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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成长记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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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摇落在白色的绒毯上,翠湖连忙跪地谢恩,又顺着平林的心思说了几句讨喜话,惹得她咯咯大笑。
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顾子期垂下眼角,轻抿了口手中的茶水,血缘亲情也着实太寡淡了些。
等平林入宫,已过巳时,顾子期撑着额头,看着院内随风而落的花瓣,手边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凉。
“爷。”何飞立在门口,等顾子期颔首,才踏进来,把压了火漆的信件从怀里掏出,“姜家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顾子期扫完才递给何飞,“下边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等显后那边一出事,咱们的人就会请旨讨伐城阳侯,到时候姜家八成是要起来的。”
顾子期敲敲桌面,眼底的笑意透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月白呢?”
“小姐在鹤山,由我父亲照料着,不会出事。”何飞回到,屋内没有点香,他索性把字条团成一团一口吞下。
景康十一年,显后突发癔症,刺死陪侧宫女,一头撞死于寝殿,平林公主急招驸马入宫主持大局,群臣激愤,请旨出兵讨伐逆臣显偃,宫中武将缺乏,征战之人两派争论不休,最后平林公主力排众议,姜家临危受命,举兵攻入落安,城阳侯节节败退。
元容看着赵衷递过来的消息,字里行间皆能感受到蜀国这段内战的风起云涌,姜家借着城阳侯之事,几乎一步登天。
“容儿,你们姜家的秘密可真不少。”怪不得赵衷这样想,细细说来姜老太爷曾经跟着□□马上征战天下,功成之后立刻解了虎符,且不说那时候姜承畴兄弟几人还是稚儿,便真是少年,也该如苏贺两家多少打下些根基,而不是用半生戎马只换个世袭的空壳子。
“我不知。”元容合上手中的信件,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父亲叔伯投靠蜀国已是场笑话,断然想不到顾子期真的把数十万铁骑交到他们姜家手中,这其中该有多大的信任,绝不是姜顾多年相交就可以做到的。这里面一定有秘密,一个可以让家族毫不犹豫抛弃她们姊妹三人的秘密。
他们和顾家交好的起因,似乎就是因为顾家行商遇到水贼,然后父亲出手相救,之后两家的关系便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还有顾子期,似乎从幼时起,父亲和叔父就不曾阻止她与他来往,倒是母亲,反对的厉害。只是那时候元容一心扑在顾子期身上,从来不曾深想这些,要是父亲不愿意,依着顾家商户的身份,又怎能和她这种高门嫡女相交。还有她莫名其妙的被带到应阳,应阳不同于中都,贵族和商贾之间的鸿沟没有大到让人心惊,而她似乎也从未被教导这样的认知,也是那个时候起,母亲不再让她事事求最好,溺爱的可怕,放纵她成日里带着几个小姐丫鬟玩耍,只教些女儿家应学的后宅手腕,从四岁识千字到泯然众人矣也不过短短几年。
背脊发凉,元容忽然握住赵衷的手指,丹凤眼被她睁的微圆,“你要不要再查一查顾家。”
她的前半生,再度摊开来看,仿佛就像母亲再与别人在博弈,然后母亲赢了,把她从顾子期身边夺了回来,只是没想到后边会有更大的灾难等着。
“我已经让幼礼去了。”赵衷拍拍她的手,“感觉到奇怪了?”
嗯。元容贝齿轻咬着唇瓣,“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我以前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假的。”风吹过书页,传来好听的沙沙声,室内朱色玄袍两人相对而望,元容指尖收紧,“想必你也知道,我幼时是个极聪颖的孩子。”
赵衷点头,姜家有女,天资聪颖,指物立诗文理可观,可惜后来出了中都,再回来,人就变得木讷平庸许多。
“我母亲富有才名,可我在应阳的十年,她从未要求我学过这些。”那时候,元容每日里要么看话本游记,随着兄长打猎,伴着表妹踏青,要么就是跟在顾子期身后当小尾巴,倒是活的比中都的女子们都逍遥。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生生的被养废了。
“容儿可是想学什么?”赵衷看着元容忧心忡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故意道,“你若拜我为师,我倒可以教你一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元容打开赵衷的手,不满意的趴下,嘴里嘟囔着,“我要一直留在中都,现在指不定就是名震南晋的才女了。”
可是,元容心知肚明,重来一回,她还是会被去应阳的,毕竟她是姜承畴唯一的女儿。
☆、奇门遁甲
“容儿来看。”这日元容刚踏入大兴宫,就看见赵衷与公孙常曹元晦说着什么,闲聊中的三人似乎也第一时间发觉到她,好闻的香混着药味,案上的香炉上飘着几缕青烟,赵衷笑着冲元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沙盘,元容好奇的从旁边走过,停在赵衷旁边,眼睛还盯着面前的东西,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元晦前些日子从曹老将军书房里翻到的本兵书,正巧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按着书中所言复原下阵法。”赵衷牵着元容向前跨了小步,点着食指大小的兵俑道,“朕正巧缺个帮手,左右你也得闲,不若与朕一起罢。”
“可我不懂这些的。”元容有些迟疑。
“无碍。”赵衷伸手褪下她手臂上的挽纱,“你只要听着,负责移动兵卒便是。”
“好。”公孙常把折扇别到腰带一侧,“臣若胜了,便要城郊的十里河庄,那儿清净。”
十里河庄本是赵涉的,结果主人一去,便空了下来,公孙常着实没什么想要的,索性要块院子,等夏日炎炎时去喂鱼观荷也别有一番滋味。
“好。”二十几年的相交,赵衷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元晦呢?”
“我就算了,没什么想要的……”只是话还没说完,曹元晦中途就忽然记起了什么,改口道,“我要求个旨,以后莫要让幼礼入我的院子,他每去一趟,我的药庐就跟遭过一次贼似的。”
“幼礼要知道你背后说他,又该闹了。”公孙常忍不住笑道,“你就是心太软,暗地里给他吃上几副药,让他长点记性就是。”
元容抬眼瞄了眼公孙常,他笑的眉眼弯弯,又想到乐衣跟她说的,越发觉得公孙常面上的温润不过是掩盖他本质的保护色。
“那陛下呢?”
“朕?”赵衷开口,正对上元容仰起头的眸子,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天下都是朕的,就要,就要你们对容儿好些罢。”
眼神微晃,公孙常眼神从赵衷移到元容身上,笑的如沐春风,“娘娘放心,以后若是幼礼再为难娘娘,臣一定好好教训他。”
呵呵。元容不好扫兴,胡乱点头应下,这才让乐衣陪着进到偏殿换了件方便的衣服。
元容踏着小马靴,赵衷只哪里排哪,她看着手下不停变动的阵法,行兵打仗不似流民斗殴,她原先只当上了沙场,众人只要拿着刀枪英勇砍杀,人多势众下手狠毒的就能胜利,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太过天真了。战争就是对赌,双方各自布阵,看的是谁能把有限的武器用最有效地方法杀死敌人。
“这个阵法名唤八门金锁。”赵衷靠的很近,呼吸落在元容耳畔还带着潮湿的温热,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沙盘,“赵涉最擅此阵,传是太昊伏羲所创,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此阵凶狠异常且变化多端。”
赵衷点了点最西侧,元容连忙把陶俑落下,八门即成。元容看着沙盘思考了半响,才扭头对赵衷疑道,“我怎觉得这阵法好生熟悉?”
“容儿到底看了多少杂书?”赵衷一怔,对上眼前人好奇的目光,笑道,“难不成连卜筮之书也看?”
“这二者有关?”
“此阵本就是奇门遁甲演化而来,表面看来坚不可摧,却是有破解之法。”赵衷起身从身后的汝瓶里抽了根等臂长的竹枝,竹枝青绿,点点指在沙盘上,元容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八门分为九个阵壁,敌军一旦被引诱入阵,则会被划分开来,入生门、景门、开门为吉,入伤门、惊门、休门而必伤,而入了杜门、死门的人,则亡。当下八门虽布得整齐,可快速移动变阵,生死门交替,却终究无法自如运用。”
元容饶有兴趣的看着,就见细竹在兵阵中交错游划,多达数十种变化。
她看的很认真,直到赵衷停下手中的动作,才指着八门,犹豫的提醒道,“不是说可破么。”
“兵分两路,入阵后一队攻叁号阵,另一队则约束伍号阵,使伍号阵无法变化进入肆位,玖位自然也就无法入柒,被攻击的叁号位不能退到玖位,而此时肆位出现空缺,必会出乱。”赵衷随意地在沙盘上画了个圈,“东南角生门击人,正西边景门而出,此阵已废。”
“明明这般精妙。”元容看着原本固若金汤的阵法瞬间瓦解,忍不住咋舌,“可要用这个?”
这些东西,元容往日里看不见摸不着,只觉枯燥,自然不懂为何男儿皆爱研读兵书,如今被赵衷带着捋一遭,才深感玄妙。
“阵法一旦被破,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在破解之处在做变化,把其缺点掩掉,生成新的阵法。”赵衷用竹枝轻敲着掌心,“要么便弃掉重设新阵。”
“曹元晦他们也知道?”元容错愕。
“你来之前,我刚与他们破完此阵。”赵衷用竿子推到地上的陶俑,如墨的眼眸熠熠发光。
“那你让我摆它作甚?”元容看着她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泥巴小人,被竿子横七竖八的碰倒一片,憋着嘴嘟囔道,“腰都快弯断了。”
赵衷看着元容垂头搭眼的模样,大笑出声,伸手刮着她的鼻尖,“别人想看还看不到,倒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方才不知道是谁,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呃,被发现了。
元容飞快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公孙常和曹元晦,靠近赵衷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口,“你又打趣我,别人听见,又该笑我了。”
接着,赵衷像是寻到了什么乐子,指使的元容团团转。
鼻尖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元容看着不知道试了多少次的阵法,眼看赵衷又要推到,连忙向前一步抱住他的胳膊,微微晃着,声音听起来像撒娇,“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六丁六甲,九字连环,都快晕了。”说着小手一伸,指着公孙常道,“咱们好好摆个阵法,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好不好。”
不能再看下去了,她现在一闭眼睛,就是满沙盘的小泥人,一会长蛇一会冲轭,满脑子乱窜。
等曹元晦他们出大兴宫的时候,月亮早已爬上了枝头,坐落在飞檐的楼宇之上。
“元晦,你说陛下什么意思?”刚出宫门,公孙常就拦住了准备上马车的曹元晦。
折扇挡在脸前,曹元晦也不气,索性邀公孙常同行,等马车上了官道,才开口,“之前你我做的这么过分,陛下不也没说什么。”
马蹄声敲打着地面,厚厚的帘幕把马车里的人和街道上酒肆饭馆的叫卖声隔了开来。
“之前防着她还有个说法,现在经过这么些事情,总不好真把一个女人逼得无路可走。”曹元晦看向公孙常,见他脸上依旧平静地寻不出情绪,这才叹口气继续,“陛下什么时候把兵法当游戏似的玩给姑娘家看过,这态度表明了拿她当自个人,嘴上不说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年少时是个什么性子,倔强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曹元晦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偏见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劝不得。
公孙常斜靠在软垫上,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身下的毯子,没错他闭上眼睛,都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曹元晦又等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睛,平静道,“晓得了,等幼礼回来我自会交代他。”
这算是听进去了?曹元晦心里松了口气,他倒还真怕他们在这件事上跟赵衷出现分歧,这会放下心,才陪笑道,“这样最好不过。”
“看你笑的。”公孙常嘴角一扬,折扇在指间转了两圈,优美的如同湖上冰雁,唰的展开,“跟衣梦楼里的姑娘见了恩客似的。”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曹元晦听得直翻白眼,边说边伸手拉开遮挡的车帘,庆安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知出了何事,忙拽住缰绳迫使马车停下,不解的看向曹元晦,只见帘幕一开,平日里温和的公孙常就被自家大人猛地推下马车,大人的语气还有点暴躁,“你们兄弟俩就没一个讨喜的!”
☆、意气风发
“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个话多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老先生。”元容把下巴放在桌面上,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模样,室内通着火龙,琉璃的屏风上绣着巨大的百花争艳,乌黑的边框被白色的毛毯衬得越发如墨,猫儿懒洋洋地卧在毛毯上,偶尔也眯起眼出门晒晒太阳,元容的声音在这个静怡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咱们出去走走吧,要不我给你画副画像,我虽书画不精,但也是看得过眼的。”
说着,几根手还适时的摇摇赵衷的胳膊,露出一副讨巧的表情。
“当初是谁说兵法五行有意思,非要求着我讲给她听的?”赵衷偏头看了眼元容,眼睛自带三分笑意,手指挑过她脸侧的碎发,“这才几日,就变卦了。”
“可您没说要跟我讲缀术啊。”元容胡乱翻着手上的书页,还挂着点点的墨香。
“求星辰之行,步气朔消长,方得世间奇妙,缀术再好不过。”书册从元容手中落到赵衷手里,就见他卷成筒状,然后伸手在元容脑袋上敲了下,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赵衷原本也没指着元容读得懂这些晦涩而枯燥的文册,不过是见她兴致来了,索性把自个最近看的东西教她,她也努力学了些日子,终究是学不懂。
“可对我而言太难了。”天文算经她勉强懂个皮毛,但是真让她专研起来,就太难了。
元容耸着脑袋,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桌案上放着之前被她从沙盘里捡来的陶俑,孤零零的一小只立着,被她用指头尖不停地戳来戳去。
“那咱们不看书了。”册子在空中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在身后的矮榻上,赵衷伸手拉了元容,“这泥巴有什么好玩的,我给你雕个更好看的。”
“去哪?”元容好奇。
“跟我走就是了。”赵衷拉着元容,向书房行去。
这是元容第一次进赵衷的书房,密密麻麻的书籍排满了整面墙。
好多孤本。元容看的目不暇接,跟着赵衷走到书架前,刚要伸手去拿,只听‘轰隆’一声,手就这么生生停在半空中,眼前原本紧闭的书架从中分开,露出等身宽的缝隙。
赵衷的寝殿内居然设有密室。元容愕然,一扭头就对上赵衷正在上扬的嘴角。
“你随我来。”
赵衷话说出口,下一刻,元容的手就落入一片温暖中,十指交扣,一个转身人就被带入了密室,身后的门瞬间闭合,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走廊长而幽暗,墙上每隔几步就镶着颗巨大的随珠,在昏暗的长廊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元容跟在赵衷身后,不知道这条路究竟通往哪儿,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耳边听到的只有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莫约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赵衷才停下脚步,元容从他身后探头看去,一间被收拾的干净的石室出现在眼前,周围立着八面梨花木雕房门,屋内东西置办的齐全,半身高的桌案上放着素白的宣纸和上好的徽砚,旁边雕龙刻凤的榻上还摆放着一堆玉石,周围卧着只刻刀。
“去看看。”
元容见赵衷允许,忙迈着小步跑了过去,玉石被刻了一半停下,仿佛雕刻人的迷茫,他似乎也不知要雕些什么。
元容握着初成大小不规则的凹凸体,惊喜道,“你还会做这些?”
“我会的可多了。”蹴鞠投壶,弯弓骑射,这些东西,赵涉自认没人能比他少年时做的更好,那段记忆很近,近到鲜衣怒马仿佛昨日,又很远,远到他再也拉不开弓射不出箭。赵衷拉着元容坐在榻上,他盘着腿把眼前的玉石都推到她眼前,头一仰,骄傲道,“容儿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她认识的赵衷都是守礼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从容和得体,哪里见过这样的赵衷,就见他拿着刻刀敲了敲一堆小石头,冲着她挑挑眉,自信满满。
元容也来了兴趣,托着脸在一堆名贵的玉石中挑挑捡捡,最后在一翠一白中犹豫了许久,才把白如羊脂的那块推到赵衷眼前,“就这块吧。”
“要刻什么?”玉石有小半个手掌大,白的不含一点杂质,赵衷翻在手里掂量着,“不如,我给容儿雕只兔子?”
兔子,最像她了,胆子又小又单纯,偏偏还机敏的紧。
“我不喜欢兔子。”元容摇摇头,对上赵衷的目光认真道,“我想要只小灯笼。”
“灯笼?”赵衷对元容这个喜好颇感意外。
“嗯。”元容用手指头尖点了点他手心的璞玉,“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奈何桥上我就打着小灯笼去等你,你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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