的谎言。
  最后,她再也无法说谎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面铺门口,唐娇抱着琵琶唱道,“一壶哑药入喉,两行老泪横流,从此媒人行里少了一个刁婆子,世上便少了无数双怨侣,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素手扣弦,此幕终了。
  “好!好!”面铺的客人或站或坐,纷纷拍手叫好,有些手头有余钱的,还打赏了几枚,数量不多,聊胜于无,直到有人随手一掷,白花花的碎银子滚落在桌面上,犹如小小雪团。
  众人止住喝彩,停下掌声,回头朝那人望去。
  但见一人,着一身鸦青色蜀锦袍,手里握着一柄水墨画竹骨扇子,越过众人,对唐娇微微一笑,那一笑犹如春风拂面,那一立犹如闲庭落花,通体富贵气象,周身锦绣荣华,身旁所有人,所有物,所有风景,都在他这一笑之下,退却一步,成为了他身后的背景。
  唐娇望着他,他用扇子分开人群,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一掀袍子,在她对面坐下,手里的水墨扇子搁在桌面上,袖子底下露出一条相思结,红绳巧手编,扣在他的手腕上。
  唐娇的目光扫过那条相思结,然后抬头望向他。
  “商老板。”她笑着问,“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
  ?

☆、还君一支金步摇

?  商九宫笑而不语,只是叉着手看她。
  等了一会,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周遭的人便各自散了,又过了一会,面送上来了,青瓷碗里盛着细长的白面条,清亮的汤面上飘着一层细碎青翠的小葱,以及一片淡淡清香。
  唐娇把琵琶放到一旁,提起碗上架着的那双筷子,开始低头吸溜面条。
  商九宫含笑看着她,半晌,才悠悠道:“粗食。”
  唐娇手里的筷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吸溜面条。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商九宫叹道,“你本该享用更好的东西,过更好的生活。”
  唐娇继续吃面不止。
  “日上三竿而起,用美貌侍儿为奴,一人扶你至镜前,一人为你梳头,一人为你描唇,一人为你试衣。”商九宫为她温声描绘着一副慵懒绮丽的画卷,“头油用的是泽兰坊的香发木樨油,胭脂是北地快马送来的玫瑰膏,衣服用时下最流行的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由苏州绣坊的裁缝亲自上门,为你量体裁衣。”
  唐娇单眉一挑,抬头看着他。
  “非华衣不穿,非佳肴不食,非美酒不喝,非画楼不住……”商老板笑着看她,“你本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想要得到,就先付出对吗?”唐娇搁下筷子,定定看她,“待到那天,我虽呼奴唤婢,但本身也成了一个品级稍高的奴婢,名字叫做妾。我虽着华服,但终身不可凤冠霞帔,我虽有佳肴美酒,但必须跪着服侍主母和嫡子,有人为我量体裁衣,但我本身与衣服有何异?都是喜欢的时候穿一穿,不喜欢的时候就拿去卖掉或送人的……”
  低头叹了口气,唐娇低声道:“我不想为了这些东西,把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一件车马器物。”
  “做我的妾,好过做别人的妻。他们能给你的,我能给你,他们给不了你的,我照样能给你。”商九宫忽然伸出手,覆在唐娇的手背上,低沉温柔道,“至少……他们不会像我这般宠爱你。”
  爱?
  唐娇低下头,看着他手腕上的那条相思结。
  去年亲自选的红线和璎珞,历时三个月,编了拆,拆了编,最后终于赶在七夕前做好的相思结。她满心忐忑的送给他,他笑着收下,然后回赠一支金步摇。
  虽有千言万语,但最后还是相视一笑。
  虽没有海誓山盟,但总以为君心似我心……现在看起来真像个笑话。
  她的豆蔻年华,懵懂爱恋,在他看来是否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交易,他是否以为她想用自己的年轻美貌,来换一场锦绣荣华。
  “我要的不是这个。”唐娇抽回手,眼睛有些湿润的看着他,“我不要钱,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已经娶了妻,所以才不能娶我?”
  “不,我尚无妻室。”商九宫摇摇头,对她温柔笑道,“但这个位置,是注定要给一个门第高贵的小姐的。”
  说到这里,他悄悄朝身旁的小陆抛了个眼色,小陆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唐娇,天亮了,醒醒吧。你以为就你这出身地位,能嫁进商家当正室?更何况你上面还有个行为不端的母亲,商老板肯纳你为妾,那是抬举你,否则你在这镇子里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贩夫走卒?亦或者是杀猪的打铁的?呵呵,你可得想清楚咯,真嫁给这种人,你就要日日柴米油盐,再也不能素手弹琵琶。”
  听了这话,唐娇血气上涌,整张脸烧得通红。
  曾有的幻想和最后一丝期望,被这些话击得粉身碎骨。
  同时被击碎的还有裹在她身上的那层蛋壳。
  唐娇从小被周明月宠爱着,之后骤生变故,很是吃了一些苦头,但没过多久就被送给了唐拨弦。唐拨弦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对她委实不错,故而日子虽然清苦,但却也自在逍遥,待到他临终之时,又想尽办法把她托付给了商九宫,商九宫财大势大,加上喜其娇俏美貌,有心照拂,她自然过得更加如鱼似水。
  以至于身上那只与生俱来的蛋壳,一直都没打碎。
  直到今天。
  周明月死了,唐拨弦死了,商九宫也不耐烦继续等下去了,于是砰地一声,蛋壳碎了,剥落的纯白背后,露出世界真正的底色。
  没了这层蛋壳,唐娇再看这世上的人,就觉得异常清楚。
  商九宫固然是喜欢她的,但这份喜欢不会左右他的判断。他在照拂她的同时,也将她当做一样商品明码标价,她的美貌价值多少,她的身段价值多少,她的出身价值多少,他甚至会将自己的感情也估好价,最后放在秤上一衡量,发现她的价值不够,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成为正妻。
  
  至于小陆,过去她很讨厌他,觉得他冰冰冷冷的,而且说话特别刺人。但现在唐娇至于回味过来,她之所以觉得他说话带刺,是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说真话,但除此之外,他没有疼爱过她,但也没有伤害过她……但这种态度才是最正常的。
  在这个世上,别人对你好是件好事,但别人对你不好才是常态。
  唐娇的目光太亮了,商九宫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道:“娇儿,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来自天边。
  唐娇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那一刻,她感到有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按在她的肩上,然后……母亲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依旧是那么傲然凛冽,犹如悬崖上不可攀折的凌霄花。
  “你要学的第一个字,是我。”那个声音道,“我字,从手,从戈,意为以手持戈,勇猛无畏!娇儿,你记住,你生来就有一把兵器,但只有站着,你才能持戈,若跪下了,你就只能束手就擒,所以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你也不可屈服,哪怕全世界逼你俯首,你也不能跪下!天方地圆,制之在我!”
  “……唐娇……唐娇?”商九宫的手在她面前摇晃。
  母亲的话语与身影化为梦幻泡露,唐娇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犹如从一场千秋大梦中醒过来一样,好半天,才对商老板笑了笑,说:“没事。”
  她在桌上留下三文面钱,然后抱着琵琶起身离开。
  “唐娇!”商九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娇的背影顿了顿,最后折首返回,来到他的面前。
  商九宫看着她,脸上渐渐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但唐娇看了他半晌,却忽然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
  顶上那只镂空蝴蝶在风中微微颤着,栩栩如生,遍体流光。
  唐娇把金步摇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商九宫推了过去。
  商九宫低头看了一眼金步摇,然后皱眉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说得对,我现在是配不上你。”唐娇抱紧怀中琵琶,定定看着他的眼,双眼黑得有些发亮,“但我总有一天能配得上你的……只是那天,我不会再稀罕你。”
  说完,她转身离去。
  只在背对他的时候,流露出一丝伤感和泪光。
  但却并不打算回头,也不打算接受他的照拂与宠爱。
  既然恃宠而骄是场笑话,那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把那支金步摇,以及商九宫都抛在脑后,唐娇回到家门口,推门而入,却意外的没看见饭菜,愣愣的在门口立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窗口垂泪,打算今天一次性把眼泪哭干,明天就再也不去想那个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从身后伸来,同时伸来的还有一条黑色绸带,蒙在她眼上,然后在脑后束了个结。
  唐娇立刻知道是跟踪狂回来了。
  “为何哭泣?”平板无波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不知是不是唐娇的错觉,听起来颇有些阴森。
  “失恋了……初恋。”唐娇抽抽鼻子,“我现在正在想他不好的地方……他不好,我就会觉得好过些。”
  身后那人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唐娇:“嗯。”
  跟踪狂:“对方姓啥名谁,家住何方,会武功否?家里可养了守门狗?”
  ……唐娇觉得有些细思恐极,他究竟是想毒杀商九宫家的狗,还是直接杀了他这个人?于是斟酌半晌,开口道:“对方姓商,是个茶楼老板。”
  跟踪狂语气平淡的像在评价一只蝼蚁:“原来是不过是一介商贾,四民当中,此类最贱。”
  “……但长得还挺好看的。”唐娇说,“听人家说三十多岁了,但看起来还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笑起来挺好看的。”
  “原来是胭脂茶楼老板,商九宫。”跟踪狂瞬间推断出对方的身份,然后不以为然道,“岁数太大,且思虑过多,恐有中年秃顶之忧。”
  唐娇噗了一声,想到商九宫秃顶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开玩笑的说:“虽然脑袋不能看了,但身材还是挺好的嘛……”
  “……身材好?”他忽然用很慢很慢的语调重复这三个字,然后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领内,顺着锁骨,慢慢下滑,声音却仍旧平板无波道,“来,比较一下。”?

☆、红牙檀板断生死

?  起初唐娇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右手被对方拉进衣内,按在喉结与锁骨之间。
  黑色绸带后的眼睛立刻瞪圆,唐娇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指下那寸肌肤异常鲜明,
  “放放放……”唐娇结巴起来,一句放手啊妖孽半天都没说完。
  跟踪狂沉默不语,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手背,坚定不移的从锁骨滑至胸口。他一言不发,直接身体诠释着什么叫做修长紧韧,肌理分明。
  “你你你……”唐娇拔萝卜一样的拔着自己的手,可惜对方的手指犹如锁链般铐在她手上,最后唐娇不禁眼泪汪汪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了哦!”
  跟踪狂不理,按着她的手,用一种缓慢的近乎暧昧的速度,从胸口慢慢滑落至腹肌。
  视线被绸带阻隔,却阻隔不了指尖的烫意……唐娇的手指在发抖,舌头打结半天,终于惨叫一声:“捕快叔叔快来啊!就是这个人!”
  跟踪狂嗤笑一声,低声说:“还要继续么?”
  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将唐娇的手往裤带里按。
  “不!!”唐娇拼命摇头,这刺激对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实在大了些,她羞恼的都要哭起来了,这个时候只要他肯放手,叫她做什么都行,更别提对方只是想她说两句商九宫的坏话了,“商九宫浑身铜臭,中年早秃,外强中干,他哪能跟你比!”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身材呢?”
  唐娇连忙补充一句:“包括身材。”
  他又笑了一声,身上的阴森和戾气随之烟消云散,他又变回了那条无毒的菜花蛇,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将唐娇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放开。
  唐娇抱着自己的手连续退后了十几步,直到背脊靠在墙上退无可退,才哀悼般的反手在墙壁上擦来擦去……这只手,这只陪了她十四年的清白的手,就在刚刚失去了清白,它摸了男人的锁骨,男人的胸膛,还有男人的腹肌,还被男人亲过了,按着当下的礼教大防,她已经嫁不出去了,要嫁便只能嫁给对面那个形迹可疑的跟踪狂了……
  但她一点也不想嫁给这种人!
  ……所以她打算擦干净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也没人看见!
  可惜跟踪狂并不打算让她轻易忘记这件事。
  “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选吧。”他状若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低于这个标准的,没有交往的价值。”
  什么标准?以你为标准吗?
  唐娇嘴角抽搐,抬起手,打算把蒙在眼上的那条黑色绸带拉下来,却再次被他制止了。
  “让我看看你。”唐娇昂首道,“我没看过你,怎么拿你当标准?”
  跟踪狂握着她的手腕,沉默半晌,道:“不必。靠手感吧。”
  ……靠手感……
  “不可能!”唐娇大吼,“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为何做不到?是因为印象还不够深吗?”对方的声音忽然压了过来,呼吸几乎近在咫尺,他低沉道,“那就……再来一次?”
  “……你想哪去了?”唐娇欲哭无泪,“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或许想过,或许没想过,或许在意,又或许只是装作不在意。
  总而言之,趁着这两天大雨,唐娇不能出门,跟踪狂狠狠让她记忆了一番——什么叫做好身材。以至两天之后,唐娇连滚带爬的从家里出来,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想起过商九宫了。
  本以为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冲淡的悲伤,似乎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所有的时间,全被她用来或逃避或者抵御或唾骂跟踪狂了。
  转头看了一眼家门,唐娇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战,喃喃低语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边摇头,她一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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