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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东宫
　　“只是如此。”李旭斩钉截铁地回着。
　　沫瑾深吸了口气：“太子殿下是执意要同我兜圈子？”她摇头，勾唇笑了笑，“既然太子定要如此说，那我可否请问，缘何太子殿下突然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李旭垂头似笑了笑，她不解，正想追问他为何窃笑，却听到他开口说道：“当初，将你带回尉羌国后置于相府内，确是我思虑不周，那时让你离开，也是因着朝中局势混乱，我怕有心之人拿你做说辞，乱了我的计划。后来，你随梁仲离京出巡，我虽觉不妥，却也觉着这样予你有益，便未阻拦。”
　　她予心中嗤笑，他若真这般想，那时又怎会板着脸口口声声质问梁仲，述说带她同往的种种不妥。如今他竟还有这个脸睁眼说瞎话，还真是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虽心中如是想，她却还是憋着不曾说出口，由着他继续编。
　　“只是未曾想，朝中的局势还是牵连了你，梁仲派人传讯回来，道你在夜袭之时落水失踪，我们派人沿河上上下下寻了好几日，没寻着你的人，更没见着尸身，便想着你定是安然脱身了。然你一个弱女子，流落异乡，又身无长物，如何渡日？寻了几个城镇，都不得你消息，没想你竟已孤身回到了京都。”
　　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苦日子，由他人说来，许是淡淡地一句话，只是回想起来，确又是另一番滋味，那份屈辱和不甘，眼前之人又怎会明白。
　　深究起来，若非因着他，自个儿又怎会受这番劫难，归根究底，始作勇者终是他。
　　他的话，终究是触动了沫瑾的伤心之处。
　　“太子殿下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从那日殿下言明一切之后，沫瑾的生死便与殿下无关，这些日子，我流离失所，到也想明白了一桩事。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谁需得向谁付出一切的，不过都是各自心甘情愿。我初嫁李旭时，想着同甘共苦，平淡渡日，便是做个乞丐婆子，也无甚大碍。”
　　她悠悠叹息了一声：“后来，得知了你真正的身份，我反觉着这比自己嫁了个乞丐更令人难以接受。你是太子，我不过是个商贾的庶出之女，也不曾抱不该有的念头，殿下大可放心，待我寻到了去处，自会离开，不会扰了殿下的计谋的。”
　　“瑾儿！”他失声叫了她，步子往前一迈，却又似惊着她，生生克制住了。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我心中明白，殿下需要的是能在政事上有所助益的妻子，而我这样的人不过是个拖累，殿下做如此决定，我绝不怪怨。”
　　李旭定定地望着她，末了叹了口气：“听你这番说辞，我越发觉得自己错得理谱，对你亏欠甚多，如今我已安排好一切，不知瑾儿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补偿予你。”
　　“补偿？”她闻言失笑，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殿下本就不欠我什么，又何来补偿一说。”
　　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容身之所，而她，有一日能将母亲接离苏府，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那怕粗茶淡饭也是好的。
　　然李旭却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只是，我已向父皇母后禀告了与你的婚事，他们也已然同意让我娶你为妃，并亲自挑选了黄道吉日，一切都已布置下了，说是先前我委屈了你，此回一定要好好的再替咱们办一回喜事，宴席文武百官与我们同乐。”
　　沫瑾因着他的话而呆若木鸡，原本想着此回与他来个彻底的了断，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那曾料想他竟来了这么一出，真真是令她措手不及，无话可接。
　　“眼下，宫中已着手准备你我的婚事，我原还发愁不知要何时才能寻回你，不想你便自个儿出现了，瑾儿，你说这是否便是说咱们有命定的缘份，两国相距万里，我扮作了乞丐，却还能与你结成连理。”
　　“这……你……”她支支唔唔地愣了半天，干涩地说道，“你与先前实在变化太多，我不知能否信你此言。”
　　她本是想着与乞丐李旭相伴白首，不料他转眼便收起了对她的温柔，冰冷的能冻死人，如今他对她深情缱缱，她却担心这又是自个儿的一场镜花水月，一眨眼他又变回成那个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
　　“也难怪你不信我，连我自个儿也时常闹不明白，到底何时自己放下过肩头的担子，好好的过上一日自己想要的日子。瑾儿，现下想想，做乞丐时的李旭，才是真正的我吧。放下所背负的重担，卸下自己的身份，每日早早出门而作，归家有妻倚门而盼，那样的日子，才真是人生所求。”
　　她默然不语，回想起那短短几日，虽艰辛，却正如他所言，彼时，她没有苏府庶出之女这个头衔的束缚，便是再辛苦，亦是甘之如饴。
　　“我……我信那时的李旭，他曾是真心待我。”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但如今，你不是那个李旭，而是尉羌国太子殿下，我，又岂敢高攀。”
　　李旭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不肯信我。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回只能算作是我对不住你了。不若这样，我也不逼你了，你且先在宫中住下，反正还有整整两个月，倘若介时你还是不愿嫁予我，一切我自会处理。”
　　看着他面若死灰的脸色，想来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而自己在这异乡，除了眼前这个男子，也只能投靠梁仲，无论是谁都是寄人篱下。
　　一想到梁仲，沫瑾便想起她在民间听到的流言。
　　“便按你说的吧。对了，我在回京途中听百姓流传相爷病危，不知是真是假？那日夜袭，他，可有受伤？”
　　她问得急切，李旭闻言，神色微微有变。
　　“你很是关心他？”
　　她怔了怔：“这段时日一直承蒙梁相照顾，所受恩惠不少，同船而行出了事，自是要关心的。”
　　“你放心吧，他无事，好得很，不过是遮避世人而打得幌子罢了。”李旭淡淡一笑，“你且先歇着，我命人备吃的过来。”
　　他正说着，从外头如鱼贯入几个婢子，人人手中都端着人托盘。
　　“殿下，姑娘刚醒，奴婢私自做主只命人备了些清淡的粥点。”一人将东西取出放在正厅的桌上，再将身后众人托盘中的碗碟一一搁放整齐，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桌上就已摆了十来个碗碟。
　　“嗯。”李旭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转而看向沫瑾：“睡了这么久，先喝点粥吧。你这出去一回，又清减了许多。”
　　沫瑾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脸。颠沛流离了近一月，又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怎能不清瘦。将将醒来到不觉着，现下被他一提，到还真觉饥肠辘辘。
　　慢慢吞吞地挪到桌旁，将将坐下，李旭便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亲自取了大汤勺替她盛起了白粥，又替她夹了些爽口的小菜，其间也没说上一句闲话，而沫瑾亦只是埋头喝着粥。
　　于是，沫瑾就这么在宫中住了下来。
　　慢慢地，她知晓了自己所处之地乃是李旭的东宫，她居住的小院离李旭的居梦轩很近，闲来无事，他也会过来陪她一同进膳，或是同她说说话，有时也会各自执一书本，静静地看，谁也不打扰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沫瑾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在高光国的那些日子，不用千言万语，只是静静地各自做事，偶然间目光交汇，淡淡一笑。
　　她想，果然自己对李旭还是没有绝望吧，其实还是从心底期许着自己能与他相守白头，虽然中间有过风波曲折，但倘若日后能一直这样下去，到也不错，日后寻个机会将母亲接来更不是难事了。
　　而此时，李旭在桌案后奋笔疾书，沫瑾在一旁软榻上看书，他时而抬头视线扫过榻上的人儿，沫瑾似有查觉，却不曾抬头。
　　“瑾儿姐姐！瑾儿姐姐！”外头隐隐似有人叫着沫瑾的名字，她从书中抬起头来，撇头往外望去。
　　一旁站于门口李旭的贴身太监田福一接到李旭的目光，很是机灵的先行出门去探听消息去了，片刻便回到了屋里。
　　“回殿下，晴姑娘来了。”
　　沫瑾怔了怔，轻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双眼不着痕迹的扫了李旭一眼。本以为他的神色总该微微有些变化，不想他到是平静的很，只是转头看向她，正巧就抓住了她的目光。
　　“晴儿憋了这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寻你了。”说罢，放下了手中的笔，向着田福扬了扬手。
　　田福退了出去，紧接着梁晴便迈进了门来。
　　“瑾儿姐姐。”
　　梁晴才进门，就已经叫嚷起来，抬头见着李旭，怔了怔，曲膝行礼：“不知太子哥哥也在，晴儿失礼了。”
　　沫瑾想着，许是他会上前亲自扶一扶梁晴，不想此回又让她意外了。
　　李旭只是扬了扬手，淡笑道：“可是你大哥觉得不放心人在我这儿，特意派你过来看看？罢了罢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好叫你们姑娘家好好说说话。”
　　说着，嘴角含笑踱步走向门口，沫瑾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待到了梁晴的身旁，他又站定：“瑾儿在宫中没什么熟人，你替我好好陪陪她。”
　　梁晴曲了曲膝，垂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
　　第三十六章　、太后
　　李旭走得很是坦荡，到显得沫瑾有些小鸡肚肠想得太多。
　　她轻抚了抚鬃角，迎向梁晴：“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的，大哥也知我在宫中？”
　　梁晴望了她一眼，伸手拖着她坐到了桌边：“你还真是一声不吭，吓我们一跳呢。”她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喉，“那时大哥回来，却唯独不见了你。大哥为了你可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了好几日，一边还要应付朝中那些对他不利之徒，除些就病倒了。”
　　果然那些人是来对付梁仲的，也不知他们那日脱险之后又是如何回到京都的，又劳他挂念自己的安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后来，太子殿下传来消息，说寻到了你的踪影，大哥这才稍稍安心些，直到前几日，我才得知你已进宫。原本早便想来看看你，只是太子哥哥一直拦着不让见。”
　　梁晴放下杯子，挑眉浅笑地望着她，一脸的戏谑，看得沫瑾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个儿脸上沾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却被她拉了下来。
　　“看你这样子，在宫里住着挺不错的，这回，我大哥总算能放心了。他啊，生怕你在宫里受了委屈，又没人可以哭诉，还想着你是不是蹲在哪个角落里一个人哭呢。”
　　梁晴掩唇笑着，沫瑾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又争辩不过她，只是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无奈的笑。
　　“你到是说说看，这几日你在宫里都做什么了，我一直在东宫外头转悠，甚至有几回还借着太后娘娘的命令进来探听消息，也总是见不着你的面。我说你不会一直都呆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做大家闺秀吧。“
　　梁晴喝完茶，又相中了小碟中的糕点，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嘴里塞，也不怕噎着，到是沫瑾看着她瞎操心，频频替她倒水。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懂什么宫里的规矩，出去做什么，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个娘娘，你叫我怎么收场？”
　　实则，她岂止是担心会碍了哪位娘娘的眼，只是觉着躲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与李旭时不时的见见面，就好像那时一般，这里不是皇宫，他也不是什么太子，他们，不过是一对寻常的夫妇。
　　而一旦出了这院子，外头的人事便不由着她想了，许是会遇到尉羌国皇帝的妃嫔们，也或许会遇上李旭的妃妾也说不定，既然那样，她又何苦出去自寻烦恼呢。
　　“嗳呦你怕什么，大伙儿都知晓你是从高光国来的，咱们的规矩你不懂那也是情理之中，一整日都闷在这里你也不嫌闷。”说着，她努力咽下了口里的糕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拍拍手道，“走走走，我带你出去逛逛，小心憋出病来。”
　　梁晴起身，拉着不情不愿的沫瑾往外窜，站于门口的两个随侍宫娥只见两道身影自眼前闪过，回神时两人走出老远，忙一路嚷嚷着追了出去。
　　“我同你说，你别整日闷在房里，怎么说日后你也是要在这宫里长住的，不出来走动走动，熟悉熟悉宫里的人，这长长久久的日子可如何过下去。”梁晴拉着沫瑾的手，一边走着一边说教。
　　“都说宫里人多，事非也多，我少出门自然能少惹些事事非非。”沫瑾由着她拖着自已，慢慢吞吞地回着。
　　梁晴回头望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还真当皇宫这么可怕啊，是，不错，宫里事非确实多，只是你避得了一桩，却避不了所有，你不去惹人家，未必人家就不来惹你。你一直这么藏着掩着自个儿，让外头的人不停的猜测臆想，你以为真的就能天下太平了？”
　　沫瑾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诚然梁晴说中了事实，既然留下了，李旭的身份，他身旁的人和事，他的一切，她自是都需全部忍受。只是她总是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避着，躲着，有些事儿便不必烦心，不必伤神，自然，也不会心里难受，
　　“你啊，既然怕自个儿惹上事非，何不找个在这后宫能护住你的人，也好过独自一人孤军奋战啊。”
　　沫瑾无法反驳，只能埋头随着梁晴行路。
　　她的话，自然是在理，只是以她的性子，又怎做得来迎奉拍马的事儿，更不用说走出院子去主动结识那些娘娘妃嫔的。
　　“我也知晓，依着你的性子，怕是也做不来这等事儿，你放心，有我在，万事皆会让你顺当的。”
　　梁晴笑得贼兮兮的，也不知在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沫瑾随着她兜兜转转在宫里头转悠，早就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反正由梁晴带着，她乐得轻松安心地跟着走。
　　左拐右转的，也不知行了多久，沫瑾一门心思欣赏着沿途的景致，如今百花怒放，花蝶相映，十步一景，令人叹为观止。
　　果然，皇宫比起相府来，还是有着它独特的景致，否则这后宫三千又怎么耐得住这漫长的岁月。
　　无意见抬头，便见前方一座宫门，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着，比之她居住的小院，不难看出里头的人身份一定不凡。
　　她还以为她们只是打从跟前经过，不想梁晴径直向着宫门而去，她还来不及问个清楚，梁晴已向着门口的侍卫不过是点了点头，便拉着她大摇大摆了走了进去。
　　“喂，这儿是什么地方？”沫瑾追上梁晴的步子，压着嗓子问她。
　　一踏过宫门，她便发现里头另有洞天，往来走动的太监侍女甚多，见着梁晴也会行上一礼，看来梁晴时常来此。
　　“这儿？这儿是太后居住的安宁宫啊。”
　　“太后！”沫瑾一怔，即刻停下步子，连带着拽住了梁晴，“好端端地，你带我来这里做甚，咱们快回去吧。”
　　“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是不是？”梁晴拉着她，不肯回转，两人在殿前僵持起来，“我不是才让你替自个儿寻个靠山吗？如今我还在宫里头，在太后和皇后跟前还能说上些话儿，你自是要趁此机会让太后和皇后欢喜你才好啊。”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真的不必了。”
　　一个要往里走，一个要往外逃，两个女子的拉扯自是没能逃过来往众人的眼。
　　“晴姑娘回来了。”一人欣喜地叫着，又回头向着身后的小丫头道，“快去通报太后。”
　　“行了，人家都进去通报了，你也不想害了人家吧。”梁晴被折腾的够呛，一气之下甩了手，沫瑾见她动了气，反到静了下来，为难地望着她。
　　若是此时将梁晴拉回去，确是害了方才去通报的婢女，只是她还真不想见那劳什子的太后，既然只说是晴姑娘回来了，那她大可先行离去。
　　“那我先回去了。”沫瑾拧着衣袖，扫了她一眼后说道。
　　“唉，都到门口了，哪有回去的道理，若被太后知晓你到了门口不进去拜见，免不得又对你心生不悦，反正到了此时，你是骑虎难下，不想进去也得随我进去了。”
　　梁晴一把拉住她，生生地打断了她离开的念头。
　　“晴姑娘，太后让你进去。”
　　不远处，有人站于廊下冲着两人叫着，梁晴回头：“嗳，我这就来。”
　　沫瑾看着那人又进了殿，收回视线便看到梁晴得意的笑容：“走吧。”
　　沫瑾无奈，随着她入了殿。
　　殿内熏香冉冉，萦绕到鼻间，轻轻一嗅，只觉鼻子一阵骚痒，沫瑾吸了吸鼻子才忍住，随着梁晴徐徐拜倒在地。
　　“晴儿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沫瑾从进门那一刻起便垂着头，听了梁晴的话，才知这殿内不止坐了太后，还杵着个皇后。看来她们是打扰了她们婆媳二人说话了。
　　“起来吧，你这孩子，我才派了人去寻你，都说你一大清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这会儿子到是记起哀家这个老婆子来了？”
　　“太后这话可是折杀晴儿了，前几日太后您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见瑾姐姐么？这不，今天晴儿特意早起，好不容易连蒙带骗的将人给您带来了。”
　　晴儿说着，将沫瑾又往前