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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瀛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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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气冷,高趱平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又何苦置这个气,原本六礼也没有走完,后妃有子嗣才可上玉碟,娘娘现在也不在玉碟上,若是皇上真有这个心,也无……”
  “趱平!”
  陆承望是个有几分偏执的臣子,早几年跟着平帝南征北战过,那三分刻板都是印在骨子里的。家里的三个孩子也都算争气,大儿子已经外放到了南直隶,还有个小儿子在御前听差,唯一的这么一个姑娘打小没在自己身边长大,可没料到倒最让人操心的。
  这个时辰甬路上来来往往的臣子也多,大都是要对他们二人行礼的,他们拱一拱手权当是回礼。
  平帝是在立春的时候在畅春园殡天的,这此之前从没有过圣躬违和的消息传出来,事出突然,紫禁城里惶惶然一片。而此时,萧恪刚平定了闽浙一带的叛乱,尚且不在京中。
  畅春园传出平帝临终口谕,传位于三皇子。吏部户部兵部尚书皆鼎力相助,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萧让推上了皇位。
  萧恪是一直到大殓那日才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的,他沉默地跟在萧让身后,一步一扶灵把平帝的梓宫送进了永陵。回京的那一日,萧恪来到了丰台大营,他成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宿在这。
  在惊蛰那一日,萧恪在丰台大营发动了血腥的宫变。
  萧让被废黜囚禁于宗人府,毓贵妃是萧恪名义上的养母,萧恪尊她为太后。
  名不正则言不顺,陆承望是平帝在位时提拔的老臣,在他心里,首先遵的便是平帝的旨意,对于萧恪,他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尊崇。他和高趱平是两类人,对于这样的皇帝,很难让他从心底生出臣服之心。
  看着陆承望不欲多言的样子,高趱平只在心里叹了一声:“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么,顺者昌逆者亡的事历朝历代都有,翰林院那几个老儒整日跳上跳下也闹不了太久了,皇上重视文人才不和他们争短长,你且看吧,这些人再闹下去,也只会是秋后的蚂蚱。”
  除夕晚上该是家宴,只是萧恪六宫空虚,敦惠太后新丧,偌大个东西六宫,除了太妃们,住着的也不过是陆青婵一个人。
  沈也是内务府挑来的小太监,年岁虽不算大,可做事也还算伶俐,他裹着风走进来的时候,陆青婵正坐在羊油灯下看书,长颈掐丝珐琅灯里羊油燃得安宁,在明明暗暗的烛光下为她绣上了一层金边。
  “主子,皇上来了。”沈也垂着手低声说。
  陆青婵放下书,有善已经挑起了明间的帘子,萧恪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常袍走了进来,腰间配着一个他常戴的龙纹珮。陆青婵给他行万福礼,萧恪在她面前站定,说了声伊立。
  自那一日起,已经有许多天不曾见过陆青婵了,她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的目光扫过陆青婵读过的书页,上头有她写的一行小字:众人昭昭,我独昏昏。
  用的是文徴明小楷,纤纤而挺拔,自有一番风骨,她的字也像她这个人,从骨子里便透露着几分清贵,可收尾却是平圆的,说字如其人当真是不假,陆青婵的为人和她的字很像,圆融又带着傲骨。
  萧恪在她方才做过的圈椅上坐好,他说:“今日是除夕,晚上该是家宴,宫里头人丁不旺,委屈皇嫂和我用这顿家宴了。”
  说是委屈,可萧恪的语气里没有什么委屈的意思,他也不等陆青婵回答,便对着方朔说:“传膳。”
  因为是除夕,两个人也没有再提之前的不快。
  皇帝的家宴自然是平日里比不上的,萧恪不是一个重享乐的皇帝,可林林总总的菜色端上桌,统共冷热碟子加在一起也有四十余道,老祖宗有食不过三的规矩,萧恪也并不在这上头逾越,一品菜最多两勺,绝不多碰。
  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圆桌前头,离得老远,有善站在皇帝身边给主子布膳,子苓便站在陆青婵身边给她布菜。萧恪的目光落在哪道菜上,有善便用汤匙取了,放在小碟里。
  有时候萧恪会指着某一道菜说:“这道菜不错,你也尝尝。”有善便也舀了一勺放进陆青婵面前的小碟里。
  陆青婵站起来退后一步跪地谢赏,萧恪眼中愉悦安然的神情变得淡淡的:“今日用的是家宴,你又同朕客气什么呢?”
  羊油宫灯爆出一个灯花,陆青婵平声回答:“皇上不以君臣自居,可妾自知礼不可废。”
  萧恪竟觉得心里有几分憋闷,桌上的菜是流水一样的山珍海味,他竟倏尔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他把筷子撂下,突然说:“朕记得,你原本不是这个性子的。”
  他十岁那年生母病逝后,他便住到了乾西三所,自从在兆祥所见过了陆青婵之后,后来又在夏至的家宴上见过她一次,她坐在毓贵妃身后的小桌上,吃了一品西湖醋鱼,她约么是不喜酸食,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趁人不备,便把口中的鱼吐进了帕子里藏好。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便被他捕捉到了,她那活灵活现的神情和过去常常寡淡着一张脸的样子判若两人,陆青婵小心的环顾四周,却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陆青婵咬着舌尖赧然地对着他一笑。
  这个笑,萧恪记了好多年,甚至现在都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眼前灯火漫淡下的陆青婵,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两张脸重合。


第7章 水半夏(一)
  外头有雪融的声音,滴滴答答的水珠儿落在地上,像是流动的碎银子,细微的风拍打着直棂窗的窗纸,陆青婵轻声说:“那会儿,您也不是皇上啊。”
  两个人一时无话。
  萧恪停了筷子,陆青婵自然也不会再吃,奴才们撤了菜,又递来帕子给主子们净手,突然听见外头喧闹起来,庆节进来给萧恪行礼:“主子爷,十二爷来了,想给主子行礼呢。”
  偶尔的稚言稚语从窗外传进来:“方公公,皇兄不是住在乾清宫么,怎么今日却在昭仁殿了?”
  “老十二还没见过你这个皇嫂呢吧,今日正好也让他一道见见,宣吧。”
  庆节嗻了一声,而后不肖片刻,便走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头戴紫金冠,身上穿着褪红色的氅衣,衣上的四爪龙纹翻飞处云,颈间还戴着一个璎珞圈,年岁不过五六岁,一双眼睛却是极明亮的。
  “臣弟给皇兄请安,皇兄新禧。”他有模有样地行了礼,而后把目光落在了陆青婵身上,一时有些发懵,竟不知该怎么称呼。
  “萧礼,这是你皇嫂。”萧恪放在膝上的手指上戴着白玉扳指,他用另一手轻轻转了几下,平声说。
  萧礼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孩子心性,把好奇都写在了脸上,可他依然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弟给皇嫂请安。”
  陆青婵有些无措,下意识就往自己身上摸,想找出点什么当作压岁钱,萧恪抬起手摁在了她的手腕上,隔着衣服料子,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灼热温度传递过来,灼人的烫。萧恪有意忽视自己手中那细弱伶仃的触感,淡淡地看了一眼方朔。
  方朔击了击掌,有善便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头竟然是一盘金瓜子,在灯下静静地闪着光,带有几分圆融的辉煌,萧恪淡淡对陆青婵说:“你赏他吧。”
  金瓜子是御赐之物,向来是为显示皇恩,专门赏给后宫和朝臣们对,一颗约么有一两重,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赏赐的意味远高于价值,哪怕只有一颗也都代表着皇上的恩赐,足以让臣子们感恩戴德。
  陆青婵愣了愣,轻声说:“金瓜子是御用,妾……”
  “朕让你赏你便赏。”
  有善端着托盘走到陆青婵身边,上头的金瓜子形状不一,大大小小约么有二三十枚,陆青婵抓了十来颗,庆节在一旁接过用红纸包好递给萧让:“十二爷,您拿好了,别掉了。”
  萧礼还是个小人儿,哪里懂得这一把金瓜子代表着什么,脸上红扑扑地带着笑,跪在地上谢赏:“臣弟谢过皇兄,谢过皇嫂。”
  皇兄和皇嫂连在一起,陆青婵微微抿了抿嘴,可萧恪却像是没在意似的:“你也别忘了去慈宁宫给瑾太妃请安,一会就要下钱粮了,你回去吧。”
  “臣弟知道了!臣弟母亲也告诉臣弟,说瑾娘娘对臣弟有养育之恩,臣弟不能忘本。”十二的生母是平帝的宁贵人,位份低微,因而诞下了皇子,也只能送到位份高却没有子嗣的瑾妃身边寄养,平帝大行后因为有子嗣的缘故加封宁太嫔,她生性胆小怕事,哪怕如今成了太嫔,也不敢有半点僭越。
  看着萧礼脸上带着几分欢喜之意地走出去,萧恪也站起身:“不早了,朕回去看折子了。有善,余下的金瓜子就留在昭仁殿给皇嫂赏人吧。”
  陆青婵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行礼,萧恪不想听她墨守成规说那些没用谢恩的话,他已经挑开帘子走了出去,子苓在门口恭送的时候,萧恪顿了顿步子:“你家主子晚上进的不多,晚上记得端盘点心给她。”
  不等子苓回答,萧恪已经带着人走了,有清宁的脚步声响起,子苓听见脚步声回头,陆青婵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了她身边,萧恪已经走得远了,岑寂幽静的紫禁城,尤其在夜晚的时候更显空旷孤寂,萧恪的背影一点一点被黑夜吞食干净,只能看见有善擎着的那盏六合漆金粉的琉璃宫灯闪着盈盈的一点光,照亮了他足下的那方寸之地,和他挺拔的脊背。
  今日是除夕,是全天下人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有些人,是享受不到这种人世间的欢愉的。
  除夕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日子,看折子的看折子,处理政务的处理政务。
  太乾三十一年元旦,新帝萧恪于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定坤。
  新帝即位,接手的其实并不是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虽然大佑朝的版图已经空前扩大,可北有蒙古蠢蠢欲动,南有不臣的反叛内乱伺机而动,西面廓尔喀国屡屡犯境,这个盛大的王朝有着一个极辉煌的壳子,可里头蛰伏着窥伺一冬的虎狼。
  乾清宫的灯火有时要亮到三更,陆青婵隔着步步锦的支槛窗,有时就能看见一团朦胧的灯影落在窗框上,那是乾清宫,是飞檐鸱尾的浩大宫闱。
  她原本对他的了解太少,只知道他是个寡言的皇子,可如今和他隔着三五步远的距离,才知道他是个勤政的皇帝,他是当真呕尽了心血,要一心扑在朝政上的。
  日子快到了立春,吏部尚书季安上了折子,说是春耕将近,该由皇上亲耕、皇后亲桑,祭祀黄帝螺祖,以此彰显皇家对耕织的重视。
  皇上把折子放到一边,神情淡淡的:“今年的亲桑,你们有什么人选?”
  六部之间关系微妙,季安立刻说:“臣以为,皇上登基之初最应安抚民心,忧民之所忧。瑾太妃虽不是一国之母,但为平帝爷养育十二殿下,行蚕礼也不算不敬先祖。”瑾太妃是季安的族妹,若说他没有自己的考量是万万不可能的。
  萧恪把目光转向陆承望:“你说呢?”
  陆承望沉声道:“一切以谨遵皇上的旨意。”
  陆承望这个臣子太老实也太保守。
  萧恪嗯了声,神情不变,用狼毫去蘸朱砂:“方朔,你去昭仁殿告诉陆皇后,今年让她代朕亲桑。”
  他行云流水地奏章上写着朱批,用的是文徴明的行草,根本不注意两个老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陆承望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迟疑着对皇上躬身行礼:“皇上……”
  “不用说了,”萧恪在某些程度上说,算得上是个刚愎的皇帝,陆承望双膝跪地,“皇上!”
  季安打量着陆承望的脸色,识趣地跪安退下,只把陆承望自己留在了南书房里。
  “皇上,亲桑礼是以彰显皇恩浩荡的典礼,今皇后陆氏是废帝萧让的皇后,身份颇受诟病,若让其行蚕礼,只怕落下不敬祖先之名,还请皇上三思。”陆承望提起皇后陆氏,脸上带着置身度外的平静,好像他说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博山炉里今日燃的龙脑香,有着清心凝神的功效,可萧恪心里却并不十分平静,他又翻开下一本折子,茶盏里被有善添了茶水,他啜饮一口淡淡问:“陆氏是你的女儿,朕让她行蚕礼,也是看重她,你为何不愿?”
  “回皇上,只因陆氏是废帝的皇后。”额头磕在砖地上,偌大的一声响。
  陆承望已经走了很久,萧恪站在南书房的窗户边,静静地看向窗外,屋外寒枝敛尽,只有来往的太监官员们,头上那朱红的顶戴,能给紫禁城里添二分颜色。一派萧索荒凉的光景,有善小心地往他手边的茶盏里面添水,偶尔能听见微风吹过金银索子传来的泠泠之声。
  “到底是朕操之过急了,今年亲桑的事让瑾太妃主持吧。”萧恪又走回自己的桌前,庆节拿着铜壶滴漏往朱砂里滴了几滴水,细细的研磨着,萧恪又说,“安定门外的蚕坛让人修葺好,立春那天让瑾太妃带着太妃、太嫔和命妇们一道去吧。”
  他随手扯来一张纸,在上头胡乱画了一通,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纸上写了那日陆青婵写在书页上的那句话:天下昭昭,我独昏昏。
  这话取自《道经》,别人清醒着,只有我昏昏然于其中,这短短八个字在萧恪口中反复咀嚼几次,蓦地那张纸就被他揉成了团,丢在眼前的长绒毯上,什么昏昏昭昭,萧恪胸口含着一口气,脸上淡淡的。
  “有善,朕记得今年琉球进贡了东珠六颗,你去给朕找出来送到昭仁殿去。”
  “主子……”有善呵着腰小心地说,“这东珠稀有,向来都是为正宫皇后主子准备的……”
  萧恪抬起眼淡淡地扫了过去,吓得有善立刻跪在地上,抬手给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行了,”萧恪把笔尖蘸进朱砂里,“你告诉她,这是朕送的,不是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我不是舔狗,真不是。
  我看你们的评论也太欢乐了哈哈哈哈


第8章 水半夏(二)
  陆青婵看着檀木盘上摆着的六枚东珠忍不住愣了一下:“这东珠该是皇后用的,谙达怎么给我送来了。”
  这昭仁殿里向来是暖的,醺醺然带着几分温柔气,陆青婵素净着脸浅浅的笑着看向他,有善恭声答着:“皇上让奴才传话,说这东珠是送给娘娘的,不是赏赉,娘娘若是喜欢就拿来做首饰。”
  陆青婵显然是愣了,她微微抿了抿嘴唇:“如此……就谢过谙达跑腿了。”
  有善连连摆手:“奴才就是皇上身边的犬马,实在担不起您这声谙达,您叫奴才的贱名就行了。”
  他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和陆青婵的弟弟一般大,大冬天的跑来跑去,额上出了一层的汗,双颊上还带着泛红的巴掌印,看模样像是刚遭了掌掴一般,陆青婵叫来子苓说:“你去拿帕子给他裹两块点心,不当值的时候填填肚子。”
  “贵主儿慈悲心,奴才谢主子。”有善连忙跪下谢恩,陆青婵笑起来像极了疏疏淡淡的月光,“你们忙起来没日没晌的,也着实辛苦,若是饿了渴了来我这,让小茶房给你们倒水。”
  看着有善千恩万谢地走了,陆青婵又把目光落在了这几颗东珠上,浑然而圆,在灯下闪着清润的光泽,她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想起那句是送不是赏的话,还忍不住怔忪了一下,而后才轻声对子苓说:“收进库房里锁好吧。”
  方朔下了值,回到奴才们住的围房,却看见有善坐在自个儿的床边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哭,十四五岁的人还是半大的孩子,红着眼泪珠子往自己的下颌上流,掉进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上,脸上还带着巴掌印,说不出的可怜。方朔愣了一下:“挨了主子的申斥,受着就受着了,我说你也是,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怎么今儿反倒娇气起来了?”
  有善嘴里还含着点心,哽着嗓子说:“干爹,儿子罚不怕、打不怕,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贵主儿给了儿子两块点心,儿子就不受用了,还请干爸爸责罚。”
  方朔愣了一下,才看见有善手里拿着的是一方帕子,里面还裹着一块点心,看到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贵主儿给你恩典是抬举你,你就受着,怎么好端端的还哭起来了,没来的叫别人笑话,说我们乾清宫的奴才眼眉子浅。”
  做太监的都是苦人家出来的,能吃的了苦,却享不住福,方朔叫了一声有善:“该去前头当差了,拿手巾擦把脸,叫主子看见小心了脑袋。”有善把剩下的那块点心包起来,拿手背抹掉脸上的泪,说了声知道了,才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皇上的母亲素来不得宠,再加上走得早,他从小到大也确实没体会几分天家恩情。后来征战南北,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宿在丰台大营,和那些铁打的汉子们混在一起,身边也没有亲近的女人,对于温情方面也的确少了些触觉,被君君臣臣的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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