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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与我开太平-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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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襄阳,声音低沉温柔——
“你看,这是襄阳。此地易守难攻,若敌军深入荆州,攻得襄阳,战局即可顷刻间扭转。”
“无论如何,此地万万不可失,这是先机,亦是底牌。”
“只是,这周边诸郡,亦各有其用处。战场之上,权衡大局之时,有时主帅不可兼顾,是成是败,亦需看城中守将。”
一句句话飞速闪过脑海之中,谢映棠直视着邓太守,不作丝毫退让。
他们知,她亦知,大家都赌不起。
若无援军,届时当真城破,殊死抵抗变成了白白的牺牲。
谢映棠蓦地闭眼,四肢血液逆涌。
她冷静道:“我有一计,或许可多拖延几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将军齐齐侧目。
谢映棠不知如今具体战况,让他们一一说清楚,待她心中确认此计或许真可一试后,才命人拿了笔来,在纸上慢慢写了几字。
字迹眼熟。
邓安陵微惊。
她竟会模仿成静之字?
谢映棠低声道:“诱敌惑敌,以强示之。”
“何解?”邓安陵紧接着问道。
“我仿照我夫君字迹,佯装西陵密函送来,给胡人截获。”谢映棠也没有什么把握,抱着试一试心态,试探道:“我不知这周边具体地形,只是之前我曾听闻,我夫君当初率几千士兵,谎称大军数万,果真唬住敌军。若诸位有办法仿照此计,佯装西陵援兵不日将至,胡人或可不敢贸然攻城。”
“我有办法!”魏凛双瞳明亮似火,飞快道。
“好!”谢映棠低应一声,双眸水亮,她转头看着邓太守,“太守以为此计如何?我军按兵不动,上下皆作安之若素之态,迷惑敌军,再以假信混淆视听,或可多拖延几日。”
邓太守却道:“若拖延几日后,援兵却不至呢?”
“那便殊死抵抗。”谢映棠胸腔内似积郁了一股污浊之气,她闭了闭眼,摇头道:“我只能想到此法,我知道他的,他会来救襄阳的,只要我们可以等到。”
她父亲虽是一朝太尉,此刻却也在那处与成静里应外合与胡人抗击。
此番胡人兵分几路,襄阳这里,只能自己好好撑住。
成静会来的,只要他那处得胜,便会过来救她。
她坚信着。
后来几日,便依谢映棠之计行事。
来自“成静”的密信被胡人截获,魏凛手下军队虚张声势,果真唬住了敌军。
敌军主帅生性多疑,且在成静手中吃过亏,这回果真不敢贸然进攻。
敌不动我却动,邓太守命士兵在城墙上叫阵,屡屡辱骂,试图激怒胡人。
可他们越故意激怒,对方主帅越发多疑,更不轻举妄动。
那些士兵拿捏好分寸,叫阵适可而止,又在城墙上喝酒吃肉,以示敌军他们粮草充足。
胡人有些坐不住了。
谢映棠伏在桌上,细细研究着案上舆图,手指在图上划动。
红杏端茶进来道:“夫人先歇一会儿罢。”
谢映棠摇头道:“不必了。”
她还想再多想想对策,胡人不傻,这种计策忽悠不了多久。
红杏沉默不语,只上前去,将茶盏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桌上,眼眶微微红了。
她没忍住,低声抽噎了一声,又连忙抬手擦去泪水。
谢映棠闻声,愕然抬头,便看见红杏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你怎么了?莫不是担心安危?”
红杏摇头,又哭又笑道:“我是心疼夫人。”
谢映棠一怔。
随即心尖软了一软。
她垂下眼,无奈地牵了牵唇角,笑道:“我好好的,如今也被太守派人贴身照顾着,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红杏摇头,上前一把拉住谢映棠,“夫人……夫人从前何其无忧无虑,如今却被迫想着这种事情,如今生死难料,是我没用,没有一开始在宫里就保护好您……”
谢映棠从袖中抽出帕子,亲自为红杏擦了擦泪,她弯眸笑道:“傻红杏,我是谁呢?我是静静的妻子呀,我为了我自己,为了他,也要学会独当一面的。”
红杏呜咽道:“是……是我失态了,夫人莫要介意了。”一边说着,她又拼命扯出一个难看笑容来,“郎主定会来救您的,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或者下下章重逢?
第73章 援军…
夕阳西下,天边云呈现出火烧般的赤红。
谢映棠坐在围栏上,抬头看着天边云,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
时日不多了,她的计策渐渐失效了。
若所料无错,敌军大抵是准备攻城了。
襄阳城粮草再充足,敌人粮草不足,也会速战速决。
只是不知……成静那边如何了。
若此役襄阳不保,成静又该如何准备收复山河呢?
她是静静的妻子,不能落入敌军手中,若她不得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又当如何呢?
他会伤心的罢。
谢族或许也不会放过他的。
可她又能如何?
她或许一开始应该随六郎离去,是她太过鲁莽,不想再深陷囹圄,却让自己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地步。
可她若不留下,襄阳又怎能拖到现在?
她给襄阳争取了希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红杏站在她身后,不忍道:“夫人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大。”
谢映棠淡淡“嗯”了一声,慢慢起身,往屋里走了几步,忽而侧眸看她,低叹道:“我应让人将你送走的,害你也随我在此涉险。”
红杏摇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夫人不要这么说!红杏陪你,是生是死,我都会陪你的。若没有夫人,我在您出嫁之前就会被打死的,又怎会今日的红杏呢?”
谢映棠微微一笑,“好。只是如今结局未可知,也未必是死局了,我们都不要伤心了。”
红杏连忙抬手擦干泪,猛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如今淡定稳重的谢映棠,心里实在是心疼得很,却又实在不敢当面说出口,只能强颜欢笑,不让谢映棠因她而伤心。
实际上,红杏不知偷偷在无人的角落哭过多少次。
谢映棠能猜到红杏此刻心里有多难受,她心里叹息,亦觉得很累很累,仿佛脑内那根弦随时要绷断似的。
可她不能松懈,亦不能垮掉。
第二日天色熹微时,敌军攻城。
许是襄阳城中有奸细,敌军攻城出乎意料之快,且提前获悉成静之妻谢映棠就在城中,故而下令不杀城中女子,全部生擒,而后一一筛查。
外面喊杀震天,城中一片凄惨萧瑟之象。
谢映棠站在屋中,慢慢擦拭着手中匕首。
她眼神宁静,红杏被她提前支开了,但是红杏此刻迟迟没有回来。
或许是因为猜到她的打算,亦理解她不愿为敌军俘虏的骄傲,所以红杏没有进来打扰她。
多劝无益。
又或者,红杏打算送她一程罢?
谢映棠将帕子掷于脚下,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慢慢抬手,双手握着刀柄,将那刀尖对着自己的心口。
她闭上眼,睫毛微微抖着,呼吸急促起来。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事。
……忽然就想知道,成静现在做什么。
千里之外,她的阿兄和阿姊是不是还在寻找她的下落。
她的家家如何了,阿耶若知晓她在襄阳,将来又会怎样想她呢?
端华翁主谢映棠,皇后之妹,公主之女,天生贵不可言,高高在上。
她或许将这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了。
只是……事已至此,无怨无悔。
双手微动,那刀尖抵上胸口。她的手抖得厉害,正要再次用力,屋门忽地被撞了开。
她霍然回头,下意识后退抓紧了匕首,却见那是一个面生的士兵,那士兵见她正欲自我了断,吃了一惊,随即急急道:“翁主莫要绝望!在下奉成大人之命前来接您,成大人马上回来支援,夫人快快随我走!”
谢映棠微怔,“他……”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来了?
她如堕梦中,那士兵却由不得她再犹豫,直接过去拉她手腕,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将谢映棠飞快拉走。
谢映棠心乱如麻,只能满心茫然地随那士兵从隐蔽的小路一路逃离,她不知如今满城哪处能暂时躲避灾难,只听到四面八方不绝的兵戈和惨叫声——胡人已经入城了。
那士兵走得轻车熟路,谢映棠不由得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她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成静若能赶来支援,为何太守都未曾得到消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兵,却能提前得知?
她越发怀疑,脚步微顿。
眼前的人猛地回头,抬手劈向谢映棠脖颈。
她只觉颈上剧痛,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谢映棠只觉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她睁开眼,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想叫喊,却发现自己的口也被堵住。
她感到绝望,呼吸乱了一丝。
面前似乎站了什么人,她听到一丝细微的声响。
有人啧啧怪笑,“成静之妻?长得倒是不错,这细腰这小脸,我倒是想把她留着自己享受享受。”
另一人谄媚道:“将军若是喜欢,自然可以留着,只是要先利用她去和成静谈谈条件。将军可不知道,这可是谢定之的女儿,您不但可以威胁到成静,还可以威胁到对方主帅。”
那人惊讶地“哦”了一声。
谢映棠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随即,一只冰凉粗糙的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大惊,拼命挣扎,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那人哼笑一声,“看来是醒了,醒了也好,等成静赶过来,就把她吊在城头,让千军万马都看着,成静的夫人要遭遇什么。”说着,又觉得有些可惜,“好好的小美人儿,老子见了那么多中原女子,也未见到比这个漂亮的,可惜了。”
谢映棠默默听着那人的话,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想咬舌自尽,此刻却连死都难。
成静刚刚与胡人交锋结束,手下兵马刚与谢映展会晤,并火速赶往襄阳。
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成静依靠对地形的熟悉程度,绕了其他的路。近日没有雨,道路易走,麾下将士士气极高,转瞬便可抵达襄阳。
成静高踞马上,探路士兵飞快策马回来,翻身下马,禀报道:“将军!胡人以基本攻下了襄阳!”
成静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
他脸色遽然一变,一边的谢映展已脱口而出道:“居然晚了一步!”
成静猛地闭上眼,浑身鲜血逆涌。
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他霍然睁眼,血色映目,咬牙冷道:“不晚!加速行军!”
大军抵达襄阳后,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开始攻城。
谢映展骁勇无双,为前锋率军扑向城门。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尚未喘息一口气、享受一丝胜利的喜悦的胡人霍然听见喊杀声,大惊之色,随即便被雨幕般的箭矢刺穿了身子。
成静对胡人的怒火达到了极致,没有丝毫保留,用最骇人的手段攻城。
成谢大旗迎空飘扬,遮天湮日。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城门第二次被攻下。
胡人统帅未曾料到成静来得这么快,大军迅速溃散,一开始便失去先机,以至于后面如一盘散沙。
而原本打算绑于城头的谢映棠自然也没有被带出来。
军队节节败退,厮杀惨烈。
成静忽然一扬马鞭,身下拂云长嘶,他挥剑猛砍敌军,飞驰而上,一时无人可挡。
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惨叫。
他抄起身后弓箭,拉满弓弦,箭尖寒光闪烁。
百发百中。
成静寒声道:“杀!一个不留!”
身后将士高声呐喊,声音排山倒海。
士气大振。
谢映棠闭上眼,忽然听到外面滔天的喊杀声。
她微微一怔,猛地睁开眼睛。
襄阳已经沦陷,这喊杀声从何而来?
莫不是……他来了?
谢映棠想动,身上仍无一丝力气。
忽然有人快步进来,猛地将她拽起,一把扛上肩头,快步出去。
谢映棠浑身难受,挣扎不得,心里越发沉重。
他们想要干什么?
谢映棠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发晕,脑子渐渐不清醒。
耳边喊杀声越发清晰,看样子,是援军破城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昏过去时,便被人狠狠地摔在了低上。
她后背剧痛,身子微微蜷起,又感觉被人蛮横地拖起,蒙头装进了麻袋里。
她听到有人在喊:“成静!哪怕我们此战输了,你的夫人还在这里!”
她身子一僵。
成静?
他在这里?
襄阳城已重新回归,只有这一部分胡人在殊死抵抗。
成静高踞马上,冷淡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被黑袋套头的女子,与谢映棠身形一模一样。
她看起来狼狈至极,被人用刀架着脖子。
谢映展霍然转头,看着成静,怒道:“棠儿为何会在此处?!”
成静不言,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那胡人将领怒道:“我就算攻不下襄阳,我们将军也能打得你们落花流水,迟早让你们的皇帝跪下来求饶!成静!就是你杀了我们不少将士,我这回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你夫人陪葬!”
成静看着他,目光凉瑟,“死到临头,偏偏还做困兽之斗。”
那人怒极反笑:“成静,我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备马让我离开,我便放你夫人一命。”
成静冷淡不语。
那人又笑,“哈哈哈哈,难道你居然连你夫人的性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杀我?”
谢映展怒道:“成定初!这是棠儿!”
如今局势既然已经挽回,为何不能救她?
半晌,成静才慢慢颔首,“备马。”
身后将士立刻去牵了几匹马来。
那人以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手下立刻上马,将一个大袋子放上马背,袋中不知是何物,形状有些奇怪。
谢映棠在麻袋之中,拼命地挣扎,心里疯狂嘶喊。
她在这里!!她会被他们带走!
她绝望至极,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带走吗?
成静冷眼看着他们,沉声下令:“让路,放人。”
那人迟疑着,拉着身前女子靠近了马,又道:“你派人与我一同出城,等我出城,再把你夫人给你。”
成静讽刺一笑,抬手应允。
那人带着那女子翻身上马,猛地一甩缰绳,飞快策马逃去。
成静淡淡看着。
就在那人背对着他之际。
他忽然抄起身边弓箭,拉满弓弦,眼神在那一瞬间凝至冰点。
一箭射出,贯穿两人。
“棠儿——”谢映展目眦欲裂,猛地挥剑砍向成静,“你敢杀她!”
第74章 重逢…
那剑霍然劈来,成静反手挑剑,两剑铿然一接,发出刺耳的低鸣。
成静手腕一转,猛地使力一勾一撞,那剑当红划出一道弧线,寒光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剑身清吟,嗡鸣不止。
气氛霎时冷凝,成静神情漠然,抬手道:“把尸体拖过来。”
身边士兵应了一声,将那被一箭贯穿的两人一路拖了过来。
谢映展飞跃下马,猛地扑到那女子跟前。
两手颤抖着,慢慢去掀开那头上黑袋。
他忽地一怔,随即扭头看着成静,“你早就猜到?”
成静冷笑道:“身形一样又如何,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会认不出?”说着,他亦翻身下马,快步向另一匹马走去。
那些残留的胡人士兵见头领已死,俱下马瑟瑟发抖。
成静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来到那马边,将马上麻袋慢慢抱了下来。
他隔着袋子一摸,便知这里面确实是一个人。
身体轻盈,体态娇小,也是个女人。
他呼吸沉重一分,将袋子慢慢放下,解开封口,便看见一动不动的谢映棠。
他目光霎时阴寒,慢慢顺着看了下去。
她脸色苍白,眼睛上被蒙着黑布,嘴被堵住,双手双脚俱被牢牢捆起,勒出青紫痕迹。
此刻倒在他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他取下她口中堵塞之物,将手挪到她脑后,解开了那蒙眼系带。
他看见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双眸半睁,呼吸微重,就这样看着他。
睫毛上沾着眼泪,她在看见他的那一瞬,两眼霎时通红。
成静心尖蓦地一刺。
抱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将她牢牢按入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谢映棠被他这样抱着,一瞬间百感交集。
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拥抱。
他抱得如此用力,让她知晓,他亦深深地担心着她。
她忽然哽咽一声。
排山倒海的委屈后知后觉袭来,所有人前的淡定与从容顷刻间瓦解。
那么多日的孤单与恐惧都未能让她落泪,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了,可以从容赴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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