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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声喊得有些惨，因为唐娇已经关门了。
　　七十九章红口白牙战青姬
　　商九宫夜访唐娇的消息瞒不过其他人，第二天，青姬奉命前来拜访，来时，商九宫正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吃莲子羹，身旁三名侍妾，一个端着玉碗，姿态优美的喂他吃莲子羹，一个倚在他身上，用手帕轻轻为他擦嘴，还有一个身边放着药箱，正在给他的右手换药。？

☆、红口白牙战青姬

？　　“太子麾下，锦衣卫百户青姬见过商老板！”青姬持剑而来，扫了眼他缠着白纱布的手，明知故问道，“这是？”
　　“被只小猫挠了一下。”商九宫挥手斥退了侍妾。
　　“是一只叫唐娇的小猫吗？”青姬半步不让，笑得飒爽，“爪子这么厉，要不要我来帮着修整修整？”
　　“不必了。”商九宫哈哈一笑道，“我就喜欢她这种泼辣的样子。”
　　小陆在他身后抬头看天，翻了个白眼。
　　青姬便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只得继续试探道：“商老板真是怜香惜玉，为了讨好女孩子，连那么重要的脸谱都拿出来了。”
　　商九宫并不接她的话，反问道：“太子决定好了吗？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我手里的脸谱？”
　　“凤凰裘。”青姬立刻道。
　　“取千鸟之羽，织凤凰之裘，虽名贵，但并非独一无二之物。”商九宫笑道，“世存三件，我家中刚好有一件。”
　　“御商之位。”青姬又道，“全国商人以你为尊，代太子采购天下之物。”
　　“我想，皇上也能给出同样的条件。”商九宫道。
　　这个难缠的家伙，青姬只得抛出最后一个条件：“那么一县土地如何？听闻商老板很喜欢平安县，无论事情多繁忙，每年都要抽时间去平安县住着，不如就将这一县土地送你吧。”
　　“听起来不错。”商九宫闻言笑了，“但这种话，还是等太子殿下登基以后再说吧。”
　　意思是他没资格分封土地之前，这种空头承诺，就不必提了。
　　见他软硬不吃，青姬简直牙关咬碎，她过去以为石娘子已经很难缠了，现在觉得这商九宫也不遑多让。
　　“既然贵方拿不出让双方满意的条件，那这事我们可以暂时放下，以后再提。”商九宫没受伤的手轻轻抚着缠着白纱布的右手，若有所思道，“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青姬连忙问道。
　　“我想问要一样赠品。”商九宫笑道。
　　事情还没谈成，就伸手问人要赠品，青姬心中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
　　“不知商老板想要什么？”她心里也着实有些好奇，他已经有钱到惨绝人寰的地步了，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买不到的？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商九宫眼神难得认真了一瞬，便又立刻化作一团迷雾，笑得甚为软绵道，“若是青姑娘最近得闲，不如替我做个媒吧。”
　　“啊？”青姬觉得自己在做梦。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商九宫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那只手，叹了口气道，“我对胭脂茶铺的唐娇一直很有好感，本欲与之共结鸳盟，怎奈她对我误会颇深……哎，青姑娘，你可愿帮我这个小忙？替我解开这误会，顺便替我们做个媒？”
　　青姬觉得自己完蛋了，她还年轻，她还没实现自己的夙愿，但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幻听，她居然听到商九宫说要请她当媒婆……
　　“青姑娘？”商九宫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些。
　　目光有些涣散的青姬这才回过神来，她点点头道：“好吧，我试试看。”
　　之后她怎么走出商府的，她自己都忘了，只是走了几步，便被人拦下，她神色警惕的抬头，刚要拔剑，便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到她身前，车帘微微掀开，车窗内露出一只白玉烟枪，在窗栏上磕了磕。
　　青姬愣了愣，还剑回鞘，身手极利落的登上马车。
　　里面坐的果然是温良辰，浑身懒骨似的歪在织花软靠上，修长手指端着白玉烟枪，慢慢悠悠的吐着烟圈。
　　“谈得怎样？”他闭着眼睛问道。
　　青姬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坐下，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与他说了。
　　温良辰静静听着，直到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纯粹是在消遣我。”青姬冷笑道。
　　商九宫的怠慢让她又是愤怒，又是恐惧。这次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事情成与不成直接决定了她的下半生，她彻夜想出来的三个条件，商九宫理也不理，随便找了件破事便将她打发了……
　　“你真这么想的吗？”温良辰慢慢睁开眼，“你真觉得他是傻的，在这节骨眼上，用那张脸谱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青姬楞了。
　　“商九宫是个商人，商人以利为先。”温良辰语重心长道，“他将脸谱出示给唐娇，说明在他心里，唐娇的地位就算不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但至少也相差不远，都是有资格跟他做生意的人，唐娇身上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青姬身为太子的贴身侍婢，知道的内幕极多，她皱着眉头道，“唐娇不过是太子手里的一枚弃子，她有什么能耐跟我们平起平坐？”
　　“商九宫不是叫你过去帮他做媒？”温良辰笑道，“她有什么能耐，你正好可以去看一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青姬点点头：“我明白了。”
　　青姬骨子里有些雷厉风行，想到就要去做，喊停马车，她掀开车帘刚要跳下，忽然面露犹豫，回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温良辰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他有心牵制天机的时候，她刚刚好出现在他面前。但理由这种东西，花花公子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需要打的。便见他慢慢弯了桃花眼，一笑风流写意，仿佛将整个马车都染成了桃花色：“大约是因为……我与商九宫有个共同的优点——怜香惜玉。”
　　青姬脸色微红，啐了一口，迅速转过脸去。
　　“另外，我很看好你。”温良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觉得你有能力与天机比肩，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青姬双肩一颤，竟觉得眼中一股热意。
　　“……谢谢。”她低低说了一声，然后纵下马车，脚步不停的离去。
　　自她成为太子的贴身侍婢开始，同僚基本上就忘了她这个人，太子偶有任务交给她，也多是嘱咐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可她并不想以色侍人，她希望自己能靠本事吃饭，希望自己能因本事而受宠……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天机，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温良辰是第一个认同她的能力的人。
　　她怎能辜负他，怎能辜负自己？
　　于是大步流星，一路行至胭脂茶铺，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寻着了今次的目标。一身嫩黄襦裙，裙摆上绣着黄鹂戏花，容貌甚是娇美，回眸之间竟令人有艳光四射之感，难怪让商九宫念念不忘。
　　今日茶铺内人满为患，但青姬仗着自己有功夫在身，手底暗暗使力，将拦路的都拍到一边，犹如抽刀断水般，硬生生分出一条直线，然后一路走到唐娇面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是你？”唐娇已认出来人。
　　青姬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看，她向来讨厌妖妖娆娆的女子，觉得这种女人恬不知耻只会靠脸吃饭。知道商九宫被唐娇迷的神魂颠倒，如今又见她在茶铺里卖笑，心下已将唐娇当成那种女人，鄙夷之下，手上的力气更是大了三分，一边将人往茶铺外面拖，一边不容置喙道：“随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唐娇一边朝店里伙计使眼色，一边抱着她的胳膊大声喊道：“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帮你遮掩丑事的！”
　　青姬脚步一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不让唐娇开口还好，她让唐娇再说一遍，唐娇立马就跟吊嗓子似的喊道：“你这厮抢了人家的未婚夫婿不说，还骗光了人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害得男方穷困潦倒，还害得女方一时想不开自尽了，你怎还有脸来封我的口？”
　　她有心将水弄混，故意说得极为大声，将茶铺内外的人都吸引了来。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青姬简直气炸了肺，她冷冷道：“红口白牙，却只知道血口喷人，看来今天是饶不得你了，跟我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唐娇怎可能跟她走，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立刻绞尽脑汁拖延时间：“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哎呀救命啊！”
　　有些茶客看不下去了，拦了青姬的去路，一时间指责声更多，一些碎嘴的大妈几乎是指着青姬的鼻子唠唠叨叨道：“都是人他妈生的，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缺德事，莫非你妈不是人？”
　　论骂街的艺术，当朝状元都骂不过街头大妈，青姬有心辩解，但很快就发现对面的大妈们简直深不可测，决定还是换个道行潜些的对手，于是转头对唐娇道：“够了！你哥哥看不得你每日倚楼卖笑，为你张罗了一门婚事，你速速跟我回去！莫要为了拒婚，就随便往我身上泼污水！
　　”
　　“你这骗局早就过时了，假扮家长，掳掠无亲无故的孤女拿去卖，这不是五年前流行的招数吗？”唐娇笑嘻嘻道，“况且我也没往你身上泼污水啊，苦主陈青生就住在隔壁那条街，我让人把他叫来，跟你对质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青姬顿时没了言语。
　　她的确将他从石娘子手里抢了过来，又的确骗走了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菩萨脸谱。即便她想矢口否认，她与他手牵着手在街上走的画面，却已落在很多人眼中，偏生这陈青生长得太过鬼斧神工，只要看过他一眼的人，下一次见到，一定能轻而易举的将他认出来……也顺带将她给认出来。
　　青姬满嘴苦涩，她并不想做这事，还不是太子的命令。可她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断不敢说出嘴，以免传到太子耳中。于是只能咬牙辩解道：“陈青生自己嫌丑爱美找上了我，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男人若想在外面找女人，即便不找上我，也会找上别人。至于他家娘子的死，就更与我没关系了，石娘子分明是被他亲手掐死的！”
　　“哈哈，就凭他？”唐娇哈哈一声打断她，“石娘子那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物，手里提把柴刀的时候，连杀人犯见了她都要绕道走！似陈青生这等瘦猴，石娘子一根手指头能碾死十个，你说她会被陈青生掐死？你还不如说她是吃饭噎死的！”
　　人群里也有人是认得石娘子的，回忆起她那张阴森的面孔，以及威武雄壮的身躯，不由得点头道：“嗯，说得不错，石娘子除非自尽，否则区区人类是杀不死她的。”
　　青姬险些被这些不讲理的围观人士气死。
　　唐娇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对她嘿嘿直笑，心里却问心无愧。
　　在她看来，石娘子的确是自尽的。
　　明明一只手就能把陈青生捏死，明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活下来，可她放弃了抵抗，心甘情愿的死在那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手里，这不叫自尽，什么叫自尽？
　　这时候被她打发出去的铺子伙计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救兵。
　　“唐姑娘！”暮蟾宫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将唐娇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青姬，“原来是你，你找唐姑娘有什么事吗？”
　　事情闹成这样，青姬也不好呆下去了，她望着侥幸逃过一劫的唐娇，危险的眯起眼睛，冷笑道：“倒是小看了你，下次见面，定不会再听你废话。”
　　说完，她用剑格开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去。
　　暮蟾宫面色凝重，回头询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唐娇摇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
　　暮蟾宫沉吟片刻道：“今天茶铺不要开了，先回家休息吧，我去找人问问，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嗯，我听你的。”唐娇点点头，给茶客们赔了不是之后，便关了铺子，早早回家等消息去了。
　　她的屋子布置的清雅但不华丽，虽然双手已废，但桌上还是习惯性的放着文房四宝，同样是习惯使然，唐娇在书桌边坐下，从山形笔架山上取下一支狼毫，没有蘸墨，就这么随意的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着。
　　唐娇有事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喜欢这么乱写乱画。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她身后，无声的走近她，然后，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是来当说客的。”
　　八十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手往桌子上一拍，唐娇跳起身来看着对方。
　　两人四目交接片刻，天机扫了眼她背在身后的右手，平静道：“手麻了吧？”
　　唐娇努力让眼眶里的泪水倒流，她这不是一激动，忘了自己手残吗……
　　“手给我。”天机朝她伸出手。
　　唐娇后退一步，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天机缓缓收回手，也许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看起来有一瞬间的黯然。
　　那黯然转瞬即逝，天机又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的样子，对她道：“青姬是替商九宫来当说客的，商九宫对你还没死心，他希望能纳你为妾。”？

☆、青姬夜探知机密

？　　“她不是太子的人吗？”唐娇奇道，“为什么要帮商九宫做事？”
　　“商九宫手里有一张脸谱。”天机淡淡道，“世上最昂贵的脸谱……她现在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原来如此。”唐娇上下打量他，眼中充满怀疑，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跟青姬是二人转组合啊？一个跟我唱黑脸，一个跟我唱白脸？”
　　天机深深凝视她，自肺腑之中，发出声音：“我想保护你。”　
　　“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可唐娇已经不再信任他了，无论他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鬼话连篇，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有爱，里面只有露骨的猜忌和怀疑。
　　“不需要信任我。”天机注视她的双眼，艰涩道，“只需要随意使唤我就好。”
　　又是这样的话。
　　又想接近她，利用她拿到脸谱，然后抛弃她。
　　唐娇一下子怒火中烧，桌上放着一杯茶，茶水极烫，她还没来得及喝，听了天机这番话，她伸手把茶盖揭了，将水点桃花的杯子举高，冷冷笑道：“你要我随意使唤你？好，你站着别动！”
　　天机望着她，身姿笔挺，犹如石像，当真一动不动。
　　唐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怒火烧晕了头，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她不信他不躲。
　　于是倾了杯沿，任由滚烫的茶水浇下。
　　他站在她面前，没有避没有让，只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茶水劈头盖脸的淋下，总是冰一样的面皮，竟一下子被烫红。
　　唐娇愣住了，还有半杯茶在杯子里，却怎么也淋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这么蠢……
　　唐娇不知道自己心里在骂谁，只是手一抖，杯子就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她拽着天机的袖子，一路将他拉到后院，院子里放了个水桶，里面冰了个西瓜，她没好气的喊道：“过来！”
　　天机走过来，顺着她的意思蹲下。
　　唐娇拿起桶子里的木勺，一勺子一勺子的从桶子里舀水，又一勺子一勺子泼在他的头上脸上。
　　“我想过去地牢找你。”水顺着天机的脸颊滑落，他闭着眼睛道。
　　唐娇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往他脸上泼水。
　　“但探子骗了我。”天机道，“他们说你没事，说一切都好。”
　　“我不好，我非常不好。”唐娇出言打断道，“你一次也没回来看我，你跟我说的话也没几句是真的，所以你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随便使唤你之类的话，因为我不会感激你，我真的只会利用你……”
　　“这样就够了。”天机慢慢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温柔而悲伤的看着她，“我很高兴，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这样，我就能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唐娇先是一楞，然后唇角渐渐勾起，最终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说不清为何发笑，或许嘲弄，或许是喜悦，又或许是终于等到这一天，风水轮流转，不再是他折磨她，而换她来折磨他。
　　“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拽着天机的衣襟，面带微笑，两眼闪闪发光，“你送上门来让我虐，我是绝不会手软的！是不是只要能呆在我身边，我让你干什么都行？”
　　“除了让我杀太子，其他什么都可以。”天机平静道。
　　唐娇心里的喜悦之情顿时消了大半，一把推开他道：“那太子让你来杀我呢？”
　　“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天机斩钉截铁道。
　　如果被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看见此幕，都会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包括天机本人在内，他过去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在她心中与忠诚等价。
　　可是唐娇还是不满足。
　　她恨天机，但更恨太子，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若是没有太子的话就好了，那她就能跟天机长相厮守，他们之间的一切误会和坎坷都不会发生。
　　天机越不想让她动他，她就越想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