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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夫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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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一旁的孙嬷嬷说道,“太太莫忧,少爷不是正见好转吗。”
孟氏摇头,仍是叹道,“也不知是不是冒犯了神灵,长子去的早,次子又成痴傻人。如今我也不多求,傻便傻吧,只要平安就好。”
孙嬷嬷知她心思,笑道,“还有啊,少夫人有喜也极是重要。”
孟氏这才见了笑意,“瞧他们两人如此,我也安心了。拜堂时那样抗拒,如今不整日黏着。”
两人说说笑笑,这才回去。
外头已近夜深,街道店铺还未全点上灯,车窗敞开,车厢内仍显昏黑。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也没其他话说。明玉拽着帕子,直勾勾盯着,心中想起些事。就算一个人真忘了前事,但是积淀了二十载的言辞习惯总不会忘。他说自己装傻只是为了抓到凶手,可竟然问的这般直白,身为官家子弟,难道会问女子这种显得浮夸的问题?竟直接问她是否喜欢林淮,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齐三爷,很奇怪。
齐琛一心看着外面,并没有留意明玉神色,见到一家铺子灯火明亮,才收回视线,让车夫停下。
还没等小厮拿来马凳,齐琛已跳下了车。见明玉俯身出来,伸手接她。这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等见她容眸流盼,才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暗叹一气,以前的习惯真的要不得。
明玉下车后看了四下,是司象街,这条街并非皇城主道,从齐家出来后便是了。刚才齐琛也说往外走就是,又一直瞧外头,恐怕他也忘了这街有什么可卖的。
忘了自然会不知道曾经去过的地方有什么。明玉顿了顿,看向走在前头的齐琛,背影高大笔挺,蓦地有些心悸。
如果说齐琛不记得许多往事,那他为什么会记得被婴孩尿过裤子而不亲近齐灏白?换句话说,他若一直不曾忘记那阴影,根本不会在受伤前对齐灏白好,谈何受伤前受伤后态度大变?
而且在他遇刺后,难道会有人敢这么大胆要他抱孩子还尿裤子了?齐灏白都近不了他的身,更何况是其他孩童。
明玉倒抽一口冷气,越想越觉心惊。
齐琛不闻后头脚步声,回头看去,见明玉杏面桃腮已如白梅惨白,心头一顿,“怎么?”
明玉低他两个石阶,抬头看去,越发觉得他陌生……还莫名生了惊惧。步子微退,后脚跟踩了个空,几乎往后栽倒。齐琛手快,探身将她揽住,拥回怀中。
耳畔声音微沉,还有责怪,却透着让人安心的语调,“不舒服为何不早说?改日再来,回家。”
明玉帖脸在他宽实的胸膛前,一瞬间心思沉沉。即便心觉恐慌,可这怀中不胜温暖,十年未得人关心的她,已有些放不下了。
☆、第十一章 缘浅缘深
稍想片刻,明玉已离了他的怀,微微摇头,淡笑,“只是有些头晕,已经无碍了。”
齐琛拧眉,“当真?”
=“嗯。”
可是手心冷的渗出汗来,她方才竟然想到灵异神怪去了,借尸还魂?想一想更是心惊。怕齐琛瞧出来,强压心头不安,随他进了铺子。等进去后才留意到,这是首饰铺。
掌柜见两人穿着富贵,后头又跟着一众下人,当即作揖笑着问候。
齐琛说道,“想买支上好的钗子。”又明玉说道,“挑一支。”
明玉十分意外,“为何好好的买那东西?”抿了抿唇,似乎想明白了,“三爷放心吧,日后不会冲动拿钗戳自己。而且钗大多是尖头,买几支都一样。”
齐琛甚是无奈,“又多想。”
明玉看他,“三爷……不是这意思?”
齐琛淡声,“不是。”说罢,伸手拔下她发髻上的双银牡丹顶,“磕坏了一处。”
明玉忙接过,那粉色花瓣确实缺了一小块,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约摸是方才争执时瞧见的?倒又发现他是个细心人。这样一想更是心慌,以前的齐琛出名,大部分是因为他无法做武将去沙场为兄长报仇而自暴自弃,常不归家。连爹娘都不疼的人,哪里会这么去疼个陌生女子。
掌柜拿了个色泽深润的紫檀木盒出来,打开盖子,取了三层一一摆开,“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夫人请挑。”
齐琛见她挑的小心,说道,“喜欢就多挑几支。”
只要她开心就好,自己心里的愧疚也少些。他总算是明白了,明玉也是个小女人,心底脆弱的很。说起来是自己疏忽了,她自幼成了孤女,在姨母家又没人疼爱,好不容易嫁了,将齐家当作归宿,他却问她是否喜欢林淮,她惊慌也不奇怪。罢了,对她好些吧。
他看向铺子外华灯初上的街道,又拧起墨色长眉,那狩猎场……必须要快点去看看。
明玉挑选许久,才终于拿了一支,“这支吧。”
掌柜笑道,“夫人好眼力,芙蓉钗富贵倾城,确实配得起您。”
这些商家场面话齐琛倒意外听的顺耳,“不多挑几支?”
明玉笑笑,“一支足矣。”
心意不在多,到了便好。看着掌柜将芙蓉钗放进精致木盒中,明玉垂眸细想,虽然困惑满满,可还是宁可相信他是齐琛,否则即便他真的不是齐琛,那于自己有什么好处?齐老爷和齐夫人以为他是痴傻了,而没怀疑其他的。她之前本就不认识他,犯不着冒险撕破脸皮拆穿他,所以就算他不是原主又有何妨?横竖对自己好就行,对自己好就行……
想罢,已收了心思,偏头看着齐琛,面色虽冷,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这样的齐三爷,也挺好。
见水桃从掌柜那接了木盒过来,明玉才转身往外走,正好和人照了个正面,不由一顿。
进来的人可不就是孔氏和林淼,见了明玉,没瞧见还在里头的齐琛,那下人又都在外面,只见了水桃,登时轻笑一声,“玉儿啊,你坑了我那么多嫁妆,紫玉镯司南佩,金步摇银珠钗的,你还跑这来买什么?”
林淼冷笑,“不就是娘亲给的钱财太多了,才有闲钱来这买。”
明玉抿了抿唇,又见她们后头走来一人。年轻男子脸庞清秀,此时却拧紧了眉,略带责备,“娘,小妹。”
看见林淮,明玉身子微僵,刚要偏头去寻齐琛“以示清白”,就见他走了出来,定身站在一旁,一手握了她的肩,一手将刚从水桃那拿来的芙蓉钗,稳稳插入青丝发髻中,细看一会,才道,“好看,该多买几支。”说罢,便对掌柜说道,“那盒子里的,都送到齐府。”
明玉呼吸微屏,抬眸看他,便见他眸色里满是寒霜,不由担心,她刚说完街头见了街尾跑,结果就跟林淮打了个照面。
孔氏见了齐琛,笑的尴尬,“原来齐三公子也在这呢。”
林淼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看齐琛,这脸当真是冷峻傲气,瞧的心头荡漾。末了一想,再好看又如何,只是个傻子,只有明玉才会因为傻子的关心傻乐吧。撇撇嘴,也不与他问好,权当没看见。
林淮顿了顿,还是上前作揖,“见过齐三公子。”
孔氏搭话,“阿贺刚回来,想瞧瞧闹市风景,就一块来了。淼淼想买些首饰,不巧竟碰见了外甥女婿,当真巧。”
齐琛并不看他们,携了明玉的手便走。
傻子又怎么会跟亲戚寒暄,对妻子娘家人冷眼不语,别人听了还觉得他是“正常”的。他终于发现装傻最大的好处——不用对着嫌恶的人虚情假意的笑。
明玉颔首随着他的步子走,上了马车,惴惴不安。车帘还未放下,齐琛的脸看得分外清楚,仍旧寒冷,话到嘴边,又咽下。
齐琛说道,“你姨母和表姐的话,就当作耳边风散了。”
明玉小心问道,“三爷不气?”
齐琛蹙眉,“气什么?”片刻明白过来,几乎被她想东想西的毛病气笑,“气你街头见了林淮没在街尾跑?”
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平静了,明玉扑哧笑笑,知晓他根本没在意这事,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齐琛看她笑的开怀,面似明珠生晕,眉梢眼角皆是春意,声音也轻了些, “多这样笑笑。”
明玉笑意微顿,等那车帘放下,才低声,“无论三爷是什么人,明玉都会与您一起共进退。”
齐琛微点了头,没有多想。
寻了家酒楼,要了个厢房,外头正对着街道,往远处看去,皇城华灯璀璨,安定祥和。
明玉对吃的不怎么上心,六岁前不懂吃,去了姨母家也没吃过好的,到了齐家吃的小心,仔细一想,竟然对食物没盼想了。
齐琛倒喜欢这里的菜,见明玉吃的矜持,夹了几块鹅肉给她,“吃多些。”
明玉微点了头,“嗯。”见他将葱扫开,问道,“三爷不爱吃葱?”
齐琛拧眉,“嗯,葱味生涩。”
明玉笑笑,提箸剔了鱼肉面上的,才夹到他碗里,夹了去才想起,“忘记换干净的筷子了。”
“无妨。”无病无痛的,齐琛倒不在乎,“我方才也没换。”
明玉笑了笑,两人一起吃,连满桌食物都美味起来,让人期盼下次。
用过晚食,两人又在外面走了小半个时辰。夜里回去,府里的灯火已熄了一半,齐承山和孟氏已睡下。
齐琛洗浴回来,明玉也刚沐浴完,散发披肩,青丝黑软如墨云,坐在一旁,还能闻到浅淡香气。
“三爷。”明玉笑道,“那钗子我放起来了,若赶明儿没瞧见,可别以为我将它弄丢了。”
齐琛问道,“不打算戴了?为何?那买来有什么意义。”
明玉抱膝笑笑,“因为这是三爷送的。”
齐琛无奈笑笑,“那不是以后送你什么都要放起来?”
明玉轻轻摇头,“这是三爷第一次送的,自然要珍藏起来,免得弄坏了。”
齐琛顿了顿,“坏了,我再送就是。”
“嗯。”明玉看着他,笑意更深。
目光柔柔,似水深情,看的齐琛偏了头,面部线条十分紧绷。明玉有心逗他,又往他身旁挪了挪。果然一会就见他侧倾了身,明玉得寸进尺往他那挪,见他面色黑沉,忍俊不禁。
耳边笑声似银铃,齐琛僵了僵,伸手压了她的肩,将她塞进被窝中,“睡觉。”
明玉越发不惊怕他,只是一会见他穿外裳,又慌了,忙唤他,“三爷。”
齐琛悄声,“我去去狩猎场。”
明玉拉住他,摇头,声音更低,“那儿危险。”
“我会带一些人去,天亮前会回来。”齐琛来这里已有两个月,多少知道这齐府里的人谁可信,谁可用。去狩猎场自然不会一人,否则如果当时刺杀本尊的凶手仍潜伏在那,也危险。
明玉怔松片刻,知拦他不住,心已因他高悬,“三爷小心,明玉等您回来。”
齐琛默了默,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声调都轻了许多,“睡吧。”
明玉哪里能安心睡下,看着他从窗而出,心便跳得厉害。重重吐纳几口气,还是无法平复。
齐琛前几日已分派好护院,由制定的路线从后门出去,在下人察觉惊动了孟氏前,他必须快点回来。
往那狩猎场赶去时,天色漆黑,进了鹿山,春日未过,山风阴冷刺骨。
问了随从,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狩猎场了。
齐琛心思沉沉,如果能回现世,那恐怕明玉……是永远等不到他了。
☆、第十二章 走与长留
鹿山狩猎场是皇城五大狩猎场中占地第二广的,阳山那处专供皇家围猎,官家子弟最常去的,便是鹿山。
齐琛遇刺在午时后,一帮官家子弟在酒楼吃饱喝足,结伴来此。谁想齐琛刚上马,马就发了疯,直冲树林。随从和同伴寻到他时,右肩胛几乎被刺穿,昏死在地上,而刺客早就不见了踪影。后经刑部调查,所骑的马有中毒迹象。因无更多线索,调查就此中断。
他知道的只有这些,只是齐家在皇城势力并不弱,实在想不透刺杀的人会是谁,竟敢得罪齐家;案子悬而未决,刑部那边没个交代,齐家却也不逼问。
想到困扰了两个月的事在自己回去后一世都不会知道,齐琛心中更是不痛快。
未免别人认出自己,齐琛骑马在后,由秦护院领头。以前在马场学的骑术并未忘记,马场的马温顺,齐家的马也一样,可如果是野马,他也是无法的,毕竟并非是驯马好手。
鹿山狩猎场围山而成,为防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入,被狩猎的人无心射伤,因此隔了百丈便有个小棚,里头住着看守的人。夜里寒凉寂静,声响到了近处,相对方向的棚子已有人出来张望。
到了跟前,见十余人皆是骑着骏马,天色灰蒙也没瞧太清楚,秦护院喝了一声,守山的人就立刻放行了。
众随从中多是护院,那些护院又是之前的齐琛精挑细选,重义气,身手好的汉子。只因齐琛一心想做武将,家里不允,便自己搜罗不少高手。齐父齐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真把儿子逼急了。
自从齐琛呆傻后,众护院也是不安。直到这几日接触,才明白,三爷是装傻,只为找出凶手,当即振奋,紧随他来狩猎场。
下了马,走了一会,手提灯笼领路在前的秦护院便偏头悄声,“三爷,快到目的地了。”
齐琛瞳孔微缩,轻点了头。往前面看去,灯笼所映照的地方清晰可见,再往远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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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琛走后,明玉便熄灯睡下了,说是睡,不过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怎么也无法入眠。虽然齐琛十分怪异,可到底对自己不错。于她而言,他便是她的家,当初确实不愿嫁个傻子,可亲事定下,穿上凤冠霞帔时起,就已经抛了杂念,想侍奉他一世。更何况如今他好好的,又哪里想去管他这般怪异是何故。
春日二月,夜里还有些凉,明玉却觉焦急得燥热,生怕被外人发现齐琛不见了,报给孟氏听。孟氏自然不会罚她的宝贝儿子,只会将全部过错都怪在她这做媳妇的身上,大半夜不看好夫君,夫君跑了还帮着隐瞒,简直就是恶媳所为。
惴惴不安的想着,竟不知怎么睡着了,梦中浑浑噩噩,睡的也不安稳。醒来时,屋里已有些亮色。衣裳也忘了披,绕到屏风前头,往窗外看去,眸色沉沉。她果然……不该让他走的,那样危险的地方,她竟冒了那么大的险放他去。
正深想,忽然响起敲门声,“少夫人,已是寅时,该晨起请安了。奴婢们进屋伺候您。”
明玉愣了愣,刚要应声,又立刻捂了嘴。她们此时进来,齐琛不在房里的事立刻拆穿,自己待会就不是请安,而是得请罪去。心口猛跳,有些怨恨齐琛为什么将自己推到这险境边缘。
刚暖了些许的心,便在那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中全化了去。果然想要倚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么?她轻叹一气,未答门外人。
姚嬷嬷叠手在前,等着明玉应声。平日小两口得磨蹭好一会才开门,没听见声响也不觉奇怪。可等了近一炷香也没动静,后头的丫鬟面面相觑,终于是有人说道,“姚嬷嬷,少爷少夫人怎的还不起来?”
姚嬷嬷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瞧着天色渐亮,又轻敲了下,“这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晚了太太怕是会不高兴啊。”
耐着性子等了等,仍不见应声。姚嬷嬷暗想这明玉也太不懂事,真当自己可以掌事,连安也不请了。敲了敲门,“奴婢斗胆进去了。”
打开门,丫鬟陆续端水捧巾进去。水桃刚点亮屋里的蜡烛,便有丫鬟惊叫。姚嬷嬷拧眉,又不敢大声,“嚷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吓了一跳。明玉倒在窗前,脸朝下,身上还穿着薄衣,动也不动。
一众人都已惊呆,姚嬷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喝声,“快去禀报夫人,请大夫!”
还是大清早,齐府就已闹开了。
此时鹿山迎来朝阳,漫山已沐浴在朝霞下,光源照入树林中,打在齐琛竣冷的面上。
寻了一夜,将这方圆一里的地方来来回回查看好几遍,却没寻到一点线索,甚至没一点感应。待那初阳光芒照耀,心思沉沉,他果真是无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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